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绵恺这才抬眸望住绵宁,“……哥哥当年的故事,我倒是也听到过些。亏哥哥还说自己当时懵懂无知,可我却听宫里的老人儿们说起过,哥哥当年就说想见钮祜禄氏的格格不是?”
“所以后来汗阿玛和皇玛法才给哥哥选中了嫂子去不是?哥哥如今该是如愿以偿,嫂子便是意中人。哥哥自该心满意足就是,偏还来取笑弟弟……”
绵宁的心下又是一番翻涌。
原来这话儿,已经传得这么广了?可是,不能啊,他自己这些年来很是留心,已然将当年听过这话的人,不着痕迹地遣散出去了。
那就是绵恺虽说还小,却也已经留心在收集他的旧事了?
绵宁想到这儿,不由得又特特地盯了绵恺一眼。
——如果当真是这回事的话,那眼前这弟弟,便更不容小觑了!
亏他从前还以为稳获胜券,今晚这一番话,竟将他的心整个给掀了个颠倒!
不过绵宁就是绵宁,二十四岁的皇长子,自然是处处都能远超刚十一岁的弟弟去。
他便缓缓一笑,“这事儿你竟也知道了,原本也不是要瞒着你,不过你毕竟还小,况且这事儿总归是私事儿,干系你嫂子的声誉呢不是?
“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好,那你就该更明白哥哥今晚来的心意——哥哥自己寻到了意中人,终得长相厮守,故此才也更希望你也能同样如此啊,这才私下里来问你的心意啊。”
绵恺还是自管呲牙一乐,“……我真没有,谢过哥哥的心意了。”
外头梆子声响,已是到了各宫熄灭火烛的最后时辰。
绵宁只得起身,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反正还有一二年呢。你若是什么时候儿心下有了影儿,便赶紧来告诉哥哥,哥哥也好替你筹划。”
绵恺又呲牙而乐,“知道了,谢哥哥啦!”
这个宫廷是我的 700、没人能置身事外
700
四月的京师,天儿已经开始闷热起来了。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儿,身为天子的就要开始担心起今年会出现旱情——京师在北地,江河水网本就不丰沛,一旦天儿闷热,就会让人担心今年的雨水会不足。
便也因此,每年四月里,皇上最大的任务,就是雩祭——祈雨。
皇上为了雩祭大事,旁的祭祀、拈香等祭祖和敬神的事儿就都无暇分身,都要交给皇子和王大臣们去代办。
今年四月初一的祭太庙,皇上便是派成亲王永瑆前往代行典礼。
而四月里,还有另外一宗敬神之礼——四月十八日也是碧霞元君的诞辰之日,按例皇家都要派人前往碧霞元君祠拈香。
对于碧霞元君的祭祀,早先都是来自民间,因碧霞元君是道教神祇,而道教原本并不是大清入关前所崇奉的——大清在关外之时,最传统的还是萨满教,后来才因蒙古的缘故,开始崇佛。
大清对于道教的重视,严格来说是从康熙爷才起的。因为道教更是汉地的本生信仰,故此为了实现满汉相融,大清朝廷上下也开始将道教的各家神祇也一并尊奉,无论是宫中,还是圆明园里,道教的宫观也渐渐落地开花。
尤其是到了乾隆爷这儿,因碧霞元君在民间有主生育的神迹,故此从乾隆二十四年开始,乾隆爷开始正式地派大臣赴泰山碧霞元君祠去供奉香帛。
说来也仿佛当真是碧霞元君感受到了人间天子的诚心,乾隆爷正式派大臣开启碧霞元君的祭祀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乾隆二十五年,当今皇上就应了天运降生人间。
故此,乾隆爷好模样儿地在乾隆二十五年的大年初一,在还不知道当今天子已经坐胎的情形之下,就已经神奇地在《岁朝图》上提示,暗示储君将降生,且明确用了“嘉庆”二字,不能不说冥冥之中已经有所天人交感了。
由于这样一段缘故,故此对于碧霞元君的祭祀,皇上也是颇为重视的。这一回,皇上就特地遣二阿哥绵宁出京去代为拈香。
只是如今对于碧霞元君的祭祀,已经不用再远赴泰山了,因为在怀柔县所辖境内便有一座道教名山——丫髻山。丫髻山上,也早在元代就有了一座碧霞元君祠,距京师不过百里,京中皇室大臣等前往祭祀要方便许多。
这丫髻山,山如其名,有两峰高耸,远观就像是仙童的两个发髻似的,也是因应了道教女性神祇的渊源——传说王母娘娘蟠桃盛宴,有伺酒的仙童不小心打翻了仙酒,王母大怒,将仙童打落凡间,这才化身成为了丫髻山。
若从道教神祇的地位上来说,王母娘娘自该还要高于碧霞元君去的,故此这丫髻山的碧霞元君祠也是从元代以来就香火鼎盛。
因应了这样的传说,康熙爷、乾隆爷也都曾经亲自驾临,登山拈香、看戏。
