魔法塔的星空

    其实这是之前林和芬商量过的既定策略，要在别人家的地盘决一死战，当然得要多拉拢一些支持者。因为扳着一张脸，得罪释出善意的人，最后换来贵族们的围剿。就结果论而言，这算是蛮蠢的行为。

    既然巫妖可以发挥出精湛的演技，林也用不着在一旁担心这位前魔王什么时候爆发，把她所有看不顺眼的全部灭掉。所以在交谈的双方面前道声歉，便先转往其他地方去，找那位目标的大人物。

    “喂，舒尔。听说那一位大师，正四处在找你。”

    关键词般的名字，当然吸引住某人的注意。而那刻意加重的音调，饱含着满满的嘲讽意味。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场战争
    “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平民，以为自己帮得了谁。事实上他只是害一些没有资格进入这个世界的人，一脚踩进错误的地方。现在居然还挠到我老师的痒处，让他同意成立什么学院的。开玩笑，现在的基金在运用方面已经相当吃紧了，怎么可能再增加一个看似无底洞的支出。他真的那么行，就应该自己想办法，而不是求到我这边来。”

    虽然是熟悉的声音，讲得却是张狂的语调。本来因为找到人，而兴奋地往前走的林，僵在半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才想着是不是悄悄地离开，却又不合时宜地被人看到。那群人里头的一个，像是故意般，大喊道“哎呀，这不是崔普伍德大师嘛。”

    转不了身，走不掉的林尴尬地笑了笑，问了声安。反倒是回过头的舒尔伊翁，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举杯示意，问候了一声。

    又是一个转头就走的好时机。可惜林还没付诸实行，就被舒尔伊翁小团体中的一人，拉到他们聊天的圈子里。边说“我们可刚聊到大师您。您既然来了，刚好跟我们说说，那个学院有什么好处。”

    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装傻，当作刚刚的话都没听到。林干笑了几声后，说“还能有什么好处，就一个烧钱的钱坑而已。所以这才来拜托伊翁爵士，看查理李察克基金能够帮那些孩子，帮到些什么。”

    虚情假意地一叹息，舒尔伊翁说道“现在基金可是很紧张，光是把那群孩子聚集到五联城来，就很不容易了。其实不需要把他们集中到五联城，论坛上面有全套的学徒入门，让他们在家乡自学就好。”

    “哈哈，伊翁爵士，您说笑了。有没有人为后进解答疑惑，对魔法师而言可是至关重要。您也是过来人，当明白这点。”

    “当然，我理解。”抿了一口杯中之酒，舒尔伊翁眼露狡狯，说道“这样我有另外一个提案，看您同不同意。现在挹注基金的钱，就只有浏览器术的收益。假如你愿意把语言的收益，一样纳入基金里面，也许我就能拨出一部分的钱给学院运用。”

    “这可真是好主意呀。”林先赞同了一声，眼前这群人纷纷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但他又说道“可惜语言不是我一个人的财产，所有者可是我和芬妮提卡尔大魔法师所共有。所以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得要她也同意才行。”

    “怎么可能呢。谁都知道阁下的聪明才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对于这种小事，自当一言可决。哪里是一个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假货的提卡尔，能够左右的呢。”小圈子中的一人，尝试继续灌迷汤。希望能让某人同意刚刚的提议。

    “哦，假货吗我理解大家的怀疑。事实上，她本人也提不出证明，说她就是那一位魔王。但那又如何，她是巫妖这一点可是货真价实，我用双眼确认过的。魔王也好，巫妖也罢，都不是我能够得罪的。所以想要语言的收益的话，可能得要请诸位亲自去说服她，我无能为力。”

    见某人这边松不了口，大伙儿也有些兴致阑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些没屁用的社交辞令，眼看其他人隐隐有些冷场，林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虚情假意笑着，道了一声歉，便也离开了。

