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在这样的情形下,朝廷便开始征用更多的民船为漕船,并为征用支付官银。
朝廷此举亦是为了平定京中米粮价,令百姓有平价米粮可食,却不成想连续多日征用来的船只,远远未能达到需要。
皇上这日回来,一张脸都是沉者,廿廿便知道皇上这真是动了大气了。
原本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里不高兴的事儿必定也有不少件,可是皇上来的时候儿却都自己给整理好了,轻易都不肯带到廿廿眼前来,叫廿廿看见了再跟着一起心烦。
今儿,皇上这是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廿廿忍着没问,只巧妙地兜着圈子,“……皇上这几日要到龙神庙拈香,总要驻跸静宜园几天。皇上这回需要带些什么去,我这就叫人收拾。”
皇帝摇摇头,“不用带什么,总归就在眼前儿,不两日就回来了。静宜园行宫里一应物件儿都足用,你不必跟着劳动了。”
廿廿点头,轻轻抚着皇上的手,“……龙神庙一向灵验,皇上这回去拈香,等回来了,天上必定跟着降下甘霖来。”
静宜园在香山,香山中多泉水,故此乾隆爷曾先后在静宜园建了四座龙神庙,庙内龙神主泉水。而山中又易聚云水之气,故此在龙神庙中拈香祈雨,有时候儿比在寰丘的雩祭还更容易查知是否有甘霖将降,所以从乾隆爷和当今皇上都十分重视龙神庙拈香之礼。
得了廿廿这样的安慰,皇上心下便也一宽,“是啊,爷也希望如此。”
廿廿莞尔轻笑,“我倒是想起,‘天然图画’是园子里能饱览西山秀色的最佳之地。我就说这龙神庙便必定是与皇上最有缘的。”
圆明园中“天然图画”曾为孝仪纯皇后住处,乾隆爷小时候儿在此读书,等当年的十五阿哥到了念书的年岁,乾隆爷便也将十五阿哥赐住于此读书,故此这“天然图画”与孝仪纯皇后和皇上母子缘分极深。
廿廿委婉提起这一宗缘故,便更是要借乾隆爷和孝仪纯皇后的护佑,让皇上更得宽心去。
皇帝心下明白,不由将廿廿的手攥紧,“……是啊。”
他不多说,因没有必要,廿廿的心意,廿廿想要说的话,他都能心领神会。
在廿廿的劝慰之下,皇帝终于松快下来,这才开了些胃口,能用膳了。
因京中米粮价贵,故此皇上连酒都免了。廿廿悄然唤过月柳来,悄声嘱咐。
月柳会意而去,不多时便捧着一个小坛子回来,廿廿亲自去敲开了泥封,清甜的酒香便漫溢了出来。
皇帝微微挑眉。
是酒香,却与粮食酒的味道有所不同。更要紧的是,这味道,唤醒了他的记忆去。
廿廿瞧着皇帝,淘气微笑,“……今年海棠花儿开的时候,我陪婉贵太妃去永寿宫海棠树下酹酒。听婉贵太妃老人家说起,当年皇额娘曾经将每年的海棠果都蜜渍了,埋在树下做成蜜饯果子去。”
“我听得神往,回头一问,说果子窖里还有些去年的海棠果儿,因受了地气儿,存得好,还挺水灵的。我便想着这样隔年的海棠果若是做蜜果子未必好了,况且我也没有皇额娘那好手艺……我便用了最笨的法儿,直接将它们封了坛子,就试试是否可以酿酒了。”
皇帝惊喜地指了指眼前的小坛子。
廿廿含笑点头,“没错儿,就是它。只是我没想到这海棠果酿酒竟不出数儿,或者也许跟隔年了有关系,果子里的汁儿少了吧,故此好些海棠果才就出了这么一小坛。”
“因为少,故此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廿廿淘气地眨眨眼,“便是皇上来,我都轻易没舍得,总想着得寻个特殊的时候儿才给皇上尝呢。原本是想着等今年皇上万寿节那日再拿出来呈进给皇上,给皇上助兴……可是我忽然觉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反倒是合适的日子。”
“这果子酿的酒,贵在清甜之时,若是放的日子久了,我担心口味倒会浊了,故此若是等到十月的话,怕就没这会子好喝了……”廿廿亲自给皇上倒上一盅,“皇上还是这会子趁着口味正佳,尝尝吧?”
