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元佑脑中嗡一声,一片空白。
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高高地举着斧头,要再朝着倒地的男人劈砍下去。
那男人被他骑在身下,头颅不知被砍了多少下,脑浆迸裂,不成人形。
元佑咣当一声丢下斧头,睁大了眼睛,抬起双手,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又忽然想起什么,连滚带爬地在血泊里冲过去,跪坐在地,双手颤抖地、紧紧地拥住哥,不住地张嘴,却只能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哥啊……哥……”
元佑已说不出其他的话,他朝着自己的脸,狠狠地锤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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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将军令·苏相
十日后。
在京城百姓们诧异的目光里,乞丐般的胡人少年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巍峨的城门,他面黄肌瘦,满身的风尘,停在来往的人潮之中,缓缓抬起头,望着这偌大京城的繁华光景。
好大啊……这就是京城
该把信交给哪位大官呢
元佑茫茫然地往前走去,他饿得眼冒金星,周围百姓们都捂着鼻子绕开他。
不知往前走了几步,元佑忽然被侧旁面摊里一个声音唤住:“哎,这位小哥,来我这儿吃碗面”
他警惕地转过头,见是露天面摊里一个店小二招呼他,笑呵呵的,不像坏人。
“我……”元佑咽了下唾沫,“我没钱……”
店小二眼珠一转,露出些失望的神色来,挥挥手:“没钱你搭什么话,去去去。”
“你这小二怎么仗势欺人他的面钱,我付了。”
元佑正要木呆呆地往前走,忽然又听见面摊里传来一声清朗少年音,他转过头去,见是角落位置里坐着一黑色锦衣的少年,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碗面,正慢悠悠地吃喝,招呼他同坐。
元佑犹豫一下,过去坐在少年对面。
这少年眼神坚毅,像是个习过武的好手,笑意和善,替他点了一碗阳春面。热腾腾的面条上桌,元佑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看面碗,又抬头瞅瞅少年。
“愣什么吃吧。”少年笑道。
元佑又吸了吸鼻子,抓起筷子,在周围食客们嫌弃的目光里“呼噜呼噜”大口吞咽起来,他也顾不得面汤滚烫,金灿灿的汤水顺着下巴滑下来,滴落在衣襟。
“你是胡人”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好奇他的长相。
元佑放下面碗,摇摇头:“我是汉人。”
少年点点头,倒也不再追问,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笑问道:“看你来这京城,好像有什么事要办,是什么事”
元佑愣愣地望着对方,盯着对方明亮的黑眸。
这一路颠簸,担惊受怕地躲着官兵,又不知打了几场生死仗,才终于饿着肚子来到京城,此时忽然遇见个年龄相仿的热心人,元佑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哗啦啦涌出暖流。
“我……我受老爷之托,有一封信,要交给朝廷看。”元佑想了想措辞,结结巴巴地回答,“就是……越大的官儿越好,最好是直接给皇上……”
少年认真地听着。
“越大的官儿越好那你可以直接去找宰相啊,苏相。”
“苏相是谁”
“他叫苏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够大吧”少年笑道,“你把信给他看,他肯定能转交给圣上。”
元佑的碧眸中燃起一丝希望:“苏相住在哪”
他这问题太过天真,少年无奈一笑:“这个……在丞相府,不过一般人难得进去。”
元佑眼中的希望又熄灭。
“别失望啊。”少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赶得巧,我听人说,苏相今天要乘马车出城呢,你只要去拦他的马车,肯定能成。”
苏相,马车……
元佑将这些关键词默默记在心里,向少年道了声谢,按着他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前走。不知绕过了几条街坊,元佑被涌动的人潮推了一下,他踉跄着再抬头,见正前方一辆气派的马车缓缓驶来,带刀侍卫开路,百姓们纷纷让路。
这个……就是苏相吗只要把都尉的信交给他……
元佑挤在人群里被推来搡去,他咽了下唾沫,盯着侍卫们腰间明晃晃的刀鞘,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插在哥胸膛里那一柄长刀。
元佑一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愣愣地站在人群里,望着苏相的马车缓缓路过自己眼前。
后方一道视线静静注视着他,那是方才的黑衣少年,此时已敛起明朗的笑容,一张脸习惯性地带上冷漠的意味。
元佑只觉得身后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把,他没防备,直直地往前踉跄几步,正摔倒在苏相的马车前。几个侍卫惊讶地望着他,厉声道:“速速让路——”
这一声反而惊醒了元佑浑浑噩噩的神智,他晃晃脑袋,连忙朝着苏相的马车跪拜下去,高声道:“草民……草民有信给大人,乌城有叛军!”
