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洛逍
“遥儿,你怎么啦”林毅见儿子仰着头在发呆。
“噢,全都浇好了呀!”林遥回过神来,目光落向“九大八珠镶金玉”、“妖姬四代”、“舜帝二妃”、转而又落向“七贤”、最后落在最先浇好的“红尘三仙”上,“这盆‘红尘三仙’喻拟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又是个怎样的缘故”
“这三位得名‘红尘三仙’说来话长。”林毅莞尔一笑道。
“那爹爹应该所知甚详了。”林遥很高兴,抬头望眼艳阳天,“太阳升高,我们进屋,爹爹慢慢说来听听。”
“好。”林毅应着,将手里的葫芦瓢放进木桶。
林遥便格外殷勤地提起木桶,快步去到灶房放好,转眼从回廊走向正厅,轻松赶上跟父亲并肩迈入正厅的门坎。
丫鬟茗香见小少爷跟老爷走进屋来,自然就给他们爷俩倒上茶水。
“毅哥哥,你要给遥儿说木靖子、风拂女、虬髯君的故事”方菲悄然而问。
“我想,可以从虬髯君说起,你觉着怎么样”林毅在妻子身旁坐下来,低语回应道。
“随你的吧!”方菲轻声细气地咕哝了句。
“爹爹请说。”林遥瞧见娘亲有点羞羞的神色,心头对这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得名“红尘三仙”的故事,那是更加感兴趣了。
“大楚皇历一一三年,富甲江淮畿区的扬州豪商巨贾张绩涟得第三子,然则并不欢喜,却嫌弃其小模样儿丑欲杀之。”林毅便开始讲述起来。
“要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林遥惊问。
“是啊!”
“世间竟有如此之人,书上说虎毒不食子,这豪商巨贾张绩涟可真够狠心。”
“还好有母亲舐犊相护,天幸又有位隐士高人将其救出,并带走抚养,为之取名张慨。后来张慨自然也就拜此隐士高人为师,从小跟随他学艺修行,长大已是一身好本领。大楚皇历一四二年,二十九岁的张慨听从师命赶回扬州探亲,其时张绩涟正病危,长子、次子早卒无嗣,膝下凄凉,惟有悲叹若大的家业何来儿孙继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林遥有感而发,“这张绩涟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嫌弃要杀掉的那个丑儿子,大难未死而后福无穷,最终还得由他来继承家业。”
“三郎张慨尽管得以继承若大的家业,却是志不在行商。”林毅接着说道,“他的那位隐士高人师父名号为‘乐衢公’,既是方仙道修真人士,又是兵家乐毅之后。因此张慨二十多年所学,可不止千般道法,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兵法。然而那时的大楚天下四海升平,沦陷于妖兽的阖洲、魇洲、宛洲、逐洲皆已收复,所以张慨常自感叹生不逢时,空有一身本领而无用武之地。”
“呵呵……”林遥莞尔笑出声,那是想到自己的一身本领。
“志存高远的张慨哪会坐守财富,云游两年间,使心中的抱负,逐渐有了十分清晰的蓝图。这日途经晋原畿区的灵磊镇,张慨骑着一头赤鹿,来到一家小旅舍投宿打尖,见屋里有个清秀女子长发及地,正站在床前梳理,那画面实在太美。只是屋里还有锅炉烹着肉,张慨索性将行囊置于炉前,当作枕头躺卧下来,静静地看着那清秀女子梳理长发。”
“张慨就是虬髯君吧!真是个异常有趣之人。”
“对,三郎张慨就是虬髯君,清秀女子便是风拂女,还有木靖子此刻正在屋外刷马。木靖子发现张慨如此放浪形骸的无礼,已是心头大怒,却按捺住,仍旧不动声色地刷着马。这时风拂女也发现自己屋里躺卧着一个不速之客,瞥见张慨其髯如虬,在慧眼看来可并非相貌丑,而是气宇轩昂,还有耿介狷狂。”林毅端起面前的茶杯,显然是说得口渴了。