康熙五十二年,正逢康熙爷六十大寿之时,臣民为给康熙爷祝寿,在丫髻山东边儿山顶重修玉皇阁,里头供奉玉皇大帝。而丫髻山西边儿山顶上,就是碧霞元君祠,一左一右也是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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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拈香行礼之前,都需要常例斋戒三日,故此绵宁需要提前数日启程,这便前来辞行。
此时皇上因雩祭,也正在斋戒之中,故此唯有廿廿见了绵宁。
廿廿得了通禀,这便端坐了,远远看着绵宁从外头走进来。
这自然还是廿廿打小儿抱过的那个婴孩儿,还是当年那个她亲自护着长大的少年,可是终究岁月无敌,眼前的孩子虽然眉眼之间还能看出从前的模样儿,可是终究身量已然完全换过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如今便如这般,每当廿廿远远看着绵宁由远及近地走过来,她都会有片刻的恍惚——这个还叫绵宁的男子,跟当年她记忆里的那个孩子,还是已经悄然间全都更改了去。
廿廿心思浮动之间,绵宁已经走到近前,请双腿跪安。
廿廿便已收起心思,静静含笑,“二阿哥可明白此次你汗阿玛遣你去拈香的用心良苦?”
绵宁便微微一怔,“儿子只是打小儿就听师傅和谙达们讲起过当年汗阿玛降世与碧霞元君的灵验之因缘”,至于旁的,儿子倒不知道了……儿子愚钝,不敢揣测汗阿玛圣心。还请小额娘提点儿子。”
廿廿亲自起身,扶起绵宁来,抬眸望他。
从她怀抱里的小小婴孩儿,如今已经不得不抬头仰望。
“……你说的没错,你这一回前去拈香,是带着为你汗阿玛还愿谢恩的意思。可是此事往年你汗阿玛也自可遣旁的王大臣代往拈香就是,不一定非得你去。“
“可是今年,你汗阿玛特地派了你的差事,那你汗阿玛的良苦用心便因应在你的身上。傻孩子,你便没往自己身上想想去?”
绵宁一怔,便又要行礼,“儿子,当真是愚笨。”
廿廿笑着轻啐一声儿,“又乱说。你是你汗阿玛的儿子,是我大清目下的皇长子,你怎敢说自己愚笨去?”
绵宁的嘴被堵了个结结实实,便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脸造得通红。
廿廿这便轻叹一声,“别站着了,坐着说话儿吧。这会子也没外人,就咱们母子,不必立着这个规矩。”
廿廿说着,自回坐炕坐下,四喜急忙亲自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绵宁坐下。
绵宁不敢坐实了,只挨了个边儿,欠着身子勉强算是坐了。
廿廿赏了茶给绵宁,这才端着茶碗含笑道,“你汗阿玛何尝不是为了你的子息之事啊。碧霞元君主人间生育之事,因应了园子里的广育宫去,故此这回你汗阿玛命你去拈香,就是要让你也沾沾碧霞元君的仙气儿,赶紧为咱们大清开枝散叶,诞下皇孙来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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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此事。绵宁的心不由得又是微微一沉。
不过他也还是赶紧道,“儿子谢汗阿玛恩典,谢小额娘恩典。”
廿廿含笑点头,“你这一转眼成婚也快十年了,便是刚成婚的时候儿年纪还小,不易坐下胎来,可如今您与舒舒、富察氏他们都已是二十四、五岁的人了,都正是身子骨儿最好的时候,还不赶在这个时候儿赶紧诞下皇孙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去呢?”
“若说你是阿哥,身子骨儿好,倒还罢了;可是对舒舒、富察氏她们来说,女人家身子骨儿最好的年纪,也就是这几年,若等过了三十去,生养就都不易了。”
绵宁深深吸气,“汗阿玛和小额娘的苦心,儿子明白。儿子会铭记于心。”
廿廿缓缓喝了几口茶,这才又含笑道,“……还有一宗,虽说与你去拈香的事儿不是一回事,不过却也是彼此关联着的。明年该是选秀之年,你汗阿玛交代了,说叫我留意着,也是时候再为你选一位侧福晋了。”
绵宁不由得微微一震,“……明年挑选秀女,原本最大的事儿,还是该为三弟挑选福晋。”
廿廿便又是垂眸而笑,“给你三弟挑福晋,跟给你挑侧福晋,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啊。不说远的,便是当年你汗玛法将我指给你汗阿玛那一年啊,也同给八王爷和十一王爷又指了侧福晋去。”
“明年若有合适的,这便给你和你三弟都挑了人来,到时候你们兄弟两个一并行礼,那宫里岂不是双喜临门,一块儿热闹了么?我觉着这样儿才更好不是?”
