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妖怪图鉴

    颜欢摇摇头，如实说:“还不知道。”

    秦言咦的一声站定:“那你有什么办法不成夜郎山这么大，你总不能待在这儿等她出现吧。”

    “当然不用等，”颜欢带着他踏过一片枯树叶，踩出一路咯吱咯吱的声响:“只是咱们得再向上走一点。”

    一路很安静，除了时有夜枭呜咽似的鸣叫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的人气和生气。

    “这里连个动物都没有，怪怕人的。”秦言望着上方投下来的月光，心里还有点儿毛毛的。

    颜欢带着几分疑惑看了他一眼:“原来你怕妖魔鬼怪吗”

    “我不是怕，”秦言白了她一眼:“我是觉得如果真有的话，这里算是他们的地盘儿吧，我们这样不请自来万一打扰了哪家妖怪，就算它要打我吃我，我是不是也不占什么理。”

    颜欢闻言轻笑一声:“你不能以人的想法去界定妖怪的想法，要真是这么算，妖怪要打你吃你本身就是不讲理，我当时也是不请自来进了你家，你怎么没有打死我”

    “我倒是想，那时候我不是不在家吗。”秦言贱嗖嗖的白了她一眼，颜欢也白了他一眼。

    少倾，他们来到了更开阔的地方，甫一走出槐林，月光倾洒下来，竟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宁静之感。不过这种平静很快就被几声夜枭的鸣叫打破，它们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楚刺耳，让人寒毛直竖。

    颜欢仰起头把手放到嘴边，对着夜空学着夜枭的声音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咽般的长鸣，秦言不禁嘶了一声:“你疯啦”

    颜欢却不答话，只是侧耳静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时间山中寂寂，静的甚至连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怎么秦言忽闻飞禽扑棱棱的翅膀声，四下张望时才发现周围的树枝上栖息了很多夜枭，它们眼睛瞪得像铜铃，溜溜地盯紧了颜欢和秦言。

    在秦言惊异之际，颜欢冲它们一抱拳:“我们来找一个叫殷絮的姑娘，你们知晓她在何处吗”

    这一问可不得了，周围树上的夜枭同时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就好像在争先恐后告诉颜欢这个答案似的，吵人的很。秦言有点无奈的掏了掏耳朵，忍住了心里的惊诧，这些天还真是开了眼界，等到走出夜郎山再问不迟。

    “在北面一直走就是了！”颜欢似乎终于确定了方位，充满喜悦的伸手指了指，冲着树上的鸟儿们挥挥手:“谢啦！”

    那些鸟儿很热情，看着颜欢离开，有一只竟然振翅飞起，落在了她的肩头，它似乎对秦言颇为好奇，脑袋一个180度旋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言，咕咕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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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交易
    “这位——姑娘。”颜欢冲着枯树揖手:“我没有恶意，是来找殷絮姑娘有要是相商，如果不方便我们进去，那请她出来说话也是可以的。”

    空灵缥缈之处传来一声轻笑，颜欢后退一步，和枯树保持着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四周景物开始渐渐变幻，断崖似乎延伸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无限光影，有一女子的幻影从光影深处款款走来，一直走到颜欢面前，光芒散去之后，颜欢才看清她的脸。

    这也是一张很美的面孔，带着一点孤傲清冷，带着一丝冷漠的探究望着颜欢，似乎在掂量她的斤两，不知道为什么，颜欢觉得她似乎很不欢迎她的到来。

    不过须臾，女子冲她身后扬了扬下巴:“这人是谁”

    颜欢还未开口秦言就先说话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倒不是害怕眼前的姑娘，而是害怕他肩上那只猫头鹰:“我叫秦言，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云中镇，是颜欢的朋友。”

    女子微微蹙了蹙眉:“秦言……”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复又冷漠的看向颜欢。

    颜欢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被这位漂亮姐姐冷待，让她有些紧张。主要是——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妖怪。

    “我们……来找殷絮姑娘。”颜欢小心翼翼的向她身后的光影瞅瞅，那里亮得刺眼，什么都看不清:“她……在不”

    女子嗤笑了一声，却不愿答她的话:“跟我来吧，你和你的朋友一起。”

    她说罢转身就往回折返，颜欢生怕跟丢了，忙不迭的招呼秦言一起走，秦言肩头的飞禽咕咕咕叫着振翅飞离，颜欢趁势跟它挥手道谢。

    身上没了猫头鹰，秦言似乎松快了很多，他跟着颜欢大踏步前进，比起毛茸茸的猛禽，妖怪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刚才它叽叽咕咕都说些什么，不是在骂我吧”

    颜欢撇撇嘴:“它眼光不好，夸你长得好看。”

    秦言听罢愣了一下，而后揉着被雪枭停过的肩头开始装逼:“没想到我帅的连动物都这么欣赏我，早知道就摸摸它了。”

    “好啊，那等我们回来我再招呼它过来找你。”

