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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而峡谷正北方的七八里远处,则是一片纵横错杂的土山。

    便于此时,在那土山的缝隙之中,相继涌出一道道铁骑的身影,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般的突然,且愈来愈多,数不胜数,隆隆马蹄声犹如奔雷,掀起的沙尘随风漫卷。那浩荡的阵势与凌厉的杀气,即便隔着老远都让人心惊胆战!

    来了!始州国的数万铁骑终于来了!

    敌方的用意不言自喻,夺取虎尾峡,堵死来往始南谷最后一条退路,再迂回包抄加以围攻,有熊大军已是难逃此劫!

    无咎与一群兵士站在东侧的土山顶上,远近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从远处收回眼光,伸手从吕三的手中接过那面破阵战旗,抬脚跃下山崖而挥臂一掷,砰的一声,旗杆直直插在谷口的土墙之上。他飘然而落,身后的战袍一阵翻卷,待双脚站定,昂首看向四周的一道道人影,扬声道:诸位兄弟看得起我公孙无咎,这才抛家弃小来到边关。本人诚惶诚恐,不敢玷污先父威名。怎奈军情多变,凶险突降。值此存亡关头,唯有赴死方能求生。我必将与诸位同进同退,患难荣辱与共。此战不求功成,但求无愧于天地父母!

    峡谷的四周,伫立着一道道人影,无不神情肃穆,似乎有莫名的杀气在心头沸腾。

    人群的背后,祁散人悄悄睁开双眼默默观望。

    无咎说到此处,那奔雷般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黑剑,吼声又道:诸位兄弟,随我赴死一战!

    八百壮士刀枪齐举,喊声震天:战战战——

    峡谷之中,战旗猎猎,长剑斜指,杀气弥漫。

    那阵阵的喊声与隆隆而来的铁蹄声交汇在一起,便如轰鸣的战鼓,捶打着大地,叩击着天穹,再撕裂寒风,又狠狠撞入胸怀,直叫人血脉贲张而难以自已。

    死则死矣,战则战矣!

    人生有年,光阴苦短,且将热血染长剑,向天一笑方不悔!

    无咎迎风啐了一口,抬眼远眺。

    始州的铁骑已到了三五里之外,稍稍停顿便已汇聚数千之众。其着装尚紫,便是阵中飘扬的王旗也是透着紫红。远远看去,如同一片躁动的烈焰在谷地间跳荡肆虐,好像随时都要咆哮沸腾,并将所有的对手碾成齑粉。而随后的骑兵依然源源不断,人叫马嘶清晰可闻。少顷,上千的铁骑摆出阵势,并随着一声令下,直奔峡谷扑来。

    无咎犹然屹立在土墙之上,身后则是两百多蓄势以待的老兵。他再不是撒手的将军,而是担当主将扼守在最为凶险的地方。峡谷的东西两则,分别有宝锋刀旗马战铁与吕三带人据守。余下的兵士尽数躲在山后,以便随时策应各方。伙夫们干脆扔下大锅,一个个摩拳擦掌。

    而大战一触即发,有人却置身度外。

    祁散人一个人坐在背风的半山腰上,口中默念了几句。数里之外的军阵中,两个骑在马上的始州修士面面相觑,接着点了点头,好像是彼此有了计较。而老道却是慢慢闭上双眼,又禁不住暗叹了一声。

    红尘妖娆几多回,梦醒时分终归空。小子,你俗人俗念何时休啊

    此时,始州国的铁骑已逼到了千丈之内。

    转眼之间,奔驰中的马腿陷入土坑,不及跃起,便带着巨大的冲撞之力栽向地面,霎时腿骨喀喇断折而人仰马翻。一骑遭难,一骑又至。马嘶声惨叫声与坠地声响起一片,惨烈的情景触目惊心。而数十铁骑倒下,更多的铁骑狂奔不停。

