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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而此时的紫霞阁中,却是另一番情景。即便是穹顶那闪亮的明珠,也好像难以驱散所在的压抑与沉闷。

    十余丈方圆的正堂内,中年人独自坐在当间的木椅上,高大的身躯,以及木然的神情,使他更显得盛气凌人而又高深莫测。

    四周则是站着五位男子,除了之前的妙源妙山之外,余下的乃是一位老者与两位中年人,同样是身着朱衫,且神态恭谨。

    本使巡查灵霞山,你三人为何不现身相迎?

    中年人默然片刻,忽而冷冷出声。

    妙源与妙山无动于衷,好像事不关己。而旁边的另外三人则是面面相觑,其中的老者诧然道:上使到来之际,我等事先不知,犹在洞府静修,故而姗姗来迟!

    这位老者身形微胖,面色红润,却是须发银白,显得很是精神。他话音才落,不远处一位健壮的中年人跟着说道:妙闵师兄所言不虚,他与妙尹师弟,以及本人妙严,皆不知情,还望上使赎罪!其身旁被称作妙尹的男子留着三绺青须,身形消瘦,像个文弱书生,随声拱手附和。

    端坐如旧的中年人两眼一闪,轻轻哼了一声,不假辞色道:且罢!本使此番来意,还是为了九星剑。而灵霞山便藏有一把,却至今不见下落。尔等可有教我

    无人应声,四周一片寂静。

    中年人的脸色微微一沉,似有不耐,下巴轻抬:妙源,你乃灵霞山五大长老之首,事关重大,当由你分说

    妙源伸手摸了摸鹰钩鼻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即上前一步,恭敬出声:据传,九星剑分属神洲九国,曾为各家仙门的镇山之宝。而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往昔。上使也该有所知晓,那年我灵霞山遇变,以至于藏剑阁被毁,还是不见宝物的去向。即便今日,亦然

    中年人从鼻子里哼了声:哼!是否有人带走了九星剑,尔等为何不加以追究?

    妙源微微摇头,好似不愿旧事重提,而迟疑了片刻,还是无奈叹道:那一年,门主重伤,修为全失,根本带不走任何宝物

    中年人咄咄逼人:何以见得?

    妙源低下头去,缓缓道:门主跳崖神魂俱销!

    妙山适时道:窃以为,本门的九星剑固然神奇,却不曾有人亲眼目睹,或许只是一种传说

    中年人神色愠怒,张口打断道:你敢愚弄本使不成?

    妙山面皮抽搐,忙道:不敢

    中年人拂袖而起,不容置疑道:我此番前来神洲,有言在先。若在百年内若不交出九星剑,便将各家仙门的门主送往玉山囚禁终生!

    妙源恐慌抬头:上使,我灵霞山尚无门主继任

    中年人不假思索道:那便是五位长老一同受罚!言罢,他抬脚往外走去。

    这回不仅是妙源,妙山妙闵妙尹妙严四位长老同样是脸色微变。

    中年人走至栏杆扶手的边上,忽而又回头冷笑道:若是有人将功补过,本使必有重赏,他日飞仙天外,犹未可知也!其话音未落,瞬间化作一道虹光疾驰而去。正当夜色降临,那便似一道流星直挂天宇

    紫霞阁内,五位长老依然呆立原地而神情各异。

    妙源手拈胡须,沉沉不语。

    妙山瞪着双眼,似有焦虑。

    妙闵则是微微苦笑,随即又默默叹息了一声,接着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出紫霞阁。

    妙尹的神色中有些忧郁,跟着挪动脚步。

    妙严犹在焦虑不安,见有人离去,没作多想,动身跟了过去。

    而便于此时,妙源突然身形一动拦住了三人,并牵强一笑,这才冲着为首的妙闵问道:闵长老,当年门主罹难之际,只有你一人在场。门主是否真的死了,他又是否给你留下什么东西,譬如他两眼紧紧盯着对方,接着一字一顿又问:九星剑的下落

    妙闵被挡住了去路,便已不快,又被问话戳中了行事,变脸道:陈年往事早有定论,此时再提无益!

    妙山趁机过来帮腔:事关重大,绝非儿戏。妙闵,你还是说出实情为好,以免殃及灵霞山

    妙闵却是反唇相讥:门主若还活着,两位何不传告四方并派人追杀?我若知晓九星剑的下落,早便拿去邀功,又何必等到今日?他说到此处,嗓门突然变大:彼此同为长老,两位还敢恃强凌弱不成!见拦路的两人稍稍迟疑,他趁机扬长而去。随后的妙尹与妙严不敢怠慢,借机离开了紫霞阁。

    妙源似有顾虑,不再阻拦,却又冲着那三道离去的背影暗哼了声,神色中变幻不定。

    妙山则是在原地踱了几步,扼腕道:灵霞山尚未安稳,又逢劫难。你我若被囚禁,多年修行将毁于一旦,又该如何是好啊

    妙源沉吟道:或也无妨!莫说九星剑早已失落不全,即使安然无恙,各家仙门又岂肯轻易就范。到时候天下大乱,必有变数!

