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暖还处于恍惚状态,听着星仔的话,感觉飘飘忽忽跟做梦一样。
初一真的死了?
这也太……没有真实感了。
星仔突然推了她一把“小纪?又发呆?今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啊?我……”
被士兵缠住应酬的那蓝好不容易脱身走过来,星仔见状,立马跳起来,举杯献殷勤“敬小纪最敬爱的大哥长官!多谢您给我们发配枪!我们一定会努力表现的!”
“那是你们应得的奖励。”那蓝笑着喝了一杯,然后半跪在纪暖身边,关切问道,“我看你半天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纪暖难得主动伸手让他抱,“我想回去睡觉了……星仔,晖哥,你们继续玩,别因为我影响了心情。”
。
200 故事(加更)
回去的路上,纪暖一直想不明白。
初一真的死了吗?
月升团的团长,那么厉害的杀手,即使挨了她一刀也能稳坐匪首之位的男人……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一枪干掉?
不怪她自己疑心病,而是这事实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直到那蓝把她放在床上,她还在发呆,眼前反反复复的回放着那一枪。
没错,哑巴确实打中了他,她都看到血了,月升团的人也慌的一匹,急忙撤退了,这一仗,他们确实是打赢了。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不踏实呢?
那蓝刚一松手,纪暖就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哥,你觉得我精神正常吗?”
那蓝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初一死掉那一幕就像做梦一样,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太恨他了,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杀死他的幻觉?”
看着她一脸紧张的说出这种话,那蓝没来由的心疼。他摸摸纪暖的头,说道“哑巴真的射中他了,很多人都有看到。看来,我们收留他是没有错的,哑巴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顿了顿,他又有些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小暖,明明他射了你一箭,我却……”
“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我们需要这样的能人……他已经对我手下留情,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跟他化敌为友。”
这个妹妹太懂事,太聪明,她心里装着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那蓝之前准备的说辞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那好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我住在隔壁。”
“好,哥,如果你看到豆芽,可以把它送来么?我想看看它。”
“没问题,豆芽一直是白芸和阿晖在照顾,我去跟他们两个说一声。”
那蓝起身离开了,纪暖躺在午休室的床上,不知不觉的摸向脖子。
带着她体温的钻石扣在油灯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初时把钻石扣交给她、初一站在栈桥上把她送上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对初一说,她一定会杀掉他的。
可现在她心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一点杀掉宿敌的喜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汪汪叫,豆芽摇头摆尾的窜进来,一见到纪暖就亲亲热热的往床上跳。
见到豆芽,纪暖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由着它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星仔也春光满面的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抱了个托盘,上面盛着各种烤串。
“嘿嘿,就知道你一个人寂寞,我来陪陪你。”
纪暖挺内疚“把豆芽留下就好了,陪我一个病号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吧。”
“你怎么知道不好玩?”星仔瞪大眼睛,指着托盘上的东西,“看到这些烤串没?医生说了,你一个都不能吃,我和豆芽就坐在你面前吃,专门馋你!”
“呵……呵哈哈……”
纪暖被她逗笑了。
生活还是需要一个搞笑担当的,有了星仔陪她,她心里好受多了。
星仔话多,她也对月升团很好奇,可惜之前攀不上那蓝,军队里也没个熟人,她就一直疑惑着,现在终于有空陪着纪暖了,她就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那个月升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跟杀手团扯上关系呢?”
纪暖叹了口气“……此时说来话长。”
星仔摆出促膝长谈的模样,等着下文。
纪暖看着她,苦笑一声,把这个起源于江蓝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她们俩现在不仅是朋友,也是战友,告诉她也无所谓。
于是,星仔在今晚听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有关爸爸、妈妈、顾前、初时、陈稳、小许、吴楚……还有许许多多已经死去的同伴们身上的故事。
她终于明白,纪暖和那蓝经历过多少才变成现在的同甘共苦,她也终于明白,纪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她对纪暖的嫉妒实在太肤浅,肤浅到纪暖根本不屑为之一顾。
整个故事讲下来,当事人没有哭,旁听者却是哭得稀里哗啦。
星仔哭成了泪人,烤串都吃不下了,纪暖还得一边安慰一边给她递纸巾“别哭啦,都过去了……”
“嘤嘤嘤……可是,可是他们……”
“他们虽然死了,但是会永远的活在我心里,我会一辈子记得他们的。”
“呜呜呜……”星仔擦了把泪,忍不住上前抱抱纪暖,“我也会守在你身边的,小纪……以前我还误会你是兄控,对不起……”
纪暖哑然失笑,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别哭啦……”
星仔是个情感丰富的人,眼泪也同样丰富,惹得豆芽都跟着呜咽起来。
纪暖无奈的拍着她“好啦,星仔,你再哭下去,别人就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星仔抽抽搭搭的擦眼泪“谁叫你的故事这么难受啊……月升团那些人真的很混蛋!他们全都该死!我看初一之所以放了你,肯定是因为内疚他杀了亲弟弟,他不敢再对弟弟喜欢的人下杀手……”
“不管怎样,现在月升初一被杀,应该会消停一阵子了。”纪暖叹了口气,看看窗外,“聚餐快要结束了,你该回去睡觉啦。”
“是哦。”星仔擦擦眼泪站起来,“我去把盘子还了,那个……今晚……”
“嗯?”
“今晚我想跟你睡,我想好好的照顾你!”
“没事,我有豆芽陪着……”
哪知,星仔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跺脚“不嘛!”