    须臾,一骑冲到了谷口的十余丈外,迎面大车当道,斜竖的铁枪锋利,马上之人急忙调转马头,并举起手中的短斧便要扔出去。

    无咎始终站在土墙之上,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

    见状,他将玄铁黑剑交于左手,右手顺势抓起身后兵士怀中的一杆长枪,稍稍横举,猛然掷出。足有十余斤重的三丈铁枪带着呜呜风响,拖曳着一道淡淡灰影,随即快如闪电般,瞬间插入那位兵士的胸膛,竟然将人凌空带起,再往后飞去摔落在地。而其座下铁骑收势不住,直接撞上大车,随即已被铁枪扎入肚腹,顿时肠肚横流,却犹自嘶鸣挣扎。

    与之同时,又是数十铁骑接踵而至。有的撞上大车血肉横飞,有的左右迂回弯弓射箭,有的扔出短斧削平了斜竖的铁枪,还有的趁机飞越障碍而直奔峡谷之中扑来。

    放箭——

    礌石——

    峡谷两侧的土山之上,宝锋与马战铁在大声吼叫。

    一块块石头凌空砸下,继而弓弦嘣响而箭矢疾落。

    不过,比起那愈来愈多的铁骑,以及一浪猛过一浪的疯狂攻势,从土山落下的石头与箭矢显得稀疏而又无力。

    在接连葬送了近百匹战马,死伤了七八十人之后,始州国的铁骑终于踏平了陷马坑,并相继冲向三道大车的堡垒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战犹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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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满土石的大车,被撞翻了好几辆。

    即使滚石阵阵,羽箭阻挡,还是拦不住上千铁骑的连番冲撞。随着大车的相继倾翻,曾经坚固的堡垒已不复存在。

    又是轰轰闷响,两匹战马摔倒在地,骨断筋折嘶鸣不已;马上之人随之翻落,霎时便被大石砸得血肉模糊。而那不下千斤重的大车,竟被撞得翻个跟头。紧接着十余匹战马从豁口中飞越而过,一个个抛出短斧射出弩箭。

    土墙背后,兵士们竖起一块块盾牌。

    无咎依然脚踏土墙稳稳站立,头顶银盔的黑缨与肩上的战袍在随风飘动。

    不过,他绷紧的脸色有些苍白。虽说走过灵霞山,大战苍龙谷,生死浴血好几回,却毕竟独自一个人,来去无牵无挂。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头忽而生出几分怯意。

    是此处的杀戮更为疯狂,还是此处的杀戮更为惨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破阵营的很多人将会死去,仅仅是为了一声军令,为了自己这个将军的血气之勇。

    既知如此,还能回头吗?

    从自己返回都城,报仇未果,重树战旗,随后带着破阵营的兄弟远赴边关,直至眼下的无从选择,一切看似随缘际会,却又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这是祁散人口中所说的宿命,还是自己的刻意偏执所致?

    人这辈子,无论对错,都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往前

    无咎稍稍失神,回头看了眼身旁的那面战旗。战旗猛烈卷动,仿佛有万千亡魂随之呐喊呼啸。寒风之中,血腥呛鼻。

    一骑到了三丈之外,抬起弩箭便射。

    无咎猛然回头,抬脚离开土墙,人在半空,闪过箭矢,顺势长剑劈落。

    五尺长剑,形同一道黑色闪电。

    马上之人不及躲避,被喀嚓劈成两段。血光犹在,战马还驮着半截尸身冲来。

    无咎去势不停,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势横飞,再次挥出手中的长剑。一骑迎面冲来,才将举刀,便砰的一声,直至倒飞了出去。

    数十骑趁机冲到了土墙前,一个个刀枪挥舞凶悍异常。

    无咎左劈右砍,连夺数人性命,依然应对不暇,转瞬间已被围在当间。

    又是近百骑穿过豁口涌来,并冲着土墙发动撞击。据守土墙的兵士急忙举着盾牌阻挡,奈何对方短斧箭矢凶猛,不消片刻,渐渐有了死伤。而峡谷外则是围堵了上千的骑兵,数百弩弓连射不断。土山上的兵士无力招架,相继有人中箭倒地。

