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棂

    咦，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林开发现竹子的顶端蔓延出来一条黑色的细线。他回头看向那个主持仪式的法师，和他手上的法幡对比一下，这段细线好像是连接幡体的。

    “小开，快回来，要烧炮了！”外公的鬼魂叫喊。

    林开连忙小跑着回到本体身后，震耳欲聋的炮声便接连响起。

    林开在炮声中觉得自己好像要魂飞魄散一般，非常难受。他顺着和本体的感应，心念一动，意识便回归本体。

    但是仍然难受，这是从身后的分身上传来的感受。凌七决定暂时把它当作分身了，因为他的意识回归后，与分身还有心神联系。

    能不能把它收起来林开心想，并尝试发出这种意愿，下一刻分身果然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十几米外的棂车。

    这时，果然没有了那种震撼难受的感觉。

    林开仍能感应到和化身的联系，甚至和棂车也有了心神联系，感觉可以随时把它们召唤出来。但它们存在于哪里，林开这时脑子一团浆，根本搞不清楚。

    自从杀死那只恶鬼后，他感觉自己的症状更加严重，脑子不清，看什么都恍惚。不过在收起那只古怪的分身和后边的棂车后，相对刚才要轻松一些，好像收起了一些负担。

    “嗯外公呢，怎么不见了”

    林开瞪大双眼四处打量，发现已经看不到外公的鬼魂。难道是因为我收起了分身，失去了特殊的视界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等鞭炮声一停，林开尝试唤出分身。

    下一刻，他不用回头看就感应到身穿法师长褂的分身出现在身后，同时也看到外公的鬼魂就躲在香炉后。他好像得香炉庇护，完全没受到炮声的影响，他身上被恶鬼撕咬的伤口这时吸收周围一丝丝香烛之力，正在缓慢修补。

    能看到鬼果然是分身的视野！

    感受到脑袋变得更加沉重，林开立即收回分身，他的视野也恢复了普通。

    如果不唤出分身，直接能共享视野就好了！

    林开带着这样的想法做尝试，仅尝试了两次就掌握了诀窍。他确实可以做到，就如打开阴阳眼一样，意念一动，便感受到精神力被牵引汇聚往双眼和双耳，看到外公的鬼魂。

    但那种沉重感同样会出现。

    “姑且称之为阴阳眼吧！”林开这么想道。

    捕幽仪式结束，武胜松捧起香炉，众人跟在法师身后返回村里。

    今天的法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听说明天出殡之前还有给死者喂食和分离等程序，大家散开各自去休息，林开和表哥则负责今晚的守灵到天亮。

    “儿子，你行不行”武萱看出林开的状态不对，关切地问。

    “妈，我可以的！”林开强打精神说道。大不了到时让表哥自己守，他在旁边睡，他估计这时就算让他睡棺材里都能睡得着，什么恐




007 通幽
    “嘻……嘻……”两只无头纸人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在棂车周围追逐。林开条件反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恶鬼面对林开时表现得很狂躁，林开退回屋里，以免刺激恶鬼凶性发作。他以阴鬼状态和外公交流，询问他变成鬼之后的感受，这样就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作为一只新鬼，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如婴儿，以前的世界观已经没用。不过，我能感受到外面的危险，之前捕幽时出现的孤魂野鬼，还有后来的恶鬼都让我害怕。”外公的鬼魂茫然说道。

    几分钟后，林开才说道:“昨晚的法事不是已经送您去阴间或者是六道轮回了吗，为什么您的鬼魂还在这个世界以后一直这样还是会消散”

    外公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那个法师本事太低，根本无法送走我，或许是别的原因，甚至有没有轮回都不可知，反正我没有任何要进入所谓六道的感觉，也没看到传说中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明天过后，如果没有意外，我就会开始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外面的孤魂野鬼不魂飞魄散”林开好半天后才问。他的外公嘬了一下牙花子，连他都觉得和林开交流实在太累人……不对，是太累鬼。

    “根据我这几晚观察，它们互相吞噬，激发凶性，是让它们得以存在的一个原因。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强烈到无法放下的怨气执念，或者其他一些外因促成，但仍会渐渐失去理智和记忆，最后变成凶魂、恶鬼！”

    “外公那您没有什么执念吗”

    “执念也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何况外公这辈子过得也算称心，没什么大的遗憾，哪有什么执念！”

    “外公您在万人坑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说不清，有会动的尸体残肢，还有一种侵入体内要把灵魂拉扯出去的诡异力量……不知算不算传说中的摄魂……”

    爷孙一人一鬼交流了大半夜，林开反复试验后确认，如果他不打开阴阳眼，双耳也听不到外公的声音。

    这样一来，就不能简单说是阴阳眼了，外公帮他改了个名，把这个能力称为通幽。

    后半夜三点多，林开的母亲武萱披了件衬衫从楼上下来，她始终担心儿子那种状态，再熬夜能不能撑得住。林开察觉动静，连忙让意识回归本体，收起阴鬼和门外的棂车，恶鬼也随之消失。