纪暖哑然“那好啊。”
星仔“嘿”的笑了一声,抱着盘子出门去了。
纪暖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有朋友陪着,心情果然变好了。
这些经历,她一直积压在心上,就连那蓝都没有说过,久而久之,越来越沉重。
今天告诉了星仔,仿佛在冰冻三尺的心上撒下阳光,寒冰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终有一天,她会卸掉这份过于沉重的记忆,在废墟上的新城市里,开始新的生活……
突然间,一声枪响打破了她对未来的展望。
她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然而下一刻,枪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窗外载歌载舞的聚会现场响起一片耳熟的哀嚎。
。
201 血流
纪暖掀开被子下床,疾步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外看。
只见外头的聚会已成为屠杀现场,原本围着炉子吃烧烤的士兵们大多伏尸地上,侥幸残存的几张熟悉的脸正端着枪,一脸悲愤的朝着对面扫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混蛋!跟你们拼了!”
对面传来一阵密集的火力,然后这几个人也纷纷中枪倒地,死不瞑目。
枪声还未停歇,纪暖下意识的冲到床边拔出手枪,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破门而入的时候,她立即举枪,却发现挂着一脸血站在门口的人是那蓝,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纪暖怔怔的看着他,发出一声恍若梦呓的呼喊“哥哥……?”
那蓝立即进来,拖着她往外走,语气很急“乱了套了!你快走……跟着哑巴快走!”
“月升初一没有死对吗?他来报仇了是不是……”
“不是他!不是他……我……”那蓝咬牙,“他们是……”
不等那蓝说出口,纪暖就亲眼见识到了开枪的那一方是谁。
一队驾驶着装甲车和防弹车、装备精良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对他们这一小队的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我方队友不断倒下,场上很快血流成河,而不断往前推进的敌方,他们的战车和制服上,无一例外的拥有北区部队的标志!
纪暖整个人如置冰窖。
北区部队为什么……
要杀他们?
对方做了瓮中捉鳖、斩草除根的打算,在那蓝他们这一小队开party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的包围了他们,大概因为他们穿着北区部队的军服,放哨的人误以为是自己人,也就没有防备。
在装甲车和重机枪的包围下,那蓝这一队被打得措手不及,有生力量一下子被消灭了大半,眼看就要全军覆没,那蓝拉着纪暖往社区后面的山林里跑,残兵和豆芽在后面紧紧跟随。
每到一处,那蓝都要找到一条退路,这是他的习惯,如今,这个习惯再度派上用场。
山林地势复杂,装甲车开不进去,对方还没来得及完成包围网,他们才得以觅得一条生路。
那蓝在林子里找到已经等在那儿的哑巴,将纪暖往他身边一推。
他定定的看着纪暖,一张沾着血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显得无比深邃,“只要翻过山林就有活路了!快走!”
纪暖一把拽住他“那你呢?”
那蓝推开她的手,笑容悲壮又凄然“我不能让我的部下白白牺牲!我要向那群人问个明白!”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我不怕死!”
那蓝怒喝一声“叫你走你就走!如果我牺牲了,至少还有你来弄清楚……”
“不要!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我要跟着你……死也要死在一起!”
话音刚落,那蓝狠抽了她一耳光“愚蠢!你不准死!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纪暖被打懵了,回头愣愣的看着他。
那蓝卸了纪暖的枪,交给哑巴“快点带着她离开!对方已经发现这条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哑巴接了枪,一把将纪暖拦腰抱起,扛到肩上,扭头大踏步的往林子深处跑。
眼看那蓝的身影要被黑夜吞噬,纪暖猛地回神,在哑巴肩上哭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哥!哥……不要丢下我!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那蓝狠心回过头,握紧了手枪,毅然决然的看着敌人渐渐向这边聚集的火光。
周围的残兵也都察觉到了长官的心思,纷纷聚到他身边,脸上满是慷慨决绝之色。
纪暖受了伤,身体本就孱弱,再加上这一路的哭喊,很快就没力气了。她伏在哑巴的肩上,两手抓紧了他新换上的军装,眼泪淌了满脸。
北区部队……
又是北区部队……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来告诉她?
那蓝留下来跟那群人交涉,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要啊,不要啊……
她受够这种提心吊胆、唯恐失去身边人的日子了……
哑巴跑的很快,在夜晚的林子里奔走如风,很快就翻过山林,看到山后有一条公路,因为连日降雪,看起来就像一条闪光的玉带。
那蓝并没有告诉他这条公路通向什么地方,就算能沿着公路找到救兵,他两条腿还带着一个人,也绝对跑不过装甲车的四个轮子。
公路是盘山公路,一旁是更高的深山老林,另一旁却是山崖石壁,哑巴沿着路边走,正纠结到底是往上爬还是往下溜,忽然间一脚踩空。
地上一个被积雪掩盖的小坑替他做了选择,两人稀里哗啦的滚下山崖,纪暖在途中就摔得失去意识了。
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纪暖被肩膀的阵痛疼醒。
入目是一簇跳动的火焰,纪暖扭头,发现自己靠在一堵暖烘烘的肉墙上,而衣服已经被解开大半,露出了半片肩膀。
她心里一惊,猛然坐起,回头看到倚着的那个衣着单薄的陌生男人,她羞愤欲绝,怒上心头,劈头盖脸的挠了他一把。
男人不防,脸上立刻多了两道白痕,停了片刻,血珠倏地渗了出来。
这一爪挠过去,纪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但她硬是踉跄着下床,抓起放在桌边的手枪,一边拢衣服,一边倚在墙上,拿枪指着他,眼里的愤怒比炉子里的火焰更盛,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