    “别别别——”秦言赶紧摆手:“我们谁也不懂谁，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

    颜欢嘁了一声，示意他凝神，跟着女子的光影一直向前。

    真奇怪，明明很近的断崖似乎没了尽头，他们跟在女子身后转了几个弯，她华美的衣裳无风飘动，和殷絮一样。

    是什么妖怪来着颜欢其实根本不知道，可是在师门中听说过，能够划分地界的妖怪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个体或者群落。

    很显然，殷絮所在的妖族是一片群落，又向前走了几步的时候，颜欢越来越这么确定了。

    他们此刻似乎绕到了山腹内的一片山谷中，这里异常广阔，是一片泛着萤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一看便不像是人间所在，花海中，许多人在悠闲地嬉戏玩乐，她们皆是穿着轻灵缥缈的女子，放眼望去皆是冶丽之姿，有人唱歌、有人起舞、有人奏琴、有人望月。颜欢注意到，花海周围皆是异常高大的古树，树上缠绕着不知名花朵的藤蔓周围飘零着点点荧火，让人觉得如临仙境。很显然，这是一片无争之地，这样宁和美妙的风物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这……是妖怪?”听闻曼妙的歌声，更衬得皎皎明月温柔可亲，秦言看的痴怔:“这么好看，难不成是神仙”

    前面引路的女子轻笑一声:“早就听过秦大公子的名字，今日一见，却也和她所说不差，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秦言有点受宠若惊:“嗯！你听过我的名字”

    “自然，久闻大名。”女子虽这么说着，却回眸看了一眼颜欢，面上好不容易漾起的笑容隐去了，她拂袖指着前面一条幽邃的小路



十八：结契
    “我”颜欢指着自己，有点难以置信:“我——”

    我什么都不会，能帮你什么呢

    颜欢支吾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问法，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的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殷絮冷眼看着她:“你怕了”

    “没有没有，”颜欢连连摆手:“我并没有把你……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这是实话，自打见到殷絮她就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介意殷絮的冷漠和疏离，因为她在心里笃信了她不是坏人，所以她才会比任何人都更早的信任殷絮，即便她是自小认知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妖怪，所以她并不介意跟殷絮说实话:“我很想救救老婆婆，她是个好人。”

    殷絮抱起手臂，露出白皙的臂膀，纱袖在身后飘荡恍若谪仙，她望着颜欢，一丝玩笑之意也无:“如果，我希望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呢”

    颜欢怔了一下，她似乎震惊极了，没有想到殷絮会提这样的要求，微微蹙了蹙眉:“这就是你说的代价吗一命换一命的话……你容我好好考虑一下。”

    殷絮见她把这个筹码如此当真，嗤地笑了起来，似乎在笑她愚蠢:“你们萍水相逢，实在犯不着为她做到这一步，人寿有穷，她已垂垂老矣，而你还这么年轻，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天地浩大，不必太为一个无关之人的生死介怀。”

    “话说的不错，可我也并没有见过浩大天地，我这辈子活到现在，相熟的满打满算也就这么几个人了，谁打心里对我好，谁对我是假的，我虽愚钝，却都能明白的。”颜欢想到这个，觉得有些黯然:“虽然我和老婆婆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但她对我的疼爱是真心的。再说秦言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他失去母亲，而我本就孑然一身，活多久也没差吧。”可是她还是颇为遗憾的望着殷絮:“真的不能换个代价吗你也不一定非要杀死我吧。”

    殷絮嘁地一声笑将起来，可是很快又把笑容隐去了，她看着颜欢，似乎在打量她的深浅:“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这样三脚猫功夫，没有内丹，又不会助我成仙。”

    颜欢诶了一声:“就是说你改变主意了，不要我的命”

    殷絮看见她陡然喜悦的脸，有点哭笑不得:“所以说在你心里，妖孽动辄杀伐，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不，”颜欢长舒了一口气:“我也想到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这个问题如果非要面对的话，我的确是要好好想想。”

    “我并不在意这个答案，所以你心里的抉择不必告诉我。”殷絮望着她，神情比先前松快了许多:“我有一件事要问，待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要提出那个代价了。”

    颜欢仔细凝神:“你说。”

    不想殷絮的烟波微微下移，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玉镯:“这个镯子你从何得来”

    “这个”颜欢抬起手腕轻抚着她的镯子:“打从我出生起就在身边带着了，师祖婆婆说，当年我被一个小木盆载着飘到了山脚下的水边，这镯子就在我襁褓中。天灏门各位长老都觉得它灵力内敛，是颇为难得的法宝。可因天灏门是剑宗，本也不擅长剑术阵法之外的门道，我留在天灏门之后，它一度被师祖婆婆保存起来。想着应该是我亲人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在我大一点之后，师祖婆婆就把它交到我手上了，说来也惭愧，我剑术阵法之术都很稀松，偏和这个镯子惺惺相惜，所以师父和师祖婆婆商议之后，就把它作为我的法器了。”

    “怪不得你身为天灏门弟子却不佩剑，原来是学得不好。”殷絮若有所思，发出一声轻笑:“我原以为修仙门派什么都知道，却也是术业有专攻，我问你，你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吗”

