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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无咎与宗宝云圣子打了招呼,然后没精打采地走向每日采玉的地方。

    有人轻声唤道:无师弟

    无咎循声看去,是田筱青静静坐在坑道旁,玉光闪烁之中,那女子的神色有些迟疑,随即又释然道:我这辈子,怕是走不出玉井峰了。若是能倾诉一番,总好过带着诸多遗憾离去

    无咎转身在几尺远处就地坐下,笑道:成为田姐姐的倾听者,幸甚!

    田筱青似有赧然,嘴角一抿,暗吁了下,轻声道:南陵以东,有青丘国。我本是青丘的一位寻常女子,家道殷实,衣食无忧,却在十六岁那年

    无咎倚靠着身后的石壁,一条腿斜伸着,一条腿曲起了膝盖,并以手托腮,摆出一个很舒服的聆听状。果不其然,眼前的这位女子是位富家千金。不知她要说什么,且当闲话来听听。

    此处临近坑道的尽头,甚为僻静,悄声说话,倒不虞有人听见。

    田筱青接着说,在她十六岁的那年,野外踏青,遇到了一位官宦公子,因而一见钟情。家中怪她败坏门风,予以惩罚。她逃出家门,只为私奔。而公子所说的家乡,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她痴情不改,四处寻找。十年后,依然无果。又十年,还是如此。她餐风露宿,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并将青葱岁月以及大好的年华,尽付诸于一个梦想的追寻之中。不过,她最终还是绝望了,便在心灰意冷之下踏上返乡的路程。却意外发生

    她在途中遇到了一队车马,而车上那倚红偎翠的风流男子,竟然便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她不敢相信,悲恸而去。男子追来分说道,他当年给父母禀明心愿并立志婚娶,却被逐出家门,便孑然一身回头寻来,只想着与那位踏青邂逅的女子长相厮守,谁料彼此错过而再难相见。于是他在郁郁寡欢了十年后,重返家族

    既然寻了十年,为何不能再等十年?既然一生所爱,又怎能中途放弃而违背初衷?

    她想埋怨对方的失守,她想叱责命运的不公,她想倾诉二十年来的辛苦,而她最终却是一声不吭默默远去,且将悲号化作那年的秋风在长空呜咽,只想埋在道边的泥土中去见证着季节的沧桑轮回!

    恰逢神魂沦落之际,遇到了两位寻仙的道友。对方说,远离红尘,便远离了苦恼。倘若成仙,便可逍遥

    而我来到玉井峰之后,却始终放不下尘缘往事。今日倾诉之后,或将从此释怀!

    田筱青说到此处,稍稍一缓,幽幽自语道:红尘情缘两茫茫,不堪回首雁成行,且叹明月悲秋风,泪花雨丛蝶一双其神色痴怨,随即又如释重负般地叹道:但愿从此后,意气凌霄不知愁,挥袖舞天九重九她两眼中星光一闪,垂首含笑,两手举起:多谢无兄弟听我唠叨,愿修炼有成!

    无咎依然倚靠在石壁上,很是闲散慵懒的模样。见对方终于说完了,他忙坐直了,好奇问道:带你来到灵山的那两人又是谁,莫非是山上的前辈?

    他还真的在听,并听得很详细。若是这位田筱青认得山上的高人,或许可以帮着说说话,即便求助不得,能让木申有所收敛也是好的。那家伙总是欺负自己,又太过于强大。如此较量,真的很不公平!

    那两位好友,一个死于途中,另外一个则是葬身此处,便是日前那位耗尽寿元的老者,曾为你亲眼所见!田筱青随声回答,却明眸善睐,不解道:那只是两位寻常的道友,有何不妥?

    无咎摆了摆手,笑道:田姐姐命运多舛,却痴情不改,着实令人敬佩而又不胜唏嘘呀!如此想来,每人的身后,都有一段不凡的往事

    田筱青微微摇头,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矜持与冷傲,静静出声:红尘过往,无须多提。无师弟,你还是称呼我为师姐吧!

    无咎微愕,只得站起身来。

    还以为接受倾诉是一桩很了不起的事情,至少自己值得对方信任。谁料人家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仅此而已!而将往事给一股脑倾倒出来,便可从此了无牵挂?

    无咎觉着无趣,转身便走,而才将挪步,又忍不住回头道:红尘有何不好?

    田筱青双目微阖,根本就无动于衷。与其看来,所结识的这个年轻人虽然温和随意,却一身的纨绔习气。话说的已然够多,且适可而止!

    无咎自讨没趣,只得继续往前,却又清了清嗓子,昂首吟道:云霄寂寞锁千秋,九天御风只影游,不如笑归红尘去,看我飞花携满袖!

    哼!我也懂得诗词哦,胡编乱造随手就来!

    田筱青神色微动,眼前已没了人影




第三十二章 玉井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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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来到井口下,将两块玉石放进筐子,随后走了进去,伸手拉着绳索慢慢上升。

    今儿一大早便忙着听人讲故事,耽误了不少工夫。或已午后时分,且收工回去寻找吃食。

    每日便像只鸟儿,忙来忙去只为填饱肚子。

    须臾,筐子升到了地面。且将绳索系牢,搬出玉石,又解开绳索,随后再搬着石头去竹棚下交差。

    日复一日,情形如旧。

    无咎才将忙完,一道熟悉的人影挡在了前方。

    收工的时辰未到,不得擅自离去!