“叛军”这一词被他仓促地喊出口,顿时在百姓之中掀起狂澜,无数百姓露出惊恐的神情,几个侍卫无措地对视,忽然听见马车内淡淡飘下一声男子的命令。
“接。”
“是!”
几个侍卫连忙跑过去,接过元佑手中呈上的圆筒,掀帘递入车内。
这一刹那,元佑看清了传说里这位大人的容貌:他身着肃然的官袍,衬得挺鼻薄唇愈发秀致,于刹那间与他淡淡一瞥,薄唇微扬,露出温柔却不可触及的笑容。
车帘垂下。
元佑愣愣地起身,退到一旁,目送着这位云端里的大人远去。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数日后。
经苏相所谏,一场被揭发的阴谋传遍了朝廷与民间,那日胡人少年送来的信中,竟深藏着如此大逆不道的秘密。
乌城太守衡远,蛊惑百姓,意图以“贪狼”之谬名养兵谋反,被都尉李沉识破,派人递交书信一封,揭露此阴谋,朝廷得以将贪狼军扼杀在摇篮。
先前便时有叛军传闻暗涌,此时得以浮出水面,终于了却君王心头一桩大事。
与苏相一番长谈后,陛下龙颜大悦,下旨彻底围剿乌城“贪狼”军,活捉叛军之首衡远,择日调李沉回京。
残阳如血。
乌城太守府内。
朝廷的兵正一步步逼近,所有的婢女下人已在惊慌中撤出府邸。
屋内灯火昏暗,只剩下寥寥两个人影。
“……以及,太守衡远畏罪自缢。”贵客负着双手,慢慢地在屋内踱步,他话语微微一顿,转身隔着斗笠望过来,平静开口,“这是最好的结局。”
衡远颓然往后踉跄两步,脸色惨白,跌坐在红木椅上,喃喃道:“畏罪……自缢……这便是你说的弃卒保车”
“是。”贵客微微点头,“大人要为自己的鲁莽承担恶果,不是么在真正的历史上,大人
第82章 将军令·天河倾雪
在娘的描述里,阿爹是这个草原的英雄,忍痛与襁褓中的自己分别,再也没有回头。
在他的记忆里,阿爹是个笑声很大的汉子,骑着马,英姿飒爽。
阿爹曾传信一封,信里说他们与汉人终将和平往来,在族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阿爹再也没有回来,族人说是他轻信李沉,自作自受。
听闻阿爹战死的那天,娘擦干眼泪,拉着族人们的手,为阿爹唱了一夜安魂的挽歌。
阿爹是否化作了盘旋在这草原上的鹰他不知道,只是每次看见天穹有鹰盘旋的时候,他都会落下泪来。
他一直坚信,阿爹是被那个叫李沉的汉人杀死的。
中原来客冒着风沙来到他面前,将这神奇的法宝交给他,他却始终不敢拨动法宝,去看一眼当年阿爹战死的战场。
——直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带他来到当年的战场。
千里狼烟,遮天蔽日,触目皆是血色,入耳皆是兵戈声,孟决明护着被战场吓坏的胡族少年,凭着记忆一路往前冲,低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你爹和李沉不是敌人,相反,他们差一点成为挚友。”孟决明压低少年的脑袋,低声道。
“你这骗子……”少年用力拨开他的手,二人身旁却忽然倒下一名士兵,目眦尽裂,少年骇然惊呼出声。
孟决明捂住他的嘴,示意他看向前方。
残阳余晖里,两方将领拼杀正酣,少年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拓跋荒。
李沉一刀斩去,血色飞溅。
孟决明紧紧捂住少年的眼睛,任着他踢打自己,低声道:“你只需要听清楚,你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在旁边吴云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拓跋荒躺在地上,对李沉笑,嘴唇开合。
这一次,他蹩脚的中原官话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少年忽然停止了挣扎,仿佛化作一尊雕像,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有泪水正顺着孟决明的指隙流下来。
