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青铜穗
在车上看着晨曦渐起,日出东方,又看了一整路沿途的青翠草木,太阳乍斜时分,队伍过了大兴地界。
李济善着人进京去打了前站,到进城门时,便只见斜阳初照的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引颈企盼的人们,有的是当家的来了,有的是当家的和儿子都来了,有的只派了下人,但排场一点不低。
原本安静的队伍变得躁动起来,李南风引颈望外的次数也变多了。
这地方她可是已经“阔别”了好几日,前世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恩怨又全都得重来一遍,她心里有点乱,还没想好怎么开始。
她仔细地盯着人群,终于在即将跨门的时候目光锁定了城门下带着仆从,披着披风坐在马背上,凝眉辩识着马车的一双父子。
她脑袋探出车窗,大声地招着手:“父亲!哥哥!”
少女清脆响亮的呼唤点亮了李存睿与李挚的眸子,二人当即回视过来,亦朝她不停地挥着手!
“坐好!”
同车的李夫人喝斥着女儿,但她的目光也落在窗外丈夫身上,严厉的责备声下起伏的音线泄露了她同样激动的心情!
进城后靖王下令队伍解散,各家马车就地分道而行,李南风急不可耐地下了车,直奔向迎过来的李存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父亲!爹爹!爹爹!”
她两手扣得死紧死紧地,前世里他们才不过团聚一年,父女就分隔两世了,这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冲击人了!
李存睿一面抱着女儿,一面呵呵地笑道:“多大人的了,还这么样,没规矩了!”
李挚随后到来,屈指磕了妹妹一个栗子:“丫头又长高了!”
李南风眼泪直流,望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哥哥,松开父亲也抱住了他。
李挚摸了把脖子上的鼻涕,忍不住按住她天灵盖将她拉开:“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抹布呢!”
李南风气笑,含泪打了他一拳。
李夫人随后行至,跟李存睿行了个万福,李存睿拱手回礼,深深端详她,感慨道:“夫人一路辛苦。”
李挚也上前见过母亲:“儿子这几日都恨不能飞去沧州,无奈公务烦忙,委实脱不开身。”
李夫人道:“自然是公务要紧。”说完又睨向李南风:“我无妨,只是蓝丫头很欠管教。”
李存睿望着女儿笑笑,而后顺手虚扶了夫人一把。
这时李济善他们也都下车了,几个人匆忙先说了几句,便就登车回府。
太师府兼延平侯府座落在北城荣安坊,是全城权贵集居之地,也是原先李家的祖宅。
只是李存睿官拜太师之后,皇上又赏了周围一片宅第给李家扩建府邸,如今的太师府,自然是北城最为显赫的门第之一了——之二便是靖王府,这个不消多说。
府里住的人还不多,因此显得空荡,落日余晖照耀在屋顶上,将这古老的宅子照得格外宏伟。
李南风由于前世一直住在这宅邸里,除去心里踏实安然了,倒没有别的心情。只是所见的人让她涌出许多的思绪。
李家
第029章 打赢了吗?
彼时侯府只有煦哥儿一个健全的男丁了,但他还是个稚儿,若是他再出点什么意外——虽是可以过继,但有煦哥儿在的情况下,谁会去盘算过继的事呢
自然是只有精心抚育着煦哥儿,让他来日成为足够撑起家族的新一代延平侯。
虽说抚育的事情李夫人也可以代劳,但她是孀妇,终究无法出外应酬。
若李南风留在李家成亲,那就便利得多了,她不但能照顾煦哥儿,能全心全意地管理侯府,关键是,她的夫婿,一定程度上可以马上接替李挚顶起侯府事务。
于是在与李济善和盛先生一起评估过各项风险之后,大家就这么决议了……
过程里其实还经过种种波折,这里就省去不提了,总之最终她还是招婿入户,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延平侯府。
前世后来她荣光万里,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终究挽不回父亲健在与哥哥健康,不能不说是遗憾。
李挚替她把行李搬到她的扶风院,拍了拍手道:“这家里原先多么雅致,咱们搬出去后就没好好打理了,我和父亲进京时才临时找人拾掇了一下,腊月里重新修葺了园子,种了些花木,玩是没什么好玩的,你先将就一下,过个夏天就好了。”
李南风想了下,郑重道:“你还没议婚吧”
李挚收回目光:“小丫头片子,心倒操得挺宽。”