“风拂女慧眼识人,虬髯君木靖子”林遥琢磨着等父亲喝了茶,便
204.长风破浪
“然而眼前的局面也令木靖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听风拂女开口询问:‘三哥,我们闹出人命,该如何是好’虬髯君却问:‘李郎,你打算怎么办’木靖子顿即回应:‘不瞒三哥,并州刺史刘肇仁是我的挚友,本准备要投奔于他,可眼下闹出人命,想那越国公杨缟岂会善罢甘休若此去只怕会牵累挚友,看来我和风拂要亡命天涯了。’虬髯君直言道:‘方才冲突时见李郎束手束脚,一妹也是掷鼠忌器,若拿出点真本领,越国公府这些人哪能够困住你们’木靖子道:‘我和风拂,从越国公府出来毕竟理亏。’虬髯君双目炯炯望着二人笑问道:‘如何就理亏了两情相悦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此话说到风拂女的心坎里,木靖子为之汗颜道:‘三哥所言极是!’见那些被吓趴的马匹,逐渐缓过劲来站起,虬髯君旋即爽朗道:‘骑上马跟我走,人是三哥杀的必会给一妹和李郎前程万里,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虬髯君真是性情中人。”
“三人转道南下,出晋原畿区,经河豫畿区进入江淮。三人同行的一路上谈谈说说,虬髯君和风拂女确实性情相近,时常话语太投机而令木靖子无言以对,显得木靖子木讷寡言。但在论及兵事时,木靖子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那胸中的丘壑喷薄山河,立见雄才大略,尽显英武不凡。之前身为侍女的风拂倾心木靖子,就是因为得见他有如此风采,可惜骄奢倦怠的越国公杨缟久掌长安都牧,尸居余气已不能赏识。以至有眼前路途的柳暗花明,每当虬髯君和木靖子忘我的探讨用兵之道,风拂女从不插话,只是安静地聆听,心底里那是无比的欢欣。”
“看来有机会我也得读读兵书。”
“不一日抵达扬州,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院落前。虬髯君引着木靖子、风拂女二人走进小板门,所见的装饰却已然别致,走进第二道门的景观那就格外壮丽了,还有三十几个奴婢侍立。接风洗尘,酒足饭饱,虬髯君说道:‘李郎和一妹历经艰难险阻才得以结为连理,暂且安心居住于此。’风拂女见虬髯君要离去,便问道:‘三哥不住在这里么’虬髯君回应道:‘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若能妥当,估摸着得两个月,到时再来接你们起程。’
风拂女和木靖子便住下,转眼两个月后虬髯君回到这里,说道:‘事情我都已安排就绪,只是还得到一个消息,因而此行三哥想,让你们自己来作抉择。’木靖子顿即道:‘三哥请说。’虬髯君郑重其事道:‘越国公杨缟已病故,李郎若有意投身朝堂,那便与一妹就此安居下来,另外我再赠予一份财富给你们,凭李郎之俊器要建功立业也指日可待;如果追随我去,李郎和一妹须知此行凶险非比寻常,前程几万里那还都是未知之路。’
木靖子和风拂女相视一眼,却没有犹豫答复道:‘无论前程多么的凶险,我和风拂都义不容辞追随三哥,同甘苦,共患难,就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闯闯。’虬髯君莞尔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起闯荡。’
