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青铜穗
晏衡在身后石墩上坐下来,皱眉道:“这么看来,安定坊那件事是并没有伤到他们要害。搞不好韩拓的死也有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我去大理寺见过那个人,是有几分枭雄气质,可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具体呢”
“年龄吧。”晏衡道,“我在战地出生,在战地长大,见过的将领无数,但凡能背水一战拉起生机的,往往都是年富力强之人,年轻的首领天生有意气上的优势。
“魏王府那队人马能在江山倾覆之时还作出垂死挣扎,并且击溃了我军多次,我总觉得不应该是个四五旬的老者。”
李南风沉默。她没有下过战场,不好发表意见。
“当然这也做不得准。”晏衡又道,“但如果我们抓住的韩拓真是假的,那徐涛就是当了冤大头,此事要化干戈为玉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倘若找不到被陷害的证据,那姚霑就是凶手。就算是误杀也是凶手。”
晏衡说到这里站起来,看看还躺在雪堆里的尸体,走了过去。
李南风跟着上前。
尸体旁侧有大理寺的人看守,下意识要阻拦,晏衡掏出靖王给的那块令牌给他们看过,蹲了下来。
捕头与仵作都已经翻查过,所以尸体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晏衡撩开它衣裳,在胸腹四肢细看。徐祺前来阻止:“你这是作甚!”
管卿等侍卫立刻上前:“徐大人勿恼,我们世子也很关心徐公子命案。”
晏衡已经跟那边厢捕头招了手,询问起捕头关于尸体线索事宜。
虽然没人觉得这事跟靖王府有什么相干,也没人会真把他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放在心上,但凭靖王与大理寺曾经紧密合作过,大理寺的人也不得不对他敬上三分,将已知线索告知。
李南风站起来,想了下走回正忧心焦躁的姚霑身边,问道:“敢问徐涛究竟骂了姚叔什么”
姚霑蓦然一顿,那映着火把光的眼底隐有暗涌浮动。
“我记不得了,总之是一派胡言!”姚霑望着地下,一字一句地说。
李南风皱眉,再想问他,他却已经朝大理寺正卿走过去了。
“李南风!”
晏衡在喊她。
李南风又跑过去,晏衡已经把尸体翻过来了,正指着尸体鞋底给她看:“有冰!”
有冰冰天雪地的,有冰也正常。但下一瞬她立刻又支楞起脖子来,这雪根本还没融化,怎会有冰!
捕头们也看到了,顿即道:“的确有冰。鞋底也是磨平的旧鞋。——不对,这鞋也不合脚!”
晏衡捏着尸体脚趾前端,点头道:“鞋子比脚要长!”
“我来看看!”李南风连忙伸手,她是做惯针线的,鞋合不合脚她一捏就知道!
晏衡一顿,胳膊下意识挡了她一下:“你不忌讳”
“忌讳什么”都死一遍的人了。李南风伸了手。
这一捏下去,果然只见鞋尖长了些。春夏的鞋可稍长,因为天热走路脚会发胀,秋冬鞋要合脚,一来是不保暖,二则是逢天雪路滑,布鞋一长特别容易摔跤滑倒!若是平民百姓那倒罢了,但徐涛作为徐祺的侄儿,决不可能会连双合脚的鞋都没有!
再加上磨平的鞋底下的冰……
几个人迅速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又翻看起来。尸体身下积雪里,果然找出来几块破碎的冰凌,此刻已经被血染透,也被血的温度捂化了很多,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痕可遁。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事实可能是姚霑拔了刀,而徐涛穿着不合脚的鞋,又踩着了雪上的冰,所以在姚霑拔刀的时候滑向了姚霑!
但姚霑到底又受到他什么辱骂呢他又为何要辱骂姚霑呢7
第174章 太扎眼了
“徐大人!”
捕头们站起来,给过来了的徐祺陈述他们发现的线索。
徐祺脸上仍有怒恨,但也还是依着他们所指之处察看着地下。
身居兵部尚书之高位,不可能意识不到此事带来的后果,人命纵然关天,但疑点也不可放过。
“国公爷和徐郎中来了!”
人群里有人通报。随后人群让出一条道,宋国公走先,随后是徐涛的父亲徐初,两路人马匆匆赶到了!
“涛哥儿!”