    妙山有些急躁:到时候怪责下来,你我首当其冲啊!只可恨妙闵冥顽不化,致使妙尹与妙严两人也跟着同流合污!依我之见,倒不如

    两人说到此处眼光一碰,似有灵犀——

    你是说

    那位上使有言在先,将功补过

    还须从长计议

    若等妙闵修为有成,怕是更加目中无人。事不宜迟

    嗯,也有道理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

    而此时的无咎却是难以入睡,依旧在床铺上辗转反侧。

    间或一阵风来,树枝茅草微微作响。像是夜的梦呓,又似寂寞清冷的无言诉说。只道是月寒伴孤眠,怎奈长夜熬煞人!

    无咎索性睁开双眼,默默冲着头顶的巨石出神。忽而觉着莫名的重负如山倒来,他忙身子翻转而趴在床铺上。却犹自心绪不宁,眼前老是浮现出傍晚时分的情景。

    犹还记得,正当危急关头,一声冷哼从天上传来,随之无形的威势陡然而降,霎时便让正在逞强的木申,以及惶惶无措的自己,双双陷入难以想象的绝境。那一刻,与等死没甚两样。恰如面对煌煌天威,只能在匍匐膜拜中接受宿命!

    那个突如其来的中年人,既没御剑,也无作势,便肆意凌空而掌控生死,着实令人惶恐而又畏惧莫名。与玄玉常先比起来,可谓云泥之别。

    也就是说,那是迄今所见的最厉害的一位仙人!也全赖于如此,这才让自己又侥幸躲过一劫!要知道当时的木申也同样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很久没有爬起来。直待玉井弟子收工,他才失魂落魄而去。

    当夜色降临,宗宝与云圣子忙着熬制蛇羹。而此间的主人,则是少言寡语而一反常态。两人不明所以,自觉无趣,吃喝过罢,结伴告辞

    无咎想到此处,只觉得寒意袭人,慢慢抱着双膝而蜷缩一团,却还是忍不住想打哆嗦。

    眼下不过初秋时节,尚不至于酷寒难耐。为何这般发冷,病了,还是惊恐所致?或许,不是病了,也不是吓得,而是愁绪难消!

    木申那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一个修士,一个凡人。彼此难以相提并论,唯有敬而远之。谁料那家伙却是个死心眼,为了几件遗物而始终纠缠不放,如今成为了玉井峰的管事,更加的有恃无恐。

    此时此刻,本公子倒是想抛开恩怨而息事宁人。灵石玉简再好,却对自己无用。而话又说回来,若真原物奉还,依着那家伙的阴险歹毒,又岂肯就此罢休。只怕稍有不慎,到头来悔之晚矣!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简直愁死个人!

    要知道此时不比以往,那家伙已是知己知彼,再也蒙骗不得,且还有一个道长师父当靠山。本公子的好运气终于到头了!

    眼下是跑不掉,也躲不过。难道只能逆来顺受,任凭肆意摆布?

    绝不能够啊!

    这两年多以来,本公子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什么样的困境没有遭遇过,难道还真的怕了那个木申不成!而虽有雄心壮志,奈何力不从心

    无咎吐出一口闷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此物是宗宝丢下来的,说是留作消遣之用。《仙道辑录,或许载录着修炼的法门呢。若能学得几招,或可用来对付木申!

    无咎又拿出明珠放在铺子上,便要趁着光亮翻阅这本《仙道辑录。而他才将打开书页,便又丧气般地叹了一声。

    本公子身无灵根,修炼不得,即便学来法术,终究还是镜花水月空欢喜啊!

    睡觉吧,此生与修仙无缘!

    而那个都城的无咎公子也早已不存在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从今往后,自己便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可怜人!

    无咎才想丢下册子,眼光一瞥,似有好奇,随即又将册子举在眼前。其中载录的并非修炼功法,而是对于各大仙门的概述,以及修仙的相关注解




第三十一章 笑归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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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无咎走出了自己的茅草窝,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犹自一脸的睡意朦胧。昨夜难以安睡,便拿着《仙道辑录用来催眠,谁料看个半宿,迷迷糊糊才将瞌睡,便已到了下井的时辰。

    为了一个木申,竟然寝食难安。而日子再难,还是要设法过下去!