当日从扬州乘船出发,木靖子和风拂女即使已知虬髯君富甲江淮,可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程度的豪阔,望着眼前船队的庞大规模,两人暗暗咋舌不已。一天之后,船队驶出长江口又见到不知有多少的船只会合,在大海上挂起云帆,真是难以形容的壮观。风拂女不禁问道:‘三哥,这是有多少船、多少人出海’虬髯君回应:‘大小船只共计一千七百五十八,人员共计二十二万七千余,各类手艺精通的人都有,各种物资也都齐备。’
目睹虬髯君麾下船队令行景从,木靖子心里深为折服,有序掌控二十几万未经训练的人员,那要比指挥二十几万士兵更难,足见其运筹帷幄绝非全凭财富。船队浩浩荡荡长风破浪一路东去,在茫茫沧海上航行百多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彼岸……”
“原来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还有带那么多人到翼洲去了。”林遥听得太入神,总算知道曾感叹生不逢时的虬髯君究竟要干什么大事,“他们就在翼洲大地上,开拓进取建立了淏国”
“大楚皇朝百余年不断征战,收复阖洲、魇洲、宛洲、逐洲后,进入休养生息的时期,虽然天下九洲并非全在大楚治下,毕竟都已是掌握在人类手里。”林毅娓娓而谈道,“后来朝廷准备经略霁洲、翼洲,才发现虬髯君在翼洲开拓的疆域已不比地王封土小,方王除了功封也有恩封,而恩封原则是在愿意归附的前提下,且实际控制足够的化外之地。大楚皇历一八〇年,朝廷于霁洲恩封方王四位、于翼洲恩封方王七位,虬髯君得受‘七珠镶金玉冠’,被封为淏王。”
“虬髯君率领众人在翼洲开拓疆土,必然会跟羽
205.看着你长大
午后阳光下的春色,越发斑斓绚丽,林遥却照常呆在书房里。已然习惯,尽管书房里没有哪本书是尚未看过的,好些书都看过好几遍,甚至早就翻烂了。
雪雅依然在书房打坐修炼,五年来都没有读过任何书,因为目不识丁,曾经就是好奇拿起过书本来翻看,也仅仅白袖添香而已。雪雅未曾说起要认识字,林遥便自顾看书,七百多年的岁月都相处过来了,平静如水守望着挺好。
今天书房里的林遥没有看书,就是坐在椅子上发呆,思绪飘到很远很远,随想着曾经走过的路途。十三年来虽然没有去多少地方,七千余年以前却是踏遍神洲,也到过宛洲、阖洲,如今林遥随想起来别有感受。
在此间书不够读的时候,林遥豪情激荡之余的心底感觉路也走得不够,自然而然便遐想着翼洲、霁洲、逐洲、魇洲……以及阖洲宛洲那些没走到过的地方,该是怎样的景象,悠悠神往。
遐想到姑姑英姿飒爽走在鸿津、玉陵、夕歌、玛雅城里,应该会让羽人频频回头吧!羽人,不可能都有凝翼的本领吧尽管从未踏足翼洲,但羽人的那位被称为“木神”的祖先,有对大翅膀鸟样的“句芒氏”,林遥在很久远之前可是亲眼见到过。
林遥又想到在虾蟆洞天蛰居的日子,那足足的七千年岁月,那时认为自己看透了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就是连生命都不过如此而已。大道无情,无牵无挂确实利于修为增进,直到受困于境界顶层难以再提高,直到逐渐由盛而衰,洞天里阳光下的碎石泥土却长出一株水仙。看着水仙花儿每天欣欣向荣的成长,林遥才慢慢发现生命其实很有意义。
水仙花儿成精了、开窍了、结丹化形了。林遥脑海里浮现那绽放的生命,夺天地造化的容颜,还有水仙花儿稀奇古怪的俏皮模样,仿佛带着淡淡清香的微笑……
恍惚间,林遥瞧见书房里的少女,雪雅正静静望着他在微笑,依然花儿般古怪稀奇,还有些俏皮。
“雪雅。”林遥手指头敲敲桌子。
“少爷,有什么事吗”雪雅顿时挺挺身子。
“近来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因为有趣呀!”
