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梦醒千年

    悄无声息地破坏玻璃，非法潜入之类的事可以算是杀手的必备技能之一，对莱维是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枪手赖以生存的视力在缺乏光线的狭窄通道里得到了最好的发挥，何况他还有连吸血鬼真祖都自愧不如的敏锐感知力。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曾经的职业经验使莱维没有走错岔路，很轻易地就来到了舞台后方的休息室附近。

    对方并非表面上那样的普通偶像歌手，贸然接近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好在他能够感应到少女存在的迹象，或者等她离开后再施行跟踪，是比较安全的做法。

    莱维靠着墙角，思索下一步的对策。比起别的特殊能力者，谨慎行事是他的好习惯。托敏锐的感知能力所赐，总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中寻找致敌死命的空隙。

    但经验派未必就有优势，有时候过于自信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等莱维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

    密闭的走廊内，突然鼓起一阵飓风。毫无准备，匆忙取出黑色装饰枪抵挡，结果被强烈的冲击撞飞，直接砸穿了为隔音效果而特制的厚实墙壁，几乎让他坐倒在刚才还举行了演唱会的场馆大厅内。

    竟然能够避过吸血鬼真祖都无法逃离的感知！而力量却又如此霸道，专精隐匿机能的杀手，很少会这么多才多艺啊。

    撞到了好几排隔离铁栅，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的莱维，凝神盯着从破洞中步入的男人。

    凌乱的金发下，是乍看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英俊面容。一袭黑衣的打扮，和脸上的冷漠坚毅相映，男人右手握着让莱维吃了大亏的金属巨剑，缓缓向他走来。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太没礼貌了。”

    近年安逸的生活，让原本寡言的冷酷杀手有向花花公子发展的趋势，虽说据伊芙所言，未任职宇宙杀手前的莱维本就是这个样子。

    但现在的废话，绝非战斗中不合时宜的寒暄。究其原因，是无奈刚才的迎击过于仓促。力量本就不是他所长，刚才武器碰撞的瞬间，让他差点产生berserker死后复生的错觉。不光直接承受冲击的右手，仅仅担任缓冲卸力工作的双腿，都感到些微的麻痹。在没弄清男子和疑似魔法师少女的关系、很有可能遭到腹背夹击的状况下，莱维必须尽快提升到最佳状态。

    可惜敌人看上去没有跟他攀谈的兴致。只见金发男子右脚猛地一蹬，瞬间跨越了两人间不短的距离。闪着寒光的铁剑迎头劈下，那是要把莱维一刀两断的决绝杀招！

    连忙侧身闪避，但他的应对像是早已被对方预料到。金发男子在武器即将陷入地面的一刻，在空中无法借力的情况下，硬生生靠腰部的力量扭转身体，手中的铁剑挥向莱维下一步的立足点。

    强行变招虽导致丧失了雷霆一击的迅猛，只是对付身体尚未恢复的莱维已经足够有余。

    不能再犹豫了！

    顾不上侦查行动应该隐藏实力之类的教条，半空中的莱维发动瞬移拉开双方的距离，然后把枪交到完好的左手，把第一颗子弹送出。

    男子显然不是像辉夜那样来自古代，实际上辉夜也并不对枪械陌生。在看见黑色装饰枪时，他就已经有所防备。即使被莱维诡异的移动方式所惑，他依然下意识地做出躲闪动作。

    以枪为生的杀手，所射出的子弹又岂能那么简单避开也不知道是莱维的运气太差，还是金发男子的运气太好。仍未脱离目标的子弹恰巧撞上男子左臂上的护肩，让他侥幸地保住了一条手臂。

    短暂的交手就令两人各自差点遇险。他们都不是从未进行过实战的理论系菜鸟，压下心中的波澜，不敢把注意力丝毫从对手身上移开。

    莱维更是本就没有一发子弹解决战斗的妄想。没等见到攻击的结果，他就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以金发男子为中心，划着圆弧围绕他快速的移动，同时从各个角度接连不断地射出以‘气’构成的子弹。而对手亦不负莱维先前给出的评价，单臂挥舞起巨大的金属剑，就跟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般的自如，每每能及时出现在着弹点之前，挡开将要命中的攻击。

    拥有不逊于莱维战斗素养的金发男子，在发现自己错误估计莱维的作战方式后，并不急于进攻。对自己体力十分自信的他，举重若轻地挥舞着巨剑，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场遭遇战拖入比拼持久力的泥潭。

    暂时占据了主导地位，无法让莱维放松。现在的情况假如持续下去，就等于落入了金发男子的圈套。首先，比拼体力他就不符合他的战斗哲学。何况时间拖久了，待到那位魔法师少女找来后，相信情况会立时逆转。

    必须速战速决！

    双方都仅有一件武器，只需做出单向的防御。这四位上的惯性，就是莱维的机会。

    杀手是死亡线上的舞者，谨慎是良好的基础。但冒险精神才是完成不可能任务的必要条件。只要给予杀手足够的把握，他们绝对敢于大胆地抓住！

    莱维笔直前冲，对于固定的目标，根本无需瞄准。在对方惊诧他行为的瞬间，忽然整个人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在另一侧时，几乎没有时间差地，送出了第二发催命符！

