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青铜穗
阿蛮与一个侍卫在院子里玩摔跤,晏三爷负手瞧着乐得很。见她出来,便跟阿蛮一挥手,让去牵了马来。
季节已到春天,墙角一蓬迎春已经绽了新芽,但燕北干冷,此刻风还是刮脸的。
李南风上了马车,伏在车窗上道:“你娘今儿没让你送我,我自己回去。”
“得了吧,”晏衡上马说,“真要不送,指不定回头风闪了脸什么的还得怪我头上。”
李南风唰地把帘子放下来,闭眼靠在车壁上。
敌人在暗我在明,虽说防不胜防,却也不能明知有漏洞而不补上。真希望大理寺能得力些,尽早将那些人给揪出来,毕竟这一世她可不图复仇,图的是大家安安稳稳的。
李家有男人们支撑,她自己也能轻轻松松的把前世没过完的日子好好过完。
说到好好过完日子,她低头看了眼手上,靖王妃给的膏帖她还拿着呢……
有了目标和防备,再有君臣同心,清除敌人不会是办不到的事情,于她而言,难以办到的大概是与自己母亲的关系,以及她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将来。
靖王妃提到她有无给李夫人做过针线时,那一刻她也是难以应对的,做不做针线大概只是一个说法,她跟李夫人的亲密接触,的的确确是少得可怜。
印象大约还在她年幼时,而且还不是搂抱之类,也说不出为什么,并非是厌恶,也不是惩罚,应该是李夫人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
最清晰的那次大约是她带着李南风自高家奔丧那回,她抱着还在堂前跟高家小孩们玩耍的她上了马车,那一趟却是一直搂着她的,再后来就再没有了,最多也就偶尔走路会牵牵她。
两辈子的疏离,突然之间要亲近,光是想想,就很让人别扭了。
也……很没必要,不是么
“喂,”晏衡忽然敲响马车,又掀开了车帘:“要不要吃烤红薯”
李南风瞪眼:“不吃!”
晏衡笑着下马:“哪那么多讲究!”
说完已经大摇大摆往街边去。
街边有挑着炉火卖地瓜的老汉,他买了两只大地瓜,拿纸包着,一手一只走了回来。
“给。”他塞了一包进车里。
李南风皱眉推回去。
“拿着暖手总行吧”晏衡把手又伸长了点。
李南风无奈,顺手递给疏夏,疏夏咧嘴笑笑,不敢收。
便只好拿在手里。
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闻着倒是诱人。
晏衡上了马,一身蟒袍,浑身精致,却旁若无人地啃起红薯。
红薯板栗一类的东西吃了腹胀,从小到大李夫人就不许李南风吃,李南风也就习惯了不吃。
眼下看他自由自在,一点也不在乎这粗食与他身上锦绣不搭,李南风只觉眼前这又熊又憨的傻子模样比她的日子过得可肆意多了,也跟当初风雨里阻她马车害惨她的老匹夫大相径庭。
她捧着纸包,也撕开薯皮,掰了点薯肉进嘴里。
晏衡扭头瞅见了,嘴角扬得高高的,说道:“好久没去相国寺了,咱们找成悦聊会儿天,去不去”
李南风无所谓。虽然同伴碍眼,但想到跟李夫人的事,正有点闷,去玩玩儿也是好的。
晏衡便吩咐了侍卫先行去备些香烛,刚拐了个弯,看着前边两人,他一敛目,又把侍卫喊了回来,跟李南风道:“今儿不去了,改天!”
“怎么回事儿”李南风有点恼,反反复复地,耍猴呢
晏衡指指前边:“前面看见个人,回头跟你说。”又交代管卿:“好好送姑娘回府!”