有那么一刻,绵宁紧张到不敢呼吸。
凭他对小额娘的了解,他如何到这会子还不明白,小额娘这是在说什么呢?
什么他的子嗣、他的侧福晋,这都不是她要说的;她真正说出来的,是对他的警告啊!
——此前不是闹出了礼部、銮仪卫联名上奏,请旨为皇子迎娶福晋时,添加亲王仪仗的事儿,结果被皇上给驳回,还发了一通脾气,下旨申饬之事么。
因那事儿发生在这个时候儿,那便只是干系到绵恺娶福晋;而目下的礼部尚书是恭阿拉,銮仪卫的銮仪使是和世泰,这便让朝野都在纷纷议论,是这当外祖父和舅舅的,想联袂给三阿哥抬身价呢。
此事原本牵连不上绵宁自己去,可是若如他小额娘所说,索性因为他没有子嗣,明年就再给他挑一个侧福晋的话,那他便唯有与绵恺一道儿举行成婚之礼了,那他自然就也别想从那场流言的漩涡里逃开!
绵宁赶紧定了定心神,竭力不动声色,只恭顺地答道,“儿子明白,汗阿玛和小额娘要为儿子挑侧福晋,是着急儿子的子息之事了。都是儿子不孝,成婚多年,却还让这样的事令汗阿玛和小额娘忧心,儿子知错了。”
“只是明年挑选秀女的日子还早,都是眼巴前儿的,儿子要去丫髻山碧霞元君祠拈香在即,有汗阿玛和小额娘对儿子的一片苦心,儿子想,碧霞元君也必定能感应到皇上和皇后的心意,这便此次去拈香,当会有所应验呢!”
廿廿便也笑了,“也是,碧霞元君一向都是香火鼎盛,必定能护佑二阿哥你去。那我就等着你的喜信儿吧。”
廿廿说到这儿,便将茶碗已是撂下了。
绵宁黯然起身,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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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绵宁出了皇后宫,便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心下满胀得要爆出来了!
他明白,唯有家中有福晋或者官女子终于坐下胎来,否则明年的秀女挑选,他便会多了个侧福晋。那他就得跟绵恺一道儿去行婚礼,那……之前曾经加诸绵恺一人身上的仪仗之事,就也成了他自己的事儿了!
甚至,恭阿拉与和世泰也可以借此解脱,甚至可以落下他们两位虽然不是他的亲外祖父、舅舅,但是他们上回那请旨也是为了他好的名声去!
他一口气跑出内廷,停步在宫门外、阿哥所门外两者交界的夹道上。
他立住,向后,脊背靠上红墙。
他不想要一个侧福晋,他也同样不想让自己也牵扯进那仪仗的事儿里去!
于公于私,小额娘她又将他给推到了悬崖边儿上!他无力反抗,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双重的懊恼,她不明白,她根本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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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上行完雩祭归来。
在圜丘的常雩之后,后头皇上还要到龙神庙和黑龙潭拈香,同样是祈雨。这中间儿能有几日的松快。
皇上回来没想惊动廿廿,免了叫廿廿还得率领后宫恭迎,他干脆自己鸟悄儿地回宫,鸟悄儿地走进来。
廿廿正坐在炕边儿,举着本册子看。
“看什么呢?”年近半百的皇上好容易淘气一回,伸手就将那册子从廿廿手里给抽了出去。
廿廿无奈地笑,起身请安,“看样子皇上雩祭顺遂,心情竟这样的好。”
皇帝哼了一声儿,“爷是看见你就高兴了,跟什么劳什子的雩祭有何干系?便是往年也有干旱的时候儿,数月都不下雨,爷见你的时候儿难道就不高兴了么?”
