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他心下提起一口气来,不由得朗声道,“若妹妹可有空儿我倒有一句话想跟若妹妹借一步说。”
“嗯”祗若惊讶望来,那正翻着的绳儿不小心从她指尖儿滑脱,倒颓成软软一团,找不到之前的孔隙,没法儿再玩儿了。
祗若有些失落,将红绳儿放回对面那个小丫头手里,“咱们今儿翻了多少个花样儿呢好几个我都是头一回翻出来,还没记熟,倒可惜了。先放你这儿,我去跟二哥哥说话,你倒也回头仔细替我想想,看还能不能想起来。”
小丫头子应了一声儿,祗若便从炕里挪出来,伸脚要穿鞋。
因见禧恩还站在地下,遂红了脸去,脚伸下来一半儿,便停住了,不好意思继续伸进鞋里去。
禧恩目光一撞之下,急忙转身,气定神闲地与老福晋解释,“……儿子今儿在宫中外奏事处当值,恰巧见若妹妹家明公爷进宫办事。儿子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倒是听见了些与若妹妹家有关的事儿。”
“若妹妹已是咱们家人,儿子便听见了不能当没听见,还是想私下里嘱咐若妹妹几句。”
老福晋终是沙济富察氏所出,乃是九爷傅恒、福康安一家人,听弦知音,便也隐约预感有事,便点头,“快去吧。”
那边厢祗若也早穿好了鞋,乖乖在一旁等着。
禧恩含笑点点头,“若妹妹请跟我来。”
禧恩带着祗若出了正房,进了背人的厢房去。
禧恩小心地紧着打量了祗若几眼,深吸口气道,“……若妹妹来,可拘束着了”
禧恩自己说完,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费解,这便赶紧又补充,“我是说,我阿玛他终究是去年才薨逝的。虽说因了今年先帝的释服礼,臣子随皇家一并释服,我们家里也不用继续为阿玛穿孝,但是家里的礼数却还是不能乱的,故此家里的气氛还是有些么,压抑……”
祗若含笑摇头,“怎么会呢二哥哥方才也瞧见了,我来了都上炕去翻绳儿玩儿了。老福晋很疼我,并不用老王爷的白事儿来约束我,尽可着我说笑呢。”
禧恩心下更是黯然。
老福晋疼幼子,连带着自然更疼这位老儿媳妇。更何况这位老儿媳妇还是皇后的亲妹,身份自是旁人都比不了的,故此家里的规矩什么的都自不会拿来难为她去。
终究,他白揣着这个心了。
老四对她好,老福晋对她也好,她自然……对老四母子也是同样的喜欢吧
禧恩今儿有些古怪,祗若不由得左右端详禧恩,“二哥哥今儿想要与我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禧恩赶忙深吸一口气,向祗若抱歉地拱手,“是我不好,都叫若妹妹给瞧出来了……”
祗若单独跟禧恩在一起,倒自在,一抹身儿就坐下了,还翘起二郎腿来,“二哥哥别这么着了,我也跟着拘束了。咱们还是这么说话,二哥哥不用将我当弟媳来看,那说话就更自在了。”
禧恩心中一暖,抬眸望去,便也笑了,“六爷自在,那我就也跟着松快了。”
祗若欢喜地跺脚而笑,“方才在老福晋面前拘着,也憋闷坏我了。”
她还是喜欢用这样男儿般的相处,不用时刻用女子的言行来拘着。可是在老福晋面前,还有那么一屋子的丫头,她一个当儿媳妇的只能也跟着一起摆女孩儿家的情态,说女孩儿家该说的话。
禧恩含笑点头,“六爷在老福晋面前若憋闷了,尽管来找我说话儿。在我面前,六爷永远是六爷,我永远不会将六爷……当成弟妹来约束。”
祗若双眸闪亮,“真的可以……以后等我过门儿了,也可以么”
禧恩眸光如夜,“一辈子都可以……”
祗若这才欢喜起来,“那就好了。我觉着我一半儿是格格,另一半儿却是个阿哥。我自然是能用格格的这一半儿来过寻常的日子,可是我那一半儿阿哥的性儿却也不能都压没了,便是将来进门儿了,也偶尔会钻出来,需要见见风儿。”
“可我知道,这在婆母面前自是不合适的,虽说自然可以在小端端面前如此,可我也不能一辈子只跟一个人说话不是”
禧恩努力压抑住欢喜,郑重点头,“那就来找我。我陪你去骑马,去射箭,去……什么都成,总归让你将你那阿哥的一半儿给吹够了风儿去就是。”
祗若满意地拍掌,“一言为定!那等我回来,就能安安心心地重新当我的孝顺儿媳、贤妻良母了!”
