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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走过青春岁月

    李牧野是在北上的火车上看到这则消息的。车和房子都留给了王红军代为照管和使用,李牧野孤身一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这一趟的目的地是满洲里,据说那座边境城市跨国贸易十分活跃,美元兑换相对煤城要方便也安全的多。

    暂避风头,兑换钱币就是此行的目的。

    装钱的大拉杆箱就斜靠在床边,卧铺里其他三名乘客分别是一个对面铺的一个老人,对面上铺的学生妹和自己这边上铺的中年汉子。李牧野仔细观察过这三个人,老人像是个文化人。学生妹一脸痘痘却不怎么青春,明显是中了书本的毒有点未老先衰。上铺的中年汉子一看就是经常出差坐火车的主儿,准备十分充分,上车后不是喝就是吃,还是个烟鬼。

    九月的东北依旧是酷暑难耐的天气,卧铺车厢里的味道十分动人。

    中年汉子的黑猫香烟和酱熏猪蹄,青春痘学生妹的例假,老先生最干净,睡觉都不脱鞋,可惜后半夜睡的太沉,不知不觉蹬掉了,车厢内顿时像多了一坨屎。李牧野的鼻子特别灵敏,捂了两个枕头也挡不住这龙蛇混杂的味道一个劲儿的鼻孔里钻,又通过嗅觉神经传导到大脑里,终于反射出作呕的感觉。

    三千里地,两天半的车程,这才只是第一天。李牧野就这么昏昏沉沉熬到了天亮。

    大清早,对面上铺的青春痘在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了一个难度系数颇高的私密动作。其实她的一切动作早被特意早起洗漱如厕归来正在假寐的小野哥了如指掌。

    同样的动作,若是孟凡冰那骚娘们儿做出来,就会给人一种香艳刺激的感觉。

    上铺的中年人在寻摸打火机,这厮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打火机已经在后半夜被睡不着的小野哥丢到窗外。对面铺的老先生也醒了,看到自己的鞋子落在地上,顿时惭愧不已,连声向其他人表示歉意,看来老先生非常有自知之明。




第十七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列车时速六十,从窗口跳下去,如果下面是荒草和沙漠,还是有很大几率不被摔死的。李牧野看着对面正在专心致志削苹果的陈炳辉,心里头却在想着那仨本意推别人下车,却被别人逼着跳下火车的倒霉蛋儿。

    “这趟列车的卧铺车厢在最后面,那三人跳下去也不会有人注意的。”陈炳辉削好了苹果,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了过来。李牧野迟疑了一下接在手里啃了一大口,赞道:“行,挺甜的,你这苹果皮削的真干净。”

    陈炳辉说:“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找来的”

    李牧野摇摇头,道:“你能找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陈炳辉道:“洪文学通过韦洞明的渠道找人对付你,韦洞明觉着之前那件事儿挺对不住我的,就把这件事的底细告诉给我了,所以,我现在知道你有六百多万的美子现钞。”

    李牧野补充道:“并且我还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陈炳辉笑了笑,说:“我欠了孟凡冰一笔钱,欠了你一个人情,钱我得还,人情我已经还完了,现在咱们得谈钱。”

    李牧野拍了拍拉杆箱,道:“钱在这里,你准备怎么拿”

    陈炳辉道:“我这辈子最不在乎的就是钱,但也从来不欠谁的,尤其是女人的钱,孟凡冰的钱都是用青春换来的,我听说一共花了将近四百万。”

    李牧野有些意外:“你不打算全拿走吗”

    陈炳辉道:“韦洞明和洪文学栽了,江湖斗法,赢得起就输得起,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帮着孟凡冰捞我,这就是人情,我认,所以我一直暗中观察着你,今天救你一命算是还了人情,钱是要拿一些的,但是全拿走就太没人情了。”

    李牧野忽然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道:“你刚才说你不在乎钱,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真是彻底信了。”

    陈炳辉哈哈大笑起来,道:“别来这套,该拿的钱我还是要拿的。”

    李牧野认真的:“其实你不认这个交情,全部都拿走我也拿你没办法。”

    陈炳辉道:“人生苦短,不能没有钱,但也不能围着钱转圈圈,我是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最知道人要是没了情义,光剩下钱其实跟行尸走肉没区别。”

    这话听着有点太高大上,几乎超出了李牧野对人性的认知。但陈炳辉说的非常认真,显然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李牧野说:“我也不是财迷,我冒险弄这笔钱其实不只是为了钱。”

    陈炳辉道:“你是想帮一个叫张娜的女孩儿对吧”

    李牧野点点头:“孟凡冰什么都跟你说了。”

    陈炳辉道:“张礼背锅这事儿我也是见证者之一,特钢厂的集资款跟张礼一起消失后,老张家算是遭了不白之冤,你是张礼夫妇的干儿子,还一直暗恋他们的闺女,所以,我一听孟凡冰说起你跟他们家的关系就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弄这笔钱。”