廿廿只好笑着伸臂揽住了皇上的手臂去,“好好好,皇上说什么都有理。”
皇帝坐下来,廿廿亲自给皇上倒茶。
“这不这几天皇上去寰丘斋戒、雩祭,二阿哥要去丫髻山拈香的事儿便只来与我辞行。今儿内务府大臣呈上这奏本来,都是二阿哥此行的随行人员。”
“按说皇子出行,只需派散秩大臣跟随就行,也不用向我请旨来,可是这奏本今儿偏就送进来了,我还纳闷儿呢,方才看了一遭,才明白内务府大臣们是为何这样办呢。”
不用廿廿多说,皇上自己便也一眼就瞧出了缘由来——这份随行人员的名单里,竟根本就不是什么散秩大臣,而是一连串的宗亲子弟,而且清一色的全都是绵字辈儿的!
这些人里有:贝勒绵勤,贝子绵志、绵懿,公绵偲。
绵志是仪亲王永璇之子,而绵懃、绵懿、绵偲是成亲王永瑆之子。这几位全都是皇上正儿八经的亲侄子,也是目下绵字辈里最有分量的几位,来日也必将成为宗室王里头最有分量之人。
这个宫廷是我的 701、居心
“因这些随行的散秩大臣,全都是近支宗亲子弟,更个个儿都是皇上的亲侄儿,这便他们出行在外的费用,也都该内务府经管才是;况且这些侄儿们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一位贝勒,两位贝子,一位公……这便出行也有规制仪仗和护卫的,这便加在一起自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内务府大臣们不敢专断,这便向内请旨。”廿廿含笑道,“我原本还在算这笔账,正在头疼呢,皇上回来了可好了,我可都还给皇上来定夺吧。”
皇帝皱了皱眉,“皇子出行拈香,派散秩大臣随行就是。他们如何要派这么多宗亲子弟去,尤其还是都有爵位的?”
廿廿摊手,“许是这些孩子也都感念碧霞元君的神迹?他们也个个儿都想当阿玛了吧?”
皇帝眉头还结着,却被廿廿这话给逗乐了,“可是他们也本来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还这么急着这事儿作甚!”
廿廿含笑道,“多子多福,都想着子孙绵延吧。”
廿廿说到这儿就起身来,亲自招呼着月桂她们,去给皇上预备膳食,不再掺和皇上决断这事儿了。
皇帝自己一人盘腿坐在炕上,盯着这份单子,眼中不觉隐隐升起怒意。
绵宁出行,要带着这么多近支宗亲子弟,尤其更都是八王爷、十一王爷的儿子一起抱团儿出去,这是想干什么,皇上又何至于看不出来的?
拈香事小,绵宁这是想借机与这些亲王之子聚会!其心,便不可测了。
待得廿廿带着月桂她们将膳桌摆上,进内之际,皇上正在传旨。皇上的嗓音隔着门帘子传出来,是带着些铿锵的语气,显见皇上有些动气了。
“……绵志系仪亲王之子,绵勤、绵懿、绵偲,系成亲王之子。伊等均系近派宗室,不应跟随阿哥。嗣后派随阿哥,不得将绵字近支人名开列进呈。”
皇上这便是不仅仅割断了这几位皇侄与二阿哥在京外私相聚首的机会,甚至是将所有绵字辈近支宗室的子弟们也全都与绵宁给隔绝开了。
廿廿悄然松一口气,抬眸看一眼月桂。月桂便也笑了,轻声道,“这回雅馨格格又立了一大功。”
廿廿点头,“可不。我身居深宫之中,难知外头的事儿。若不是雅馨及时将这信儿告诉给我来,我还被蒙在鼓里。”
廿廿轻声吩咐,“去,寻个脸生的小太监,叫跟着办差苏拉出宫办事,觑着机会去绵九爷府上,替我去谢谢他们两口子。”
月桂含笑点头,“奴才这就去安排。”
立在灯影里,廿廿也是垂首静静微笑。她知道这事儿虽说是雅馨叫人送进来的信儿,可是归根结底还是绵偲给的消息。绵偲怕是一得了这信儿,就立即交给雅馨了,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再方便进内廷,更不方便再私下里与她通讯息,一切都是从雅馨那边儿走才合适。
灯影幽幽,廿廿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她、雅馨和绵九阿哥还都是小孩儿的时候,彼时三人之间的分合,如今想来都已是小孩儿们的过家家一般,那时的多少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儿、解不开的心结,此时回味起来,倒只剩下有趣去。
这世间啊,谁都难免在哪个节骨眼儿上,因为什么事儿与人结下了心结去,甚至于曾经都可能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可是这世上最小的是人的心眼儿,其实最大的,同样还是人的心眼儿。心眼儿小的时候儿,可以跟人怎么都过不去;可是一旦心眼儿放大之后,便没什么容不下、忘不掉的了。
所以,人这一辈子活在世上,该争的是要争,可是在争的同时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心眼儿就越缩缩越小了,还是要适当地学会退开一步,将心眼儿再往大处去拓一拓。心若大,则天地宽不是?
