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的星空

    眼看中央突出部，三楼外墙上挂着的大时钟，跳到整点六时，林朝着站在左侧的哈露米点了点头。

    女孩拿起一支小喇叭，吸饱了一口气后凑在唇上，就是一曲悠扬而响亮的地球版起床号。幸好学院所在的位置不是五联城内，小喇叭搭配起床号的穿透力是惊人。除非聋子，否则不会有人能够无视这扰人清梦的噪音。

    而这也是林在观察哈露米的成长过程中，所发现那使人惊艳的天赋。拥有很好的音感，还有演奏各种乐器的能力。

    最初的迹象，是在入驻大贤者之塔前，野外冒险的时候。女孩光用一片叶子，就吹出了某人非常熟悉的音律。当然那个音乐，林曾经在不经意间哼着，让女孩听到，也记了下来。当哈露米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感到无聊时，随手摘了一片叶子，试了几个音，就把那曲调给吹出来了。

    迷地的文化虽然贫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号角、弦琴、鼓，基本上乐器三大种类，管、弦、打击乐器都已经出现了。但会这些东西的人，除了有兴趣自学以外，就是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了。

    别看这职业名称有着‘诗人’二字，感觉上应该很浪漫。事实上吟游诗人的社会地位，和专门装傻，逗人发笑的小丑是一个等级，算不上什么高尚的职业。女孩的天赋本来没有发展的空间，当然在某些场所，会乐器的女人是比什么都不会的人还要受欢迎一些，但那可不是一个魔法学徒的好出路。

    不过对某个来自地球的穿越众而言，这样的天赋可谓是无价之宝。别的不说，用罗马长号改良的无按键小号，能够吹出个调子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女孩做到了，而且还好到超出某人的想象。

    光凭嘴唇的震动方式，铜制的小号就能吹出各种音调来，这可让女孩爱不释手。只是碍于声音太过响亮，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吹奏，哈露米也才不曾在人前展露这样才艺，直到今天。

    起床号的曲调本来就高亢，优美的曲调穿透力惊人，在一旁的约翰古德曼颇为享受这样悠扬的乐音。但对睡梦中的人，这可就不是什么好音乐。那群半大的孩子没话讲，睡得正香甜的杜丽夫人，还有昨夜在新的环境，胡天胡地到很晚的大魔法师与其弟子，都被吵了起来。

    脑子还不清楚的胡安贾维尔，两眼朦胧、头痛欲裂，他现在只想朝外头扔一个禁咒。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安玛莉，则是躺在一旁，用羽毛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杜丽夫人替自己加了一件大衣，想往外头走，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吹过两轮的起床号停止了，林从卡雅的手中接过铁皮卷的大喇叭，吼道“该死的臭小子们，起床了。今天是可喜可贺的正式开学日，还不挪动你们的肥屁股，刷牙、洗脸，把容易活动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不要着凉了。一旦生病，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帮得了你。在十分钟之内，到广场集合。所有人，我再重复一次，是所有人。十分钟后还不到的人，就要倒大楣了。说完话还剩九分钟。”

    房舍的东侧，孩子们的房间处，隐隐传来慌慌张张的吵闹声。在林每隔一分钟的报时声音中，二十六个大小孩子在这寒冷的清晨，集中到中庭来。所有人都是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蛋，哈着白烟。林首先对几个衣服穿得不够多，雪天里待久了，肯定会感冒的小子臭骂了一顿后，才说道

    “再给你们两分钟去把衣服穿起来，冬衣早就发给你们了，省着不穿是想早点蒙神恩招嘛。两分钟，明白吗不明白的话，就看看你们头上那个大时钟，当它第四个数字从一跳到三，而你们还没穿好衣服出现的时候，你们就能知道倒大楣是怎么一回事了。还不快去！”

    跌跌撞撞的孩子冲了回去，又冲了回来。不过却是矫枉过正，连大衣都给穿出来了。暖活是肯定暖活，但之后的活动可就要受罪了。林冷笑了一声，也不说破。喝斥着孩子们按照各寝室站成横排，再按高矮排列。骂骂咧咧好一阵后，才总算整好队。

