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姚颖怡
第一八八章 跟对了
很多时候,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和事,会因为某一个并不起眼的暗线全部串连起来。
许安没有说话,他还在盯着刘小安的画像。
忽然,他一拍大腿,对沈彤道:“我就说看着这小子面熟,我想起来了,当日徐世基兵乱时,这小子曾经出现在岳州,你们还记得曾经有小乞丐在街头诉说青龙镇的惨事吗什么老掌柜会当场杀死,什么老字号的铺子被抢光烧毁,这个刘小安就是那几个小乞丐中的一个。”
沈彤当然记得这件事,这几个小乞丐在岳州掀起轩然大波,汇集在岳州的游民们惊恐万分,对徐世基恨之入骨,徐世基险些失了民心。
沈彤没有见过这几个小乞丐,但是许安是查过这件事的,他也见过其中两个小乞丐,而画像上的刘小安,便是其中一个。
沈彤笑道:“原来他早就出现了,只是可惜我没有遇到他。”
直到此时,沈彤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徐世基起兵的背后,也有死士营的影子。
“看来,这位后晋之主还真是忧国忧民啊,在河南制造混乱,又帮着太皇太后刺杀秦王,这还只是我们肉眼可看的”
许安道:“或许去年江南道上那位侍朗大人,死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他也许是被死士营的杀掉的。“
那件事当时非常轰动,更让人心惊肉跳。
沈彤略一沉吟,对许安和路友道:“从明天开始,你们乔装改扮去查那件事吧,不要再来普渡寺,我每天都会让芳菲去逛街,你们要找我,就买个糖人送给她。”
其实芳菲喜欢吃的是冰糖葫芦,只要芳菲出门,肯定会买上一根,所以还是给她买糖人吧,免得那丫头吃得美了,误以为那是她自己买的。
晚上,大饼回到樊家,和许安路友一样,他也不想住在普渡寺,便依然住在樊家。
大饼一进屋,就重重地倒在床上,他快要累死了。
他终于明白那两个小丫头的相视一笑是什么意思了。
她们在说,瞧瞧,来给咱们花钱加拎包的大傻子来喽!
这一路上,她们很开心,而他很累,真的很累,鬼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买那么多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玩的,有给主子买的,也有给自己买的,还有别人让她们稍带的,总之,这些东西全都是大饼一个人给她们背回去的。
“饼哥,沈姑娘的丫鬟都买了什么啊”一名手下问道。
“说是要买幅好看男人的画,给她家小姐挂在墙上,于是我就陪着她走啊走、转啊转,也不知道去了多少家铺子和小摊子,她全都看不上。”大饼苦着脸,打死他也不陪女人逛街了,像芳菲这样的小丫头也不行。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手下打开大门,门外站着的是樊帼英的一名丫鬟。
丫鬟道:“大饼少爷,沈姑娘请您明天早晨辰正就到寺里,她有话要问你呢。”
大饼依然躺在床上,他晃晃脚,有气无力地说道:“告诉沈彤,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哪怕是爬着,也要爬到沈姑娘面前的。”
小丫鬟被抢逗得笑出了声,道:“明晨辰正,大饼少爷千万莫要忘记了才好。”
大饼不会忘记的,七少让他来榆林,而不是让小栗子来,其实就是要让他在沈姑娘面前说话,说那些沈姑娘感兴趣的话。
想到这里,大饼精神抖擞,辰正时分,他准时出现在沈彤面前。
沈彤道:“西安城里最大的戏完子是哪一家”
“彩云飞。”大饼不加思绪。
“彩云飞,这不像是给铺子取的名字啊。”沈彤感慨。
“这的确不是铺子取的名字,彩云飞是戏园子,在西安城里很有名。”大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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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一出好戏
几天后,清水巷蒋大将军的夫人办堂会,请了小坤班进府唱戏。
蒋夫人是出名的戏迷,她不但爱听戏,自己也能唱上几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蒋双流受夫人影响,也喜欢听戏,这次他回西安,蒋夫人便让人去请小坤班。
如今小坤班正当红,据说请他们进府唱戏的已经排到下个月了,蒋家派人去彩云飞请小坤班时,原本还想多出点银子,没想到小坤班的班主一口答应下来,蒋家派去的人回来复命,蒋修杰趁机恭维蒋夫人:“阿娘,您在西安这些夫人们的圈子里,是越来越有威望了。”
蒋夫人白他一眼,冷哼道:“兔崽子,阿娘可是全都答应你了,你说吧,去不去相看”
蒋修杰十七岁了,前阵子蒋夫人挑来选去,看上了永丰梁千户的侄女梁小苏,但是梁家提出要相看,蒋夫人连哄带骗,蒋修杰也不肯去,气得蒋夫人只好装病,蒋修杰非但没上当,还离家出走去了隔壁萧韧府里,萧韧家没有长辈,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蒋夫人装病失败,正准备绝食,没想到蒋修杰居然回来了。
不但回来,而且甜言蜜语一筐筐地搬出来,蒋夫人没有上当!