    宝锋见势不妙,命数十人退守峡谷的两侧。他与几位老兄弟,则是带着余下的兵士回到峡谷中。峡谷虽然不过三十丈,却还是显得太为宽阔,即便破阵营的兄弟们并肩齐上,仅能摆出三四排的阵势。而始州国的铁骑却有成千上万,敌众我寡之下想要固守又谈何容易。

    半个时辰之后,足有上千骑兵冲到了峡谷前。数里之处,更多的骑兵相继奔驰而来。

    无咎挥剑横扫,半截人身连同马首飞起。血雨之中,他转身冲向另外一骑。几点箭矢寒芒呼啸而至,紧接着又是几杆长枪与钢刀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不管不顾,奋力劈出手中的长剑。喀哧一声,一人一马被从中劈成两半。而袭来的刀枪与箭矢瞬间撕裂了战袍,随即又狠狠扎在身上。

    他浑若不觉,继续左劈右砍。四周尽是血肉尸骸,死人死马倒下一圈。

    又是一骑飞奔而至,来势凶猛,铁蹄腾空之际,一根粗重的铁棒轰然落下。

    无咎未作留意,挥剑阻挡。铿锵闷响,铁棒从中折断。而他却是手臂发麻,微微一怔。随即铁蹄踏来,砰的一声撞上肩头。奔马撞击,不下数千斤的威猛。他顿时倒飞出去,直至七八丈外才扑通摔在地上,急忙挣扎坐起,依然肩头酸胀而气息浮动,禁不住啐了一口:呸!想不到始洲国的大军中也藏有修士

    而那马上的壮汉,差点栽下马背,堪堪收住去势,冲着手中的半截铁棒瞪着双眼。其身躯粗大,盔甲齐整,显然并非寻常之辈,分明是有着两层羽士修为的带兵将军。或许他也察觉到了敌方的强大,杀气更甚,两脚一夹马腹,厉声喝道:杀——

    数百骑争先恐后,攻势如潮。

    宝锋与几位老兄弟,带着破阵营的将士拼命阻挡。砰的一声盾牌破裂,土墙上持盾的兵士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接着有人迎面中箭,连人带盾翻身栽落。而对方的攻势更加凶猛,竟然驱动披甲的战马撞向土墙。

    只因时辰短促,峡谷中这道匆匆筑起的土墙,宽不过三尺,高不过两人,看着倒也坚固,却根本架不住铁骑的轮番冲击。不消片刻,便已土石溅落而微微摇晃。

    喘息之间,情形危急。

    无咎已从地上站起,神色焦虑。他挥剑劈翻一匹冲到面前的战马,脚尖点地疾掠蹿起。其身后卷动的血红战袍,像是迎风绽放的一叶羽翼。而其手中的玄铁黑剑,则是血色中的一道霹雳。

    那壮汉下令强攻之际,不忘留意着无咎的一举一动。见对方直奔自己扑来,他两眼中凶光一闪,扬手扔了半截铁棒,凭空抓出一把飞剑。

    无咎去势如飞,瞬间敌我相隔三丈。对方法力加持,一道剑芒横扫而至。他不躲不避,两手持剑狠狠劈下。锵,飞剑崩碎。扑,半截人身飞出。而黑剑余威未尽,又将战马喀嚓劈翻在地。

    与之瞬间,惹来四周一阵惊呼。果不其然,被杀之人非比寻常。随即攻势更猛,大群铁骑狠狠扑来。另有数百骑继续冲撞土墙,使得宝锋等人疲于应付。

    无咎接连劈翻数骑,依然难以兼顾。敌兵人数太多,简直是杀不胜杀。他无奈之下,扬声大喊:火——

    土墙背后与两侧的土山之上,顿时扔出一个个陶罐与一根根火把。陶罐破碎,迸溅的菜油遇火即着,随即点燃了预先扔在峡谷中的帐篷,转眼之间大火熊熊。

    始州国一方突遭火攻,猝不及防,人喊马嘶,掉头逃窜。

    无咎趁机穿过烈焰跃上土墙,并顺手抓起战旗腾空落在地上。宝锋等人上前接过战旗,并出声问候。他摆摆手不予多说,喘着粗气回头张望。

    土墙之隔的峡谷外,已被烈焰笼罩。始州的铁骑意外受阻,陆续往后退却。而几里远处的山坡上,已然聚集了两三万人马,正蓄势以待而杀气腾腾。不用多想,只要这边大火熄灭,又一轮更为猛烈的攻击便将开始。

    死伤如何?

