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乱

    适应白光之后，第五贺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极大的坡地，覆盖了丰厚的绿色植被，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身后来时的洞口已经不见了。陈辽站在后面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拨开了身边一排挂下来的藤蔓。

    原来如此，方才二人走出洞口后没多久，陈辽就伸手将盘在洞口上方的藤蔓拨了下来。而之前在洞中行走的时候，其实还有两条岔路，一条路上的石子呈红褐色，另一条路上没有石子，却在路口处有着几株野草，而陈辽带着第五贺麟走的那条路却是什么都没有，在三条路中比较，尤为泥泞不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条泥路。

    黑暗之中，第五贺麟只管跟着陈辽走，也没多做在意。这会儿出了洞口，方才想起三条路的差异为什么会如此明显。

    “别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赶紧跟上！”陈辽从后面快步赶上来，催促道。

    第五贺麟微皱了一下眉头，难道晴空万里的这片草地上还有其他陷阱不由多想，紧了紧身上绑着小太子尸骨的衣服，第五贺麟继续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离开洞口没多久之后，第五贺麟就听到了一声震天响地的虎啸声，回头一看，便见一只白额黄纹的山中之王甩着那根鞭子一般的尾巴在洞口前面走来走去。

    怪不得陈辽那么着急地要离开那里。第五贺麟瞬间释然，即便身体里面不断地传来让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感，他还是踩实了脚步，紧紧跟在陈辽身后

    。

    “为什么这里会有老虎”跟上了陈辽，第五贺麟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差点就让这只老虎给当了早饭。”陈辽一边回答，一边脚下生风。

    第五贺麟一听这个答案，不由得惊讶道:“这路不是你挖的么”

    “这路是我挖的，但这只老虎不是我养的啊！我也没想到路挖到这里能遇到一只老虎，点儿背也不是这么背的！”陈辽说着，眼神之中也是极度的无奈。

    然而渐渐地，第五贺麟发现越往里面走，里面的路他就越熟悉，直到后来，他都能够给陈辽当引路的了。因为这里，就是当初他与镜无二人一同习武切磋的地方，那片只允许他们二人进入的紫竹林。

    紫竹林的面积不大，最主要的地方是位于紫竹林中心的那一块空地，那里没有石桌石凳，镜无说那只会占地方，所以一般两个人过来的时候都会让第五贺麟扛上竹席和酒水糕点之类的，然后某人就会边走边吃，等到了紫竹林，也就吃得差不多了。所以更多的情况下，都是镜无拿糕点，第五贺麟拿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怎么了”见第五贺麟有点不对劲，陈辽关切问道。

    第五贺麟摇了摇头，将那张纸重新折好塞进袖管里，挥了挥手，转身边走边说道:“我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还不行！”陈辽赶忙拦住他，神色慌张。

    第五贺麟微微皱起眉头，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个点，那只老虎还在洞口徘徊呢！”陈辽煞有介事地拦在第五贺麟跟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紫竹林外面。

    第五贺麟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把推开陈辽抬脚就要往外走，被陈辽一把拽回，受了重伤还背着一具尸骨，果然是有点弱不禁风的，第五贺麟被这用力一拽稍微牵动了内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还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吓得陈辽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全然没有之前对敌之时阴狠的气势，看着第五贺麟咳嗽地停不下来，他却只能围在身边不知所措的瞎折腾。看着他这副模样，第五贺麟也免不了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辽怒问。

    “堂堂童贯童大人跟前的得力大将，之前的阴狠气势去哪里了”第五贺麟笑问。

    陈辽一愣，的确，这次他面对第五贺麟的态度完全变了样子，可以说判若两人，要是第五贺麟不提起，恐怕陈辽自己都还没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劲。

    见陈辽恍惚了，第五贺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你怎么了”

    陈辽抬头，眼眸之中突然闪出一道寒光，第五贺麟立刻凝重了脸色，往后退出一步，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我就觉得我自从进了这个废城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没有人跟我交流我自然是不清楚自己的改变的，幸亏了你的提醒，第五小爷！”陈辽眯起双眼，那阴狠的眼神从那条缝隙里射出来，如同直射下垂直悬崖的光线。

    “你要是保持现在这样，本尊倒是习惯了。”第五贺麟的口气也与之前不同了，谨慎起来。自己身受重伤，还要护着背上小太子的尸骨，若是陈辽硬拼过来，自己可能都不是对手，说不定还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陈辽却轻笑一声，长呼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很无所谓地拍拍屁股席地坐了下来，还顺便朝全神戒备的第五贺麟招了招手，说道:“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老虎在外面等着呢！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么无趣的人，现在你我二人好比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何况我后面的靠山已经没了，现在孤身一人，杀了你也对我没什么好处，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五贺麟一想，陈辽说这话也对，撇了撇嘴，放下了背上的尸骨。但依旧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靠在一棵竹子上，望