这是用海棠果酿的酒,并非来自粮食,与皇上想要平抑京中米粮价格的初衷毫无违背;且这酿酒用的海棠果是去年存下的,已然隔年了,此时五月下旬,海棠花都开过了,今年的新一茬的果子眼看着又已经生成了,故此这些去年的海棠果倒可能被糟践了。廿廿拿来酿酒,非但没有靡费,反倒是一种俭省了去。
更何况,这内里更有孝仪纯皇后当年的记忆。儿子终归是儿子,不管多大年岁,也不管身居何样的高位,譬如九五之尊这样的……可是在回忆起母亲来时,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尚且不知人间愁滋味。
故此在这酒香里,想着额娘,想着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才是他最大的纾解之时呀……
皇帝眼窝有些发酸,忙捉起酒盅来一仰而尽。
额娘不在了,额娘却其实一直都在。
这个宫廷是我的 704、抽水
【亲们,端午安康??】
皇上有些激动,不过还是克制住了,终究已是年近半百的天子,不好意思再在媳妇儿面前红了眼圈儿去。
他极力寻着话儿来说,“……婉贵太妃她老人家竟还坚持来永寿宫看海棠啊。”
婉贵太妃今年已是九十岁的老人家,这寿数比乾隆爷都要高了去了,更何况是个女子呢,故此还要特地从寿康宫赶往永寿宫,任谁都担心老太太别给折腾着了。
廿廿也是含笑轻叹了一声儿,“可不是,我今年也想劝着她老人家别去了。咱们心下都明白她老人家是想念皇额娘了,可是终究怀念皇额娘的法子尚有多种,不必非要只为了那海棠树而特地折腾她老人家一趟。要不,皇额娘在天之灵看着,也跟着心疼不是?”
“可是她老人家今年就非铁了心了,怎么都劝都劝不住,是一定要去的。老人家说,去年和前年她都身子骨有些不好,没能去成;今年这便必定要去的。”
“还有,”廿廿小心抬眸看了一眼皇上,“她老人家说,这些日子来总是会梦见皇额娘,说看见皇额娘还是当年的小姑娘,站在海棠树下冲着她笑……”
皇帝也是微微一惊。
廿廿不敢说破,只是努力地摇头,只是眼圈儿也是有些红了。
毕竟是九十岁的老人家了,他们事实上心下已经做好了预备——老人家终究是来日无多了。
“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皇帝也怕廿廿因为这个跟着伤感了,赶忙给岔开话题去。
廿廿一时还有点过不来那个劲儿,便吸着鼻子道,“那皇上起个头儿吧,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皇帝轻轻闭了闭眼。他心下何尝不是翻腾不已,他便寻着心头最近的一个话茬儿说,“……爷说说漕船的事儿吧?”
廿廿这便悄然沉一口气,眼中的泪意终于吞了下去,心悄悄儿地跟着提了起来,“皇上说吧,漕船怎样了?”
皇帝深深叹息,仰起头来闭了闭眼,“……这些日子来征用的民船总也不够数儿,我心下这便有些不放心。终归这些河道里的船只都是有数儿的,本来足够用,怎么就征不够数儿了?爷便让大臣们下去细查,果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廿廿静静抬眸,悄然捏一段指甲儿,屏息听着。
“大臣回来复旨,说水面上实则船只丝毫不见减少。只是来往船只却有泰半已悬挂了各王府、额驸府的旗号。”
廿廿也是微微挑眉。
因水上往来船只倘若悬挂的是各王府、额驸府的旗号,那就说明这船只乃是各王府、公主府的私产,并非普通民船,朝廷不能征用。
“我倒好奇,平素水面上的船只里头,又有多少是各王府、额驸府的?是一向水面上都有这么多王府、额驸府的船只一齐往返,还就只是最近才忽然增多的?”
“倘若是一向如此,那皇上便该叫宗人府查问他们这么多船只,频繁往来是在做什么了。毕竟这会子赶上京师米粮价昂,他们这么多船只往来穿梭的,岂非是自行从江南贩了米粮回来不成?那便违背了祖宗规矩去,皇上可以请家法了。”
“而倘若这些船只是突然增多的……”廿廿挑眸望皇上一眼,“那皇上就干脆直接将这些王爷、额驸都召进来,当面问问,瞧他们是否认得这些船只。究竟这些是祖产,还是新近忽然多起来的。”
皇帝不由得唇角轻勾,抓住廿廿的手轻拍,“你与爷想到一块儿去了。爷也觉着,这些该是他们新增的,绝非祖产。就他们各王府那些家底儿,宗人府、内务府都有数儿的。”
廿廿静静垂眸,“我忖着,必定这些王公、额驸们啊,自己当真就未必知道。若说有缘故,也必定出在他们各自府里那些管事儿的。毕竟这世上从不缺少那些狐假虎威,上下两边儿一起唬的奴才去。”
廿廿并非心下察觉不了是什么事儿,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廿廿要替皇上留下足够的台阶儿去。
皇帝缓缓点头,“爷回头要一个一个亲自召见他们,当面问清楚。”
廿廿轻声问,“……这些王府、额驸府里头,可有近派宗支的?”
