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姚颖怡
“郡主做了一个梦,梦到观音娘娘了,郡主觉得她和佛菩萨有缘份,便求了王爷,要到普渡寺里带发修行......”说到这里,小内侍抹了把眼泪。
沈彤一听就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呢,当然不是小内侍在胡说八道,而是这一切都是
第一七六章 居士
沈彤被她逗笑了,这傻孩子,以为宜宁郡主真的是去出家了。
宜宁郡主离开的时候,秦王亲自把女儿送到城外三十里,秦王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全都跟随,这么大的动静,不但轰动了整个西北,也轰动了皇宫。
太皇太后摔碎了面前的杯子,嘴边笑意冷冷:“老四做得很好,很好。”
给宜宁册封的圣旨还没有出京,宜宁郡主就出家了,虽说是带发修行,可是也不能让她放弃修行进京谢恩了。
大齐重佛尊道,宜宁郡主以皇室宗女之尊去寺院修行,为万民苍生祈福,这是人人称颂的大功德,她这个皇祖母还能怎么做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既然她喜欢去寺院,那就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不久,圣旨传到西安,皇帝感念郡主慈善良德,赐宜宁郡主佛珠一串,经书一部,木鱼一只,改封宜宁郡主为善安居士,普渡寺内建善安堂,以做修行之地。
这就是夺了郡主封号了。
从此以后,世上便无宜宁郡主,多了一个善安居士。
既然是御赐的封号,又赐了修行地,除非有圣旨,否则善安居士便要在那里修行一生。
秦王派人护送宣旨太监去了榆林,这时,一清道人也回到了西安。
“先生,本王是不是做错了”秦王苦笑,他原本只想以修行的名义把宜宁送到榆林,过上几年,宜宁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再找上名目回来便是,可是他太过心急,还是低估了太皇太后的狠辣。
“王爷是爱女心切,一时疏忽而已,万万不要自责。如今虽有圣旨,但是郡主是在榆林,千里之遥,京城里还能奈何,这道圣旨不过就是找回面子而已。”
一清道人的这番话,秦王当然也想到了,榆林是他的地盘,太皇太后和杨家的手根本伸不过去,宜宁在榆林还能像在西安一样自由自在,但是郡主的封号却也没有了。
“宜宁是本王唯一的女儿,三岁时本王便为她请封了,她从记事起就是郡主,如今却成了什么居士,真是笑话!”秦王的手里捏着一串小紫檀手串,这是去年寿辰时,宜宁送他的。
“郡主开朗清明,不会拘泥于一个封号的,再说,王爷宠爱郡主,郡主今日所失,王爷他朝定会加倍送给郡主”,一清道人说到这里,目光炯炯望向秦王,忽然曲膝跪地,“一清不才,愿辅佐王爷大业。”
有些事情是你知我知,但是却不会摆在明面上。
而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挑明的时候了。
或许秦王还有所犹豫,毕竟那件事只要决定了,他便是乱臣贼子。
因此,在过去的几年里,秦王想的,也只是占据西北之地,与京城分庭抗礼,一分天下。
而现在,只是关上门来过日子是不行了,太皇太后是要激怒他,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逼他造反,就如当年那样,做好陷阱等着他跳下去。
只不过那时的太皇太后是守株待兔,而现在却是张牙舞爪而来。
一切只是因为如今的太皇太后和杨家比当年更有底气,桂王倒了,豫王倒了,就连威风八面的燕王也死了,而燕王的兵力已尽落入杨家之手。
现在的太皇太后和杨家足以与秦王一搏,他们不用守株待兔,他们只要把秦王逼反,再坐收渔翁之利。
秦王俯身双手扶起一清道人,温声说道:“先生大义。”
一清道人抬头仰望秦王,却没在秦王眼中看到应有的自信,心思急转间,一清道人说道:“王爷定然还是忧心郡主吧,小道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当讲否”
“先生请讲,在本王面前,先生没有当讲与否。”秦王说道。
一清道人
第一七七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
“师傅,为何要让她离开”
回到住处,得知这件事的朗月不解地问道。
堂屋正中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只是背影,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初看似吕洞宾,细看却又不是,因为那人身上穿的并非道袍。
