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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隔着佛堂的窗棂,舒舒远远望着那跟随着阿哥爷的羊角明灯一路迤逦而去了——宫中凡事都有规矩,便是灯也分身份才能专用的。这个家里,能在这个时候出门,还用那羊角明灯的,自然唯有阿哥爷。故此她都不用看见人,只看见灯,就知道是阿哥爷要出门儿了。
她瞟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轻哼了声儿,“都这个时辰了,阿哥爷倒不避嫌,还这么殷殷勤勤地往里头去。他又忘了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他是成家的皇子了,这个时候儿怎么还能随便往内廷里去!”
绛雪和绯桃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瞎说,却也不能不搭茬儿。
绛雪便小心地道,“……毕竟,是八公主殇了。主子爷是八公主的兄长,不进内的话,仿佛有些说不过去。”
舒舒轻哂一声,“八公主是阿哥爷的妹妹,难道四公主就不是了么?四公主才是本生的亲妹妹,怎么皇上都亲临四公主府去了,也不见咱们阿哥爷跟皇上求个恩典,一起跟着去啊?”





这个宫廷是我的 687、牢笼
687
“这会子倒轮的着阿哥爷为个还不满周岁的八公主着急个什么劲儿!”舒舒远远望着那越走越远的灯火,眼中难掩怨怒,“我瞧着他啊,这是心底下正高兴呢,可得了个机会又能大半夜的往内廷里跑了!”
按说这大半夜的,就算二阿哥为了八公主的事儿,不得不起身进内,也应该是带着些疲惫的吧?可是她却明明瞧着,阿哥爷的背影,那几乎能叫一个身轻如燕、脚步翩跹啊!
绯桃也暗自咧嘴,知道这话不搭茬儿不成,可是搭茬儿了就是挨骂的份儿。
她便深吸口气,这才道,“……奴才忖着,阿哥爷如此也是看在如嫔娘娘与主子您乃是一家子人的份儿上。这么大半夜的,主子您自不便进内去,阿哥爷这便去替您将这脸面周全过来了呗。”
舒舒闭上眼,悠长地吐了口气,“这话儿,倘若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那便是我们夫妻同心,我替他顾着家里,他在外头周全我的脸面。”
只可惜,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这是假的,不过是绯桃为了哄她高兴,而特地说出来叫她顺气儿的罢了。
只是她这会子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又非要拿这话较真儿——终究阿哥爷也不在跟前,她说完了一肚子气,也只能是气着自己罢了。
如今她是越发看透了阿哥爷,心下也将对他的情意一点子一点子地都自己用指甲盖儿给掐灭了去了。
她指望不上他了,她就也更不该还对他抱有什么幻想去了。曾经她还肯做梦,还肯等待,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唬弄自己,终究等不到他的回心转意的。
她便冷笑一声,转开了心思去顺着绯桃说的,想到如嫔那去。
“你们两个方才嘀咕的那些话,我也都听见了。”
绛雪和绯桃吓了一跳,赶紧向舒舒请罪,“奴才多嘴,原都是听来的,主子莫当回事去。”
舒舒勾了勾唇角,“你们两个跟着我,原本也不大自由,咱们这家里哪儿还容得你们四处去随便走动呢?那你们这些话,怕就是从咱们家里家外的听见的吧?”
绛雪和绯桃都不敢说话了,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
舒舒哂笑一声,“就算你们两个不说,我难道就猜不着是她们说的?我早知道她们一个一个儿的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没了我的规束,那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儿还知道管着自己的嘴去了!”
“倒也无妨,且叫她们说去!叫这些话索性传到阿哥爷耳朵里去,到时候儿自有阿哥爷找她们算账!”
舒舒说着瞟了绛雪和绯桃一眼,“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咱们家阿哥爷啊,是最听不得有人说他小额娘一个不字儿的了。更何况这些话是咱们家里人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他就更受不了,必定得严惩不饶……”
绯桃胆子大些,这便瞟着舒舒,轻声问,“主子的意思是……?”
舒舒冷笑一声,“别管,且叫她们传去。不但不拦着,你们还可小心着跟着煽风点火,将这话传得越热闹越好。”
绯桃轻轻勾了勾唇角,“奴才明白了。”
舒舒静静地将这些话又回想了一遍,轻哼一声道,“我虽然一向瞧不起她们那点子小家子气,可是这话呢,若是细想想,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现在我倒是想知道,宫里究竟有多少人与她们一样的想法儿?究竟只是咱们家里这几张嘴在说,还是宫里人都有这样的猜想去了?”