    只是转过身之后，笑容依旧僵在脸上。背后隐隐传来窃笑声，或是嗤鼻的声响，林知道，很多事情他想得太过简单了。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头，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拿出一个自以为很漂亮的东西，大家就会兴高采烈地配合呢。世间事，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带着一丝明悟与觉悟，林远离了这群高贵之人，想去找芬讨点安慰。只是走到另外一个人群聚集处，他才想起，巫妖可能面临的挑战，一点也不比自己轻。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不过声势的强弱却很明显。站在一身孔雀绿晚礼服的芬一侧，人数零零落落。而且看得出来有几个人眼神乱飘，看起来就是一副想溜的模样。

    另外一头则是近十名紧密站在一起的贵族女性，正是成熟而充满韵味的年纪。与她们相比起来，芬就像个刚长开的小丫头。虽然这群人的年纪加起来，也不及那一个巫妖的大。

    而在这群女性的外围，同样围拢着一群人。看起来倒是意志坚定不移地站在这群女性背后，但当中有几人还是毫不遮掩地，露出自己渴求的眼神，看着对面之人。

    眼看着两方针锋相对，林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站出去，而是躲藏在一旁观察着。首先是穿着军装的两个女孩，哈露米跟卡雅能够保持一副面瘫的表情，而不是惊慌失措，可以说已经算是很沉稳的表现了。以她们的年纪与阅历，也无法要求更好。

    芬看起来没有被激怒的现象，但也没有表现出有力的反击。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凭对面的三姑六婆从头批评到脚。

    那群聚集起来的贵族女性，实际上发话的只有带头的几人，其他人就只是顺着话意，配合称是而已。但即使如此，她们也把尖酸刻薄演绎到一个极致。彷佛眼前之人就是一个错误的集合，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是缺点。

    “谁，究竟是谁这个玫瑰园聚会，不是不让妓女参加的嘛。谁放她进来的。”带头的贵族女性，装模作样地朝着四周大喊道。

    虽然芬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听到这里，林也不打算继续躲下去了。“呜喔，女士，请注意自己的嘴巴。污蔑一个大魔法师是个妓女，我想妳的家族应该要考虑，是不是让妳继续使用这个姓氏了。”

    因为芬一直没有还口，骂到兴起的人脱口而出一句过火的话。事实上当林出声提醒的时候，她也感到后悔了。只是此情此景，她不可能道歉。脸色一改，又是恶狠狠地冲着林问道“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帮她说话”

    “贵安，女士。我是盖布拉许崔普伍德魔法师，是她的”自我介绍到一半，林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芬，问道“我应该算妳的什么人”

    一直保持着高傲冷酷表情的芬，这时却像是融冰一般，露出微笑的表情。走上前，挽住了林的手臂，亲密地说道“你是让我复活的恩人，也是我的男人嘛。”

    对于芬这样突兀的举动，林不由得在心中大赞这奥斯卡小金人等级的演技。自己当然也是配合演出，拍了拍挽住自己的纤纤玉手，得意地说“就是这样的关系。”

    “哼，既然是你的女人，就应该要好好管管她。穿这个样子，参加贵族的盛会成何体统。”

    “嗯，不合适吗”林转头并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作势上下看了一番后，问道“哪里不合适太美的凤凰，不适合跑进鸡窝里”

    “噗”一旁看戏的人中，好几个忍不住笑了出声，却又连忙把自己的嘴巴摀住。

    而处处针对的那群贵族女士，则是今天首次遇到的反击给噎住，不知该如何回应。也就带头那人反应还算快，恨恨地说道“你说说，这跟那群没穿的妓女有什么差别。这种毫不检点的衣服，背离了传统，跟美有丝毫的关系”

    但他还是说道“身上有块布，就是有块布，跟没穿不一样。再说要是传统的穿著才是正确的话，那我们应该还是像那群野蛮人一样，包着兽皮才对。要是天气再热一点，就干脆什么都不包了。”