    莱维对距离的精确计算，抵消了能力发动耗费的时间。两发子弹几乎同时飞向站立不动的金发男子。

    只有一把武器，即使那是防御面积堪比塔盾的巨剑，也难以抵挡来自左右两边的攻击。而等他反应过来后，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依靠双腿逃离近在咫尺的子弹。

    世事捉摸不透，所以才有了命运这个词语。一切顺心如意，还有谁会去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

    以为别人受制于思维的惯性，莱维却没想到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面对两颗催命符的金发男子，冷漠的表情丝毫未因理论上必然命中的攻击而改变。他手中沉重的金属巨剑，在莱维的讶异中发生了变化。一把形似砍刀的武器从厚厚的剑脊中弹出，男子立刻双手齐挥，凌厉的转身将致命的攻击轻松瓦解。

    短暂的过后，被劲风波及、不少座椅被从地上拔起的场馆大厅，渐渐恢复了平静。两位惺惺相惜的作战专家，同时放弃了无意义的试探。彼此凝视着，想要寻找决定性的契机。

    “请问，这位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莱维暗暗叹了口气。很少失手的感知能力，今天竟然接连出错。第一次还能以金发那字是经验丰富的战士，熟练掌握潜行的技术来安慰自己。现在居然连孱弱的魔法师都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逼近到身边。

    难道她在魔法上的造诣比辉夜还要高莱维对魔法方面实在不怎么在行，如果换了依文甚至凛来，还能给个准确点的评价。但估计更可能是整个场馆已经被布下了类似结界的东西，既干扰他的感知，又隐匿了主人的气息，真是方便的能力啊。

    褪去舞台上耀眼光芒后的少女，缓缓步入场中，阻隔了对峙双方的视线。

    “只是稍微有点好奇而已。”




十九、一个接一个……少女你们是说好的吗？
    “跟你走在一块太累人了，就不能在穿着打扮之类的地方想想办法吗赵云。”

    少年手撑着拐角的灯柱，埋怨跟在他身边的同伴。

    “穿着打扮在下自认衣着应该符合这个时代的普遍常识，若尚有需改进的地方，请明示。”

    “呃……这个……”

    悠二看向走到他身前的同伴，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除了脑后扎起来的长发外，可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束了。

    没错，就是长发。悠二暗暗点了点头，自觉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可这个问题早就不是第一天发现，现代人除了少数特殊行业，比如文艺与体育，尤其是在学生群中，留长发的多是不。良少年。但他又没办法说服自己的同伴减掉引人注目的长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成绩优异的坂井悠二，对中国古代这句话，还是知道的。要让来自古代的人减去长发，绝对是一种侮辱。喜好三国历史的他，当然知道曹操割发代首的故事，所以虽然不想引人注目，悠二从未建议他的servant，来自三国时期的无双英雄，减掉他的长发。

    “赵云……”

    刚想开口引开话题，同伴就伸手阻止了他。

    “如无必要，请勿直呼在下的姓名。英灵……”

    “抱歉，英灵不能被别人知道真名，以防止通过历史记载找到他的弱点，对吧”

    悠二连忙摆手，有点无辜的样子。事实上从小被灌输要待人有礼的他，总觉得称呼他人省略姓名不太礼貌，所以常常会忘记这点。而且……

    “常山赵子龙会有什么弱点吗我看书的时候可从来没发现过呢。”

    悠二的小声嘀咕，又怎么能瞒过英灵那远超常人的听觉呢

    “非也，且不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乃马上战将，下马步战本就非吾所长。云之枪法多为马上习得，若他人得知，只需稍加注意，便能寻得吾之枪法的破绽。是以虽略显狡诈，却仍需隐瞒云之真名。”

    “是，我会记住的。”

    赵云一番话说的悠二十分惭愧。喜好三国历史的他，当然知道这位白马银枪的战将是真正的君子。虽说兵不厌诈，但可以隐瞒真实姓名，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吧。如果赵云被击败，自己一个平凡的高中生，连逃跑的机会都无法奢望。悠二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有点讨厌，明明是他拖累了这位英雄。

    “回家吧，master.”

    赵云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因自己的话有点消沉，但他是一位将军，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别人，只好拍了拍悠二的肩膀。

    “嗯。”

    默默地跟在赵云身后，悠二想着两人初次见面时这位英灵曾说过的话。

    拥有庞大的魔力储量与优秀的潜能，所以才被圣杯选为master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副平凡的身体，会拥有魔力如果不是见识了英灵召唤的奇景，他还是个连鬼神都当做笑话的高中生啊！如果真的拥有特殊的能力，为什么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呢

    深夜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servant不在家里，他就知道赵云一定是独自寻找常人难以理解的敌人去了。明明是一场战争，身为搭档的自己，只能懦弱地躲在家里。