绛雪忙道,“奴才等也没法儿离开咱们所儿的大门,故此这些奴才们也无从知晓。”
绛雪的话虽然不入耳,可却终究是眼下的现实。舒舒便恨得咬了咬牙,“那就算了。不过你们既然出不去门儿,可是好歹在这个家里还是能走动的,那你们自管从她们嘴里听了来就是。就当她们是替我跑腿儿的,咱们用她们的眼睛、她们的嘴就是了,倒省了叫你们出去跑一趟去。”
难得主子嘴上肯退让一步,倒叫绛雪悄然松了口气去。要不然倘若主子非逼着她们出去探听去,那才真是着实为难了。
舒舒顿了顿,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儿。
“就咱们家里那些笨的,都觉出来八公主的夭折与月食的关系有些邪性了去,如嫔难道就没往这边儿想过?说到底,女儿是她自己的,旁人都觉察出来不对劲儿的,她难道不该牵心连肺的,比旁人更早发觉才是?”
绛雪轻轻叹口气,“奴才忖着,八公主毕竟是如嫔娘娘的第一胎,如嫔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夭折了,她还没有这些个历练,故此这会子光顾着伤心了吧,还没顾得上分出心来想旁的去,也未可知。”
“如果连这点子都想不到,那她这个当本生额娘的,便竟连外人都比不上了。”舒舒便冷笑了,“如果真是这么回事儿的话,那这如嫔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她是八房的,原本与我们十六房自该是同气连枝。倘若她肯与我一条心,我们两人合力一处,自足够与皇后抗衡的。只可惜啊,她竟不肯与我同心去……也不知道她竟是怎么想的。”
“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竟还是念着皇后三妹、睿亲王福晋的情分去的,竟当真肯安安分分在后宫里熬了三年去……”
绛雪跟着叹了口气,“她也算熬得住的,好歹终究得了八公主,又进封嫔位去……只是谁成想,八公主竟然只能留住几个月,这便一切都又成了水月镜花去。”
舒舒抬眸瞟了绛雪一眼,“你是想说,不管怎么说,皇后终究还是抬举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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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心下一晃,赶忙道,“奴才岂敢!奴才是想说,这位如嫔娘娘兴许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能熬的。她能得了八公主,又进封嫔位去,奴才想,这内里她必定还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舒舒这才缓缓吐了口气,“那倒也是。八房的,从来就不能小觑。”
她们家十六房的爵位,还是当年从人家八房跳转承袭过来的呢。若论勇武,人家八房的曾经更在她们十六房之上。
她心下便是一动,“对了,明儿你们就进内去,用我的名义,给如嫔送去份儿奠仪。我好歹是当嫂子的,从娘家那边儿论,也是亲戚,这便无论是阿哥爷,还是皇后,都不好意思强拦着。”
绯桃有些紧张,“主子的意思是……?”
舒舒点点头,“人心总归善变。从前她不肯与我一条心,但是如今八公主也没了,她在宫里的倚仗也失去了……说不定她现在是要改了心思的时候儿。”
绯桃忙抬眼看了绛雪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害怕。
——上回皇后娘娘惩治自家主子,当着她们的面儿就活活打死了四全,那惨烈之声,如今还时不时于午夜梦回之际,在她们耳边盘旋不休呢。
她们两个就也更不敢忘记,当初皇后娘娘从她们两个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儿,曾经说过那么一句话,说叫她们两个好好儿伺候着主子,若伺候得好了,皇后娘娘有赏。
她们两个也不傻,焉能不明白皇后娘娘这句话中都是满满的警告呢!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叫她们两个留在主子身边儿,却要明白她们自己的命是谁给的,这便该将主子的事儿向皇后娘娘那边儿通风报信儿才是。
只是她们两个终究是主子的陪嫁女子,一家子都是主子母家的家奴,虽说皇后娘娘是能一言定她们的生死去,可是人家福晋主子家也能定她们母家的死活啊!她们两个这是被夹在当间儿,左右都不敢得罪,她们就也不敢轻举妄动。故此这些日子以来,虽说不敢再替主子办那些私下里违抗皇后的事儿了,可是却也并未将主子的言行都通风报信儿到皇后那边去。
这已经是她们两个当奴才的,所能守住的最后的底限了。
好在皇后娘娘也没为难她们,这些日子来并未叫人私传了她们去。皇后娘娘仿佛淡忘了她们这回事儿,这才叫她们还能侥幸地守住自己这一条底限去。
不然的话,倘若皇后娘娘当真摆出权势来威逼,她们两个又还有什么本事能给自己留下什么底限去呢?不过都是不值钱的命,从来没有资格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啊。
好容易尽量安分守己地熬过了这些日子没再出事儿……怎地主子今儿这又是活了心,又要按捺不住了呢?