    不过林就像是被提醒般，他转头对着戏精上身的巫妖说道“不过穿兽皮还真是件好主意。我去猎一只狐狸，做成衣服给妳穿，如何”

    “哇，一只狐狸太少了吧。”

    “你这里跟这里又没有下垂，──”林作势在胸前和臀部的位置比了比，“──这里也没松垮垮的，──”这回则是揉起自己稍微凸出来的小腹，“──不怕人家看嘛。要是本钱差一点，像是妳身边的两个小丫头，穿上这一身能看吗竹竿似的平板身材。”

    无辜躺枪的哈露米跟卡雅，恨恨地踹了自己老师一脚。不过就两个女孩那细瘦的身材，没有魔法加持之下，即使穿着硬皮长筒马靴，踢起来也像是蚊子叮。林不以为意，继续嘲讽说道

    “哦，几位女士，我不是在说妳们，所以请不要在意。只是让我很好奇的是，在床第之间，妳们的丈夫是怎么看待现在的妳们还是说即使发生关系，那也只是公事公办；真的要找乐趣的话，还是得找外面的情人。”

    “开开什么玩笑我跟我的丈夫可是非常恩爱的。”

    “当然，当然，我能理解。”林一边说话，一边拉出一个水镜术来。“不过我觉得，妳的丈夫所爱的妳，不会是这个有着刻薄表情的人吧。”说着同时，水镜一翻，照出带头的贵族女性模样，让她自己能够看见。

    那是一副咬牙切齿，眼含怒气的狰狞表情。

    似乎是被自己的表情吓到，贵族女为之一愣。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败仗心得
    林语气平淡地说道“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女人会为了喜欢的人，而去装扮自己。希望能够在爱人的面前，表现出最完美的模样。这不是靠贬低其他人，就能够做到的；也不是让某些人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就算达成的。能够努力的只有自己，能够改变的也唯有自己。所以我觉得第一步，是先少一点尖酸刻薄的态度，您说合适吗”

    林这面不软不硬的铁板，却让踢到的人痛进骨子里。聚集在面前的贵族女性，不是面露尴尬，就是无言以对。她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带头的人却不知是羞愧，还是气冲冲的，总之是先一步离开，其他人才赶忙跟上。主要的一伙人走了，剩余的一群人顿时一哄而散。

    倒是有位老绅士和其他人不同。大多数人都是装作若无其事，无视着某人，各自离去。那位老绅士却远远地朝着林致意后，才离开。举止优雅，且是发自骨子里的，完全没有做作的模样。这也是林对这位老绅士印象深刻的理由。

    对林和芬而言，这场宴会其实就是两场战争。第一场林是完败，那就像拿着步枪被陆海空三军联合围剿，输得不得不服气。所以林灰溜溜地跑了。

    第二场战争是两群女人在对战，却因为林的横空介入，大杀四方，人多的那一群灰溜溜地败退了。一时间，也没有人近前攀谈。贵族的宴会，虽然有定开始时间与结束时间，却没有限制参与者的来去。所以两人手挽着手，便也离开了。

    离开宴会场的路上就和来时一样，同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只是来的时候，芬才是受到瞩目的那一位。离开时，两人都能从其他人身上感到善意。

    能够完美驾驭自己表情的巫妖，一颦一笑，都使人有如沐春风的感受。她是一路点头致意，直到离开。

    对林释出善意的人，多是认同他先前那番话的人。追求前的美好，追到手后的抱歉，有时真的不全是男性的错。就如那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

    只是对这个现象，没有人敢说真话。然今天却有位勇者说了，怎么不叫人钦佩，怎么不叫人感动。也许太过明显的支持做不到，但偷偷释出善意却也不难。

    两人就这么一路虚情假意地表演着，直到离开会场。坐上租借来的马车准备离开，林暂且无事，才想起那张饱含知性与睿智的年迈绅士脸孔。调出镜框自带的截图、照相功能，将老绅士的照片拉到视界里。“他是谁呀”愣是想不出来，便关闭了。

