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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炮的抗战岁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四维

    日已西斜,李四维已经带着廖黑牛三人在青玉街上来来回回转了两遍,却还是两手空空。

    “团长,”刘天福终于忍不住焦躁起来,“你啥时也变得这么啰嗦了就跟婆娘一样!”

    “哈哈哈……”

    廖黑牛一听,乐不可支。

    “噗……噗嗤……”

    占冉虽然竭力憋着笑,却没能憋住。

    “龟儿的,”李四维一怔,狠狠瞪了刘天福一眼,“啥时候才能不那么毛躁”

    “呃!”刘天福缩了缩脖子,连忙指向了天空,“太阳快落山了……”

    “老子晓得,”李四维面皮一红,把缰绳扔给了刘天福,大步流星地往街边的“御笔斋”去了。

    管他娘的,好赖都是一份心意!

    “我也进去看看,”廖黑牛连忙把缰绳交给了占冉,追了进去。

    老爷子教书育人一生,对于文房四宝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李四维身上就带了那么点钱,要准备的礼物却不止老爷子一个人的。

    不过,老爷子的礼物挑好了,剩下的就容易挑了,无外乎就是几件衣服、几包点心糖果。

    看到李四维一连买了几大包东西,廖黑牛突然一拍脑袋,“嘿嘿,家里还有婆娘娃儿呢……”

    清河集在江城南面,而四方寨却在清河集北面,李四维和廖黑牛只得在城中约好明晚在西码头汇合,便各奔南北了。

    四方寨南距江城约莫三十余里,座落在莲花山上。莲花山不大,四方寨却不小,因为,山脚下的田地又多又肥,很能养活人。

    暮色下,旱地里的苞谷影影绰绰,水田里的稻穗飘香,山南一条小河自西向东静静地流淌着,将田地分开南北两边。

    小河不过三五丈宽,想来也不会很深,一座古朴的石桥横卧河面之上,将两岸的大道勾连,直通莲花山上。

    莲花山静静地伫立在对岸的暮色中,偶尔有笑语声飘下山来,飘过河面,飘进了李四维的耳朵里。

    李四维策马缓缓而来,突然在桥头收缰勒马,轻轻地跳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桥头那块石碑上,脸上浮起了一丝缅怀之色。

    “团长,”刘天福也跳下马来,一望那块石碑,如释重负地笑了,“龟儿的,可算是到了!”

    看得出来,那石碑已然很有些年代了,很多地方都已被风雨腐蚀得面目全非,但最上面三个大字却依旧醒目――“四方寨”!

    “到了,”李四维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从石碑上移开,望向了暮色中的莲花山,一声轻叹,声音颤抖,“七……年了……”

    四方寨距离江城只有三十多里地,李四维却走了七年才走回来!

    “团长,”刘天福呵呵一笑,“这不是回来了吗走,回去晚了,怕是连饭都莫得俺们的呢!”

    “龟儿的,”李四维一吸鼻子,轻声地笑骂着,“老子屋里多少也有几百亩地,还能少了你饭吃”

    话虽这么说,但李四维还是迈开步子踏上了石桥,只是脸上又浮起了唏嘘之色。

    刘天福看着李四维那落寞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强压着速度,慢慢地跟在了后面。

    “四维,”好不容易走完了那短短二十多米的石桥,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在旁边的苞谷地里响起,“你咋回来了”

    “德哥”李四维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德哥满脸欣喜地从田埂上跑了过来,一股暖流便从心底涌了起来,脸上也浮起了笑容,“这么晚了,你咋还在地里忙呢”

    “呵呵,”德哥快步跑了过来,扬了扬手中的檀木大棒子,“看庄稼呢!前些天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几头拱猪子,祸害了不少庄稼……”

    德哥口里的“拱猪子”便是野猪了,四方寨的人一贯都这么叫,大抵是因为野猪嘴上那两颗獠牙比较长,攻击人的方式就是“拱”。

    “哦,”李四维掏了一支烟递了过去,又摸出了火柴划燃凑了过去,声音里透着笑意,“狗日的来得正好,送肉来了……”

    “对呢!”刘天福不等李四维说完,便跃跃欲试地望向了德哥,“俺晚上跟你一起守着,整了狗日的,正好吃顿饱肉!”

    “这……”德哥犹豫地望向了李四维。

    拱猪子可不是善茬,要吓走它们不难,但要真惹毛了它们就不好对付了。

    “莫事,”李四维一拍腰间的盒子炮,意气风发,“有它呢!”