眼瞧着自家主子是被阿哥爷给关得登登的,便是在皇后娘娘千秋节等不能不露面儿的时候儿,放出去那么一会子,但是跟前跟着的嬷嬷、太监的也全都是阿哥爷自己的心腹,摆明了就是盯着主子,叫她压根儿就没什么机会见旁人、说上什么话去。
而且每次都是行完礼了,便寻了托辞将福晋给带回家,都不叫福晋在外头有停留的机会去。
福晋主子的处境如此,那她再活了心,想办什么事儿的话,那也自然唯有叫她们两个去办啊!
可是!——她们两个上次已经被吓破胆的了,她们究竟还有几个脑袋,还有什么胆子,再去办冒犯皇后娘娘的事儿去?
两个人眉眼之间的交换的迟疑,叫舒舒给看见了,舒舒便冷笑着盯着她们两个:“你们这又算是什么?方才是你们两个说,如嫔的孩子死了,我这个当本家儿的该致意去,怎么回头叫你们两个去给我跑趟腿儿,你们便这样儿的了?”
绛雪和绯桃都赶紧行礼请罪,“奴才万万不敢……”
舒舒盯着眼前的两人,心下无声哀叹。
她们两个都是她的陪嫁女子啊,按说她们便该是她最能信任之人,她在这宫廷里最倚重的便是她们!可是眼前瞧着,竟然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便是从前她们两个也当真如她所期望那样忠心侍奉,可是如今却也带着些阳奉阴违的意思了。
——说到底,不过就是她和皇后在她们心上的分量的此消彼长了。
原本她才是她们的本主儿,可是如今,她们却反过来更忌惮皇后。皇后虽然当时没如要了四全的命一样儿地要了她们两个的命去,却明摆着是吓破了她们的胆,纵然皇后那事儿之后再没为难过她们两个,可是她们两个的心却也因为胆子的消失而无形之中还是改变了。
如今她们是还陪在她身旁,可是她们却已经不再敢替她出力办事了。
那这样的奴才,就只能是个端茶倒水的,还有什么旁的用处去?
这般想着,越发叫舒舒对眼前的二人生出心灰意懒来。她垂下眼帘,这会子都不想看她们那懦弱的眉眼,她竭力克制着情绪,尽力柔缓道,“算了,你们也有你们的为难。我知道,你们陪着我一起,都算是身陷囹圄了。我不自在,你们便也跟着不自在,我现在叫你们去办事儿,你们难免也畏首畏尾的了。”
“罢了,就寻个太监办这事儿吧。也不用直接送到如嫔宫里去,就按着太监们的行事规矩,叫太监将奠仪交到敬事房,叫宫殿监派人再给转进去就是了。这般公事公办,连面儿都见不着的,便总该叫你们都安心了吧?”
绛雪和绯桃两个都赶紧谢恩,“……谢主子体谅。”
这两个也都怕尴尬,得了差事这便一起告退出门去了,挤挤茬茬的都看着仿佛忙着出去安排送奠仪的事儿似的。舒舒隔窗瞧着她们两个,心下也是万般叹息。
——她如今连身边儿的两个女子都支使不懂了。纵然她还有万丈雄心,却可惜只能关在这小笼子里,连个能替她传话、跑腿儿、使力的都没有了。
她现在纵然还心有万般的不甘,她纵然此时明明有如嫔和八公主的事儿可资利用,可是——她偏偏使不出力来!
她懊恼地举拳砸向墙壁去——这个牢笼,她该怎么才能闯出去,怎么才能重获过去的自由?!