    随口一问，本没打算得到答案，却不料从身旁的人口中得到解答。芬说“那一位是留尼旺王国的雅格伯爵。”

    留尼旺王国，是另一处距离五联城很近的国家。不过“雅格伯爵嗯，不认识。”

    “你刚刚把他的夫人气到快吐血，你不认识人家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是说你刚刚是跑去把地精爆炸瓶当酒喝了呀”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林为之一愣。随即才会意过来，这应该就是迷地版的你刚刚吃炸药了啊的说法。不由得笑道“我这算什么。真想介绍一个肥仔给妳认识，那家伙才叫战斗力惊人。听他一席话，不让人吐个三斤血，他都会感到丢脸。”

    ───

    梦境中，单层魔法塔旁，肥宅与中二两个化身，正在处置傻傻跑进来，耀武扬威的小梦魔。为那座还没完成的魔法塔，加砖添瓦。不过很可惜，对于这种自投罗网的梦魇，权能的转换效率非常的低。也许这只小梦魇还能继续成长，但如今的牠也顶多只能化成半块砖。

    突然胖的那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着鼻子，自问“有人在想我，还是怎样”

    “有鉴于梦境中的化身不应该会感冒，笨蛋也不会感冒。占全两种的你还会打喷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某个人在诅咒你了。不用多想，不会有其他理由。”

    “嘿嘿，小子，你有进步。多练个几年，应该可以追上我的十分之一。”

    “我只想在那之前自杀”

    ───

    虽然林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但芬还是皱起了眉头。某男理解到这是巫妖担心的表现，他回以一笑，说道“我没事情，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想明白什么”

    “有些人，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表达不满而不满。事实上，他们的道德观念和认知，与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但只是因为种种理由，所以想做而已。然而有一种人是和一般人生活在不同的层次，有不一样的道德标准，有截然不同的伦理认知。想要用普通人的道理去说服他们，无疑如缘木求鱼。所以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不需要多做无谓的努力。”

    “你是指那一些贵族”

    “是呀，就是那一些血统高贵的纯正之人。”

    “怎么了”

    简单的问话，却能用上千百种回答来回应。林整理一下思绪，试图找出芬想问的原意。最后解释着说道“学院所需要的费用，我想是别指望基金能够帮忙了。得要我们自己来。”

    “哦，可是你们家的会长大人不是同意了”

    “会长是同意了，可是具体实行的人不是他。难不成我要因为这种情况，去向会长打小报告，然后大家撕破脸。不，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上头的人对底下的小动作闷不作声，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默认这样的行为，一种是能力不足，或是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才会被底下的人蒙蔽。不管哪一种，当面揭疮疤都不是好事情，尤其是亲疏有别的状况下。指望人帮理不帮亲，那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所以你就萎了。”

    “才不是这嗯，这样讲也没错啦。”林有些不甘心被某巫妖轻视，解释道“我只是认为，与其花时间跟那些人争论，我不如另起炉灶。搞不好我这边新的事情都做完了，另外一头的争论却还没结束，甚至都还没开始。”

    “是，这样吗。”口吻带点俏皮，芬很认真地看着有些窘迫的男人。

    像是为了转移焦点，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传达。林另辟话题说道“对了，假如有人问起妳，关于语言收益的问题，妳记得一口咬死说不同意。”

    “怎么，那群高贵之人，盯上了”

    “是呀。我记得当初，我也只有同意浏览器的收益转入查理李察克基金里头。其他几个跟服务器有关的，虽然不多，但还是希望维持原样，至少自己能有一些收入。没想到他们直接把我名下的所有收益，都划进基金底下。这一回幸好语言是用你我的名义共同发布的，也许还是看在大魔法师的头衔上，他们才没能这么做。不过也要提防他们用诈术来取得妳的同意授权。”

    “这一回不再很豪迈地说，尽管拿去，不用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