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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然而天下出产玉英水晶最多的地方,便是东海之滨的原缯、郯等地,那里是工匠原本就能用当地出产的水晶磨制诸如水晶杯这样的贵重奢侈品。

    潡水一战后,墨家俘获了越王翳,在最后谈判的时候,便要了当时在越国宫廷内的一部分东海的水晶器皿工匠。

    这些年随着泗上玻璃产业的发展,各种镜片也开始出现,原本磨制水晶的工匠的子孙们不再去磨制那些顶级贵族陪葬或是日常用的水晶杯或是水晶剑柄之类的物品,而是成为了第一代磨镜工匠。

    许多贵族很痛恨墨家,但是泗上出现的东西他们却并不痛恨,而墨家也乐于赚他们的钱,千里镜在义师军中配属到旅之下,但在义师之外则是昂贵的奢侈品。

    平阴大夫手里的千里镜,总会让他想到墨家的奇技淫巧,然后便不得不想到那些可以扭转战局的火炮,终究还是墨家占优。

    他眼中看到的,便是整个义师的阵线都在缓缓向前移动,在敲掉了己方部署在前沿的小铜炮之后便停步不前。

    透过镜片,平阴大夫注意到那些在义师步兵阵前准备展开的、黑乎乎的铜炮,脸上阴沉的神色也正是源于这些即将展开、可以轰击营垒而自己这边却无可奈何的火炮。

    周围的将校和养的谋士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个个面露忧色。

    平阴大夫放下千里镜,叹息道:“墨家奇技,吾所不及。不止是炮多,连同操炮的人,齐人如何能及得上泗上”

    这时候并非是发感慨的时候,便有谋士道:“如今墨家士卒靠前却不攻,这显然是要展开火炮,轰击营垒。”

    “公需知晓,若是墨家火炮齐轰,我们只能挨打,那士卒军心必萎……”

    平阴大夫无可奈何道:“我如何不知便是最善战的士卒,以往若无弓箭,敌方却有弓箭不断攒射,那也只能是忍不住冲出去冒着箭雨厮杀。”

    “可现在……我如何厮杀”

    “若是全军移动,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士的黄昏(中)
    这怒发冲冠的士将剑横在身前,双手捧着,伸长了脖子如同骄傲的鸿鹄,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脉动的血管就着青色的铜剑,其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士人的骄傲。

    平阴大夫讷然不语,那士人又道:“昔年我在市井之中,为求谋生而投身于您,数年之后才为上士。今日一战,我为您谋划,难道别人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您以为,鞔之适只会布置这样的阵法吗他是临机应对,您若不背水列阵而是分军左右,难道他还会这样布阵”

    “事已至此,您不问如此这样又该如何应对,却后悔已经无法改变的事,这难道是作为贵族应该有的气度吗”

    “这就像是,猛兽折断了腕足,不去想折断了腕足如何捕猎,却趴在那里后悔,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小心一些了!您可见过这样的猛兽若能这样想的,只能是蝇鼠虫豸,却绝不会是虎豹狼兕!”

    一番激烈的言辞,让平阴大夫怒气上扬,却有碍于自己平日好养士的名声,看着那口近在咫尺的剑,终于无动于衷。

    最关键的,便是事已至此,如今其余人也实在没有什么谋划。

    沉默许久,平阴大夫终于道:“是我的错,先生息怒吧。”

    如是再三,那士人这才长叹一声,收回佩剑道:“如今,只有一法。齐人有善技击者,您编为营旅。又有那些禄足以代其耕的分封之士,皆善击剑。”

    “古人言,士无战车仍为士、卒有驷马依为卒。”

    “士人勇猛,远胜农兵徒卒。大夫养士分封,也正该用于此时。”

    “如今之计,只能选拔猛士,待墨家的铜炮尚未展开之际,攻到墨家阵前,拼死毁掉那些铜炮。”

    “背水列阵的策略是我为您谋划的,那么请让我率技击士与分封士,敢死以报。”

    平阴大夫心中一动,他估计墨家的战略是缓慢推进,挤压压缩自己军阵营垒的空间。

    这火炮就是墨家这个策略的最大依仗,若是能够毁掉墨家阵前的那些火炮,自己结阵而守,只要死拼,撑到五日便算是获胜。

    刚才他的确后悔了,但那士人一说,他也明白自己后悔的并无意义。

    且不说野战战车展开所需的空间会分散防御的力量,使得墨家更容易攻破,便是那士人说的墨家不是只会这么列阵你若变阵人家也会变阵这一点便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如今这骄傲的士人虽然折损了他的颜面,可现在却要带人突击,一旦成功,那么守卫起来就容易的多。

    这也算是个解决的办法。

    既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平阴大夫便依旧恢复到原本贵族的“优雅”,躬身道:“如此,劳烦先生了!”