说完把没吃完的红薯给扔了,自顾往前去了街头。
李南风探头看了看,也没瞧出什么来,恼得把手里红薯朝他背上一丢。
回到府里,先去给李夫人送膏贴。
年后这段李夫人清闲下来,今儿没出门,午睡起来跟金嬷嬷在房里唠家常。
冯氏娘家哥哥把铺子开到京师来了,日后冯家大老爷这一房也会在京师长住,冯家太太送了许多南杂北货来,金嬷嬷说起其中的花胶一等一的好,冯家也是和气兴旺。
金瓶来说李南风来了,李夫人顿了一下才道:“来做什么”
金嬷嬷也迅速地看了眼她脸色。
平日李南风无事绝不会主动过来,就是有事也是能去找李存睿就去找李存睿,今儿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李南风跨进门,一点儿也不意外屋里的冷肃气氛,她把膏药呈交上去:“我刚去晏家来,靖王妃让我把这个转交母亲。”
李夫人接过来,看向她道:“你去晏家做什么。”
“王妃请我帮她抄医书,隔三差五会去一趟,父亲也知道的。”
交代得这么清楚,李夫人没说什么了,而本来她其实也不是要盘问她。
李南风看到她额间抹额就想到了靖王妃先前的话,却忽然道:“母亲这颈肩是怎么弄的”
李夫人顿了顿。
李南风又道:“靖王妃说长年劳累才会致肩颈酸痛,母亲是世家淑女,从前也很劳累么”
李夫人脸色微微有点发青。
李南风不再说话了,垂眼颔了颔首,退了下去。
李夫人望着门口有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金嬷嬷试着道:“姑娘长大了,知道关心太太了。”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你觉得这是关心吗”
金嬷嬷失语。
李夫人又看了眼门口才把目光收回来:“我总觉得她好像很怨我。”
第185章 她有危险
李南风刚回到府,就见到门前大樟树下徘徊的少年。
“袁公子!”
到了跟前,袁缜比她还高了一整个头,平时也是傲然的,但此刻少年脸上紧绷,眼里有明显的焦灼,即使需要低头说话也浑然不在乎:“李姑娘!”
李南风看出来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来找他竟然有要事,也懒得再装小孩,手一伸,指着马路对面茶馆:“我们去那边说!”
疏夏跟掌柜要了间上房,李南风引着袁缜进内,不待坐下她即问:“出什么事情了”
“李姑娘,我姑姑被当成前周余孽关进大理寺天牢了!”
袁缜脱口说完,一双手已经紧紧攥起来了。
李南风颇为意外,谁都像是余孽袁家这姑侄也不像,哪里有一面暗中使招一面又暗中帮着朝廷抓逆贼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还是那个刘坤,”袁缜沉气说道,“自徐家那案子起,街头四处就有人在传赵家后**害朝堂。
“后来经朝廷发通告证实,朝野内外吆喝着要搜捕余孽匡扶大宁的声音随处都是。
“我们住在东城几个月都平安无事,也没有出格之举。
“不想刘坤这厮竟一直未曾放弃追寻我们,他不知怎么打听到的消息,前几日趁着春闱,便上大理寺举报我姑姑是细作,随后大理寺便来人抓我们!
“我仗着会武功,挣脱出来了,我姑姑却没能幸免。我暗中去了大理寺几次,那里防卫实在太森严了,根本没有办法。
“我就想到了姑娘!”
说着他撩袍要跪下。
李南风倒算准了他这一着,眼疾手快拦住他了:“别急着跪,先把话说清楚。”松手之后她道:“大理寺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他们凭的是什么理由呢”
袁缜紧抿唇,看她半晌,沉下气来:“他们的理由就是,我姑姑知文识字,又通晓天文地理,寻常女子是不可能会有这番学识的。刘坤一口咬定她一定是周室乱党!”
说到这里,李南风也深深看起他来:“那么,你姑姑究竟是怎么会这些的呢”
袁缜抬起的双眼蓦然怔住,他紧抿了一会儿嘴唇,说道:“是我们袁家祖传的。”
“祖传”
袁缜垂首:“实不相瞒,自我爷爷起,袁家往上三代都在周室钦天监任职,我们袁家的确也算是周室旧臣。”
李南风肃然起敬:“原来是出自钦天监!”
历朝钦天监里的职位多世代传承,袁家祖上是钦天监的人,那就难怪袁婧会懂这么多了。
钦天监虽有官职,可在朝堂又自成体系,他们或者身份地位并不显赫,也并不比谁家权大势大,然而并无卷入朝党之争的忧虑,相对而言自在很多。
“虽然是周室旧臣,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辞官隐居,到宁王起事的时候都有十多年了,我们跟赵家真没有关系!”
袁缜努辩白着,“我们不管在哪儿都奉公守法,仅凭这个他们就抓人也太过份了!”