这个宫廷是我的 688、异动
688
嘉庆十一年正月。
窗外冰封雪飘,储秀宫内一片暖意融融。
眼看着,下个月就到了绵忻的周岁儿了,借着这过年的喜庆,宗亲、大臣和廿廿母家钮祜禄氏弘毅公家,都提早将给四阿哥的周岁贺礼送了进来。
这时候儿的绵忻还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儿,諴妃亲自拉着他的两只小手,在殿内四处走着,用那些新鲜的贺礼,引着他自己多迈步走动。
四喜则干脆就膝盖着地,跟在绵忻后头,生怕四阿哥一个迈步不稳当,他也好能从后头给接住喽。
这样的欢喜,叫人会恍惚之间觉着,人间最美好的一切,不过都在此了。
廿廿已然贵为中宫,皇上爱重,后位稳固,膝下又有两位皇子……作为一个女子,这一辈子还有不满足的去?
一屋子的喜气盈盈里,廿廿却抬眸望向窗外。
从去年底到这个时候儿的这个冬天,是格外冷的。
去年和前年连着两个暖冬,外头的冰面都冻不瓷实,皇上都不得不下旨暂停大阅冰技。今年的天儿冷,这便正好儿将前两年都暂缓了的冰技大典重新隆重起来。从腊月间到正月里,皇上已经连续多次大阅冰技。
冰技从不仅仅是冰嬉,冰技对于大清来说,更跟弓马骑射一样,是曾经能够攻克险关、克敌制胜的法宝。故此皇上如此重视冰技大阅,便如同他去年亲自数次亲临武举殿试,亲阅武举骑射一样,是对传统的重视和继承。
月柳从外头走进来,抿嘴含着笑,轻盈地道,“奴才给主子道喜!鄂罗哩来报,说皇上又加封主子母家二爷兼任正红旗汉军副都统了。”
廿廿也是微微一怔。
去年九月皇上恩封和世泰为头等侍卫,十一月升銮仪使,那这一回就是连着的第三封了——中间都是每隔两个月就是一封。
旁边众人都听见了,这便都呼啦行礼,齐声给廿廿道喜。
廿廿却是轻轻扶额,“多谢你们。可是说实在的,我自己倒是有些脑仁儿疼。”
皇上对她母家的恩重,她如何能不感怀?只是……二弟这般接连进封,难免有些显得招摇了。
况且她二弟跟她阿玛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机城府之人,平素又喜欢呼朋引友的,约略都有些不拘小节,这便叫廿廿不能不时时担心二弟会落人算计了去。
——上回黄马褂那件事,已足叫她悬心。
如今有心人若想捉她这一脉的把柄,二弟和世泰算是唯一的破绽。那些人不会放弃从这个点不断进攻的。皇上这般连着进封,便只会越加挑起那些人内心的不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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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神色之间的那么微微一点的怔忡,还是没能瞒过吉嫔的眼睛。众人都散去之后,吉嫔特地留下来,陪着廿廿说话儿。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好事。况且你家和二爷是正格的当朝国舅爷,皇上怎么加封,都是应该的。也唯有这样,才衬得起皇后娘娘贵为中宫的身份不是?”
廿廿当着吉嫔的面儿,倒不用有什么隐瞒的,这便叹了口气,抬眸望吉嫔一眼。
“……今年在乾清宫和奉三无私殿里两回皇子宗亲宴,绵恺回来都有些闷闷不乐。”
廿廿的话看似跟吉嫔的不是一回事,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似的,可是两人心下却都清楚,这其实是一回事。
吉嫔便也蹙眉,“……怎么,他们现在就急了,要刻意疏远咱们三阿哥去了?”
廿廿伸手轻轻按了按吉嫔的手,“我私下里问绵恺,甭管旁人,他二哥对他如何?”
吉嫔也是点头,“对啊,这才是最要紧的。”
廿廿凝着吉嫔的眼睛,“绵宁对绵恺倒是一切如常。只是……绵恺却还是小心眼儿了,回来跟我嘀咕半天,说他以后再也不愿意与绵宁坐在一处了;还问我,以后这些皇子宴,他是否都可不去。”
吉嫔便眯了眯眼。
廿廿轻叹一声,“我便自然要责怪绵恺。如今内廷皇子能入皇子宗亲宴的,就二阿哥和他两个,他若不去,难道是要他四弟去不成?
“至于他在宗亲宴上的际遇……我忖着,这不至于是绵宁自己的主张,不过是那些有心拥戴绵宁的宗亲们自己的心眼儿罢了。”
廿廿极力克制住心底那又如香烟一般袅袅升起的雾霭来,语声是一贯的平静的。
吉嫔却不由得清冷一乐,“兴许我跟二阿哥没什么情分,比不上你自小与他的母子之情深厚,故此啊我倒是更站在咱们三阿哥这边儿的。”
“所谓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奴才自然都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倘若不是二阿哥对三阿哥心下已经存了什么去,那些宗亲至于敢摆出臭脸来么?”