一清道人走到画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拜了拜,这才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看着面前的徒儿。
“你不想让她离开吗”
朗月眼底浮现出一抹莫明的神色,他避开师傅的目光,望向面上的仙人,喃喃说道:“只有看到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话音刚落,一清道人的拂尘便落到他的头顶,拂尘轻若鸿毛,扫落之处却如泰山压顶,朗月腿上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只有十岁,还是和同龄女孩差不多的身材,甚至更显瘦弱,一清道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只能看到他头上小小的道髻和苍白的额头。
默然一刻,一清道人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丝,雨润如酥,烟柳依依,
一清道人独自走在雨中,走出了家门,走在西安城的大街上。
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少,可他认识的人却不多。
一辆宽大的马车在他身边徐徐放缓,一个少年的脸从车帘后探出来:“先生去哪儿,不如上车来,我送你过去。”
少年语声悦耳,如同玉石相碰,听之忘俗。
一清道人抱拳施礼:“道人见过三公子。”
马车缓缓停下,侍从走过来撩起帘子,请一清道人上车。
一清道人本欲拒绝,可是帘子撩起来了,他也只好道声谢,抬腿上了马车。
马车里并非只有周铮一人,萧韧也在,两人分座在茶桌两侧,萧韧的亲随小栗子蹲在下首正在削梨。
看到一清道人,萧韧颔首算是行礼,一清道人早就习惯了萧韧对他的态度,也不着恼,在二人对面坐下。
马车有窗子,镶着西洋玻璃,敞开着,雨丝从外面斜飞进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马车走得很慢,茶桌上的茶水纹丝不动,一清道人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雨雾中的街景,想来这两人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就是出来观雨景的。
一清道人的头发上还挂着雨珠,半明半暗的车厢里,那雨珠显得格外晶莹,如同一颗颗剔透的珍珠。
周铮微笑道:“先生也是出来赏雨的吗”
“非也,贫道只是出门没有带伞而已。”
小栗子捧上削好的梨子,梨子切成小块,装在水晶盘里,上面插着牙签。
周铮自己拈起一块,又给萧韧和一清道人分明递了一块,笑着说道:“来,这梨是小七带来的,咱们都有口福了。”
难怪是小栗子在削梨,原来是萧韧带来的。现在不是梨子成熟的季节,可是这梨却汁鲜水甜,倒是难得。
一清道人赞道:“好梨好梨啊。”
萧韧没说话,把一块梨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刚刚被周铮哄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下去了。
一清道人知道萧韧眼高于顶,整个王府里除了王爷和周铮,就没有几个是他看得上的,因此,也只当没有看到,对萧韧的冷脸视若无睹。
周铮问道:“先生是要去哪里”
一清道人放下牙签,道:“就是在街上随便走走。”
“先生真是雅兴啊,雨中漫步,雅致得紧呢。”周铮赞道。
“既然就是随便走走,那就和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吧。”一旁的萧韧忽然说道,声音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冷。
一清道人微微一笑,道:“那贫道就讨扰二位了。”
第一七八章 遇上这两个人
周铮摸出一支玉箫,刚刚放到嘴边,萧韧便道:“你等先生下车后再吹吧,你那吓死人不偿命的箫声,也就我能受得了。”
周铮哈哈一笑,却没有把玉箫放回去,反倒是对一清道人说道:“让先生见笑了。”
这就是催他快些下车了,果然,这两个是早就烦他了,说不定已经后悔让他上车了。
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故意与他遇到,看来是多虑了。
马车终于停下,一清道人抱拳,道:“贫道先行下车了,多谢二位的招待,贫道告辞。”
周铮和萧韧也向他抱拳回礼,比起他上车时,两人的态度全都恭敬不少,一清道人甚至还在萧韧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外面有撑伞的侍从撩起车帘,一清道人转身下车,可是他的一条腿刚刚踩在车凳上,就傻眼了。
雨下得真大!