    “俺也有,”刘黑水连忙也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杀气腾腾,“任它们来多少,也得全留下!”

    “成,”见状,德哥不再犹豫,爽快地一点头,就催促起李四维来了,“四维,你快回去吧!你屋两个娃老是念叨你们呢!”

    “嗯,”李四维连忙点头,牵起马就走,“德哥,我们吃完饭就过来!”

    “不急,”德哥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那东西来得莫这么早,你好好陪他们说说话!”

    “要得,”李四维声音轻快地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再无一丝彷徨。

    的确,有不少人都有“近乡情怯”的感触,但是,那感触哪能抵挡得住亲朋热情的问候和欣喜的笑容

    夜色下的清河集已经散去了白天的喧嚣,但夜幕下幢幢的屋舍和点点的火光依然在诉说着它的繁华。

    作为江城南面的重要水路码头之一,清河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川东少有的繁华之地了。

    走在灯火昏暗的青石大街上,廖黑牛的神色少有地纠结起来,看得一旁的占冉暗叹不已。

    自从进了镇子下了马,团长已经停过三次脚步了,第一次是察看绑在马背上的东西,第二次是整理衣帽,第三次却是停在了镇子南面的一座大宅子外发呆……如果是俺回了老家,会不会也和他这个时候一样呢

    应该会吧!

    只是,俺的家早已不在了!

    廖黑牛牵着马怔怔地站在一座大宅子前,高大的院墙里不时飘出孩童的嬉闹声,还有女人无奈的呵斥声。

    “吱呀……”

    朱漆大门突然被拉开,一个壮硕的半大小子提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朦胧中看到两个黑影怔怔地站在大门前,顿时吓了一跳,慌忙把脸色一板,厉声呵斥起来,“你们想干啥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里我爹是团长,我哥是庆云堂的扛霸子……”

    “噗嗤……”

    占冉一怔,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龟儿的,”廖黑牛老脸一红,一声沉喝,“连老子都不认得了”

    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碗碗碟碟摔了一地,那半大小子只是怔怔地望着廖黑牛,“你是……爹!”

    说着,那半大小子连忙回头就往院子里跑,“爹回来了……爹回来了……”

    “龟儿的,”廖黑牛笑骂一声,牵着马大步流星地跟进了院门,“毛毛躁躁的……”

    “团长,”占冉也笑呵呵地跟了上来,“倒很像你呢!”

    “呃……”廖黑牛一怔,笑豁了嘴,“像就对了……”

    “奇川……”

    廖黑牛话音未落,三个女人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冲下了阶沿,冲过了院子,径直冲到了廖黑牛面前,这才顿住了脚步,直勾勾地望着廖黑牛,嘴角带着笑,可眼眶却已泛红,“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望着三个女人,廖黑牛还在笑,只是那声音却有些颤抖了,“雪萍……冬梅……玉霞……我……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三个女人齐齐点头,雪萍连忙吩咐,“快!二虎,帮你爹牵马,三豹,帮……你这位叔牵马……二妹,你让朱婶加几个菜,三妹,你让小春准备洗澡水……”

    “好呢,”冬梅和玉霞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爹、叔,”两个半大小子连忙跑过来牵马,“把缰绳交给我们,你们先去堂屋里坐……”




第三六七章摆茶和请吃
    下午的时候,李四维在江城为给老爷子挑礼物纠结了半天。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李四维根本连把礼物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被温情融化。

    望着老爷子那略显蹒跚的脚步,李四维心中又是一酸,爹也老了……

    “爹……”

    李四维还没从老爷子的背影上移开目光,一个稚嫩的童声就响了起来。

    “千生,”

    李四维又怎能忘记那个声音,连忙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门边那个扶着门框的小小身影。

    “爹……”

    得到了回应,好似受到了鼓励一样,千生又大声地叫了起来,拖着长长的余音,小小的脸儿上笑容璀璨,迈开小腿就要翻过门槛。

    老爷子在门后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早已乐开了花。

    “快去接着,”老太太连忙拍开了李四维的手,也笑眯眯地盯着千生那小小的身影,“这娃儿聪明得很呢!”

    “爹……”

    川东的民居有个特点,堂屋的门槛一般都有一尺来高,对于成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小小的千生来说却难以逾越,吃力地翻上门槛却不敢下来,只能仰着小脑袋求助似地望着李四维,“爹,抱抱……”

    “乖儿子,”李四维三两步便抢到了门边,双手伸到了千生腋下,一下子将他举了起来,额头就凑了过去,轻轻地顶在了千生的小脑袋上,“可想死老子了!”