    着碧蓝碧蓝的天。这才感觉到，原来他与陈辽二人竟然在那黑黢黢的地道里行走了一晚上，这么想着的时候，双腿也开始发酸了。

    “咕噜噜……”

    难得安静的气氛，被第五贺麟的肚子很不巧妙地打破了。

    陈辽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饿了”

    “走一天了你不饿”第五贺麟反唇相讥。

    “好吧，看在你是我第五小爷的份上，我去找找有没有可以垫饥的东西！”陈辽呼喝一声，从地上站起，说着就要往紫竹林外走。

    “不怕外面有老虎了”第五贺麟笑着反问。【…



第十九章 是梦还是真实
    因为某个人的不请自来，水央小筑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还担心第五贺麟担心得要死某人在见到第五贺麟之后，立刻死鸭子嘴硬地跳开话题攻击陈辽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公玉少大声质问道。

    陈辽挑了挑眉头，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舔着脸说道:“少大人，我无处可去，所以跟着第五小爷前来借个住。”

    “没房间腾给你，马上滚！”公玉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第五贺麟，举起手指指着门外大声道。

    “让他住下吧，他现在只要一出现在汴京的街上就会被琉璃白的人抹脖子，已经没地方去了，更何况……”第五贺麟顿了顿，看了一眼微笑着的陈辽，继续说道:“他救了我。”

    公玉少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听第五贺麟后面四个字，立刻就把一肚子的晦气话都吞回去了，吞吞吐吐道:“哦，这……这样啊，那……那住下吧是吧，小楼”

    后面的声音就略微有点弱了，公玉少随即扭头心虚地看了一眼即墨楼，发现这货还是这货，冰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第五贺麟身后的陈辽，微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就跟光线似的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陈辽用全身感受到了即墨楼冰冷的视线，往第五贺麟身后又退了退。现在的他，的确如同第五贺麟口中所说，只要一走到街上一露头，就会被琉璃白的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混成老油条的人都懂。

    “夫人……好点了吗”第五贺麟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

    公玉少一愣，脸色凝重了起来，但随即勉强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小楼在这里，她没什么大事。”

    然而即便听公玉少这么说了，第五贺麟还是免不了一顿自责。

    即墨楼眼尖，歪了歪脖子看见第五贺麟背上凸起来一个东西，便问道:“你背上是什么”

    背的久了一点没感觉出来，第五贺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背着小太子的尸骨，赶忙走进屋里解下衣服，放在桌子上，也不摊开，直接后退了两步，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公玉少，说道:“这是你儿子。”

    公玉少原本还以为有什么特产带回来，一听这话立刻一蹦三尺远，指着桌子上那包东西，激动不已:“你家儿子那么小坨！”

    第五贺麟立刻白了脸，默默地上前几步将衣服解开，露出了一堆腐朽成黑色的尸骨。即墨楼皱了眉，随即上前轻轻捏起一根，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然后又摸了摸，最后放下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个不足年的孩子。”即墨楼淡淡道。

    公玉少收

    敛了过于夸张的表情，冷静了下来，舔了舔嘴唇，问道:“这幅尸骨……你从哪儿找来的”

    “天水国皇城里，我还见到了大祭司，在那里欠下了两个问题。”第五贺麟说道。

    “怎么回事”公玉少重新慢慢走回桌子边，看着那副小小的尸骨，犹豫着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有点粗糙，但那种感觉却说不出的亲切，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公玉少皱了眉头。

    “那天晚上我离开，是为了去皇城找樱桃一夜的配方。在皇城街道上走的时候，遇到了陈辽，然后……”

    话到此处，第五贺麟猛觉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用手捂住，喉咙里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尽管他紧闭着嘴，但鲜血还是



第二十章 这个冬天有点冷
    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第五贺麟越看那件衣服就越觉得熟悉，忽然间脑子里一闪，低下头去，不就是自己现在正穿着的这件衣服么

    那么，那个人是……

    抬起头时，公玉少和季尔朱已然到了那人身边，即墨楼缓缓抬起头，满脸汗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随即，公玉少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跪在了那人跟前，呆呆地望着，很久很久，久到第五贺麟都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再次迈开脚步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前方唯一的亮光忽然灭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这一回，第五贺麟有些慌乱了。

