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正拿着光片,闻声回头“出什么事了?”
“麻醉昨晚用完了。”军医摊手,“这可如何是好?”
那蓝也是一怔。
躺在病床上的纪暖却是拽住了军医,斩钉截铁道“没关系,动手术吧,我熬得住。”
。
198 开刀
不用麻醉?
那蓝一口拒绝“不行!”
纪暖摇头“这是我的伤口……我来做决定!如果不尽快拔出来,要是感染……或者出现了什么并发症……会更麻烦……”
军医犹豫的说道“小纪同志,你的勇气可嘉,而且说的也不错,现在各处都缺医少药,抗生素和消炎药更是缺乏,尽快动手术是明智的。只是,如果不用麻醉的话,会非常疼的!”
“我能忍,下手吧,医生。”
“……那好吧!”军医放下医药箱,看向那蓝,“长官,既然小纪都这么说了,您就在旁边帮一下忙吧。”
那蓝看着纪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病床前。
军医看他准备就绪,立即将口罩和手套递给他,自己也穿戴好,再把手术用具一应排开,一边剪纪暖的衣服一边说道“手术过程中你必须自主呼吸,时刻保持清醒。好了,现在我要给你的眼睛蒙上纱布,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嗯。”
白纱布覆到眼上时,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就变模糊了,纪暖的心跳骤然加速。
做这种没有麻醉的手术,条件还这么简陋,她当然会紧张。
她又不是女金刚。
那蓝站在一旁问军医“我需要做什么?”
军医的回答简单粗暴“按住她,不要让她乱动。”
紧接着,那蓝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床上。
纪暖也暗暗咬紧牙关,尽量不发出惨叫。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刀子割肉的疼痛。
当军医划开创口的时候,她像条被扔下油锅的活鱼,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
那蓝死死的按住她,才没有让她乱动。
牙齿瞬间把嘴唇咬破,眼泪夺眶而出,她在他手下无声的哭泣挣扎。
看她疼成这个样子,那蓝感觉胸口被人插了一刀又一刀。
这样没有麻醉的手术,连个大男人都不一定挺的过去,她硬是扛着,一声都没叫。
血哗哗的往外淌,纪暖的胸口也急促的起伏,说明她一直在清醒的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她还是个孩子啊!
当她的眼泪浸湿纱布的时候,他真想说“不做手术了,我们回家”,可是,无麻醉手术是她自己的选择,他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凭他是她的挂名哥哥吗?
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她为他不余余力的付出,他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军医对纪暖也颇为敬佩,下手也就更加利索。剖开伤口之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支短箭几乎射穿她的锁骨,因为短箭在射出之后会旋转,箭头刚好卡在那里,所以才会拔不出来。
军医深吸一口气,扭转了箭头的方向,立刻引来了纪暖近乎抽搐的剧烈颤抖。
事不宜迟,他握紧短箭,猛一用力,把这支小指粗的短箭拔了出来。
“唔!”
拔掉短箭之后,纪暖短促的惊叫一声,随即整个人都软了,头也无力的歪向一旁。
那蓝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没了挣扎的力气,顿时慌了“她怎么了?”
军医在她颈部探了探,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接下来是固定缝合,她还是昏过去比较好。”
那蓝也松了口气,站在一旁拿下纪暖眼睛上的纱布,给她擦去眼角的残泪,以及嘴唇上的血。
……
不知过了多久,纪暖被一阵颠簸疼醒。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用力的睁开,入目就是一堆散发着异味的乱草。
黑色的乱草?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黑色乱草正是那人的头发。
四周都是皑皑白雪,没有车也没有人,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阵的枪炮声响。
出什么事了?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肯定这人不是自己认识的,立马就推他,想从他背上下来。
她一动,男人就停下了脚步,摸摸索索,最后递给她一张纸条。
小纸条?
纪暖脑门降下一排黑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过来展开一看,感觉这情况变得更加玄幻了——
“小暖,跟着他逃。
那蓝。”
字迹很潦草,可以看出写的时候情况紧急,可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人是谁啊!
她攥着纸条,把那人的后背捶得咚咚响“放我下来!听到没有!喂!嘶……”
太用力打人,结果抻到了伤口,男人这才停下来,把她放到路边的一个背风的小丘旁,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纪暖拉开衣领往里看了一眼,可以确定短箭拔出来,伤口也缝合了,一睁眼却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是月升团又杀来了?
男人蹲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纪暖被他看得生气,抓起身边的雪就丢他“喂!你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男人也不躲,任她砸,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支短箭,指指箭又指指自己。
纪暖恍然大悟,怒气更甚“原来就是你射伤我的!混蛋!知道我做手术受了多大的罪吗!这个帐我们以后再算,你给我指那蓝的位置!”
男人摇摇头,指指她手里的纸条。
纪暖一把将纸条扔到地上“他有危险!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理!那群人一直想从他嘴里打听出秘密,要是他被抓了,那群人不会对他客气!快指啊!哑巴啦!”
骂完之后,纪暖想要以头抢地,因为自己的智商严重下降。
人家本来就是个哑巴,要是突然说话还吓不死她。
哑巴摇头,指指她肩膀上的伤。
纪暖气不打一出来,转身就往回走,哑巴拽住她,她挣出手,拔出腰间的手枪,凶神恶煞的指着他“走开!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哑巴站在原地,萧萧瑟瑟,无所适从,好在是不敢再上来拽她了,纪暖收了枪,转身往枪炮声响起的方向走。
不能让那蓝落在月升团手里!