徐初都破嗓了,颤着身子上前痛哭起来。
宋国公匆匆看了眼场下,先甩了姚霑一巴掌“刀剑无眼,这是让你拿来这么用的吗!”
姚霑咬牙不敢吭声,徐祺见状,拂袖一吭,倒也没再做刁难。
李南风瞅着他们,抓紧时间看晏衡与捕头们查看尸首周边。但好运气显然此到此为止,其余各处再也没有什么可。
只李南风在尸体衣衫上找到一小撮沾了人血的牲畜类的毛,想想之后她也没放过,瞅着捕头们已经站起来,她捏进了手心里。
“蓝姐儿去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李挚已经看到了她,当下低喝着。一个千金大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来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她还跑到血尸跟前去,回头李夫人不得骂死他!
李南风走回来,那边厢大理寺也就准备来挪尸了。徐初情绪还未平复,一双眼哭得通红通红地。
由于两边家里都已经到了,便转移阵地前往大理寺,余下人便皆可退散。
何瑜想跟着去大理寺,被宋国公阻止了。登车后她扭头朝李南风看了看。李南风接收到她的目光,看过去时,马车已经动了。
李南风也上了马车,宫里的晚宴还在继续,一桩意外还是阻断不了朝中盛事。
但夜里宫内只出不进,纵然是她李南风也如是。
随李挚回府后她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她前世虽然蹉跎,但没有见识过多少血腥的场面,这一闭上眼,尸体的模样还浮现在眼前。
能不印象深刻么!
她又不是天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从她与晏衡重生到如今,世事变化其实已经很大,她想,冥冥之中老天爷不会无故让他们重活一回,独独选中了他们——哪怕是死的不那么光彩,也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应该要最大程度地使身边的人,使他们所处的圈子、往大来说是朝堂,都要往好的方向走才是。
就比如徐涛的死,如果最终查明是有人背手所为,她能袖手旁观能安然当她的李家大小姐
……话说回来,姚霑先前回应徐涛作何辱骂时目光闪烁,有些可疑。徐涛究竟戳到了他什么痛脚
是夜无话。
李夫人因为李挚主动说是他带走了李南风,只在翌日早上斥了她两句,没再说别的。
上晌照例要在房里读书做女红,疏夏来说靖王妃派人来请她过府抄医书。
年底了靖王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医书她猜想是晏衡找她。
到了前院,果然是他在那儿。
晏衡不说二话,招了个手,她就上马车往靖王府去了。
到达之后靖王妃不在,去串门了,她佯怒“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假传王妃之令来诳我!”
晏衡拉着她进了药房,着阿蛮守着门,然后道“别说那没用的,唐素回来了。”
“怎么样”李南风立时也正经起来。
“徐涛昨夜没去过附近任何一家铺子。”晏衡道。
李南风愣了一下“那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据姚家护卫与捕快查得的地面痕迹,他应该是乘着马车到城门内与姚霑遇上的。
“当时姚霑带着有六名护卫,本来还有两名将领,但因为家在不同方向,因此进城门之后就分道了。
“徐涛好像是冲着姚霑去的,遇到他们之后他下了马车,然后马车就走了。
“他们说,徐涛下马车后指着姚霑大骂,形态如同一个疯子,姚霑先是不予理会,后来又骂及了别的一些,姚霑就拔了刀,但确实是没想杀人,徐涛自己骂不停,而后冲着刀尖冲过来了。”
李南风听完愕住“他究竟骂姚霑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儿。”晏衡手搭膝盖望着她,“姚家护卫们像是突然得了失忆症,对所骂内容均含糊其辞,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
“那必然是姚霑有什么把柄在徐涛手上了!”李南风立时道。
说完她把昨夜问过姚霑的事也告诉了他,道“姚家隐瞒了信息,他有把柄落在徐涛手上。但是徐涛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与姚霑有私仇,不应该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打击,如果不是私仇,那他又为何要捉住姚霑的把柄怒骂”