李南风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个刘坤的确是可恶!不过你别着急,如今搜捕祸国余孽是要政不假,但皇上仁爱,绝不会允许衙门胡乱叛案冤枉无辜,大理寺也不敢明目张胆藐视王法。
“这种情况一旦立案,多半也是会需要审查几日,回头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人的。”
说完又给他定心丸吃:“你要是不放心,回去我就请我哥哥去衙门打听打听,及时给你消息。”
如今眼目下各衙门的长官都是皇帝以能维定朝堂为前提一手钦点出来的,倒还不至于敢听他一个刘坤挑唆。
不过刘坤这厮着实可恶,都多久前的事了,本来就是他自己犯贱被打,人家没撕破脸告他已经是宽容,他却还揪着不放了!
果然李存睿没说错,这厮心眼儿也就针鼻子那么点大,当不得什么大用!
“可是我姑姑已经被押三日了,而且,她不能受审的!”
袁缜听着就着急起来。
李南风听着奇怪:“正常审查又不会用刑,只是录供,而后核实身份,怎么不能审你莫非是担心刘坤插手
“那你放心,刘坤顶天就是告个黑状,他还没那资格插手大理寺的事务。这种举报,一旦立案,论理也是必须要审清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袁缜越发着急,最后叹气一跺脚,指了指自己头部说道:“我姑姑曾经在一场大火里遭受过刺激,她这里受过伤,我不能确定她能不能一个人应对那样的环境。
“万一她……我答应过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李姑娘,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担心她!”
袁缜说着抬袖擦了把眼睛,这么大个小伙子,眼睛已经通红通红了。
李南风怔然站了半晌,倒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我回去想想办法。”
袁缜扑通跪下来磕了个头,这次李南风却没来得及拉得住他。
她让他起来,然后又问他:“你是你姑姑带大的吗只听到你说你父亲,怎么没听你提到母亲呢”
“我母亲很早过世了,姑姑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李南风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这一声又一声的姑姑,使她忽然也想起了李煦,这样让她还能怎么拒绝
“你如今住哪儿回头我怎么找你”
“我如今没地方可去,但我会守在太师府外头的,您一出来站在大樟树下,我就露面见您!”
李南风想想也好,说道:“我先想办法问问情况。”
袁缜答应了,消失在街头。
李南风站了会儿才回府,进门正好遇见李挚,她嘴一张就想寻他帮忙,再一想“杳杲”的事儿,又且把嘴闭上了。
袁婧姑侄如今是唯一知道她和晏衡插手过徐涛一案的人,这要是让李挚知道,他八成会问及她跟袁婧相识细节,很多事情就没法兜了。
好在还有个晏衡,这事他也有份,“杳杲”两字他占一半,没理由让他闲着!
第186章 死没良心
最近晏弘高中进士,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换上官服的他看上去比从前又更英俊悦目了,登门前来的媒人也是快踏破了门槛。
靖王高兴得很,除了送了礼到李家和涂夫子家,又带了份重礼登门去感谢沈家老太爷,凭良心说,儿子这身功名沈家要占一大半功劳。
沈铭山是个好名声的人,当然知道晏弘中进士这事晏崇瑛不能居功,这体面还得是沈家的。
但靖王既然这么知礼数,他当然也不能傲慢,把功劳都归到了晏弘自己身上。
总之两厢皆大欢喜。
靖王瞅着沈翼凭自己本事才在六部谋了个都事差职,借此机会也想提携提携他,沈翼却婉拒了。
夫妇俩笑眯眯地说“承蒙老太爷信得过咱们,如今家里庶务中馈都在我们夫妻手上,实在也分不出精力主攻仕途,我们觉着,还是慢慢来的好。”
看着他们这样,再想想当初沈栖云他们那样,靖王心里忍不住感慨。
回府又看到院子里看侍卫们玩摔跤的晏衡,这马鞭便就飞过去了“一天到晚不干点正事儿,你看看你哥,进士都考到手了都入翰林院了你还在这儿跳着脚看乐子”
晏衡一个跟头翻到树上,说道“您急什么,赶明儿我能给你考个武状元回来”
“考不中你就别回来”
晏衡早就翻出墙去了。
靖王又骂了两句才进院,初霁迎面走来“大理寺钱大人来讯说衙门里抓了几个疑犯,请王爷过衙门里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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