    圣杯据说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神器。在此之前的坂井悠二，和其他学生一样，认真完成分内的学业，考取理想的大学。毕业后找份不错的工作，让父母不必为自己担心，仅此而已。即使知道了圣杯的存在，他也找不到非得依靠超自然能力才能实现的愿望。

    也许买彩票中头奖，可以让他不用奋斗。可为了如此卑微的愿望去浪费万能的许愿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何况虽然赵云没有说过，但圣杯应该只能实现一个愿望。悠二认为自己的遭遇已经足够离奇，不会再有漫画中那种实现三个愿望的神龙出现。就算是神龙，也有无法实现的愿望。他不认为一名只会躲在别人保护下的弱者，拥有抢夺别人拼命得来的成果的资格。

    必须做点什么。少年的执念，和他的年龄一般单纯。既然有优秀的潜能，那么只要努力，应该就能帮上些忙吧。

    悠二目光中带着敬仰，望着身前伟岸的背影。

    最好的老师，不是已经出现了么

    哗……哗……哗……

    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的声音让跟在赵云身后的坂井悠二脚步停顿了一下。

    是风吧。少年回头看了眼树木遮盖下的草丛。草丛的旁边是两根石柱组成的简单进出口。其中一根柱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因为这是一座公园——名为丧家犬的公园。

    归家途中的两人正好经过公园的门口。太阳早在好几个小时前就收工睡觉了，路上仅有的照明设备路灯，到了这附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剩稀疏的几盏。也许是为了配合公园的名字特意营造的恶劣环境悠二总觉得不远处的公园显得颇为阴森。再加上那个让人一看就失去游玩的名字，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连路灯坏了都没人来修吧。

    身前的同伴好像注意到了悠二，放慢脚步等着他跟上似地。悠二又回头看了一眼，加快速度连忙跟上赵云，自从目睹英灵降临后，他好像变得胆小了。

    人类就是如此奇怪的一种生物。明明几天前还是个无神论者、胆敢夜闯荒废大宅的勇敢少年，在心中的常识被现实打破后，渐渐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如果现在哪个同学再跑来跟悠二说什么怪谈只是吓唬小孩子之类，虽然以他的性格不至于和对方争辩，但心底一定会不以为然。先前为了证明勇气而干的事，现在的他是不敢再尝试了。

    哗……哗……

    使气氛降到冰点的诡异声音枉顾少年的期望继续传来。这次悠二决定不去理会，流浪猫狗在草丛里走过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学园岛上的流浪猫狗数量比其他城市稍少，但依然存在，所以那并非什么值得注意的怪异现象。少年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快步跟上赵云，却不想才向前几步就被迫停下。

    “赵……怎么了”

    悠二有点惊讶地看着在身前停下脚步的赵云，他总算及时想起了对方的嘱咐，没有把英灵的真名喊出来。

    一身白衣的英灵没有立刻回答master的问题，而是一个转身，把少年挡在了自己身后，双眼紧紧盯着少年刚刚观察过的草丛。

    哗……

    什么东西拨动草丛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不过稍加注意就能发现，那个声音越来越小，每一声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长。如果真像悠二猜测那样是流浪猫之类，肯定是很久没有进食，快要筋疲力尽的可怜小动物。

    “是谁请出来吧！”

    悠二奇怪的目光下，赵云对着草丛的方向开口。先前嘱咐过master隐瞒自己的真名，现在他也秉承着谨慎的心理，尽量模仿现代人的说话方式，没有喊出‘何人在此’这类一听就令人联想到他出身的言语。

    站在原地等待了一阵，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示。按理说自己发现了英灵，那么对方英灵肯定也发现了自己，何况近在咫尺的距离，根本就没必要、也没可能继续隐蔽偷袭。赵云原是征战沙场的名将，见识过无数阴谋诡异。要是按照他的习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掌管千军万马的他，不能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做。只因身后站着的，并非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士兵，而是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他保护的普通少年。

    示意悠二站在原地不动，随后赵云突然一跃。在半空中取出自己因圣杯赋予能力而隐藏起来的武器，右手持枪，笔直地冲向草丛中埋伏的敌人！

    回避、反击、惊慌，甚至连可能性趋近于零的求饶也曾设想过。但对方却并未如赵云所愿，采取上述任何一种应对方式。英灵总不至于玩弄装死的小把戏，何况英灵死后也不会留下尸体。那么赵云眼前这名仍然匍匐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女孩，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和自己一样黑色的长发，因为身高矮小而略显夸张。背部朝上趴着的姿势，披着几乎裹住整个身子的黑色长袍，别说相貌，性别也是靠发型猜测得出的结论。若非能够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女孩冰冷僵硬的身体绝对会被路过的好心人误认为死去很久。

    赵云是一位将军，战争与杀戮有着本质的区别。想当初，正是为了结束残酷的乱世，他才选择了征战四方。如非必要，他绝不希望自己的银枪沾染鲜血。此刻面对的是一位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何况身为英灵的赵云，还发现了一件引起他注意的事。也许，这个孩子不一定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即使她同样是为争夺圣杯而来的英灵。

    “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