“到底议了不曾”
李挚收势,慵懒窝进躺椅里,叹道:“我这一天天地从早忙到晚,回来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谁帮我议婚”
李南风宽了心。“那就好。”说完又仔细瞄他,道:“其实你不欺负人的时候,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美男子。”
其实就是个名符其实的美男子,但李南风不能太夸他,一夸他就尾巴上天了。
李挚伸手扯她的耳朵:“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拐着弯地骂我呢”
李南风吃疼,毫不客气回了他一拳。
李挚比李南风大七岁,兄妹俩打小闹到大,三年前李挚跟着李存睿去了军中——李存睿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按说不该父子俩都呆在战场上,但他一来有心报效宁王,二来也喜欢上了军营氛围,一开始说好的只是去给李存睿送衣物,结果就留在了那里。
定国后李存睿官爵一堆,这位延平侯世子也凭借着渊博的学识与在征战中的出色表现,被钦点为礼部员外郎,这国之初始,诸多礼仪须得重新订制,确实忙得很。
李挚前世怎么跟妻子谢氏相识的,又具体何时议婚的,她记不清了,毕竟她当时还小。但这辈子李南风定然要帮他避开这朵烂桃花的。
她便又拍拍李挚肩膀:“别急,从今儿起对你妹妹好点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多想想我,零嘴儿零钱什么的有事没事儿多塞点给我,再有平时少跟我出点夭蛾子,到时铁定帮你物色个好媳妇。”
等物色到了好媳妇,再帮他避免前世惨剧,让他这辈子过得美滋滋的。
李挚嗤笑:“我有这多想想你的工夫,还不如把心思用到姑娘身上去呢!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见母亲拉着父亲在告你的状了,你就等着吧!”
话题拐到这儿,李南风也叹起气来:“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别这么黑心眼儿行不行!她还不就是因为那日晏衡拦我马车,碰我的瓷,还扯我裙子!
“分明都是晏衡的错,她居然也罚我——”
说到这里她戛然止住,警觉地看向对面。
对面的李挚双眼微眯,依旧闲适地窝在躺椅里,手里还把玩着她一把纨扇。
只是半晌后忽然咧开白森森的牙,冲她笑了一下:“晏衡……扯你裙子”
……
正院里李存睿帮夫人解下披风,又换上家常衫子,夫妻俩也坐下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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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喜日之前
“父亲要这么去,八成也见不着靖王的面。”这时候李挚自外头走进来,“人家靖王跟您共事多年,还能不知道您这会儿上门是为什么晏家正有两位夫人呢,他便是见了您,也没工夫好好听你说道。”
李存睿想想,回头看了眼夫人:“这话也有道理。”
李南风气喘嘘嘘跟上来,看到这父子俩揣手而笑的模样就知事儿不太妙。
先前见李挚在笑,她就有点后悔嘴快,印象中最近一次他露出这表情,是七岁时同城盐商家的小儿子抢走了她几笼预定好的点心,她哭了,结果他跑去人家家里,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非告得那小子被打得两个月没下来地才完事,那会儿他才十四岁。
这回晏衡扯了她裙子,比被抢点心可要命多了,已经是六部员外郎他是不是得跑靖王府去看着人家靖王把他儿子腿给打折才算完
要说的话,让晏衡那家伙吃瘪当然好!但这事都过去了,对她来说当场掐过架也就完了,真揪着说非礼的话是不是也有点小题大作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虽说她恨着晏衡,但恨的也是前世害死了她的那个他,眼下他虽然讨厌,到底才是个十来岁的奶娃,而且马上要没娘了,这个时候跟他较真合适吗就是要教训他,那也得另外再挑个黄道吉日!
可是没等她岔开话题,李挚就把梧桐叫进来问清了事由,言罢,即一声不吭往这边跑了!
“我觉得这事真不必再兴师动众……”
她打了个哈哈。
李夫人横她一眼:“这没你说话的地儿,先给我滚去佛堂自省三日!”
