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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明安办得不错,朕已经披阅了他的折子,依议发下了。”

    王进福鸟悄儿地扭了扭手腕子。他明白皇上既然已经将明安的折子披阅完了发下去了,那就是说皇上已经没必要再召见明安,不必当面奏对了。那他先前的劲儿就白使了。

    他忖了忖,待得皇上跟大臣们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他便又鼓足了勇气上前去,“回皇上,明公爷将奏折交给奴才呈递御前之时,还曾嘱咐过奴才,说就马家堡这儿淤滩挑挖之事,他还另外有一份图样儿,就等皇上召见之时,当面进呈……”

    “奴才想着,马家堡一带水势湍急,地形复杂,若能有图样在案,皇上与诸位大人们商议,便也能方便许多……”

    皇帝静静抬起眼来,那幽夜一般的深黑,便更浓了些。

    .

    这北地的冬夜本就漫长,再者冬寒凛冽,就总叫人觉着漫漫长

    夜最是艰辛。

    偏这样的时候儿,外头又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就叫人寒毛根儿都要立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月桂听见动静,忙起身儿到门边儿查看。

    外头早有养心殿里的小太监跑来回话,就怕惊着皇后主子。

    月桂听完了也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儿往里来,关了暖阁的门回话,“……说是个御前的奏事太监,惹皇上动怒,皇上下旨给拖出去打板子了。”

    “谁呀”廿廿眯眼。

    月桂心下明白,便轻声道,“不是曹进喜,是个叫王进福的。”

    廿廿抱着奶茶碗,掌心在那雕花上摩挲,感受那茶碗上的暖意,“王进福……真不是个好名儿。”

    “嗯”月桂倒有些愣了,“进福……也不好么”

    “怎么不好了,你倒与我说说。”




564、先断手脚
    564、

    廿廿扭身儿从炕衾抽匣儿里抽出内务府的底档册子来,认真地翻开,心有成竹地捧给皇帝看,“您瞧”

    皇帝垂眸一看,果然白纸黑字儿“太监王进福”就在那明晃晃地写着呢。

    “哦”皇帝也不由得细看下去。

    这一看不打紧,还牵连出这三十多年前的一桩旧案来。

    原来底档册子里的那个太监王进福,是圆明园里紫碧山房当差的太监。乾隆二十八年五月初五日九洲清晏大火,圆明园各处的太监都赶来救火。这个王进福是到“奉三无私殿”处跟着一起救火。

    待到天亮时分,火已经将熄,他在经过“天地一家春”的时候儿,瞧见有一个太监在那里用棍子扒拉燃烧过的灰烬,从灰堆里捡了些银子带走了。

    他贪心顿起,想着那灰堆里必定还有银子,这便左右看看,见左右无人,就也到了那灰烬里去扒拉……结果再从中找到了大小不等的十三个银锞子,拿到东北角桥底下的石孔里去藏了起来。

    皇帝看罢不由得皱眉。

    这个太监王进福所作所为,原本去救火是有功,可是后头却相当于“趁火打劫”了,反倒将功劳都变成了有罪。

    眼前这一份底档上,是当年内务府捉拿了王进福之后,用刑“夹讯”之后的口供,显然并非是太监自己主动招供的,这便是罪加一等;更何况他自己也是说得清楚,那时候火是“将熄”,此太监不顾扑火,却反倒有工夫找银子、私藏银子,那便自是大罪了!

    皇帝看到这一事件的末尾,这才松了口气,抬眸瞧着廿廿无奈地笑,“瞧,这个王进福当年已经被汗阿玛下旨发往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了。那如今养心殿这个奏事太监王进福,自然不是当年的那个王进福了。”

    廿廿便也眨眼笑开,“皇上圣明。”

    皇帝咬牙,伸手将廿廿给捞过来,“你是故意逗爷玩儿!”

    廿廿伏在皇帝怀里,笑得直喘,“……不过皇上瞧,我说‘王进福’不是个好名儿,说得可对了!”

    皇帝无奈地哼了一声儿,“都怪爷当时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还有个太监王进福的事儿,要不然后来爷也不至于再选个‘王进福’到也跟前来伺候,还让他当内奏事太监!”

    廿廿缓缓收起笑容,眸光缓缓上扬,“这便是冥冥之中若有天意,提醒皇上,这个王进福是不能再留在皇上身边儿了……”

    皇帝深深吸一口气,“没错。”

    廿廿眸光浅浅流转,“倒不知道这个王进福在皇上面前几次三番地多嘴,又是替谁人说话呢”

    “他能熬到内奏事太监的差事上,对宫里的规矩不会不明白,可是他还是敢几次三番地为那人说话,足见他与那人之间的牵绊至深——看来那个人在这王进福身上用的心思不少啊。当年那王进福好歹是自己从灰堆儿里往外扒拉出银子来,可是如今却有大臣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主动给如今这个王进福送银子吧”

    皇帝眸色也是一黯,越发地动怒了。

    可是皇帝随即还是叹一口气,将廿廿揽在怀里,“……这个人,爷就是难处置了,这才要与你商量一回。”