    “因为你想把这笔钱追回来,然后堵上集资款的窟窿,目的是想替张礼洗刷冤屈。”

    李牧野算是彻底被这老哥的脑洞给征服了,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被他扣上一顶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大帽子。

    陈炳辉认真的看着李牧野,道:“老弟,我欣赏你这样的汉子!咱们结拜个兄弟怎么样”

    这个时候李牧野哪敢说个不字,更何况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跟他结拜以后,最起码那笔钱的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欣然同意,于是二人点了几根烟,敬天敬地后便正式结拜为兄弟了。

    啤酒和烧鸡摆上,陈炳辉说:“哥哥以前是当兵扛枪的,退伍以后没事做,又没脸回家,所以现在就过着四海为家的日子,死到哪里埋哪里,今天这仨人是我扔下去的,回头有事儿全是哥哥扛着。”

    李牧野说:“咱们俩谁都不扛,没人问拉倒,若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他们仨上厕所去了,那仨人手机都在咱们手里,这一路荒无人烟,等到他们走到有人的地方报警时,咱们都到满洲里了。”

    陈炳辉点头道:“兄弟你这脑瓜子真透亮,哥哥我就只会舞刀弄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江湖饭也是讲究技术的。”

    李牧野看着他,道:“大哥你要是不觉得委屈,今后咱们兄弟就一起混吧,我肯定是要想尽办法赚很多钱的,今后有兄弟一口吃的,就决不让你饿着。”

    陈炳辉有些犹豫:“哥哥送你到满洲里,陪你把钱换回来都没问题,但要说以后长时间在一起做事就算了吧,不是哥哥不给你面子,其实是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我就怕哪一天遇到翻旧账的人,反倒连累了你。”

    李牧野笑眯眯看着他,问道:“大哥,你看我像那种怕事儿的人吗”

    陈炳辉迟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道:“得,是我这做哥哥的俗气了。”

    越聊越亲近,俩人都挺高兴的,举杯庆祝。李牧野问道:“大哥,有个事儿我必须问清楚了。”

    “什么事儿你说。”

    “你跟孟凡冰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就不用费这么大劲弄钱还给她了。”陈炳辉道:“这娘们儿对我是不错,可我也知道她那性子,只要是遇到比我好的立马儿就得把哥哥我有多远蹬多远,女人有恩于我,我自然牢记着,天塌下来替人家扛起来这是爷们儿的责任,但一起生活就有点扯淡了。”

    “她这个人还是挺真实的。”李牧野道:“我瞅着她好像对你动了真心。”

    “喜新厌旧的人都经常动真心。”陈炳辉一副情场老手的口气:“认真咱们就输了,欠她的钱我可以想法子加倍给她,但这真情我可真给不了。”

    李牧野忽然问道:“大哥是首都人吧”

    陈炳辉点点头:“四九年我们家老爷子把家搬到了北京城,我们家姊妹多,我是最小的,上头八个姐姐。”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黯淡,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太闹心。”

    李牧野道:“你这风流性子,在京城一定有相好的。”

    陈炳辉眼中竟闪过一抹柔色,喝了一杯酒,道:“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认识她!”

    “这个她是谁嫂子吗”

    陈炳辉道:“屁的嫂子,哥哥我十六岁就去当兵了,南疆轮战两年,外事局站了六年岗,转业回来又在外头闲逛了两年,哪有时间给你找嫂子。”

    短短的几句话,勾起了李牧野许多联想,陈炳辉身手厉害,连功夫世家出身的鲁源都自愧不如。这位结拜大哥做事干脆果断略微鲁莽,但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否则以他的身手,痛下杀手的话,魏礼节恐怕就不是断一条胳膊的事儿了。

    他八八年参军,在南疆轮战了两年,之后去了什么外事局站了六年岗,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部门。听着似乎寻常,但只凭他的身手判断,估计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能去的。转业以后在社会上闲逛了两年却不肯回家,这又是什么情况

    “大哥先前那口气可不像是一般的关系。”李牧野又试探了一句。

    陈炳辉道:“其实真没什么特别关系,要说有那也是我在单相思,人家根本不拿眼皮夹我,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准备结婚的,但要是



第十八章 浪子与阔少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如果没有必要,谁都不愿意多一个像王爷这样的冤家。

    面对他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李牧野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担心流言蜚语终究会有戳破的一天。到那时可就不只是牛皮吹破尴尬一下那么简单了。但陈炳辉却鼓励他接受王爷的邀请。

    阿辉哥劝人的方式很特别,他问李牧野,你有什么学历李牧野说只有一个假的高中文凭。然后阿辉哥又问,你扪心自问自己算不算所谓的商业天才李牧野说,我算是个脑袋别裤带上的商业疯子。陈炳辉说,归根结底是钱闹的,所以我给你总结一下,你是个极度需要钱,并且愿意为之铤而走险的疯子。现在机会摆在那里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牧野反问他:“你缺不缺钱”

    陈炳辉说:“你缺就够了。”言外之意,你缺就等于我这做哥哥的缺。

    李牧野心头微暖,只好又问:“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咱们能给王爷什么好处”