李存睿缓下神色:“明日夫人便得入宫接受诰封,这大喜的日子,何必动恼”
李挚也道:“母亲管教妹妹多年,辛苦了,日后这等小事,就儿子来!您只管安心享福就好。”
李夫人睃了李南风一眼,总算是没做声了。
李存睿想了想,吩咐李挚道:“安先生在哪里你去让他给王府递个帖子,明日我请靖王吃茶。”
安先生是府上的清客,一向负责李存睿的应酬事宜。
李挚道了声“是”,即转身出门。
李南风想追上去拦住,无奈他身高腿长,哎了两声,人已经跑到院门外去了。
……
因着靖王还要进宫复命,靖王府一行便由初霁引领着先回王府。
晏衡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在王府东边的致远堂,而林夫人则搬到了中路的曦日堂。沈氏也没住正堂,她的处所在林夫人隔壁不远,命名为昭华堂。
异姓王的府邸原该遵照郡王府规制来,规定得三百亩地,但京师不可能拥有打造雄伟王府的条件,因此地盘要小些,本该有的宫与殿都改设为了厅堂。
即便如此,占据半坊之大的靖王府也仍然成为城中首屈一指的王邸,而且建造之精美,装设之奢华,京外的郡王府也未必能与之媲美。
一句话,到了靖王府,便会知道真正的权贵是什么样子。
晏衡进了房,边环顾四面边唤了阿蛮进来:“交代管卿他们,自此开始不许出去,我有示令给他们,然后,想办法把府里当差的人的花名册拿过来给我。”
说着他抽了张纸,低头写了两行字,再画了张图给他。
阿蛮立刻揣着纸出去了。
晏衡解下披风搭在椅上,一眼眼地看着四面,他曾经在这致远堂住了十年。眼前一切还是熟悉的。他走到书架处,自抽屉里取出把匕首塞入靴筒,又点了一支提神香。
他记得前世里虽然回京的日子要晚两日,但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刻,入府时也都是安宁的,跟眼下一样,没有异状。
他习惯戌时入睡,入睡前的事情他毫无印象,这也说明是正常的,由此推断,事情就是在戌时之后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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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别犹豫了
“三爷练拳脚去了。”小厮道。
衡哥儿每日晚间都坚持练会儿武功,即使今夜他也没忘,同样让她觉得欣慰。
“回来嘱他早些歇息。”
她嘱道,转身走了。
出了来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回房嫌闷,去寻晏崇瑛的话,这当口又怪没意思的,两个人之间一旦再多出一个人来,总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前几日在沧州,总想着不过是暂居在外,还不觉得,眼下一到了京城,处在这原本属于她和他的家里,那些被克制着的心思就晃晃悠悠冒出头来。
明日之后,这府里也不知会怎样……
罢了,只等再过个两三年,让晏衡许下亲事也就好了。
“夫人,雪狐不见了,方才忘了关窗,它跑出去了!”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丫鬟百灵忽然到了跟前,慌神禀道。
她顿时停了脚步。
雪狐是兰郡王的猫,因着生病了,接连几日不吃饭,郡王可愁了,林夫人虽然是医人的,但家里兄弟中也有会给牲畜看病的经验,前番随靖王去郡王府串门,正好遇上了,便试着给它配了点药,谁知它竟然吃食了。兰郡王高兴不已,便索性托她照顾些时日。
兰郡王是皇帝的堂弟,皇帝幼时在其父面前习过几年字画,如今只余下兰郡王这根独苗,皇帝怜惜小堂弟,便在京赐了他府邸,以便能就近关照他。
起初林夫人还不敢接,毕竟没医过猫狗,又因为要随靖王去沧州,兰郡王却表示不要紧,治不好也不怪她,反正留在府里她也没法子,她这才带了回来。
去沧州之前她是仔细关照好了的,丫鬟们也很尽心,回来果然无恙,但这当口却让它跑了,饶是她驭下温和,也忍不住咂声埋怨起来:“还愣着做什么,走啊,赶紧找去!”
……
这边厢,妯娌们跟林夫人相处融洽,沈夫人也看出来了,即便与宁氏早先认识,也生疏了,大家客客气气地,很多话题都不方便提起,来来去去就只能围绕
绕着晏家一些旧事谈论。
沈夫人深觉没意思,看晏弘与三房四房的子弟正聊得融洽,不免打了个哈欠。
妯娌们也有眼色,便就此散了。
靖王府在原先沈家祖宅的基础上改建,沈夫人沿着回廊寻找旧日痕迹,想想,又走到了晏驰院里。
晏驰裹着夹衣歪在榻上看书,见母亲进来,并没有起身。
沈夫人也不以为意,坐下来看探他的手温。他道:“母亲怎不与婶娘们唠磕了”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有什么好唠的。”沈夫人低头又给他理袖口。
晏驰望着她,笑了下,“说的也是,婶娘们如今跟林氏才熟络,对母亲未免隔着一层了。”
沈夫人如被针刺到,手停下来。
灯下晏驰的脸色呈现出虚弱的苍白,嘴角那抹微笑也带着些许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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