    “我知道你们有人心中会有不满，不知道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对待。我只告诉你们，这是可以选择的。——”同时，卡雅将红白红配色的布臂环分给所有人，还附了一支别针。在众人不解中，她示范着将臂环别在左上臂。有人照做，有人一脸茫然。“——发给你们的臂环，代表你们是橙果伊顿学院七二六期的学生。再过几天就是七二七年了，新加入的人，会有不一样的臂环和你们区隔开来。”

    孩子们对手上，或是手臂上的东西代表意义，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就只是用困惑的表情看向某人，发个东西而已，有必要大清早的把吵醒，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发嘛。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争
    “我说过，你们有选择。戴上臂环，就代表你们愿意，且学院同意你们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在魔法的道路上前进，不论前方是荆棘、是火海，唯有咬牙前进，一往无悔。假如你受不了，想放弃了，想家了，脱下臂环，吊在门口旁的吊架上，摇摇旁边的小钟。那我就会送你路费，或是委托有信用的战士团体，送你回家。从此以后，就安心待在某个山沟里，某处田里，专心的劳动，不要再想任何与魔法有关的事情。因为你们选择主动退出了。所以，你们现在的选择呢”

    一听完臂环代表的意义，所有孩子都急忙学着卡雅的样子，把臂环别在自己的右上臂。哪怕是已经别好的，也再三确认是不是牢固，会不会掉下来。

    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做出决定，别上臂环，林冷哼一声，说“很好，看起来没人选择退出。我在这里重新声明一次，要退出，很简单，任何时间都可以。只要把臂环拿下来，吊在门旁的吊架上，摇摇小钟，你就可以回家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先来点开胃菜，活动活动身体。”

    之后被人称为，那恶魔般的笑容展开。然而林是以自认为灿烂的微笑为开端，橙果伊顿学院七二六年期的学生们，展开了苦难的日子。

    晨间运动的长跑中，虽然这群孩子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大小姐，但现在是什么天气，身上穿得又是多么厚重的衣物。几个穿上大衣的小家伙，更是被那长长的下襬妨碍，几回差点跌倒。

    最惨的还是，某人边跑边在旁边大骂。跑得太慢，骂；姿势太丑，骂；长得太难看，也骂，把人贬低得一无是处。

    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性格，作势跌倒在地后，却是铁了心，怎么都不打算继续跑。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某人。连带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有些人不知所措地胡乱看着，有些人冷眼旁观事情发展。

    林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说“我讲过了，你们可以选择放弃，马上就能回家，不用在这受这种罪。”

    “盖布拉许阁下”跌倒的大孩子，名叫蓝尼。已经十九岁，按照迷地的标准，算是成年人了。很有主见，隐隐成为这群孩子中的领头者。他很克制自己的声调，说“我们是来学习魔法的，而不是来这里接受这不合理的对待。”

    “哦，不合理。你知道什么叫合理吗衣着光鲜亮丽的，坐在像你们背后这样漂亮的大宅子里，在仆人与熏香的环绕之下，轻松写意地学习魔法知识。是这样吗错是不是让你们住进这样的大房子里，让你们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省省吧，孩子们，想想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边的。”

    “因为我们有魔法天赋”

    “又错”林使劲地大吼一声，才冷漠地看着满脸愤慨的孩子们，语调平淡地说“你们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来，是因为你们的天赋不够好，没有魔法师愿意收留。也是因为你们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没有人愿意出钱，好让你们可以投入一位魔法师的门下，像个上等人一样学习魔法。是的，你们各项都比别人差，今天却在这里跟我说，我不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吃点小苦头不是我这个高贵的魔法学徒应有的待遇，我应该活得像人，而不应该被像狗一样对待。”

    有人捏着拳头，有人咬着牙，有人擒着泪。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无言以对。

    林语调一转，又是破口大骂道“你们最少的，也在五联城内待了一个多月，有多少人活得比狗还不如，你们会没看到嘛。他们都没有魔法天赋吗不，他们只是认不清楚现实，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付出和努力。所以只能活得像狗，装作自己像人。”