晏衡道“如今还没有查到徐涛行踪,据说他平常在外的时间多。照目前种种线索看,他十有**是受人挑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哪一派的人。”
“可有去查那辆马车”
“我把邹蔚和林酝都派去了。”晏衡道,“如今姚家的人,大理寺的人,还有徐家也在派人搜索,有消息的话不会要很久。
“皇上早朝上也下旨严查,早前香丸案事发之后,各司衙门一直都有严密戒备,尤其城防已经加强,只要能确认马车特征,不会查不出来。”
李南风听到这里,忽然低头从荷包掏出一小撮毛“你看这是马毛吗”
晏衡凝眉接过,立刻道“你哪来的”
“昨晚从徐涛尸体上取的。”
“这看起来是马毛。”晏衡道,“但即便是马毛,凭几根毛也没办法锁定目标。”说完他想了想,“太仆寺倒是有这方面的能人,只可惜……”
“还是不要找太仆寺为好,不然咱俩后患无穷。”他们这俩加起来都没够三十岁,昨晚到现场就算了,再去寻太仆寺打听这些,太扎眼了。
虽然说他们有背景,也没必要当出头鸟。
“你有什么主意”
李南风拿着那撮马毛想了会儿,道“我们去找找袁婧。”
第175章 果然行家
晏衡顿了一下“找他们管用”
“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李南风说着已经起了身。
……
上回袁家姑侄送马来还附了个地址,也许并不是希望李南风去找他们的意思,只是告诉她他们如今在哪儿,表达他们对她不防备的心情,但是眼下这个地址派上了用场。
李南风也不确定他们会看出些什么但是这姑侄俩确实给她弄来了一匹看上去他们并不太可能是养在身边的马。
就算他们不会相马术,也许可能也有这方面的渠道。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东城一座巷口,这一带比南城那边干净很多,屋宅也要更整齐,附近还有不少低层官吏出没,看起来是比南城更安全。
袁婧给出的地址是巷子深处,一座两宅中间夹道进去的小院儿,应该属于别人家后院割出来的一部分。
晏衡使阿蛮上前叩了门,门响两次之后,院子里有了脚步声,有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来“谁呀”
阿蛮再敲了敲,门开了,露出一张因警觉而紧绷的脸。
李南风扬开笑脸“袁公子。”
袁缜骤然怔住,随后脸上绽出了光彩“是你,啊,是您!”
李南风笑着点头,又跟他介绍晏衡“这位是靖王世子。今日我们来,是有点事情想跟公子打听。”
袁缜眼里又起了些许戒备,但随后他仍是痛快地点了头,开门让他们进了。
“姑姑,有客人来了。”
袁缜关上门后即招呼道,随后东边挂着帘子的门一开,有人掀了帘走出来,正是那日李南风暗中见过的袁婧。
就近看她,依旧风华超群,右耳垂上挂着颗极小的红宝,但走近了细看,却发现那是颗朱砂痣。
“这位就是太师府上的李姑娘,这位是靖王世子。”袁缜介绍说。
袁婧旋即迎下石阶,先跟晏衡施了礼,再望着李南风“不想姑娘与世子移驾至此,顿使篷筚生辉!屋里请!”
李南风随之进屋,这屋子小而精简,质朴舒服。
袁婧且使袁缜去沏茶,因有晏衡在场,自己便立在一侧,亲手奉了茶上来。晏衡道“二位请坐,今日我二人冒昧打扰,不敢以礼相拘。”
袁婧与袁缜相视着,未坐,先跟李南风深施了一礼才说道“早前全赖李姑娘与李世子相助,才使我们取回所失之物,事后很想登门致谢,又因我二人出身低微,未敢求见。不想今日姑娘驾临,倒令我二人有了当面称谢的机会。”
李南风起身说“娘子客气了,早前你们送过来的马,我也还没有致谢呢。”
袁婧微笑“就是不知姑娘中意否”
李南风听到这里,先已肯定了马匹的来历。她拉着她坐下说“我很中意,谢谢你。”
袁婧谦辞。
李南风又道“敢问娘子,那匹马可是娘子自己相中的么”
袁婧道“上个月集市有人卖马,当时那匹马很瘦,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但马主许是等钱急用,我看着要价比正常此马价格便宜一半,就买了下来。
“后来好生养了段时间,毛色什么都恢复了,才敢送去给姑娘。怎么,是马有什么不妥么”
“不,”李南风连忙道。说着又从荷包里把那撮马毛取出来“我听说那匹马品相好,又曾听袁公子说家里养过马,便猜想娘子是个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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