    那幽灵般冒出来的竟是木申。只见他背着双手,面带微笑,两眼之中,却是透着莫测的寒意!

    无咎脸色微变,急忙扭头说道:我没有擅自离去啊,有言在先

    竹棚下坐着两位老者,向荣与勾俊,却一个阴沉不语,一个充耳不闻,摆明了不愿多管闲事。

    无咎暗暗叫苦,转而拱起双手:木管事,我怕了你了,这便下井,还不成吗

    木申张口打断道:你已触犯了玉井峰的戒条,岂能轻饶?

    无咎瞠目道:玉井峰何时更改了戒条,我怎么不知道?

    木申冷笑声起:呵呵!我说改了便改了,你眼下知晓不为晚也!

    无咎还想争辩,哑口无言,看了看竹棚下两个装聋作哑的管事,又看了看所在的山谷,只感到一阵绝望与无奈。

    那家伙没安好心,竟在此处设下陷阱等着呢!而去路已无,难道我只能乖乖认命?

    无咎念头急转,慌乱道:你待怎地?光天化日之下,岂容放肆他话说得硬气,而脚下却在往后退去。

    木申踱着方步缓缓逼近,话语声透着几分莫名的魅惑:无道友,切莫惊慌!无非将你束缚半日,稍事惩戒而已

    还而已,我若信你,早便成了冤魂野鬼!

    无咎冲着逼近的木申报以微笑,并抬手招了招,要说话的样子,趁着对付稍稍迟缓,他趁机转身就跑,一头冲进了来时的山洞,跳入筐子便直接坠向井中。待扑通落地,他已被摔得晕头转向,却不顾一切爬起来,而才将踉踉跄跄几步,顿时又以手加额而叫悔不迭。

    所在的洞穴中,有五个洞口。其中四个,分别是弟子们采掘玉石的坑道。而无论长短,应该都有尽头。若被木申堵在其中,无异于瓮中捉鳖而自讨苦吃。

    如何是好,谁让自己无路可逃呢

    与之同时,一道人影顺着井道飘然而下,森然而又得意的话语声响起:哼!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无咎不敢回头,直奔就近的洞口,并扒开碎石,一个鱼跃跳了进去。而他翻了个跟头爬起来,心里头猛然一紧。

    记得宗宝说过,五个洞口之中,只有这个洞口去不得,否则便有性命之忧。而详情如何,他也无从知晓。

    过了洞口,并无异样。

    一条坑道,通向黝黑深处。

    沉闷的步声砰砰作响,一路踏碎幽静而又去向莫测。

    无咎拿出明珠照亮,狂奔不止。又去数十丈,坑道右拐,顺其转向,不忘回头一瞥,似有黑影扑来。他吓得暗叫了一声,猛地往后扬手一抛:天地借法,敕——

    木申追得正急,猝不及防,未及多想,急忙催动护体法力。袭来之物砰的反弹了出去,还在地上滚动不停。他上前几步凝神查看,禁不住怒哼了一声。那只是一块煮熟的肉干,竟让自己如临大敌!

    无咎跑得正欢,脚下突然一阵哗啦水响,他不管不顾,连蹦带跳,四肢乱舞,一口气趟过了坑道中的积水。其狼狈的架势,便似一只惊慌失措的蛤蟆,在黑暗的溪流中独自妖娆,却来去一条道,前后皆绝境。

    接着顺道左拐,地势渐沉。又过了一段数十丈的坑道,眼前豁然开朗。

    无咎踉跄了几步,停了下来,随即抬眼四望,不由得一阵错愕。

    这是一个地下的洞穴,三五丈高,十几丈的方圆,尽为白玉堆砌,随处可见开采的痕迹。且玉光闪烁,使得四周亮如白昼。当间则是竖起一根白玉石柱,足有两三丈粗细,顶天顶地,撑起了整个洞穴。除此之外,便是角落里的坑坑洼洼,显然是开凿之后,又已放弃的坑道。除此之外,还有洞顶的乳石,地上的积水,以及滴答的水声

    无咎不及多看,心头一沉。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四周封闭而不见出路,俨然一处绝地!这便如老鼠掉进铁桶里,再也无缝可钻!而那家伙追来了没有,为何听不见一丝动静?

    无咎绝望回头,吓得猛地跳了起来。

    来时的坑道中,一道人影足不沾地飘然而至。尤其是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以及阴森的笑意,便如恶鬼夜行,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无咎拔脚就跑,只想躲远一点。玉石地面上铺着一层浅浅的积水,随着脚步踏去而水花四溅。恰如蜻蜓点水,却是几多仓惶几多狼狈。他才要从越过洞中的石柱,而尚在几丈之外,便忍不住斜斜靠了过去,像是喝醉了酒而难以自己。其才有察觉,已无从应变,惊慌之中,两手张开趴在石柱上,急忙挣扎着翻转身子,又是猛地靠在石柱上而难以动弹。

    恍惚觉着,石柱上有一股无形而又诡异的强大力道,将人紧紧束缚,并在撕裂咀噬着四肢百骸

    无道友,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是你的宿命,而我木申,便是你命中的克星!