    “妈，你怎么下来了！”林开主动说道。

    武萱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武家明，拿过一张椅子在林开身边坐下道:“妈来陪陪你外公，你要是坚持不住，就上去睡一会吧，白天还得熬一天呢！”

    林开诧异，他记得好像说不让女人守灵的，母亲怎么还来他看向外公的鬼魂，发现外公正慈爱地看着武萱，眼中有浓浓的不舍。

    “没事，我不困，妈你上去睡吧！”林开提起精神说道。

    武萱抱着他的头，心痛的说道:“还说没事，眼眶都黑成什么了，快去！”

    林开迟疑了一下，他外公的鬼魂也说道:“去吧小开，陪了外公一晚，足见你的孝心了，你这状态更需要休息。”

    “哦！”林开应了一声，站起身。他故意弄得动作有点大，把武家明吵醒。

    武家明看见林开的状态这么差，愧疚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自己守了大半夜。你和姑妈都去睡吧，接下来我自己守就行。”

    “嗯，那我上去了。”

    林开进入后面，慢慢往楼上爬。武家明想起还没告诉他在哪个房间，连忙叫武萱跟上去。

    “这孩子！”武萱嗔怪了一声，跟上楼把林开带到四楼他的客房。林开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熟睡，直到中午午饭时，才被一阵手机铃声叫醒。

    他的状态仍没有改观，脑袋昏昏沉沉的，摸来手机一看，是表姐林雪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接通之后没好气地说道:“干嘛狐狸精。”

    视频对面是个穿着运动长裤和短袖白t恤的女孩，胸部饱满高耸，脸若桃花般娇艳。她额头上方架着一副墨镜，用自拍神棍举着手机，背着一只小型登山背包。

    看到林开的样子，林雪噗的一下就捧腹大笑起来。

    林开翻了翻白眼，把手机放在床上继续躺着不动，直到那边笑得过瘾了，才重新拿起手机。

    林雪一看他的头像，又是噗哧一声，强忍了一会才说道:“你昨晚搞化妆舞会没卸妆吗这僵尸造型挺不错的哟！”

    林开看了看自己的头像，发现黑



008 守坟夜
    “喝……”八个青壮子弟合力，用元宝纸垫手，把棺材抬了出来，装到棂车上，随后迅速把四个边栏组装回去。

    在法师一声“启棂”后，当的一声锣响，前方轰天炮和鞭炮连绵响起，有人撒出纸钱，八名青壮又齐喝一声，推着棂车往村外行去。

    法师手执法幡，和另外三名同伙敲打法器跟在棂车后，一行人抬着葬品又跟在法师身后，随后才是武胜松捧着香炉，和林开等一帮送葬的亲属，肩上搭着白毛巾在后边追赶。

    林开不由自主又忆起高铁上的那段经历，两相比较，这边要热闹得多，不但轰天炮和鞭炮声没停过，敲打法器也是不停，加上那许多或是抬着、或是端着的葬品冥器，让他感受不到噩梦里的那种恐怖氛围。

    送葬的队伍出了村口，就转向后山的土路，走了有一公里上下，在山脚部位是一片坟地，已经挖好了墓坑。

    接近山脚时，送葬的亲属越过棂车赶到前边，先一步来到墓地，把孝棒集中丢在旁边，每人都抓起一撮泥洒进墓坑里，然后迅速让开地方。

    紧接着，棂车在一声齐喝中直接被推了上来，这“越野”性能令林开侧目，但他看到棂车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四面边栏再次被拆开，推车的青壮子弟用几条粗绳穿过棺材底部，从两侧拉着绳子把棺材升起，一边齐声吆喝，一边绕着墓地走了三圈，最后把棺材悬空拉到墓坑上方时，又齐喝三声，用力拉动绳子把棺材上下抛了三次，才放入坑里。

    鞭炮和轰天炮齐鸣，葬品和冥器被堆在一起点燃，林开等人各自拿了一顶草笠往回走时，八名青壮子弟开始往坑里填土，立成一座新坟，插上花圈。

    林开走出老远还不时回头看，这时太阳西沉，仍是白天，看不到外公的鬼魂。他只能心里默念，希望外公晚上不要太早出来，起码要等他和表哥到场后再现身。

    回到村里，进屋跨过火盆，又用柚子叶清水洗手，拿了一块松软的糕点和印有“福”字的小饼吃，所有程序才算完成。

    林开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走出屋外，决定守护外公的鬼魂去后，就立即返回东海市找苏小月。三张符咒的威力证明她是个专业人士，或许她能帮自己解决这种麻烦。