“如何有趣”
“少爷,你知道么你天天都在长大……”
“嗯。”林遥轻轻应了声,对雪雅的见识很无语,尽管自己确实在长个子,明显,正常。
“五年前你才那么点点高,现在就已然跟我差不多高了。”雪雅连说带比划相当快乐,“看着你长大,是件好有趣,好有意义的事情。”
听得此番话,林遥更是哑然的愣怔住,命魂度过万余年岁月的老妖,就这样被一只几百岁的小妖精说看着你长大,内心好尴尬呀!感受真是五味杂陈,林遥忽而想起在洞天里曾经对水仙花儿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反过来被她打趣,岂有委屈之道理,也活该哭笑不得。
林遥念头萦绕于洞天里,曾经就是看着水仙花儿长大为乐趣,对于雪雅而言那更是段美好时光,莫非雪雅今时今日在想往昔的岁月,这可不太妙啊!抬眼向雪雅望去,林遥凝神预思之下,只见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都是都是……全都是少爷,哪有虾蟆洞天那个糟老头的影子。
雪雅没有去想那过去的岁月,林遥心神自然轻松许多,姑姑到翼洲执行任务已经五个年头,或许已经回到神洲,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林荫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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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晨曦,变异,木质里
“好多大个的啊!”林遥说着出现在茗香眼前,衣襟还兜着满满的茶苞。
“我现在可怎么办”茗香望见小少爷搂住那么多茶苞的样子,顿时很想笑,又委实不敢笑,只得轻语细声地说道。生怕话音会将自己脑后这垒茶苞振塌,茶苞是干净的摘下来不用洗即可直接吃,掉到地上可就不美味了。
“哟,让我想想怎么办。”林遥从衣襟里拿起个鸭梨般大的茶苞咬了口,还没咀嚼,便囫囵地问道:“你背着这篓茶苞重么”
“并非很重。”茗香小心翼翼地回应。
“那好,你就这样稳住坚持会儿,等我再拿个竹篓来。”林遥说着迈步而去,不禁嘴角上扬。
茶子树的长势都很好,枝叶相当的茂盛,林遥和茗香这番几句轻微的说话,不远处的方菲也没有听见,而雪雅诚然听见,还就是像平时聆听少爷跟人说话而已。雪雅非常认真地在采摘茶苞,此刻方菲望着她那副优游自若的模样,就是个很文静的姑娘。
如今雪雅确实有些文静气质,看来这五年里身在书房陪伴少爷的时光,尽管并未识字,却是不知不觉间耳濡目染,也难免熏陶于墨香。
方菲随意采摘着茶苞,牵动枝条凌乱地摇曳,叶子上的露水陡然有光泽闪耀,太阳出来了。
晨曦映照,却显得茶子树林间格外寂静,清风还有点微微凉意。方菲又向雪雅望眼过去,只见她竹篓里的茶苞已快要摘满,忽而察觉此刻的氛围仿佛哪里不对劲,旋即想到儿子以及茗香来,怎么没听到声响了。
“遥儿……”
方菲顿时叫唤,静候着回应,良久良久也未有动静。
雪雅便将竹篓放下,轻轻跃起,凌波仙子般踏在一棵茶子树梢,环顾四处……
“茗香……”方菲转而大声地叫唤。
“茗香在那——”雪雅当即指示,却没能发现少爷的身影。
旭日东升焕发着霞光万道,热量洒满天地间,此时林遥倚清风其乐陶陶的身影,倒映在绿语湖内深水处。聆然山之顶,独自盘坐在岩崖上的林遥一边悠然地吃着茶苞,一边舒爽地看着朝气喷薄长空,云雾飘渺,心旷神怡,真是好不惬意。
没有听到茗香的回应,方菲和雪雅于是向茗香所在之处走去。其实也就十几步距离,转眼便见着茗香直僵僵的站在那儿,呆滞的鹅蛋脸上已然出现粒粒香汗,朝霞辉映之下宛若露珠般,倒也光彩照人。
“二小姐。”茗香轻唤一句,手足无措。
“那么大声叫你也不应,这是怎么了”方菲随口而问,随即也将茗香背上那垒过头顶的茶苞,一个个拿下放进自己的竹篓。
“我应了的。”茗香有些许委屈。
“你不敢大声回应,是怕这垒茶苞会掉地上吧!”方菲便说道。
“嗯。”
“小少爷捉弄你成这样后跑哪去了”
“小少爷说去再拿个竹篓,让我这样等着……”
“傻丫头。”方菲有点啼笑皆非,“这么一竹篓茶苞就把你困在此地动弹不得,茶苞
207.闲情
波光潋滟,朝阳炫目,林遥将视线转移。在绿语湖北岸已有座别致的院子,那是四年前为量产“芳露茶”而建,茶叶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如此一道道工序,当然需要个制作的场所。
这个别致的院子,门匾上有个别致的名字:蒹葭小筑。
两年前的春天,满十八岁的念伊和苏落由老爷、夫人作主,成亲了。
念伊和苏落成亲之后,婚房便是这个别致的院子,老爷林毅因而特意将这个院子命名为“蒹葭小筑”,一对新人从此也就安居于绿语湖北岸。
蒹葭小筑后方不远,就是茶树林,二十几个正在采摘茶叶的姑娘,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此刻方菲、雪雅、茗香、念伊也都身在其间。难得念伊懂制茶工艺,只是名茶的制作各有讲究,“芳露茶”如今也小有名气自然讲究,其中之一便是只要女孩子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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