    那士人点点头,坦然地受了这一礼,转身去做准备。

    军帐内,这士人披挂上革甲,又加了一层,将剑悬在腰侧。

    他的朋友正在帮他将背后的革甲披好,朋友长叹一口气道:“此事纵能胜,您恐怕也要死啊。墨家步卒就在火炮之后,昔年潡水,越人致师勇士化为齑粉。火药一出,世再无无双之勇士。”

    那士人仰头大笑道:“我岂不知此番我以抱定必死之心。”

    “昔年豫让刺赵,曾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夫非吾知己,若在市井,他今日的一番话,我必然血溅五步,将其刺杀。”

    “只是……昔日为养老母,投身于他,衣食皆其所出,无以为报,只能以命相答。”

    “他今日说什么后悔的那些话,不正是在说我我能想出的对策,便是如此。”

    “今日之后,我和他再无士主之情。可今日之前,我还要拼死冲杀才能偿还我欠他的一切。”

    “今日……不管我死与不死,我都自由了。”

    “我欠下的东西,我还完了。今天这番话,便足以看出,这人不是我的知己,在这样的手下,我如笼中之鸟。若能死以解脱,不若去死!”

    那朋友知道这是士的原则,话已至此,已经不能够劝说以改变主意。

    他手指在拉紧那些革甲上的束线的时候,嘴里道:“义有大义小义之说,难道这样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

    那士人回头,看了朋友一眼,听明白了朋友的意思,但却摇摇头。

    朋友道:“昔年聂政,受严仲子百金为贺。后严仲子求以杀侠累,却正赶上潡水之战,他推辞了严仲子而前往沛邑以助朋友。”

    “从沛邑归来,严仲子再来,可他却只身入秦,刺秦君与渭水畔,为秦绝人祭河伯之陋习。”

    聂政是士,而且是非分封的血统士,而是市井间崛起的新一种士,朋友举得例子很恰当。

    可那士人却道:“其一,严仲子不过与聂政百金为贺,而公造冶与聂政刎颈之交,两者同求,聂政去助公造冶,这理所当然。”

    “其二,聂政入秦之前,秦公子连与聂政千金,聂政全部还给了严仲子,还以十倍。于是他才入秦。”

    “我为人,人恩我一粟,我必还其斗米!我为养老母投身平阴大夫,多年间也为他做了一些事,但却不足以十倍偿还。”

    “今日事,背水列阵之策,可还七倍。遣技击士攻墨家炮兵,若胜,可还三倍。若不能成,便还不了三倍,我只能再把自己这条命还给他。”

    “我不是为知己而死,我只是为还债而死。”

    “我若复自由之身,早已前往泗水。可惜,看不到那些泗上的庶农工商出身的风云人物了,若能和他们交往,必是人生一大快事,当不醉无归。”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向往的神情,双眼望向远处,似乎已经喝醉,正在回味那种与知己相谈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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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士的黄昏(下)
    消息传到那士人耳中的时候,那士人已经穿好了革甲,擦拭了武器,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必死之心。

    当传令的人说完之后,那士人的表情先是呆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命令。

    呆滞了许久,左边的脸有些抽搐,并不是愤怒,而是希望在呆滞之下,用面部的肌肉带动出一丝仿佛以示自己无所谓的狂放的笑,但心中的痛让他连这个最简单的表情都难以做出。

    如此抽搐了三次,僵硬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仿佛苦瓜一样的笑。

    一发不可收。

    嘴角向上牵动后,便是整个嘴角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笑声回荡在帐篷之内。

    笑了许久,他忽然回身看了一眼想要劝说他的朋友,躬身一拜道:“勿忘所托!”

    朋友正要答应,他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铜剑,横剑在自己咽喉之间,猛然一割,倒地而亡。

    血喷出,染红了帐篷。

    就在旁边的朋友没有惊呼也没有痛号,而是等到他倒地之后,提剑又在他还在抽搐而痛苦的身躯上朝着心脏猛刺了一剑结束了他的痛苦,跪下来抹平了那人尚未闭上的眼睛,明知道他已经听不到,还是用一种极为真诚和郑重的声音道:“必不敢忘。”

    …………

    齐军营中,那些接到了集中起来准备突击墨家炮兵的士们,并不沉默。

    偶尔有人抬头看着远处在前沿越过营垒在军阵中砸出一片痛哭的炮弹,咒骂一句。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士在下一次大炮的轰击响声传来的时候,忽而感叹道:“这天下要完啊……”