    “他怎么还不醒”黑暗之中，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进了脑袋里。

    是公玉少么

    “无碍。”这个淡定自若的声音，是即墨楼么

    “放心吧，第五小爷那么强悍，这点伤还是撑得住的。再说了，他哪有人家这么娇弱呀是不是”这个声音虽然有着明显的男子气，但其中却带着女子的阴柔，不用想，应该是季尔朱了吧他醒过来了看来那个配方还是有用的。

    之后没多久，第五贺麟依然一个人行走在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之中，也再也听不见那些声音了。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亮光，仿佛是谁将那面黑暗的墙壁撕开了一条裂缝，亮光就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弯腰进入，第五贺麟却看见了一片花花绿绿的天空。

    “呵，终于醒了，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轻轻扭头，一张微笑着的面容映入眼帘，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担忧。

    第五贺麟轻舒了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多了。”

    刚一开口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如此沙哑

    看出了第五贺麟的疑惑，公玉少将他扶起，端起了一边的药碗，轻轻吹了吹，说道:“先喝药吧！你是太累了，一连睡了好多天，所以喉咙才会一时间没适应过来，多说说话就好了。”

    “我睡了很多天睡了多久”第五贺麟双手接过药碗，反问道。

    “呃……也就五六天吧，不过可担心死我了。季先生已经醒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自己好好休息便是。”公玉少笑眯眯地看着第五贺麟将一整碗苦的要命的中药喝了下去，随即伸手给他塞了一颗蜜饯。

    然而，即便如此，第五贺麟还是一脸的心事重重，乌云盖在头顶，任狂风过境，依旧岿然不动。

    “嗯，退烧了。”放下药碗，公玉少伸手抚上了第五贺麟的额头，说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五贺麟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对他说梦中见到的事

    情，毕竟，提前告诉一个人自己会死，并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昆爷儿，我们所有人都在水央小筑里了吧”第五贺麟虚弱着声音，问道。

    公玉少点头。

    “要反击了吗”第五贺麟又问。

    公玉少想了想，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说道:“再等等。”

    “为什么”

    “宣和二年，我朝与金国订立了海上之盟，为的就是那被辽朝夺去的燕云十六州。如今宣和三年过半，燕京却迟迟未取回，你可知为何”公玉少背着双手转过身子来，阳光在他背后圈成一团光，隐住了他的面容，第五贺麟摇了摇头。

     



第二十一章 密谋
    水央小筑的后院湖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雪。

    湖面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踏就碎了，公玉少吩咐了几个下人把雪扫干净了之后，在上面放置了暖炉和毛毯，同第五贺麟、季尔朱还有即墨楼三人，一并围了圈坐下。

    一方方正正的矮脚桌，上面烫着梅子酒，和一些干果糕点，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时不时咧嘴笑着，或是伸手打闹，或是举杯饮酒，说话声音忽高忽低，让人听不分明。

    但若往近了听，就会发现这四个人谈论的话题压根儿很严肃很严肃好吗

    公玉少双指捏起那壶温好的梅子酒，给每个人都斟满，微笑着说道:“接下去的这些天里，估计就连上街都会变成困难的，应该要想个办法把昆爷儿弄出家门。”

    的确，昆爷儿自从被安上砸尽春风的头衔之后，他那个书生般的老爹就不准让他去见颜舒了。只要他一出门，身后就跟着十几个保镖，寸步不离，怎么甩也甩不脱，这个样子看来，他爹是动上真格的了。

    而颜舒，其实在昆爷儿出事之后，公玉少就去过一趟尽春风，想把她赎出来，但是老鸨却说，颜舒早就不在尽春风了，问她去了哪里，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结果。公玉少甚至动用了江湖上的人力，也终究没能找到颜舒的下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她还活着。

    “颜舒怎么办若是让爷儿知道他娘子没了下落，岂不要翻了天”季尔朱现在只要一想到昆爷儿在听到颜舒失踪之后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一颤。

    虽然昆爷儿平时就大嗓门儿地说话，看起来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但若是真碰见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他不管不顾冲到人家家里去打砸抢烧，这种事情他还是干得出来的。

    即墨楼虽然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但至少把一切事情都掌握在心里了，只是还差一个线头抓在手上罢了。

    “要我去把他绑出来吗”第五贺麟自从古城回来之后，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手拿一块糕点，怀里还藏着四五个让易了容的陈辽去外面买回来的烤地瓜，塞了满满一嘴吃食，漫不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