    廿廿好奇挑眉,“哦这么说,这个人倒是与我有关的”

    廿廿故作担心,“哎呀,该不会是和世泰吧他年轻不懂事,又在皇上跟前当差,这便与王进福熟识了不是”

    皇帝倒哼一声,轻轻点了廿廿额头一记,“自然不是!和世泰再年轻,也没这么糊涂!再说你的兄弟们每次进宫请安,你都要殷殷嘱咐他们谨慎,你当爷不知道呢”

    廿廿吐吐舌,欣慰地含笑点头。

    “……是明安。”皇帝长眉拧起。”

    “原来是他。”廿廿连哂笑都懒得了,“怎么我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丢人现眼的事儿,拳脚他自己一个人给做绝了我母家这一门,二百年来族人所做的事儿加在一起,都没有他自己这不到一年里做得全乎。”

    皇帝也是深深叹口气,“谁说不是!从今年正月爷任命他为步军统领,这还没到腊月呢,他就前前后后办了多少糊涂事去!”

    廿廿抬眸凝视皇帝,“他这回又出什么幺蛾子呀”

    皇帝哼了一声,“他是瞧着爷有日子没召见他了,他这便心里没底,就想招儿叫爷传召他当面奏对……这便将主意打到永定河的坝工上了。他知道爷这几个月来最关心的就是河工之事,他便存心将坝工和图样儿不随折子一起递上来,而非要揣到怀里藏着,爷若想看那图样,就唯有遂了他的心愿,叫他当面奏对了!”

    廿廿听着都忍不住要乐了。这个明安,怎么还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他怎么这么大胆子他究竟以为他自己是谁,或者说他又仗恃着谁呢”廿廿轻笑一声,“难道是我么他自以为是我母家大宗公爷,皇上便要为了顾虑我而姑息他不成”

    皇帝也是啐了一声,“他自是在外头无时不刻不将你挂在嘴上。除了炫耀身为你母家大宗公爷的身份,还要自以为是地将当年你入宫为侍读的事儿再重提一遍。”

    廿廿指尖儿绕着帕子,忽地偏首凝眸,“……那便更该死了!我进宫为侍读,那是汗阿玛的心意和恩典,怎地倒成了他炫耀的资本去了”

    皇帝也是眯了眯眼,“何尝不是!”

    “他既如此,皇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便是,万勿因我而有半点顾虑。甚或这话还要反过来说,他既一次次地拿我做筏子,我才要第一个不饶了他去!倘若皇上还要宽纵了他去,我倒要不依呢!”

    这晚绵绵缠缠过后,廿廿丝丝喘着气儿,覆在皇帝肩上懊恼难消地说,“……不光一个明安,我母家钮祜禄氏便再有旁人不知天高地厚,皇上不但千万别因为我而宽贷,反而要更狠狠

    地罚才好。否则,皇上便不是顾及我,反倒是要叫他们毁我的声名去了!”

    皇帝拧一把她小腰,疲惫又满足地低笑,“瞧你,还这么一把子好气力,这会子还怒气未散呢。”

    廿廿用迤逦而下的长发,轻轻将皇帝的嘴唇给圈起来,“……这宫里宫外的,终究我母家钮祜禄氏的人太多,他们一个一个儿的难免不都跟明安似的,凡事都打我的旗号——可我是最厌憎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儿的!”

    皇帝将廿廿小腰抱紧,腰腹间温热地摩挲了好一会子,“爷都明白……甭管你钮祜禄氏族人谁犯错,又与你何关去,终究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罢了。”

    廿廿这才松口气,捧着皇帝的下巴,亲了亲。

    “倒是这个明安,我都纳了闷儿了,我明里训斥他已经不止一回,他怎么还怎



565、急
    565、

    曹进喜眼珠儿一转,立时道,“奴才明白……只是奴才是去传皇上的旨意的,便是皇后主子的内旨,奴才也不便一并宣召了。不如,奴才以自己的口吻,便权当是擅自揣度皇后主子的心思了,将这话儿委婉地传下去,皇后主子看可否”

    廿廿没说话,倒是月桂含笑道,“可不敢耽误曹爷的工夫了,我送曹爷出去吧。”

    月桂回来,轻声道,“奴才瞧着曹进喜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王进福和明公爷的事儿,他怕是当真不知道。”

    廿廿也是点点头。

    “……他从前是先帝爷跟前伺候的,是先帝爷选的他。这么想来,这个人必定有他过人之处。他若也跟王进福和明安是一路人,那他当年便也不该入了先帝爷的眼。”

    廿廿垂眸,“我原本担心,如今是皇上亲征,他怕是要仗着老资格,在皇上跟前儿都敢托大了。可是如今瞧着,兴许他自己心下的警惕还在,那便倒也是他自己的福气了。”

    .