    他所说的天下,不是指的九州大地万千庶民所组成的天下。

    他所说的天下,只是一种规矩。

    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诸侯有国、大夫有家、分封武士禄足以代其耕的制度。

    这制度,只是天下的一部分,但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整个天下。

    一声声的炮响,就像是在验证他的话,也让他的话引来了更多人的赞同。

    “两军决胜,本来就是靠士的冲击来决定胜负的。昔年我父亲随君侯伐鲁,两军对垒,一鼓作气,战车冲击,直接冲垮了鲁人的军阵,大获全胜。”

    “可现在呢”

    说话的士撩开自己革甲覆盖之下的手臂,露出手臂上一处巨大的创口,惨笑道:“几年前我随军伐最,义师参战。战车尚且还在集结,对面的铜炮就已经打来,一块石头直接砸穿了我的手臂。”

    “我的伙伴做车左,冲击到义师军阵前,正要引弓,对面火枪齐发,直接被打碎了头颅!”

    “那些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庶农,一些才进入军营不过两三年的庶农,甚至有些不过操训了一年……”

    骂声中,许多中年士人颇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愫,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开始发声说这天下怕是要完的中士,苦笑道:“我从五岁开始,就在家中用小弓习射。”

    “十二岁便开始学剑,八年寒暑,从未间断。”

    “我为了能够在奔驰的战车上射准目标,每日都要在战车上站立许久,就为了能够在战车奔驰的时候,仍旧可以保持手的平稳、可以迅速引弓。”

    “冠礼要用自己亲手射猎的白鹿皮做帽子,我为了射杀那头白鹿,深入荒山奔袭不停,差一点被老虎吃掉,最终得到了那头白鹿,以此做冠礼之冠。”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那顶武士帽,正是鹿皮的。

    “十几年的苦练,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我在最地刚刚冲击,马匹就被枪炮击杀,我从战车上摔下来,和伙伴一起向前,可还没接近到可以用剑的地方,我的伙伴就被那些铜炮喷出的砂石铁球打的粉碎……俘获我的,竟然只是一个曾经连自己的份田都没有了隶农!”

    类似的故事,类似的经历,总能引发最多的共鸣,和他经历相似的人很多。

    分封制下,他们不需要做低贱事,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有锤子冲个锤子
    这些高呼着攻击异端口号冲出营垒的士人,并没有等到冲击的命令,而是在激愤之下的率先行动。

    几十人越过了营垒,朝着墨家军阵的方向冲去,没有掩护,没有阵型,有的只有无限悲壮。

    当这几十人率先冲出去后,那些集结起来的士与技击士,也都在各个方向朝着墨家的军阵发动了冲击。

    他们的身后,还跟随者数百名的徒卒,虽然没有了战车,但是这种冲击徒卒依旧要跟随。

    只是齐国的军阵整体未动,平阴大夫不敢动,一旦大阵催动,很容易混乱。

    眼看着那些冲向墨家军阵的士,平阴大夫盛赞道:“壮哉!勇士!若能夺毁墨家铜炮,皆受赏!”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次决死冲击上。

    若不然,墨家的火炮不断轰击,这边却不能还击,军心士气的崩溃那是迟早的,出现缺口也是必然的。

    整个战场北侧,六指那边的十五门在前沿的炮,成为了首当其冲之处。

    六指在山坡上,一脸无奈地看着远处冲击的齐人,皱眉道:“这是要求死”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己方的铜炮,因为实在是太明显。

    不过他丝毫不紧张,从适命令两个师全面展开成薄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齐人可能的反击也只能以步兵为主。

    不是因为齐人一定要按照适的计划来,而是因为适确定齐人不会集中战车冲击才选择这样布阵。

    战车想要展开需要的空间太大,而且一旦溃败引发的连锁反应是齐人不能承受的,展开的空间太大就意味着阵线更加薄弱,处处都是漏洞。

    用战车做营垒,依靠弩手火枪手和弓手固守,缩小防御的面积,这是正确的。

    唯一的错误就是齐军的炮兵轰不过义师这边,否则这就是一招妙计,一招足以撑到五日十日将重地变为死地的妙计。

    六指不知道那些冲击的齐人,都是血统士或者是能力的技击士。

    在他眼中,这些冲击的人,只是肉搏精锐。

    放在义师这边,也就是之前用以混战肉搏决胜的、使用剑盾的备城门之士;亦或是现在冲击之前会发一些铁楔子用来毁掉对方铜炮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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