    陈炳辉反问:“你觉着他那样的人能缺咱们可以给的什么”

    王爷什么都不缺,但是他的泼天富贵看似锦绣辉煌,其实却是一戳即破。所以他真正缺的是安全感。

    李牧野道:“我就担心谎话戳穿的一天,他跟咱们翻脸,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陈炳辉想了想,道:“真到了那时候再说,现在咱们先把钱赚到手。”

    李牧野看着他笃定沉稳的眼神,忽然信心倍增。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对这位结拜大哥,李牧野依然不能说完全了解。他在京城的家是什么样子,他有八个亲姐姐,那至少应该是个大家族吧。还有他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是做什么的,怎么会练就这么高强的身手他又是怎么跟韦洞明这样的人搭上线的

    这些事情他不说,李牧野便不问。但不问并不代表不好奇。所以,日常时候,李牧野一直在悄悄观察他。阿辉哥很喜欢喝酒,但酒量却一般。通常喝到量后就会睡觉,根本没有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这种自律的作风显然是在部队的某个阶段养成的。另外,他还有锻炼身体的习惯,爆发力和耐力在他身上几乎得到完美的统一。

    这第二个习惯也传染给了李牧野。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牧野每天都被他胁迫着一起锻炼。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个想要活出滋味的人必先经营好自己的身体,脸是爹妈给的,雕塑身材的刀子却是在自己手里。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论是健康还是财富,用心经营,克服懒惰,就一定会有收获。

    虽然他经常以一介武夫自嘲,但李牧野却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文化人也未必能领悟到的深刻哲学。

    洒脱,自律,释怀,乐观,对情怀的执着,对敌人的冷酷。

    如果说陈炳辉像一个流落民间的贵介公子,李牧野就是一个苦水里泡大,土生土长的江湖子弟。

    狡黠,多疑,果敢,放得下,富于冒险精神,又特别谨慎,缺乏安全感,关键时刻又舍得赌上身家性命。

    两个极具互补性的年轻人凑到了一起,面对王爷的邀请,哥俩最终决定应邀前往。

    呼纶贝尔大草原,世界面积最大草原。因为呼伦和贝尔两湖而得名,水草丰沛,风光壮美,三十八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日本岛本土的总面积。驾车奔驰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一路往西,追着日落的脚步,当夕阳渐渐落幕时,贝尔湖突然出现在前方,红光将天地染成一色。

    陈炳辉忽然一脚刹车停在那里,直勾勾看着前方的美景,不知是被勾起了什么样的伤心往事,竟热泪盈眶,痛哭嚎叫起来。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不是宽慰。李牧野从后面拿了两提啤酒,默默打开两罐。

    啤酒入喉,陈炳辉的情绪渐渐稳定。看着夕阳彻底消失,车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贝尔湖有一种静溢的美。二人坐在前机盖上,夜风渐冷,啤酒的滋味只剩下两个字,凄冷。

    陈炳辉喝下第四罐啤酒后又打开了第五罐。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之前他喝酒,虽然经常喝却总是适可而止。

    四罐啤酒就是他的量,现在他打开了第五罐,表示他想要喝醉。

    “大约是六年前我一个战友死在另外一座湖边,我们当时在国外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没办法把他的尸体带回国,最后只好把他埋在了异国他乡。”喝醉了以后的陈炳辉话渐渐多起来:“我们都知道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去,过程才是全部的人生,有的人拥有很长的过程,有的人却只拥有很短,我服役十年,见证了九个战友短暂的人生。”

    “你喝多了,我们明天还要去王爷家拜会。”李牧野把最后一罐啤酒抢着打开一饮而尽。

    陈炳辉把手里的空罐捏扁丢出去老远,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在部队的事情吗怎不趁机多灌我几罐子,弄个酒后吐真言什么的”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李牧野道:“就比如我也从来没跟你说起过自家的情况,你不是也没问过吗”

    陈炳辉道:“有些话就算想说也不能说,可以说的话你不问我也会说,只要你想知道。”

    李牧野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明天跟王爷见面后,他问起我的家世时,我要怎么胡编乱造才不会泄底”

    王爷的家在贝尔湖以西不足百里的草甸子上。

    没有看不到尽头的红色大墙隔绝一切,也没有荷枪实弹骑马挎刀的蒙古汉子逡巡。一座金色特大号的蒙古包,和一群小几号的蓝白相间的小包,一大群能歌善舞的热情男女,就是王爷的家。

    一见面王爷就说,这里才是我的家,市区里的场地只是工作和存车的地方。

    王爷今年四十岁,蒙族本姓是乞颜,汉姓齐,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齐天。有向长生天致敬的意思。

    从第一天登门算起,连续三天什么正事儿没谈,就是喝酒吃手把肉。

    鹅卵石和胡萝卜烧好的羔羊肉,肥美鲜嫩,味道香醇,口感极佳。就着最纯粹的马奶酒喝起来就没头没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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