    接下来几日,内阁、兵部对明安的议处也出了结果,他们都建议皇上应将明安按照违制例革职。

    皇上还是顾念在明安的果毅公的爵位乃是世袭,代表的是先祖的军功,这才加恩保留了他的公爵。

    其余步军统领、上驷院事务,革职;加恩暂且留任,以观后效。

    至于明安从前兼任的各项职务:正红旗蒙古都统,及三山、畅春园、火药局、崇文门税务、总理工程处、向导处等,全都尽行革退。

    明安登时慌了神,可他又不知道王进福在皇上跟前究竟说了什么、办了什么;更不知道王进福被交内务府处置之后,是否将他给连累了,他心急如焚,可是后脊梁却是一阵一阵的寒意,这便想法设法向养心殿里的太监打听当日王进福的情形。

    可惜,养心殿里的太监,哪一个不是早早就成了精的,要不怎么能被挑进养心殿伺候呢

    这些人精儿们有王进福这活靶子戳在前头,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尤其是向明安泄露当日情形的——王进福好好儿的,还不是就为了帮明安多那两句嘴,这辈子算都断送了!

    只是这些人精儿自然面儿上都不得罪明安,当面儿该行礼的行礼,该请安的请安,堆一眉眼的笑模样儿,说话恭敬而又谦和,只不过说出嘴的话都是绕着圈儿的罢了,总归是说来说去也没给出明安想要的答案来。

    明安急了,人家大不了一推六二五,全都说不知道罢了。

    明安也瞧出来自己在一般的太监这儿是找不着答案了,他也不敢轻易去找养心殿大总管魏青奇和九思去,这便寻思来去,只好来找曹进喜。

    他琢磨着曹进喜是王进福的首领,这事儿必定是知道的。再说了那日王进福的话里话外的,好像也透露出月桐那事儿仿佛是与曹进喜有些干系。故此这话儿便是旁人不跟他说,曹进喜总不至于跟没事儿人似的吧

    可是他为难的是,他如今已经没了御前行走和乾清门行走这两个身份了,这便有事儿也只能到景运门外的外奏事处递奏折,然后在“奏事待漏值所”里候着,看皇上能不能翻他的牌子召见他。

    倘若皇上还是不翻他的牌子,那他就连景运门都进不去,就更何况是养心殿了。

    可是他心里也是明镜儿的,刚出这么档子事儿,皇上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那皇上就更不召见他了。于是一切都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再进不去景运门,就到不了养心殿,那就见不着曹进喜,问不到王进福的情况;而他越是见不到养心殿的人,就越发地没有进养心殿面见皇上的可能了……

    他在景运门外的“奏事待漏值所”里干等了几天,越发地没了意思。非但没有御前的太监出来见见他,甚至就连掌管外奏事处的御前大臣、侍卫们也都对他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这是都知道王进福的事儿,便都怕又受他牵连了。

    这日黄昏下班,正当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险些跟对面来人撞在了一块儿。

    还是对面那人赶紧先请安,“哟,这不是明公爷晚辈给明公爷请安了。”

    明安抬眼一看,却是个俊秀的后生。明安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便也赶紧给回礼,“这不是睿邸二阿哥”

    来人正是睿亲王家的二阿哥禧恩。

    禧恩眸光清澈,含笑点头,“正是晚辈禧恩。”

    因着廿廿三妹祗若许配给睿亲王家四阿哥端恩的缘故,禧恩这在明安面前便也自称一声“晚辈”,算是认了姻亲。

    明安左右瞧瞧,一众大臣都是下班往外走,偏这位禧恩阿哥是逆着往里来。

    “都这会子了,禧恩阿哥这是往哪儿去”

    明安说话是端着长辈架儿的,可是目光还是不由得落在人家禧恩的头品顶戴上,还有脑袋后头的花翎。虽说是个庶子,可终究是亲王家的庶子,这一身的皇家气度,终究不是个大臣能比得了的啊。

    禧恩谦逊而笑,“蒙皇上圣恩,晚辈得了头品侍卫,皇上叫奴才先到外奏事处历练历练,恰好儿今晚上是晚辈当班,故此这会子才要往里走。”

    明安张了张嘴,“禧恩阿哥如今在景运门外当差”

    禧恩含笑道,“皇上前儿还恩赏了晚辈乾清门行走,故此晚辈时而也到乾清门上去当差。”

    明安牙床子都酸了。乾清门行走的自然有数儿,禧恩新得的这个恩典,怕就是他自己刚退下来的那个缺!

    “啊,挺好,真挺好。”明安咂咂牙花子,有些狼狈地就赶紧想走。

    禧恩却依旧笑意殷殷的,“明公爷这是打哪儿来我前儿还跟四弟说,哪天得空,我要陪四弟一起到明公爷府上请安呢。”

    明安找了好几天门路,这便碰上个在外奏事处当差不说,还能一直走到乾清门去的头品侍卫,还是皇室宗亲的,原本真是老天帮他。可是他却不想求着这个禧恩阿哥办事。

    一来禧恩太年轻,现在还只是十八岁的毛头孩子;二来他跟人家睿王家的姻亲关系,还不是皇后娘娘三妹祗若那儿来的嘛,他若用了这层关系,他自己都觉着尴尬。

    不过眼前这位禧恩阿哥这么客气,倒叫他心下重又掂对一番,还是想着,有这么个门路,好歹比没有门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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