最终,母子二人的谈判结果,就是蒋夫人答应帮忙,但是做为交换条件,蒋修杰去相看,而且不能搞事。
小坤班里的角儿,生旦净末丑全都是女的,这也是后宅女眷们喜欢请她们的缘故。
蒋夫人的想法非常简单,她儿子定然是看上小坤班里的女戏子了。
不过这无所谓,儿子看上戏子无伤大雅,如果看上的不是戏子,那才叫麻烦呢。
趁着蒋双流心情好,蒋夫人凑过去问他:“你们爷俩儿究竟想做什么”
蒋双流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小腿上,吓了蒋夫人一跳。
“蚊子,蚊子!怎么有蚊子了,我还是去书房吧,那里蚊子少。”蒋双流边说边走,走得比兔子都快。
蒋夫人气个半死,又不能当着下人发作,思忖着等到忙完这几日,她还是装病吧。
待到堂会的正日子,蒋夫人请来了几位平素里谈得来的太太,她们的夫君都是蒋双流的手下,有两个是今年才从乡下来西安的,第一次参加堂会,既兴奋又紧张,身上是簇新的衣裳,头上是新打的头面。
小坤班的班主名叫金旺,人很圆滑,进来以后给在座的夫人们滴溜溜打了一圈千儿,一切尽收眼底。
蒋夫人接过戏单子选了戏,又把戏单子递给旁边的女眷,这些女眷们像看到烫手的山芋,连连说道:“蒋夫人是行家,您挑的一定是最好的。”
戏单子重又放回红木托盘里,蒋夫人对金旺道:“就这个吧。”
金旺满脸堆笑,捧着托盘下去安排了,蒋夫人无奈地瞟一眼那几个太太,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个也不请,就说是将军和自己想听戏了呢。
蒋家腾出几间屋子,给小坤班的戏子们当后台,金旺一进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
他把戏单子传下去,让戏子们妆扮起来,他把自家婆娘金婆子叫到角落里,低声说道:“今天的事有些蹊跷,你们小心些。”
金婆子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问道:“究竟怎么了”
金旺道:“蒋双流是世袭罔替的大将军,又是秦王手下的红人,他既有功,又有名,手下还有人,这样的一个人,能被他的夫人请来参加堂会的,即使没有王府里的贵眷,也会是西安城里数得上的人家,可是刚才我看得仔细,那几位太太虽然穿金戴银,可是一看就是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
第一九零章 神仙?妖怪?
在西安城里,彩云飞是最大的戏园子。但凡有外地来的戏班子到了西安,先要去拜会的就是彩云飞。彩云飞看不上你,即使你手里的角儿唱得再好,也别想在西安城里红起来。
能在梨园行里混得风生水起,若说彩云飞背后没人撑腰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有人撑腰,彩云飞的老板眼睛才更亮。
今天小坤班没回来,摆明是被扣下了。
扣下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小坤班得罪人了;二是小坤班里的角儿入了哪位的法眼,被留下了。
手里的戏班子不是第一次被人扣下,彩云飞也不是第一次去登门要人,可是今天,彩云飞的老板却犹豫起来。
按理,明天他是要备上二十四色礼品,去蒋家道谢的,说是道谢,实则要人。
只要是戏子,不论是卖艺不卖(防)身的,还是卖艺也卖(身)的,对于戏园子和戏班子而言都是一样的,只要别赎身,或者别被人强占了,被留一晚或者留上十晚八晚,那么都不算大事,总之,不要影响到唱戏,一切都好说。
登门要人,也是低三下四地去求人,高抬贵手,赏戏班子一碗饭吃。
可是彩云飞的老板想到是蒋家,他便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蒋家最爱听戏的是蒋夫人,请戏班子的也是蒋夫人。蒋双流虽然也听戏,但是却不像蒋夫人这般沉迷。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传闻蒋夫人和前面的秦王妃是手帕交,蒋双流能成为秦王面前的红人,和蒋夫人也有关系。
蒋双流只有一个妻子,府里没有妾室,据说早年有人送美女给他,他转手就送给了蒋夫人。
或许是他精明,也或许是他惧内,总之,勋贵武将之家常常传出的那些事儿,蒋家从未有过。
蒋家既是这样的人家,又怎会把戏班子扣下呢
那就不是为色,只有可能是小坤班惹祸了。
彩云飞的老板想不明白了,金旺两口子都是聪明人,见人就是一个笑脸,从没听说他们得罪人,戏班子里都是小女孩子,跑江湖的女子是没有大家闺秀那些小脾气的,又怎会惹怒蒋家的人
次日一早,彩云飞的老板没去蒋家要人,而是去找了给自己撑腰的人。
可却没想到,他刚和门子报了身份,门子直接挥挥手:“大人不见客,快走!”