因为上回二阿哥到丫髻山拈香的事儿,皇上才揪出来一串儿绵字辈的皇侄来,倘若这回再因征用船只之事将那一串儿又给牵连上,皇上在处置起来未免要为难些。
皇帝叹口气,“八哥、十一哥、十七弟他们终究是咱们自家兄弟,各自素日都是恭敬谨慎,有他们坐镇,那些绵字辈的孩子们还不敢折腾出什么来。”
廿廿捋着皇上的话儿,心下微微一晃,“那,额驸府呢?”
皇帝这才眉头皱起来,“……据他们说,打着旗号的船只里头,有三额驸府的。”
廿廿不由得微微屏息。
三额驸就是三公主庄敬和硕公主的额驸,也就是諴妃的女儿、女婿一家。这可是皇上的骨肉至亲。
廿廿伸手按住皇上的手,“皇上先别急。此事我还是暂不惊动諴妃姐姐,以免她也跟着着急上火的,还是我这边儿叫人出宫去,私下里问问三公主,看三公主可知内情。”
“我总忖着,咱们家的两位额驸,三额驸是大的,总归更懂事一些,从他这些年的言行举止来看,从无出格之处。况且他毕竟是蒙古人,对这些行船之事未必熟稔;况且他每年总要离开京师些日子,便说不定这事儿就是下头人欺瞒着他办的。等问清楚了,若坐实了当真是他的错儿的话,到时候儿皇上该打该罚,自都眉目清楚了。”
皇上便也点头,“这样也好。”
暂且放下心头的块垒,皇上又饮了一种海棠酒,含笑赞许道,“……这酒甚好。”
廿廿也跟着松口气,含笑道,“那以后,我每年都给皇上备着些儿吧?”
这酒香入骨,海棠的清甜便也跟着可入了骨髓,这一晚的枕席之间,廿廿鼻息之间便总是这海棠的香气飘散不去,就仿佛,一抬眼看见的便不仅仅是皇上辰星一般闪耀的眼,而更有漫天花雨,轻粉淡红,缤纷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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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离了园子赴静宜园驻跸,廿廿送走了皇上,回来便吩咐四喜去将吉嫔请过来说话儿。
三额驸的事儿,廿廿自不便直接与諴妃商量。
吉嫔来了听廿廿说起这事儿,也是有些意外,“……朝廷雇用民船,不是也给银子,给船上人工米粮么?那这些民船这又是怎么话儿说的?”
廿廿点头,“朝廷雇用民船,向例给银十七两。每装米一百石,各旗丁给与船户食米一石二斗、水脚制钱三千文。”
吉嫔蹙眉道,“这笔钱粮也不少了,足够船家开销。况且此次朝廷加漕船运粮,也是为了平抑京中米价。想这些船家、水手们,谁家在京里没有家人亲戚的,难道他们就不想让自己家人吃上平价的米粮,反倒希望家人饿肚子不成?”
“他们既拿着朝廷发给的银子和米粮,何至于不肯为朝廷效力,不肯为自家亲戚办事,反倒还要投充各家王府、额驸府的,拿了各家的旗号躲避朝廷去?”
廿廿瞧着吉嫔,便笑了。
吉嫔终究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汉姓人,便是心思剔透,学识渊博,可也终究是曾养在深闺里的,从小不大知道外头的人间疾苦。
廿廿轻叹道,“从朝廷来说,拨给的银子和米粮都是定数儿的,而之所以定下这个数目字儿去,也自然是早经大臣核查过的,足可敷用;可是朝廷的数目字儿是明面儿上的,然则到了船家手中的却未必就是足额的这个数儿了。”
“因这笔官银都是从各地衙门派发下去,这当中或者有衙门截留,更多的是中间办事的胥吏们从中克扣、盘剥,故此这笔钱粮到了船家手里,就指不定还剩下多少了。”
“船家们自然不敢反抗,只得另外想办法来逃避朝廷的征用。他们便各自去寻门路,想要投充进各家王府、额驸府,只是这事儿终究是不合朝廷规矩的,他们便要使银子去买通各家王府和额驸府的办事之人。”
廿廿说着,心思也觉沉重,“听皇上说,大臣们去审问回来得到的供述是,朝廷给船家十七两银子,可是船家宁肯花二十五两银子去买通各家王府和额驸府,以规避朝廷征用。”
吉嫔也是惊愕,“里外里,这竟是要净赔八两银子去?这样赔本儿的买卖,船家们竟然也肯做?”