    ………………

    夜里七点半，天全黑了，武家明驾驶面包车和林开来到山脚，车子直接停在坟地边，距离林开外公的新坟只有三十多米。如果真有人挖坟，用强光手电一照就能看到。

    当然这是正常人的手段，林开不一定要这么守。他唤出阴鬼，转移意识后，留下本体在车上发呆，控制阴鬼走向外公的新坟。在身后十几米，那只被拘役的恶鬼跟在棂车旁边，对林开咆哮连连。

    “有这货在，估计一般的凶魂恶鬼也不敢靠近。”林开这时反而更加放心大胆，不再理它。

    阴鬼离开主体不能太远，林开感觉只能离开不到五十米的样子。他独自来到外公的坟前叫唤了几声，便见白影一闪，外公的鬼魂从坟里穿透泥土出现在眼前。

    “小开，你又来陪外公啊”外公欣慰地说道。林开直觉这话别扭，也没多费脑力去思考，干脆点头道:“我担心有别的凶魂恶鬼来欺负您。”

    “呵呵……咦”林开的外公看到另一边的恶鬼和棂车，惊诧了一下。那只恶鬼也看到了他，更加张牙舞爪，一副要扑上来撕咬的样子。

    林开心里一紧，说道:“外公，如果我们联手，您的武术能不能打败它”

    “不行啊，它对我有天然的震慑力，可能存在什么等级压制。”林开的外公比划了一下架子，摇头说道，“那辆棂车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它对我有好处，好像能送我去该去的地方。”

    “嗯”林开一楞，消化了好一会，又顺着与棂车的心神联系感悟了下，不得要领，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

    外公看了看自己的坟头，又看了看棂车，迟疑着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躺那里去！”

    林开想明白他的意思后，挠头道:“可是，我没带工具啊，怎么挖您出来”感觉好古怪，自己是来守坟不让人偷挖的，结果却要自己开挖吗

    “不用挖身体出来，那应该是装鬼魂身的，就我这魂体躺进去！”外公的脸色渐渐坚定，下了决心。

    “哦，那试试看，不过那里边很脏的啊！”既然外公说感觉会有好处，林开也不介意借此机会研究一下棂车。但是，要怎么弄

    他想起噩梦中的经历，那个恶鬼法师是这么用法幡晃了几下，棺材盖就自动打开的。但他依样画葫芦一番操作后，棂车和棺材丝毫没有动静。

    &



009 送棂得清气
    “行了，快盖上，我的魂体正在消散！”外公催促道。林开聪明了，挥舞一下法幡，传出盖盖子的念头，棺材盖轰然落下，两只纸人也嘻笑着飞到棂车前方。

    接下来要打上钉子吗林开四处打量，在棂车上看到了一把锤子和一些长长的钉子。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外公又没挣扎，应该不用打钉子吧

    他咚咚咚的在棺材上敲了几下，大声问:“外公，要不要打钉子”

    外公隐约传出声音说不用，林开便转身离开十多米，敲一下铜锣喊道:“启棂！”

    “吼！”那只恶鬼咆哮，对林开张牙舞爪一阵，被某种力量驱使回到棂车边，抓着棂车的边沿用力推。

    林开以为它一只鬼推不了，结果他想多了，虽然看上去很吃力，棂车仍在高低不平的坟地上慢慢移动起来。而且当恶鬼开始推车时，竟然变成了一个壮汉的形象，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狰狞。

    他又敲一了下，心里却在嘀咕要送去哪里

    “嘻嘻……”两只有头纸人从他身边飞过，在他外公的坟头上盘旋，林开心里一动，难道就送到坟墓去

    果然，不用他驱赶，恶鬼变成的壮汉推着棂车慢慢往新坟接近，每隔一会就吆喝一声壮力。当棂车接近坟墓时，没有停顿，就那么没入坟堆之下，两只纸人也飞扑向坟头，沉了进去。

    林开傻眼，我的棂车呢

    十几秒后，棂车又被那只壮汉推了出来，停到十几米外，他也重新变成恶鬼的形象对林开咆哮连连。

    林开摸不着头脑，突然感觉脑子一清，轻松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林开得到一丝明悟，因为他帮外公顺利送棂，得到一道清气的反哺。这道清气没有完全解决他目前的问题，却减轻了一些，大概回到了击杀恶鬼之前的状态。

    那只恶鬼突然停止咆哮，对林开多了一些畏惧，只敢对他呲牙咧嘴。林开通过手中法幡的感应，知道自己对恶鬼的控制力壮大了一丝，起码感受不到它会反噬的风险。

    他对棂车的感应也增强了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的强化，让他感应到棺材里的情形，里边已经空空如也，料想外公的鬼魂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他的感应中突然听到一句呢喃:“不入六道，唯有送棂！”

    谁在说话

    林开震惊，仔细感应和倾听时，又没有发现。

    不入六道，唯有送棂，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到底是什么存在给他传达了这个信息

    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不求甚解，反正既然这种“送棂”能够获得清气，他就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