彩云飞的老板立时就慌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位大人什么都知道,或许已经有人给他打了招呼,所以才不见自己,不是不想见,而是已经不能见了。
彩云飞的老板赶紧回到戏园子,戏园子外面依然如故,并没有被重兵包围,他松了口气,让家眷收拾了金银细软,又在戏园子外面挂上“东主有事,暂时休业”的牌子,带着家眷连夜回了汉中乡下老家。
他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那牌子就被人摘了下来,锁上的大门也被打开,半个时辰后,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小武生在戏台上翻起了筋斗,卖瓜子的,卖毛巾头的,卖西瓜水的,吆五喝六的声音盖过了台上的丝弦......
小坤班的一干人等都被关进了地牢。
这座地牢没在西安,而是在咸阳。
金旺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了。
自从关进这里,金旺便没有见过其他人。
藏在嘴里的毒丸已经被搜走了,被卸掉的下巴重又合上,嘴里被塞了破布,以妨他咬舌自尽。
这是单独的刑房,金旺被吊在横梁上,他能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传过来,不知是不是班子里的小戏子们。
金旺仔细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纰漏。
小坤班刚刚走红,至今连秦王府的门还没有摸上
第一九一章 人生如戏
咸阳地牢里,金旺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金旺在饥饿中醒来,他浑身无力,茫然地看向四周。
忽然,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甚至不知身在何处,这里是牢房吗隔壁牢房传来的哭泣声、哀嚎声呢全都没有了,甚至就连那此起彼伏的老鼠和蚊虫的声音也没有了。
周围静得可怕,死一般的静。
难道他已经死了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金旺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他终于死了吗
他本是个农家子,有一年家乡遭灾,村里饿死很多人,堂叔把他骗出来,说是要带他去赚钱,可是却把他卖给了戏班子。
他在戏班子里待了一年,后来戏班子招惹了地头蛇,他失手打死了人,那年他只有十二岁。
他被关进牢里的第三天,有人把他赎了出来,一起赎出来的,还有因为杀死后娘被抓进来的金婆子。
他和金婆子不是夫妻,他们是同袍,他们全都是死士。
他早就该死了,村里人饿死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后来地头蛇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也应该死了,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现在他终于死了,死了就死了吧,他被抓住以后,他甚至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他知道,即使逃走等待他的依然是死。
即使他能逃离这些人,他也逃不出主人的手掌。
身为死士,他们只能成功,如果不能成功,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十二岁那年,他和金婆子走进死士营,从那天开始,他就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主人。
那时的他不怕死,他随时会为主人去死。
可是他平平安安度过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他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如今八面玲珑的金旺,他喜欢穿柔软的千层底鞋子,他喜欢在温热的烧酒里加个各种果脯,他还喜欢吃孙记的肉夹馍,每天都会打发人去买几个回来。
虽然他和金婆子扮做了假夫妻,可是他喜欢的却是戏班子里的红袖,他喜欢红袖温暖的笑容和纯净的眼睛。
可也只是喜欢而已,他不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让红袖知道。
他只是死士而已,他没有亲人,也不能有爱人。
那天去蒋家唱堂会,他借故没让红袖一起去。
红袖不是死士,她是真真正正的戏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想让红袖淌进这滩浑水。
也不知红袖怎样了,那姑娘爱戏如命,如果知道小坤班出了事,她会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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