    无咎定了定神,拍了拍腰间的皮囊与短剑,又仰天吐出一口闷气,这才强打精神迈开了脚步。

    山岚弥漫,天地浑然。置身其间,恍如行走云端。

    前去不多远,一道道身影相继出现。那都是玉井的弟子,各自默默匆匆。

    这位师兄早啊!

    无咎正自踱着方步而心不在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走到了身旁。他微微点头,摆出师兄的架势随声道:嗯,小小年纪,便如此勤勉,来日不可限量啊!对方精神一振,忙举手道:小弟骆山,愿与师兄共勉!

    无咎呲牙一笑,带着怪怪的神情继续往前。

    哼,我也想共勉呢!怎奈没有灵根而无从修炼,乃是正儿八经的凡人一个。否则的话,我不打得那个木申跪地求饶而不能罢休!

    唉!花有百样红,人命各不同。上天为何就不能眷顾一二,竟叫人如此的无奈啊!

    请您先行

    前方有人侧过身子,话语柔和且举止有礼。

    田夫人大嫂

    无咎猝不及防,伸手谦让,见对方神色不快,急忙改口道:我该称呼您一声田姐才是,嘿嘿!

    那是位三四十岁的女子,发髻如云,肤色白皙,虽一身布衣,却也眉清目秀而干净利落。只记得她姓田,其他一概不详。

    你我身为修士,岂能再以凡俗礼节相待,若不愿称呼师姐,唤我田筱青便可!

    那自称田筱青的女子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且神态委婉而又不失矜持。

    无咎不便随意,歉然道:我人在此山,却没有修士的觉悟。还望田师姐勿要介怀,且同行!他尴尬赔笑,举手示意。

    田筱青倒也大度,不再计较,随同并肩而行,善解人意又道:无师弟不必自责,想当初我也是懵懂不安!

    无咎好奇问道:我看田师姐言谈举止颇为不俗,想必有番来历?

    田筱青嘴角一抿,笑意浅现,随即又轻声叹道:无师弟,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在问你,与我何干?

    无咎低头一瞥,随即又目不斜视。

    田筱青自顾说道:人之气度仪表,非一日养成。无师弟若非大家公子,便是王孙贵族

    眼力,有时候便是阅历的体现。这位田师姐倒也有趣,为人恬静内敛,却又明练达,且善解人意,偏偏又归隐此处而远离红尘!

    无咎眼光闪动,挠了挠头,说道: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田筱青淡淡应道:谁又不是落魄之人?

    无咎趁机笑道:田姐姐,有何经历,不妨说来分享一二!他总以为对方是个不苟言笑,且难以接近的人,今日意外交谈几句,反而觉着话语投机。可见人与人的相识,总是难免有先入为主的误解。

    田姐姐?

    一声随意的称呼,像是将人突然从寂寞高处,猛地拽回到曾经喧嚣而又难忘的尘世浊流之中。

    田筱青微微一愕,身子一顿,神色中似有慌乱,未及侧首,匆匆躲闪,转而一言不发,脚下加快,竟是独自默默往前走去。

    我说错了什么?

    无咎摇了摇头,有些郁闷。

    转眼间过了前山,山坡往北,便是每日早饭汇聚的山谷。路旁有个老头正在回头张望,他在等他的小师弟,或是他的长寿汤。

    到了山谷中的那排屋舍前,戈奇与仲开的身旁果然多了一人,玉井峰的第五位管事,木申。只是那家伙在被引荐给众人之后,便独自离去。

    弟子们用罢早饭,相继上山,又鱼贯成行,等待着下井,再持续着日复一日的劳作与修炼。

    不过,比起惯常的安静,今早稍显异样。

    无咎走过竹棚,任由管事勾俊拿着玉牌摇晃着催他快走,却磨磨蹭蹭不肯往前,只顾着侧首观望而面带微笑。

    管事向荣站在竹棚的不远处,似有恼怒:我说了与我无关,你还待怎样?莫以为有了玄玉道长撑腰便为所欲为,望你好自为之!

    而与他纠缠的,正是新来的管事木申。许是欲求而不得,同样是有些恼怒,却底气不足,冷笑着一摔袍袖:终有水落石出那时,哼

    那个家伙果然精明过人,如此之快便已顺藤摸瓜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而他倒也有种,竟然不惜与向荣结下仇怨。两位不妨接着斗,最好刀剑相向而大战一场,呵呵!

    无咎,你倒是幸灾乐祸啊!

    无咎正自暗暗痛快,恰好撞见一双冷冷的眼神瞪了过来。他佯作不见,耸耸肩头继续往前。

    那家伙说的不错,彼此的恩怨纠葛仍在持续并更加的精彩!而随着他的趾高气扬,本人则是要回归阴冷幽暗之中。

    下了井,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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