“兽神的子民,宁死不受辱……”
宁死不受辱。
他早已做好了魂归苍天的准备,在这人人成魔的战场上,赐死是对败将最高的尊重。
李沉缓缓提起刀,对准他的喉咙,刺了下去。
利贞五年,李沉斩拓跋荒。
孟决明送少年回到了属于他的年代。
他不指望以少年的年纪能明白什么,少年却再也没有开口提及过拓跋荒的事,连问也没有问过。
这样做……对一个孩子来讲,是否太残忍了孟决明默默地想着,想起自己弟弟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是个逃学去网吧的初中小屁孩。
不过他既然身在乱世的胡营,迟早要面对,这是和现代不同的。
阔别胡汉战乱的多年后,孟决明拿着铜镜,站在欢歌笑语的篝火旁,目送少年转身离去,回忆着临别时少年冷冷抛来的一句话。
“我已经答应了人,当日之事,永不对外人提起,对不住了。”……
孟决明听着歌声,拿着铜镜,呼吸着大漠里沁凉的风,深吸一口气。
这铜镜,不是自己丢掉的那个,是另有其人有意将铜镜给了少年。
——有人在故意利用这少年的仇恨,改变历史,用李沉的死来改变接下来的进程。
这少年不过是个棋子。
胡人最重承诺,少年不会将秘密透露给他。
但也没必要细问了。
这个人对局里设备了如指掌,这个人能任意穿梭时空。
这个人……精心布下了一场局,要掩盖利贞九年曾被揭发过的一场阴谋,却被自己误打误撞地坏了大事,还原了最初的进程,所以要处心积虑地除掉自己。
当千年前的历史发生改变时,千年后的任何人都不会察觉。
他抚抚自己手中已经用光次数的铜镜,编号清晰地浮现:0005
“听说一到五号从来没被用过,好像是存在局长那儿了,大概是试验初期的废品吧。”……
果然是这个人。
丞相府。
青铜灯火无声摇曳,照亮暗室内两人相似的轮廓,不同的面庞。
黑衣少年安静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仿佛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李沉左迁乌城后,察觉太守联各地官员,蓄意谋反,于是呈密信一封至京,陛下令围剿各地贪狼贼子,各地叛军匆忙起兵,因官员周平之计,未能攻入天水,败。”
温润的男子嗓音在黑暗中响起,苏鹧手中拿着一封字条,慢慢地念起,“……另,暴露宫中贪狼真身,一并处斩。”
“衡远这先斩后奏,真是促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原历史啊。”苏鹧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将字条信手递给少年,“重明,烧了吧。”
“是。”黑衣少年接过,将字条投入火中,望着这些文字慢慢被跳跃的火舌吞噬。
“你手下的人误打误撞救下李沉,居然恢复了这段历史,真是惊险。”苏鹧似有所思,“先前匆忙找我商量,也是因为那位孟决明”
“是,我的人发现历史上李沉不是死于刺杀,事出紧急,只能找你再修改这段历史。”
苏鹧面前站着一个穿青衫的文弱公子,他的容貌隐在灯影的阴影里,一双眼睛如同深潭,眉骨轮廓与对方极相似。
——当历史被改变,千年后的人谁也不会察觉。
孟决明会误打误撞发现少年刺杀李沉,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孟决明这个人会如此果断,不惜被停职也要一探究竟。
既然无法杀死李沉,彻底改变“贪狼”被发现的事实,那就只好将损失缩至最小,牺牲衡远,打消皇上对“贪狼”存在的疑虑,也好骗过孟决明。
这是他在孟决明离开之后,去找苏鹧商量的第一件事:截下密信,修改后再谏给皇上。
无论是千年前之人,或是千年后之人,这次只会记得“贪狼”仅在乌城存在,在利贞九年被一举剿灭。
而不会提前发现更多的风云暗涌。
“鸿公子,原来你也有失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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