    死伤过百

    怎会如此之多?

    无咎从远处收回神识,禁不住提起了嗓门。而他惊讶过后,默然无语。

    峡谷之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七八十具死尸被搬到了空地上,残肢断臂触目惊心。二三十个遭创的兵士或坐或躺,一个个惨哼着呻吟不已。两侧的土山上,终于缓口气的兵士们就地歇息,却一个个疲惫不堪,神色沮丧。几位老兄弟情形尚可,却也狼狈不堪。宝锋的头盔没了,满脸的汗水灰尘;刀旗的皮甲被撕裂一个口子,有血迹隐隐渗出;马战铁的右臂中了一箭,箭杆还在微微颤抖;吕三的双手虎口震裂,疼得他呲牙咧嘴。

    无咎瞪眼又吼:老道,还不通报敌情,医治伤患

    土山的背风处,早已没了人影。

    而忙碌的人群中传来怒声:你眼瞎了,我没闲着

    人群分开,一个老道蹲在地上,正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始南谷另外三处要道均被攻破,守军尽亡;姬魃突围被困,死伤过半;姬少典已冲出始南城,奔着这边而来,却遭到堵截,凶多吉少。有熊全军覆灭在即,你自求多福吧!他一把抓住躺在身前的兵士,就手拔去箭矢,不待惨叫,反手一巴掌将对方扇昏过去。

    那是祁散人,显得很不耐烦。想想也是,一位曾经的仙门门主,高高在上的仙道前辈,从来不食人间烟火而远离尘俗,如今却要在战场之上救死扶伤,偏偏又是注定枉然而无从回避,怎能不叫他郁闷呢!

    无咎怔怔片刻,出声命道:宝大哥,你带人抛出所有的可燃之物,挡得一时算一时。刀旗大哥,让兄弟们用饭歇息。

    老兄弟几个面面相觑,皆神色凝重,不再多说,各自依令行事。

    当大火熄灭的那一刻,始州的数万铁骑便将如同洪水一般涌来。破阵营亦将随之崩溃,这虎尾峡便成了兄弟们的葬身之地。但愿姬少典能够冲出重围,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无咎则是转身走到山脚下,慢慢坐在地上,不由得举起手中的黑剑,又是一阵失神。

    接连斩杀十数骑,无锋五刃的玄天黑剑上依然是滴血未沾。却不知为何,此时的自己却感到有些疲惫有些无力,还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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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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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年末最后一天,不知道还有没人看书,我且将祝福送给大家,愿每一位书友幸福安康,阖家欢乐!也感谢各位的信任陪伴与支持,曳光在此道一声过年好!

    峡谷中的大火,还在燃烧着。

    只是火势渐弱,如同祭台上的烛火,只待燃去虔诚,耗尽残年,便将开始一场血肉的盛宴。

    宝锋顾不得歇息,招呼兄弟们将最后的木柴帐篷菜油,甚至于御寒的褥子,以及所有的可燃之物,尽数抛了出去,只想让火势得以延续,让劫难来得迟些。

    既然命中注定,生死无所畏惧,但有一口气在,何妨挣扎一回呢。

    无咎依然坐在原地,身旁放着那把无锋无刃的黑剑。猩红的战袍已是千疮百孔,并沾满了灰尘与血迹。护体的银甲也是面目全非,坑坑洼洼而惨不忍睹。他揭开战袍,伸手从银甲的缝隙中抠出一枚羽箭的铁矢。箭杆已断,留下的三寸铁矢锋利异常。换成常人,这一箭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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