    “当然，”颜欢保证:“关乎身世，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没有必要扯谎。”

    “很好。”殷絮发出一声浅叹，微微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在平整自己的心绪，须臾之后，她笑了起来:“我不相信人类，也从不和人类做交易，



十九：法宝
    颜欢有些不解:“你说的血玲珑我从没听说过，你是不是认错了”

    殷絮的脚步微微停了停，但她转瞬就笑了起来，她们绕过幽寂的长路，来到先前那片花海前。彼时天**曙，那些谪仙般的女子们有许多都开始从花海往树上折返，她们身姿轻盈，踏着树上缠绕的藤蔓，惊起一些流萤。

    “是血玲珑不错，它是妖界传说中的东西，虽不那么虚无缥缈，却也算是了不得的东西。”殷絮转眸看她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向远处:“这个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有缘一见，那个时候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颜欢听罢有些惊奇:“那……它现在怎么又在我手上难道——”

    “我不知道。”殷絮轻轻阖眸:“它曾经的主人是一只强大的妖，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辗转落入一个人类手上。”

    “我……”颜欢抬起手腕，看着红玉镯里流转的水光:“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是爹娘留给我的信物，以后寻找到我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相认。”

    “不会是你的亲人，”殷絮微微阖眸，下定了结论:“她是一只妖，而你显然是人。”

    颜欢有些黯然的一点头:“我想也是。”

    看着殷絮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必是在想和自己一样的事，大妖的法宝落在她的手中，想必那只妖已经不在了，中间是何机缘她不清楚，可是既然她的亲人有意把襁褓中的她托付给天灏门，想必是信任着名门正派的。

    所以不管怎么看，那只大妖绝不可能是她的亲人，不仅如此，依照天灏门的门规和立场，她未曾谋面的父母和这个红玉镯的主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颜欢不知道如何再跟殷絮开口，她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我一直都很珍惜。”

    “你是怕将来我会把它讨走”殷絮不置可否的一笑:“这点你大可放心，我驾驭不了血玲珑，因为一直以来，强大的法宝都会自己选择主人，虽然我不太明白它为什么会选择了你，可它如今虽然灵力内敛，但无疑已经愿意被你驾驭。”

    “它选择了我”颜欢有点懵逼，这个真的还有‘选择’这么一说吗:“什么时候”

    殷絮真的有点鄙视她:“真不知道你们门派到底能教会你什么。”

    颜欢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怪这个，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天灏门又不是专攻其他法门的修仙派。”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殷絮哼了一声:“血玲珑如若驾驭得当会是很厉害的法器，它能供妖物栖身，汲取妖怪自身的灵力帮助主人修行，这样事半功倍的东西很是了不起。”

    “吓，就是说我可以吸取你的灵力给我自己用”颜欢一听这话，赶紧背过手，生怕吸了殷絮的力量:“怪不得当时你要让我离你远点。”

    “你现在还没有那样的本事，再说这样的东西本就亦正亦邪，”殷絮望着她:“传闻血玲珑是天地间强大的生灵所化，有灵性的法宝识得七情六欲，便不会过强易折，你的心是什么样的，血玲珑便也是什么样的。”

    “所以……我不想伤害你，就能不伤害你。”颜欢若有所思，可是又不解:“那血玲珑岂不是永远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倒也不是，”殷絮面上绽开一抹笑意:“对于妖怪而言，血玲珑本就别有洞天，若是愿意栖息在那里，也可有事半功倍的修行，但这和被强制禁锢是不同的，你明白么”

    颜欢很快点点头:“就是说，我绑着你进我家就会折损你，我请你去做客，咱们就都开心”她看到殷絮露出笑容，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两厢情愿，就是你好我好的事，如果我强行把妖怪封印在血玲珑里，就会折损它们的道行，提高我自己的



二十：栖身
    三个人一起下山的时候颜欢有点担心:“殷姐姐，我们往后要走很远的路，你不用收拾行李什么的吗”

    “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殷絮还没说话秦言就抢先嘲讽了:“你听过哪个会法术的出门还带着行李的，人家一挽手就变出来了好么”

    “你又知道了”颜欢切了一声:“几天之前你连这个世界上有妖怪还不相信呢，怎么突然就又这么了解了。”

    “这是用脚趾头想都明白的道理，蠢瓜。”秦言也不服气。

    “可是会法术的人也要穿衣吃饭，殷姐姐也不可能不吃饭。”颜欢据理力争:“只有神仙才餐风饮露呢。”

    “吃饭和带行李是两码事，”秦言觉得她偷换概念:“之前我不信妖怪，志怪书我倒是看过不少，哪一个不都是呼风唤雨，摇身就能变出一套衣服、变出几个果子、变出一栋宅子。”

    “变出来的果子怎么可能填饱肚子，殷姐姐你说。”颜欢避过一个树墩子:“变出来的果子能不能填饱肚子”

    “殷姑娘你说，你出门是不是从来不带行李”秦言也在抢着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