禧恩定定凝住她,多希望她后面这半句没有说出口过。
祗若抬眸,撞见他深沉目光,不由得着急地直颠儿二郎腿,“我说二爷,今儿倒什么事儿啊,您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告诉我呢”
眼前的祗若不仅穿着男装,这行为做派也的确是没个格格样儿了,禧恩有些忍俊不禁。
他排空心事,正色道,“……六爷家与明公爷本是本家儿,素常情分可深”
祗若轻哼一声儿,“二爷您家也不是没有几门子穷亲戚,二爷您自己个儿说,您家人心里对那些穷亲戚又是怎么看的”
禧恩被问得一怔,倒有些哑口无言。
祗若便苦笑一声儿,“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家在那些堂房亲戚眼里,就是这样儿提不起来的穷亲戚。人家恨不能躲着我们走,我们家自己也识趣,也恨不得避着人家走……这样躲来避去的,便是同组,可是一百多年来却也远了。”
“尽管说,如今我姐姐是皇后主子了,那便各房都重新凑上来。可是远了一百多年的情分,又岂是这么几年间就能修复的终归不过是大家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一家人,然后关起门儿来,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罢了。”
禧恩点点头。都是生长在大家族里的,他如何不明白呢。
别说各房头之间,就是他生母与嫡母、几位姨娘中的关系,便都是如此的。
“二爷您提起我们家明公爷……到底怎么着了”祗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地凝着禧恩,“若只是他自己的事儿,二爷您不说也成,反正我也不关心。若是他跟我阿玛一块儿的衙门里的公事……二爷您就仔细给我说说才行。”
禧恩心下不由暗赞,祗若敏锐如斯。
禧恩便点头,“正是后头这宗事儿……我是听说仿佛是朝阳门出事儿了,明公爷是进宫来奏明此事的,可是来得好像有点儿急,没见您家老侯爷跟着一起来。”
“我便琢磨着不对劲儿啊,步军统领衙门里的规矩是,但凡呈报事体,都应该是提督与左右翼二位总兵一起联名具奏啊,没的提督单独进宫上奏的道理……我这便寻思着,难不成您家老侯爷这会子还不知道朝阳门的事儿呢”
祗若脸色登时变了,腾地站起。
“朝阳门,出什么事儿了”
禧恩深吸一口气,静静凝着祗若的眼睛,“那门洞里,昨晚上挤死人了。而且是十余口的人命……”
祗若一惊,抬步就走,“我这就家去!还烦劳二爷帮我回老福晋一声儿,我来不及过去告辞了!”
禧恩不由得跟上来,“那,四弟特为你做的栗子呢”
祗若头也不回,脚步不停,“也不吃了!”
禧恩这才站住了脚,缓缓而笑,还不忘了扬声,“好。六爷你尽管去吧,这些话儿我必定带到。骑马慢些,凡事都还有商量!”
祗若身影早已不见。
禧恩转身回屋内还坐了坐,这才起身向正房去。
正好儿端恩正兜了一袍子摆的栗子,欢天喜地地从厨房那跨院跑回来,瞧见禧恩便高兴地打招呼,“二哥回来了!我正好儿烤得了栗子,二哥一块儿进来尝尝。”
那粉雕玉琢的脸上,竟左一撇右一捺地抹着好几道炭灰,可见他颇有些笨拙,却费尽心力的模样儿。
禧恩挑眉侧眸,“给若妹妹烤的么若妹妹刚走了,说不吃了。”
端恩一怔,两手提着衣摆呆呆立住,半晌才道,“……她说好了等着的。”
禧恩转了转手腕儿,“你烤了多久啊是不是时辰太长了”
端恩却恍然大悟般,清澈地笑了,“二哥说得对,是我笨手笨脚的,先烤糊了一炉子,又一着急把火给浇灭了,重新再生的火,反复试了几回才烤得的这些……的确耽误太长的工夫了。”
“她出来的时辰不短了,承恩侯家的家教也严,这便得赶紧回去了,自不能等了。”
“不过无妨,我这就给她包起来,叫人给她送过去就是!快马加鞭的话,送到她家,她一样儿还能吃上热乎的!”
禧恩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般极尽保护着娇生惯养出来的弟弟,从不知人间疾苦,故此什么不好的事儿到他那儿,都有无数的余地,都能变成好模样儿。
他蓦地有气,皱眉道,“你也真孩子气!她说了,是不吃了,又不是不等了。所谓不吃,就是她不想吃了,不是等不及,你便是派人送过去,她也没这个胃口,可你偏送过去了,她吃又不想吃,不吃又觉得过意不去……这岂不反倒是难为她了”
端恩便怔住,半晌才黯然地微笑一下儿,“对哦,二哥说得对。这栗子趁热乎才好吃,便是送过去,也难免反生了,便不好吃了。”
可是端恩跟着又变成了明媚一笑,“也没事儿!那等她下次来,我再重新给她烤就是!反正我这回是手艺生,下回就能更纯熟了,烤出来的栗子必定更好吃!”