吉嫔谨肃地望着廿廿的眼睛,“我的皇后娘娘,如今二阿哥长大了,如今都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儿……都说儿大不由娘,更何况他还不是你亲生的呢,你得防着他点儿。”
廿廿无声地深深叹息,“可是那孩子……这些年对我的情分,总是骗不了人的。他从不是假装奉承我,我与他的情分不是装出来的母慈子孝。”
吉嫔蹙了蹙眉,“那倒是的。你对他真心以待,他对你也并无对继母的那种防范和假装……”
吉嫔顿了顿,“不过,你想过没有,你是你,三阿哥是三阿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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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廿廿心下微微一刺。
吉嫔看着廿廿的眼睛,悄然叹了口气,将心下的话又掂对了一番,措了措辞,这才幽幽道,“在皇后娘娘您看来,母子一体,您自然将您自己与三阿哥事事都摆在一处。可是在外人眼里,却兴许未必啊。”
“我忖着呢,兴许对于二阿哥来说,他对您的敬爱应当是不掺假的。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他若都是做戏的话,凭他当年的年纪,那便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可是三阿哥呢,却是后来后到的。是二阿哥与您的情分确立之后好几年,三阿哥才下生的,对于二阿哥来说,在你们母子的这种情分里,三阿哥倒像是个外人。”
“从前三阿哥小,倒没什么,二阿哥也拿出了对小孩子的耐心和宽容来,这便也没瞧出什么异常来;而如今三阿哥已渐渐长大了,如今个头儿都快比皇后娘娘您还高了,是可以与二阿哥比肩而立的去了……”
“那对于二阿哥来说,三阿哥便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儿,而是一个渐渐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人。您对二阿哥来说没有威胁,可是三阿哥在二阿哥那儿,却怕是有威胁的。”
廿廿不由得坐直,一双眼黑白分明地凝住了吉嫔,“可是姐姐……这世上当真能有人如奉养本生额娘一般的敬爱一个母亲,却完全不喜欢这个母亲所出的兄弟的么?那岂不是活生生的分裂?”
吉嫔轻哂一声儿,“这样的分裂,或许在平民百姓那儿是难为的,可是对于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来说,却算得上再寻常不过了吧?”
廿廿没说话,只伸手握了握吉嫔的手。
吉嫔叹口气,“我知道,这自然叫你为难了。倘若这是真的,那你就也得跟着一起分裂,既要感念他敬爱你的那一面儿,却也不能不防备着些儿他对绵恺的算计去……”
廿廿深深闭了闭眼,“我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咱们的担心;而叫我分裂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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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与吉嫔的话刚落地儿,刚入二月,前朝传来的一个消息便令廿廿的心没法儿不提起来了。
缘由是礼部会同銮仪卫、内务府衙门,一同向皇上请旨:请将皇子婚礼旧例执事内灯笼、火把、红氊酌量加增。
奏折中称,向来皇子迎娶福晋,例无仪卫。因查亲王、郡王,向俱专设仪卫一分。故此谨公同商酌,拟比较亲王之例,增设皇子仪卫一分,于成婚迎娶时,陈设导引,礼成后即由銮仪卫另库收贮等语。
这样一道奏折,皇上当场就发了脾气,批复道:“所议大谬!”
廿廿接了信儿,先自己想了一会子,还是吩咐道,“去请吉嫔来说话儿。”
吉嫔到了,将这事儿听完,便抿嘴乐了,“瞧,这不是就来了!依我看,这就是二阿哥干的!”
“如今皇子,就是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三人,二阿哥自己早迎娶完福晋了,除非他福晋早死,否则这事儿可就跟他没干系了,这便将他给择得干干净净的。”
“那眼前这奏折便明摆着就是针对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四阿哥还小,还说不上这些事儿;倒是咱们三阿哥,明年就满了十三实岁,就得要娶福晋了。那这时候儿提这事儿,就是给咱们三阿哥使绊子呢!”
廿廿静静看着吉嫔,内心急速地转动着。
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差错。毕竟皇子的身份在正式封爵之前,地位是要高于诸王的。故此给皇子娶福晋的时候儿,按着亲王的例给增加仪卫的话,这没有什么高攀,反倒还是自降身份了,这便没什么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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