    眼看火侯差不多了，林又放缓声调，说“我讲过，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也许不在这里的话，你们会运气很好，碰上一个愿意把你们当成上等人一样教授魔法的老师，这我不知道。但假如真的从这里离开，我唯一能给的建议是回家吧，不要再做魔法梦。家，甜蜜的家，有父母的照料与疼爱，有熟悉的朋友，甚至有的可能会有爱慕的人，那是多好的地方呀。回去吧，怀念这一切的人不适合这里。”

    察觉到有人放软了神色，松开了拳头，林怎么会不知道在来到学院之前，被放弃的他们只能在五联城的最底层厮混，早就把进取的心消磨得差不多了。今天再面对这样的对待，萌生退意并不奇怪。

    “魔法师”大喝一声，林在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问道“应该是怎么样的人要我说，魔法师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的存在。与天争，时不我予，那我便找，找寻最佳的时机。与地争，争什么。在找寻的时间也绝不能白白浪费，而是应该咬着牙，接受各种苦难，在沉默中累积自己的一切，知识、法力权能。收集用得上的材料，储蓄，准备好所需要的事物。唯有如此，才能在时机来临的那一刻，有足够的实力掌握住。与人争，天赋不如人，我便付出十倍的努力；再不如人，那便百倍的努力。成功没有快捷方式，必须要去做，才会成功。不做、事情不开始，就不可能成功。所以孩子，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什么去摇那一口小钟，还是向前走告诉我”

    林猛地吼了一嗓子，被调动起情绪的孩子，也像是发泄连日来的郁闷，仰天大吼。就连原本赖在地上，不打算起身的大孩子蓝尼，这时站得比谁都高，吼得比谁都还要起劲。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心中何尝不是憋了一股怨气，但却无处宣泄。

    一席争论，让他们想起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村子时，那股雄心壮志。什么时候忘记那股感觉了没人记得清。但他们知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被放弃的那段时间，他们都撑过来了。今天有比那个时候苦吗即使有，也只是**上的辛劳。而那段被放弃的时间，看不到任何希望，眼前的生活却带来一丝希望。不抓住这样的机会，真的要让自己淹没在五联城的洪流中，那也许到死，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一群被激起斗志的大孩子，林表面不动声色，却是暗中给自己抹了一把冷汗。幸好自己煽情文看得够多，今天才能把狗血一桶一桶的往外洒。

    在原本的盘算中，只不过是在回到五联城后，有余力，所以想继承自己在迷地的恩师──查理李察克的精神，去帮助一些像自己一样，天赋不佳，不入那些正式魔法师眼中的孩子。

    舒尔伊翁的举动无疑刺激了某人。学院原本只是林回到五联城后，用来打发白天空闲的游戏，但现在他想要认真经营了，表现出一些成绩来。而要成就一群魔法天赋不算上佳的孩子，就不能走迷地原本的温吞风格教育。

    但不管要怎么经营这个迷地有史以来的第一间学院，林都察觉到有一道难关必须要跨越，那就是暮气。这群孩子们之前都被迫在五联城内独力求生存，会响应林的号召被聚拢到学院来，与其说是进取心，不如说是不甘心。

    在这样的心态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事倍功半的效果。那么如何刺激他们，激发他们的进取心，就成为林绕不过去的难关。这也是林想要用实施军事教育的方式，来改变这群孩子的原因。既然无法用放养的方式，期望这群人自觉；那么就用逼迫的方式，推着他们前进。

    所幸，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取得初步的成效了。事实上，扮演一个魔鬼士官长的角色是一场豪赌，睹这群大孩子能熬过这一关。而今听着这群人嗷嗷叫，林就知道这事儿妥当了。

    退一万步来想，假如渡不过这一关，真的因为这样的一番话劝退了，让他们放弃魔法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踏实地生活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最怕就是半天吊，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然而只要把这群人的锐气逼出来，一扫原先的暮气，那么这群孩子在自己来自地球的各种教育花招引导下，就大有可为。能不能走到顶尖，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但要成为正式魔法师，林有相当的把握。鸭子怎么肥的，硬塞的。

    一旁从头到尾看着的约翰古德曼是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带人还有这种操作方式。但更吃惊的人是在二楼的窗边，远望庭院发生一切的胡安贾维尔。