廿廿点头,“这内里兴许有几种缘故:其一,有的船家因自己的生意好,一趟活儿下来的收入,远高于朝廷能给的钱粮,便不愿意替朝廷运米而耽误自家的生意,故此宁肯给出更多的价钱去投充王府和额驸府,换取旗号,躲避朝廷征用。”
“二来么,便有可能是地方衙门胥吏克扣过重,除了钱粮不能足额到手之外,还要受胥吏们的气,故此宁肯反倒损失些银子来买不受这个气。”
“三来,皇上也说,或许因为朝廷征用民船的钱粮数额是多年前就定下的,这些年过去,银价已有波动,故此朝廷给发雇的船价钱粮便不够船家的本钱,船家逐利不愿折本,故此反倒宁愿多花银子去买那旗号了。”
吉嫔也细想了想,“皇后娘娘说的这几宗,我觉着都对,我也想不出还有旁的缘故去了。”
廿廿道,“皇上昨儿也想到了这些可能去,故此昨晚已经当即吩咐下去,叫大臣们重新去核算船价。倘若的确是多年前的这个价码儿不足以叫船家谋生,那大臣们应该立即奏请,再添银价。”
“此外,皇上还特地下旨,令各地衙门约束本衙门办事的胥吏,若有此等克扣之事,必须立即查办,不准延宕。”
吉嫔到这儿,渐渐听出了些滋味来,不由得偏首望过来,“既然皇上昨儿都已经想着了这些,且已经下旨吩咐去办了……那皇后娘娘,心下这是还担忧什么呢?”
廿廿便笑了,“终是姐姐懂我。”
“一来,我是不放心三额驸也被卷进这事儿来。姐姐也知道,三额驸不同于四额驸,他一向是谨慎实诚的人,怎地忽然为了那几两银子,竟肯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吉嫔点点头,“你是担心,有人诓骗他,他一个蒙古人又不了解行船这些事儿,故此中了人家的算计?”
廿廿满足地舒了口气,“姐姐一句就道出了我的担心。”
吉嫔略作思索,随即便是冷笑,“諴妃这些年又何至于得罪了谁去?竟有人连諴妃唯一的闺女和额驸都不肯放过?我瞧着啊,这些人自然不是冲着諴妃去的,这怕是又要兜着圈子,跟皇后娘娘你过不去呢。”
“还能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諴妃这些年始终都陪在皇后娘娘你身边儿,而三公主又与皇后娘娘你如母女、似姐妹的情分,这便有人看着不顺眼了去。”
吉嫔说着将指尖儿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儿,“能冲着额驸去的,我倒先没想到旁人,我怎么就忍不住想到咱们四公主了呢?若论小肚鸡肠,以及心下对三公主莫名的嫉恨的,那除了四公主,还能有谁呢?”
“想想人家三额驸好歹自己的爵位是郡王,可是他们四额驸家可就惨喽……”
廿廿静静凝视吉嫔,“除了三额驸之外,这回还被牵连了好几家王府……若论贪图这笔投充的银子的,自然是这些家王府先起的头儿。”
吉嫔便又是一声冷笑,“这么说来,八成就是这些家王府里,有人出来蒙骗和撺掇着三额驸的!所以说来说去的,这话儿便又跟宗室王公们,甚至……咱们二阿哥,连到一起去了。”
吉嫔说着抱起手臂来,“我现在就好奇一宗:这事儿是不是二阿哥想将三额驸给牵连进来的?那这笔银子是仅仅入了各家王府的手,还是要抽一水也进贡给二阿哥啊?”
“那咱们二阿哥身居内廷,原本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的开销,那他还想额外里抽这么一笔银子,是要做什么用去?”
这个宫廷是我的 705、难道又是碰巧?
705
廿廿轻垂眼帘,“按说一个成年皇子,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如果在宫外还有什么用项,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用项,终究要分清楚是办什么用的,更得分清楚来源为何。”
吉嫔轻轻一哂,“这倒让我想到二阿哥那两个娘舅,盛住也好,孟住也罢,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银钱方面不清不楚,被皇上罚了又罚的……便是皇上在旨意里说这两个人本就贪婪,但是我觉着,他们这银子怕也不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积攒的。说到底,怕也是二阿哥需要那些银子来使。”
“而至于二阿哥一家子人在宫里的吃穿用度自然有宫里支应的,哪儿还有他需要额外使银子的地方儿去?那便自然是要使在宫外头——至于宫外头要使银子的地方儿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为了给他自己争位之用啊!”