禧恩心头无名火大,他没心情说话,抬步只管进门去回老福晋了。
570、老毒根儿
570、
几日后,皇帝交内阁与刑部审议的朝阳门之事有了结果。
左翼总兵、廿廿阿玛恭阿拉和右翼总兵国霖二人,因未能事先预防和亲往弹压,皆得咎:
恭阿拉著改为革职从宽留任,免其折罚世职半俸;
国霖著改为降三级从宽留任。
但是皇帝却并未只责罚左右翼两位总兵,步军营左翼尉岐山、参将、游击等人均著照部议降三级调用。
明安这一次倒是逃过了惩处。皇帝旨意中明言,明安并非无罪,朝阳门出事,他身为步军统领衙门的提督,黄昏踩死了人,他本人竟然半夜三更才去瞅了一眼。
皇上说,也只是因为此时步军统领衙门提督一时更换乏人,这才叫明安暂免革职。但是明安也要跟这众人一起罚银子,来抚恤朝阳门挤死的十一个人:其中马甲常洪抚恤银百两,其余十人每人各五十两。
消息传来,星桂和四喜他们都担心主子心里难过,可是廿廿反倒松了口气。
“人命关天,朝阳门是我阿玛的管辖之地,那我阿玛就责无旁贷。皇上虽说革职,却还继续留任,且并未罚俸禄去我倒觉着轻了。”
“我实则反倒不希望皇上加恩宽贷。终究朝野天下都看着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便因我阿玛牵涉其中,皇上反倒应该罚得更严格些才是。皇上如此加恩,这实则倒是我阿玛给皇上添麻烦了”
“朝阳门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阿玛心下自然警醒,来日便要多花几倍的心思去看着朝阳门了。那他老人家难免会更劳累,我倒真舍不得。我宁愿他老人家从此卸了这左翼总兵的差事去,回家好好享受些清闲日子去才好。”
月桂轻轻叹息,“谁说不是呢老爷从来都是性子散淡的人,哪里喜欢官场上这些勾心斗角去,他宁愿每日一壶好酒,与三五至交谈天说地去,又何苦拘在这些差事里,劳累又勉强”
月桂抬眸望住廿廿,“老爷却不辞劳苦,为的自然还是主子您啊主子在宫里,终究也有倚仗母家之处,故此老爷才会勉为其难,扛了这些差事去。”
四喜便也道,“还有皇上的心意。都说自古天子都不想用外戚掌权,尤其是兵权,更何况是这京中的兵权可是皇上还是交托给了老侯爷,这自也是要让主子您心底下多一重倚仗不是”
廿廿便笑了,“你们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似的,我心下何尝不明白去要不,我也枉为皇上之妻、我阿玛之女了。”
外头五魁进来禀报,说廿廿二弟和世泰来请安。
廿廿正惦着家里呢,这便忙道,“快叫。”
和世泰进内,神色如常。廿廿远远瞧着,心倒放下了一半儿来。
和世泰行礼,廿廿忙问,“阿玛可好”
和世泰便含笑道,“阿玛就知道姐姐必定悬心了,这才叫我赶紧进宫来给姐姐回话儿。阿玛说,革职是应该的,银子也掏得值唯有这样,他这颗心才能落地儿,晚上也才能睡得着。”
“要不前些日子,刚得了朝阳门的信儿的时候,阿玛愧疚得真是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去,不知道该怎么补偿那十几条人命去。”
廿廿心下燠暖,眼睛又下发酸。
这就是她阿玛,虽如今身在国丈的身份,依旧谦虚率直,不存城府。
廿廿便轻轻地笑了,“我是阿玛的闺女,阿玛如是想,我难道就不是这么想的么这么听来,倒当真是父女同心,我倒觉欣慰。我担心的不过是突然得了这信儿,阿玛怕是一时要震动着。”
和世泰轻声道,“不瞒姐姐,实则家里早已得了信儿了”
廿廿一怔,“怎得的皇上是交给内阁和刑部一起议的,皇上自己也还不知道确切结果呢。”
和世泰点头道,“是睿亲王家二阿哥禧恩给的信儿。因他刚得了外奏事处的差事,当值的时候儿正好接着了明公爷的奏本”
廿廿也是意外,“是他”
因祗若的婚事终究定给了四阿哥端恩,那禧恩进宫当差,廿廿有几次远远遇见,那禧恩的神色举止之间都颇有些隔膜似的。倒没想到禧恩还主动给递了这个话儿去。
廿廿眯了眯眼,“我不便见他。那你平日当差之时,若是遇见了他,便好歹谢人家一声儿吧。”
和世泰含笑应下,“解解放心。如今咱们也算姻亲了,这话儿自然会递过去。况且新睿亲王身子骨弱,如今睿亲王家就靠这位禧恩阿哥顶门立户呢,我自然也敬重他些儿。”
廿廿拨了拨指甲,心下想着:终究还是个年少的阿哥,心地终究还是更澄澈些吧。若那孩子心底那事儿都过去了,那自是对谁都好。
况且和世泰说得对,睿亲王家几位阿哥都年轻,便是新睿亲王宝恩也才二十多岁,比廿廿还小两岁呢。况且如今新睿亲王身子骨有些弱,睿亲王家还当真要靠禧恩这位二阿哥来顶门立户那日后,便是为了若若,也还有用得着禧恩的地方儿。
廿廿便道,“那也好。既然你们都在宫里当差,又已是姻亲,那自亲近些儿就是。”
皇上责罚了恭阿拉和国霖两位总兵,虽说是革职之后还继续留任,可是好歹是有“革职”这两字儿啊这也叫明安长出一口恶气去,心下痛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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