    被起床号吵醒的大魔法师可是满腹怨气。尤其在某个男人像骂狗一样，骂一群孩子的时候，他可是抱着想要看好戏的心情，冷眼以对。殊不知接续的发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但这使人惊艳的时刻也仅一瞬间，接下来又是把人当狗骂的发展，不过被骂的人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感觉得出来，大家都是憋着一股劲，只想在魔法这条道路上猛冲，任何障碍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撞出一个人形破洞。

    察觉到自己的学生来到身旁，坐在窗台上的胡安，疑惑地看向自己疼爱的弟子，问“你不想和那群孩子一起训练，是因为看到这个了”

    安玛莉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她来到窗边，看着那群在骂声中前进的大小孩子们，神色复杂。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学院发展
    魔鬼士官长的角色扮演起来，是需要一些天赋的，约翰古德曼无疑拥有这一方面的才能。年轻时混迹在各个佣兵团中的他，骂起人来花样不要太多。

    “你去吃屎”“你就粪坑里头的蛆虫”“你以为自己很高贵路边的野狗都比你有尊严一百倍”等等，从基本款到各种花式，族繁不及备载。

    而且他本来就是古板的人，任何小错误在他眼中，都是不可饶恕的。只是让社会历练到圆滑的他，学会了眼不见为净的道理。如今彻底解放口德，那还不骂个欢快。甚至隐隐有控制不住的现象，即使在和其他人聊天时，也都有忍不住挖苦的时候。

    某个来探班的大魔法师，最终是灰头土脸地跑了。

    对于约翰古德曼，这位有回春现象的老战士，林是没有多大意见的，唯有支持。但在私底下还是约定好一条底限，就是不能动手。当然，一天一节的格斗训练课程例外。即使如此，林也不希望有哪个孩子被老战士打断手脚，甚至丧失性命。

    对于这样的要求，老战士当然理解，也认真将其做为自己不能逾越的分际。

    在最初的几天，林亲自操练这群孩子，并遵照那张安排到分钟的一日作息表，从起床、用餐、学习到就寝为止。除了每一堂课后的那十分钟休息时间，没有干涉以外，就连什么时候洗澡、洗衣、打扫等都在控制中。

    动作稍微慢一点，就骂事情做得不够好，也骂表现得不够积极，再骂总之就是用言语代替鞭子，鞭笞着这群孩子在魔法的道路上快步前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给予这群孩子可以自主掌控的自由时间，主要是因为要配合冥想室的安排。冥想室的使用有时间的上限，但每个人不尽相同。

    为了简化冥想室的使用排程，也为了不让每个人都是在固定的时间进行冥想，因而固定缺漏某个的课程或训练。林将孩子们按照各自使用冥想室的时间，将其分组，使每一组合计的使用时间大概接近一个小时。

    接着就让每一组在每天利用不同的时间使用冥想室，时间内由小组成员自行安排顺序。还没能用上冥想室，或已经完成的孩子，那多出来的时间就是他们宝贵的自由时间了。

    约翰古德曼连续几日做为助手，在一旁协助着，熟悉这样的风格。直到林第三次讲学的白天，为了准备讲学的内容，就将操练这群孩子的工作，交到兴致勃勃的老战士手上。眼看着他在迟暮之年，再度焕发如年轻人一般的活力。林就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讲学场地，沉默魔法阵的安排，的确让许多人却步，无不骂骂咧咧，转头离去。但站在讲台上的林，看向台下，那黑压压的人头感觉上没有少太多。这让他感到好奇，有多少走掉的人，之后又偷偷摸摸地回头的。

    除了沉默魔法阵发挥作用后，让林更容易掌控场面。那群精气神完全不一样的孩子，穿上相同的制服，维持起场中的秩序也起了相当重要的功用。

    而且没有太多人在讲学的过程中插嘴，某人在台上的表演也就更加顺利，当然也了更多的内容，这一点让众人若有所悟。

    以至于到后来，有魔法师破解了沉默魔法阵作用在他身上的效果，试图打断台上讲学的人，提出自己的质疑时，来自身旁那一堆饱含恶意的视线，让他却步了。挑战台上的那一位，应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也会成为将来的谈资。但假如犯的是众怒

    明明底下是一群法爷，但拿得却是狼牙棒、钉头锤、双面斧，那副景象让站在台上的人心中是满满的违和感。

    总之事情异常顺利地平安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