故此,到了如今年岁的她,在对待绵宁的事儿上,便已然早已换过了心境,不再是小时候的针锋相对,倒是更多的宽容和体谅。
这固然与她和绵宁这孩子多年的情谊相关,也许她的年岁和历练有关。
故此便如眼巴前儿这事儿,绵宁要借着出京拈香的机会,将所有宗室中最有分量的绵字辈阿哥都带在身边,他心下必定是有所图的。而绵宁这时候最大的希图,还能有什么事儿呢,自然是要与绵恺相争,他急着先将宗室们的势力都拉过去,支持他,为他所用……廿廿已看破,心中却没有那么多的愤恨和失望。
倒是转而觉得,这也都是人之常情,这世上任何一个皇子,身在绵宁这孩子的处境之中,怕也是都会办出完全相同的事儿来。
她不至于恨绵宁,她只小心地防备着就是了。因为皇上是最明察秋毫的,她只要将不合适的蛛丝马迹展示给皇上看,皇上自然能做出最公正的决断来。这就够了,她并不想趁机再掩杀绵宁和那帮总是说里的孩子去……因她不是绵恺一人之母,她更是这天下之母啊。
大清建国以来,尚未有任何一位天子是中宫所出,故此也许那些身在嫔御之位的额娘们,她们肩上没有中宫国母的重担,她们心中自然便不必非要怀着顾虑天下的心,她们只需当好自己孩子的额娘,她们只去帮着自己的儿子去争,去赢得那些从来都未曾属于他们母子的荣耀就是了;可是她不能,她首先是一个国母,她必须以天下为先啊。
廿廿将心思放下,含笑抬步撩帘子进门,“皇上也累了,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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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旨意传下来,在前朝后宫,隐隐之中掀起了一片波澜。
——皇上竟是公开下旨,禁绝绵字辈近支宗室子弟与皇子一同离京。
原本这事儿既然是皇子、皇侄之间的,内务府拨不拨银子的,这都是天家的家务事。倘若不明传圣旨,只传道口谕也就足以解决了,那外头人都没什么机会得知二阿哥和这些绵字辈阿哥的这件事儿。
可是皇上偏偏将这件事儿给明传了,这便叫明眼人都瞧出来,皇上这已然是摆明了在敲山震虎了。
原本在二阿哥和三阿哥之间,因为三阿哥这十年来都是小孩儿,皇上拿三阿哥的事儿传旨的顾虑还少些,倒是二阿哥毕竟已经成年、成婚,且毕竟孝淑皇后已经不在了,皇上在情面上还是时常要给二阿哥留一线的。可是这一回,皇上已然掀开了这层顾虑去。
从前宗室大臣里不无猜疑,总觉着好像是年轻的皇后因自己已经诞育了两个皇子,这便是必然要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与二阿哥相争的,倒是二阿哥这些年来没有了本生额娘的看顾,两个舅舅又相继落马,故此一直处于被动堪怜的立场。
直到皇上今次这一道圣旨,才叫人知道,原来二阿哥私下里也早已与宗室私相交往,而且个个儿都是绵字辈阿哥里面地位最要紧的!
大清历来对宗室王公们管束颇为严格,宗室王公若想出京,都必须要有旨意才行。而这一回二阿哥竟然要带着这么多位绵字辈阿哥一同出京……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皇上颁下这道旨意之后,皇后的态度倒是有些令人诧异。她竟然什么都没做,任由这件事一天天地过去,任由这前朝后宫里的局面一天天地风平浪静下来。
实则,这原本是一个多好的机会,皇后正可趁机闹一闹,倘若皇后肯在皇上耳朵边儿上添油加醋一番,叫皇上以为二阿哥成年之后,心中对皇位起了觊觎之心的话……皇上心中对于二阿哥必定会生出不满,乃至防备来。这对于皇后所出的三阿哥和四阿哥自然是大大的好消息。
可是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皇后竟然就硬生生地坐失了,叫人颇为纳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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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宫里,可真是暗潮汹涌,从年头儿就没消停过。”五月圆明园里,绿意满眼,水风带来凉意,叫人心旷神怡。荣贵人轻摇团扇,一张嘴儿却是忍不住讥诮地上挑,“还能因为什么呢,自然是三阿哥挑选福晋、成婚在即,一旦三阿哥正式成人,那便必定是不肯消停的人啊,怎么可能不与二阿哥相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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