    千生可能是被李四维的动作吓到了,怔了怔,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就往李四维脸上摸去。

    李四维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千生的额头上,任他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摸着,眼圈却已通红。

    “咯咯……咯咯……”

    千生的小手在李四维的大脸上轻轻地摸索着,笑声在夜空中飞扬。

    众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笑容渐渐地消失了,泪水已湿了眼眶。

    “爹……”

    又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边响了起来,安安从门后伸出了小脑袋,仰望着李四维,如瓷娃娃一般的小脸上满是踌躇之色。

    “安安,”李四维听到安安的叫声,轻轻地收回双手,把千生抱在了怀里,笑眯眯地冲安安走了过去,“乖女儿,记不得爹了”

    “爹,”安安的胆子好似大了一些,小脸上慢慢地绽开了笑容,那小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冲李四维伸出了双手,“抱抱……”

    有人说每一个孩童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精灵,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一个个精灵被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个或疲惫无奈或兀自逞强的灵魂。

    清河集,廖黑牛家的宅子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四起。

    客厅里,酒菜齐备,老爷子、廖黑牛、占冉,还有四个半大小子围在桌边,三个长辈谈在笑风生,四个半大小子却一句话也插不上,老大一龙在一旁提壶斟酒,三个弟弟静静地陪坐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三个长辈叙话。

    害怕老爷子担心,廖黑牛每每被问及前线的事都捡痛快的说,倒让四个半大小子听得目光炯炯满脸向往之色。

    “爹,占叔,”老大一龙终于鼓起了勇气,为两人斟满了酒,又找来一只杯子给自己也倒满了已被,满脸敬佩之色地望着两人,“我敬你们一杯!”

    廖黑牛笑容一僵,怔怔地望着一龙,慢慢地又绽开了笑容,“成!一转眼,我儿子也长成大人了,这杯酒,老子得喝!”

    “多谢爹,”一龙好似松了一口气,连忙双手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竖起了酒杯,亮出了杯底。

    “好!”廖黑牛大赞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像团长!”占冉也赞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一龙,”一龙又提起了酒壶,廖黑牛却依然攥着酒杯,静静地望着一龙,神色中加扎着一丝愧疚,“这些年……辛苦你了!”

    “爹,”一龙提着的酒壶一抖,连忙摇头,“儿子不辛苦……”

    “一龙,”廖黑牛依旧静静地望着一龙,“老子晓得你辛苦,但这辛苦也是应该的,哪个喊你是廖黑牛的儿子”

    说着,廖黑牛勉强一笑,“听说你当了庆云堂的舵把子”

    “嗯,”一龙神色一紧,连忙解释,“卢大爷……”

    “好,”廖黑牛点了点头,哈哈大笑,“你比老子当年有出息!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忠义堂的执法老幺呢!”

    “爹,”一龙面色一红,连忙赔笑,“青云堂哪里能跟忠义堂比哦儿子就想聚些兄弟在身边,免得别人欺负我们家……”

    “嘭!”一旁的占冉将酒杯狠狠地一顿,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侄子,你说是哪个狗日的敢欺负你们”

    说着,占冉一摸腰间的盒子炮,杀气腾腾,“俺现在就去……”

    占冉手上可没少沾血,一怒之下顿时吓了几个半大小子一跳。

    “龟儿的,”廖黑牛笑呵呵地一摆手打断了占冉,“坐下,先坐下……”

    “团长,”占冉一梗脖子,“你在前面和小鬼子拼命,别人却在屋里欺负你家……”

    “坐下,”廖黑牛一拽占冉的胳膊,将兀自一脸不甘的占冉拉了回去,笑呵呵地望向了一龙,“明天去跟卢大爷说,我中午请他们在庆云楼喝茶!”

    袍哥时常都会聚在一起喝茶,帮会之间有了矛盾也会先找个茶楼,摆上茶阵,讲讲礼……这叫先礼。

    “爹,”一龙神色犹豫,“你和占叔刚回来,一路劳……”

    有“礼”自然就有“兵”,一龙觉得自己这个老爹和占叔去了,怕是直接就要演兵!

    “龟儿的!”廖黑牛一瞪眼,“老子喊你去你就去!忠义堂虽然没了,但是,你爹的话在清河集却还有些份量!”

    廖黑牛准备摆茶,李四维也准备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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