廿廿不由得静静抬眸望住吉嫔。
正如吉嫔自己所说,吉嫔终究与她不一样儿,吉嫔与绵宁之间没有那些旧日的情分,故此吉嫔对绵宁的防备之心始终极严,吉嫔每每出言,总是能叫廿廿心头一凛。
同样是对绵宁的设防,廿廿心下总想着的是,有旁人在撺掇着绵宁,故此廿廿更想防备的是那些撺掇绵宁的宗室们,又或者是舒舒、盛住等这些绵宁的内亲们,诸事倒更愿意想着绵宁是被动的,是被拥戴之下不得已的;倒是吉嫔从来都是相信,这些事背后的真正主导,就是绵宁本人。
“四月间,仪亲王等最先查出的、私下给船户旗号的宗室是奉国将军徙义……这个奉国将军徙义宗派已远,职分又低,想来便是绵宁也未必看得上要用这样的宗室子弟吧?”廿廿缓缓道。
吉嫔眯了眯眼,“奉国将军徙义?谁家的?”
廿廿道,“是庄亲王一脉,不过是小宗惠郡王系的子孙。与庄亲王大宗一家,已是远亲了。”
“哦?”吉嫔却眸光一闪,“庄亲王家一脉的呀,那如今的庄亲王绵课,不知又做如何想的?”
廿廿心下便是微微一动,不过旋即摇头,“不会。前次二阿哥赴丫髻山拈香,众多绵字辈阿哥要随从出京,这事儿便是庄亲王绵课奏明皇上的。”
吉嫔这才点点头,“……那倒罢了。”
廿廿明白,吉嫔是在意庄秦王府的影响力,毕竟庄亲王家乃是八大世袭罔替王家之一,虽说庄亲王家因并非嫡出,地位在八大世袭罔替的王家里也算最低的,且不得配享太庙,但是在允禄为庄亲王时,还是颇得乾隆爷重用的,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内务府都曾为总管王大臣,培养下不小的根基去。
到了如今这位庄亲王绵课这儿,虽然没有当年允禄的得天子重用,却也凭着庄亲王的身份,为领侍卫内大臣,乃为皇上和宫中防卫的总管、调度之人,身系宫中安危。故此这地位也依旧是举足轻重。
吉嫔又忖了忖,“虽说庄亲王绵课应该不是二阿哥一脉的,不过却也不能说这事儿就与二阿哥那边儿完全无关了。这内里,依我看着,怕还是另有算计。”
“姐姐怎么说?”廿廿不由抬眸。
吉嫔轻哂一声儿,“许是我小心眼儿,这事儿我总归觉着没那么巧的。便如三额驸,这必定是跟三公主一条心的,他们将三额驸给牵连进来,一方面是要打击三公主和諴妃,另外一方面还不是想削弱皇后娘娘你的羽翼?”
“那这庄亲王一脉的奉国将军徙义,便是一个道道儿。他们前边儿必定恼恨庄亲王绵课将他们一起出京去丫髻山的盘算给捅了出来,心下必定想着报复,可这报复总归要走一个从公的道儿,才能不易引人怀疑。故此他们不从庄亲王自己身上找茬儿,旋即从庄亲王家后裔里头一个不起眼儿的奉国将军那动手……”
“毕竟再远,也还是庄亲王家一脉,这个奉国将军徙义出事,现任庄亲王绵课身为族长,必定要追个管束不严的罪过的。那以皇上现时这般忧心京师米粮价高的心情,皇上对这件事必定严惩,那么随之而来的,庄亲王绵课受到的责罚便必定不轻。“
吉嫔抬眸望一眼廿廿,“那他们上回的仇,这就报了。还没人会怀疑到他们去,毕竟是皇上的旨意……”
廿廿也跟着心头一沉,“便是不由奉国将军徙义这样的远亲而来,想必就是庄亲王府本支,哪里就敢保证处处完美无缺去?那么大的王府,那么多年的家业,内里也难保不有些子侄,或者奴才们的欺瞒着主子,私下里犯下罪过去。”
吉嫔凝住廿廿,“说的就是如此。左右这回咱们看着就是,倘若庄亲王府受了牵连,庄亲王绵课就栽在这件事儿上的话,我就敢与你作保,内里八成有二阿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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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嫔的话言犹在耳,不几日间,因了皇上的旨意,前去查访的御史、宗人府官员,以及直隶总督等人纷纷将查得的情形上奏皇上。
这一查不要紧,除了三额驸之外,又拎出一连串儿的宗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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