其实她心里清楚,关于这个秘密,那蓝肯定在瞒着她,但是无所谓,他不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的。
在这之前,他得活的好好的!
月升团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
199 雪流
尽管刚刚做完手术,伤口疼得要命,纪暖仍是咬牙切齿的往前走,哑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追上来,在纪暖跟前蹲下。
纪暖一愣“你要带我回去吗?”
哑巴点点头。
“……那就走吧。”
纪暖趴到他背上,哑巴背着她就往前跑。
很快,他们就接近战场了,纪暖担心的没错,来袭者正是老冤家月升团,全黑造型正是他们的标志。
难怪那蓝要匆忙的把她托付给一个哑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初时的死完全是初一一手造成,纪暖快要恨死他了,一接近战场就开始四处搜寻那畜生的身影,她要打死他!
哑巴的本职是猎户,虽然看着脏不拉几又傻憨憨的,实际上十分机敏,背着纪暖上窜下跳,愣是没人打中他们。
这时,纪暖一眼就瞥见了越野车上有个黑衣黑口罩黑墨镜打扮的家伙,那家伙就像战场上的死神,死亡根本挨不到他的边,百无聊赖的时不时开上一枪,然后军队就会有人中枪倒下。
那身影,那动作——
错不了,他就是初一!
她立马拔枪对准那个混蛋,可是距离太远了,哑巴又一直在跑动,根本瞄不准。
如果打不死他,又会后患无穷,开枪太早也会打草惊蛇,纪暖握着枪,始终找不到开枪的机会,两手颤抖不已。
哑巴见状,在一辆溅满了血的车子后蹲下,向纪暖伸出手。
“你要枪?”
哑巴点点头,又透过车窗,指了指初一。
对了!这家伙就是个神射手!
纪暖毫不犹豫的把枪交给他。
她并不在乎谁来报仇,也不在乎杀死初一的是不是她,她只要这个人去死!死的透透的!再也不能活着祸害人!
哑巴拿起枪,趴在车窗上,一动不动的端着。
他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座雕像,完全脱离了战场,不管是雨雪风霜,还是喊杀声响,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纪暖在另一扇窗前,近距离的见识了这家伙的本事。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他们和初一相隔至少有五十米的距离,然而只是一枪,就定了乾坤。
坐在越野车里的初一被打中了,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栽倒在车里,纪暖甚至看到他身体被子弹穿透后溅出的血。
旁边的黑衣人见到团长中弹了,立马就显出了乱象,手忙脚乱的去抢救。
这一枪极大的震撼了双方,刚才还处处被压制的军队士气大振,追着月升团打,月升团的人也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组织撤退,没一会儿,战场上的局势就清晰了,月升团溃不成军,仓皇败退。
这是在正面战场上,军队第一次打赢月升团!
士兵大多吃过月升团的亏,这一次真是极大的鼓舞了他们,他们在战场上扬眉吐气,兴奋成了孩子,又唱又跳,纪暖也激动的抓着哑巴的手,一叠声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打的好啊!那个畜生!也是时候尝尝疼痛是什么滋味了!”
说着说着,她也慢慢的安静下来。
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和高兴。
虽然一枪干掉了初一,可这个过程太快,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由于得手太容易,她现在反而有些失落,总觉得这样的死法根本不足以告慰被月升团残害的那么多条人命。
哑巴挣出手,把枪还给她,低头站在车子旁边,一副傻憨憨的模样。
清扫战场的时候,那蓝发现了他们两个。纪暖拖着受伤的肩膀,站在车子后面默不作声,哑巴蹲在车子后面,也是灰头土脸,默不作声。
他快要被他们两个气死了,扭头看着纪暖,气冲冲道“我不是叫你逃走了么?连长官的命令都不听了……”
话音未落,纪暖抬起头,神色茫然而凄惶“哑巴杀掉初一了,可是为什么,我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呢……”
“……”
训斥被堵在喉咙里,那蓝看着她那模样,实在是不忍心骂她。
他走过去,将她的头揽入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声音也降了七八度。
“你一定是太累了,没有力气,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纪暖没有回答。
可能那蓝说得对,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连爱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蓝把纪暖抱起来,看着哑巴“你也过来吧,那一枪打的很好,小暖也有劳你照顾了。”
哑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发站起来,然后就低垂着头,跟他们往回走。
军队大获全胜,击退月升团,还保住了雪流城,北区部队的人要在丽关清理积雪,一时半会儿不能过来接收城市,他们先锋队也不用再赶任务,可以留下,在这儿好好的休息几天。
有北省做后援,他们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一行人聚在老年社区,点着炉子吃烧烤。
星仔和阿晖也因为参加战斗得到了真正的枪支弹药,星仔兴奋的坐到纪暖身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原来,纪暖刚动完手术,月升团就来了,那蓝本想让星仔和阿晖带着纪暖有多远逃多远的,可这时哑巴突然出来,比比划划的要接下保护纪暖的任务。
“也不知长官是怎么想的,居然真把你托付给了那个家伙,还写了纸条给你,免得你醒过来以后闹着要回来。”星仔啧啧道,“不过你们两个也真是够牛逼的,不仅回来了,还把对方的头子给干掉了!小纪!我要敬你一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