虽然没有夏日的大雨滂沱,但是也比他上车那会儿大了几倍。
一清道人有些后悔了,他迟疑着一脚车上一脚凳上没有动,旁边的侍从却客气得过头了,伸手就把他拽了下来!
然后,那侍从撑着伞跳上后面的马车,那辆马车里的显然都是二人的随从们。
一清道人正想斥责这人不懂规矩,忽听马车里传来丝竹之声,这是洞箫,是周铮在吹箫。
箫声并不像萧韧说得那么不堪,甚至于有几分功力,随着箫声,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掉头而去。
看着两驾马车离去的背影,一清道人抹一把滴落到眼睛上的雨水,这才看清身在何地。
看不到亭台楼阁,只有远山如黛,烟柳如雾。
景色虽美,但却荒凉,没有车马,没有行人,就连野狗也没有一只。
这里不是西安城,甚至不是西安城外的官道,西安是多朝古都,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不胜繁举,越是下雨下雪的日子,出门赏景的人就越多,就像周铮和萧韧那样,品着茶,下着棋,有的还会带着歌伎,也说不清是奢靡还是高雅。
但是那些人不会来这里,否则也不会看不到车马。
有雨,也有风,风里传来渐渐远去的箫声,吹的是熟悉的曲调,却又叫不上名字。
一阵风吹来,一清道人打个冷颤,春天的雨也是冷的,冷得就像那两个小东西的坏心眼子!
他们是故意遇到他,然后故意把他扔在这里。
一清道人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儿,雨天没有太阳,他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
好在他还能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走,马车会上官道的,只要找到官道,就能搭车回西安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发现路上的车辙乱了起来,像是反复辗轧过,而在辗轧的地方,是个十字路口。
一清道人咬牙切齿,这是故意的,那两个熊孩子故意在十字路口让马车反复辗轧,让他无法判断方向。
雨越下越大,一清道人似乎从未在春天遇到过这么大的雨,春天的雨不是若有若无,缠绵婆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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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若有若无是没有的,缠绵婆娑却是有的。
这场雨没完没了,直到天色渐渐黑暗下来,雨仍然再下。
一清道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拦到了一驾送货的骡车,他上了车,哆里哆嗦缩在一堆大桶的缝隙里,不但没有感到暖和,反而更冷了。
冷气袭人,宛若寒冬。
一清道人判断出冷气是从那些大桶里传出来的,黑灯瞎火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伸手一摸,竟然是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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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真正的沈彤
一清道人住在王府的侧院里。
秦王府是按亲王的仪制建造的,原本就很大,后来又在王府一侧建了侧院,侧院是专为带着家眷的官员和门客住的,平日里有府卫巡逻,王府里还派了杂役和老妈子过来,给官员们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住的人多了,也就有些拥挤,有些官员带着家誊搬出来,但大多数还是留在这里,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也更省钱。
一清道人只有师徒二人,他们住的院子不大,但是很清净。一清道人在众多仆从里挑了一个婆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小僮过来服侍,婆子老实,小僮懵懂。
一清道人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有人撑着伞在大门口站着。
待到走后,他才看清,那是朗月。
回到屋里,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肚,又洗了个热水澡,一清道人才缓过劲来。
朗月问道:“您去书院街了”
一清道人眉头微蹙,他下意识地去看朗月,小小道童,眉清目朗,宛若传说里的仙童一般。
“为何要这样问”他问道。
面对一清道人的审视,朗月的神情反而坚定起来:“师傅不要去,以后也不要,今天您在王爷面前说的那番话,惹被人深究起来会对我不利,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需要这种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应该是双向的,如果其中一方不需要,那么这种好很可能就会成为双刃剑。
朗月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雨还在下,春天的雨就是这样,要么不下,下了就没完没了。
朗月站在廊下,看着雨水从屋檐下滴落,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沈彤
你要活着长大,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永远也不想。
一清道人病了。
所以当他再次站到秦王面前时,已是三天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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