    便于此时,木申的身影出现在洞穴之中。

    他见无咎背倚着石柱,且瞠目结舌的模样,只当是吓傻了,得意之余又忍不住讥笑:呵呵,你倒是会选地方,此处幽僻且无人打扰,正是孤魂野鬼的栖身之所!其左右张望,抬脚往前走去:念在彼此的交情上,我会好好的消遣你!

    无咎依然不能动弹,只觉得浓重的死意弥漫而来。从石柱中散出的力道,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似一把暴虐的无情剑,疯狂冲进体内,摧残着咀噬着,并收割着四肢百骸的生机。只怕撑不到一时片刻,整个人便要化作一具死尸。

    这下真的完了,根本不用木申那家伙动手便要一命呜呼!

    死便死了,算我倒霉!而死到临头还要受此折磨,老天不开眼呐!只可惜家仇未报,紫烟仙子没见着,我死的好冤好惨好可怜

    无咎两脚叉开,两臂横展,昂着脑袋靠着石柱上,俨如引颈待戮,且又悲壮莫名。而便在他绝望等死之际,困境似有变化。

    那无形的力道已然充斥了全身,即将摧毁体内血肉铸就的全部生机,却又突然停滞下来,接着便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并汇至一处,再渐渐消失无踪

    木申步履轻盈,神色轻松。四五丈外的石柱下,便是那个在劫难逃的仇家。

    一个凡夫俗子,一个妓院的记账先生,竟敢与我斗,不自量力。任你狡诈奸猾,最终还是在劫难逃!

    木申犹在得意,突然脚下趔趄,原本轻盈的身形也在刹那间变得迟缓沉重,更有无形莫测的威势霍然逼来。他脸色一变,往后暴退,直至洞口前踉跄落地,不禁惶然四顾而惊惧不已。适才便好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根本无从察觉,而体内已然气息不畅,或已遭致重创!

    是那个小子使坏?不对,适才的情形,好像是一种莫名的气机所致,或许与洞穴有关,与那根石柱有关。

    而此地如此古怪,缘何没人提起过?

    木申狐疑重重,眼光中闪过一丝恨意。少顷,他竟然慢慢往后退去

    与之同时,无咎突然从倚靠的石柱上慢慢瘫坐下来。恍惚瞬间,所有的气力都已被汲取殆尽。整个人便如一堆烂泥,再也无从支撑。且两眼怔怔而神色木然,犹如失魂落魄一般。直至片刻以后,他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下。

    木申那个家伙怎么走了?

    无咎顾不得去理会木申,低头看向自身。屁股与两条腿皆浸在积水中,冰凉冰凉的。而曾经的身不由己,如今已渐渐自如起来。只是手脚没有力气,彷如大病初愈时的情景。

    适才怎么了,又发生过什么?

    无咎喘了口气,闭上双眼回想着所遭遇过的一切。

    依稀仿佛之中,身后的石柱之中,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力道,很是强大,强大到足以将人紧紧缠住,并最终杀死。便在本人等死之际,那股力道忽然退去,却并未消散,而是好像受到了吸引,随即汇聚一处。与其瞬间,所有的重负豁然减轻

    无咎猛然睁开双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记得清楚,那股力道正是被这把家传的短剑所吸纳。而此时此刻,短剑上曾经的锈迹斑驳已消失殆尽。崭新的兽皮剑鞘,金玉镶就的剑柄,无不透着莫名的精致与奢华,即便是轻轻握在手中,都能感受到一种破鞘而出的凌厉杀气!

    危急关头,又是这把短剑帮了大忙?

    无咎虽然不明究竟,却还是暗暗欣喜,两手轻轻用力,随即又无奈放弃。许是力气不济,依然不能拔剑出鞘。

    不过,这宝贝倒也通灵,每回护主之后都有变化,尚不知最终又将怎样!不求你上天入地,帮我对付那个木申就好

    无咎再次躲过一劫,又不禁暗暗奢望起来。

    人都是这样,贪心不足呢!

    他觉着身子恢复了几分气力,放下短剑便要站起。屁股冰凉,很不舒服。而尚未起身,那股消失的力道陡然而至,霎时将人往后猛拽,砰的一下挤在石柱上。

    他惊骇之际,恍然大悟,急忙伸手抓向短剑



第三十三章 且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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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中,还是老样子。四周闪烁的玉光,依旧在散发着幽幽的清寒。

    当间的那根石柱下,坐着一道青衣人影,再不顾屁股的冰凉,只管紧紧抓着短剑不撒手。须臾,他长舒了口气,怔怔的双眼中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采。

    适才刹那,凶险再次降临。所幸及时抓回短剑,那源源不绝的可怕力道才终于放过自己。若非如此,生死难料!

    浅而易见,是短剑在牵引并吸纳着石柱的力道,这才帮着自己躲过一劫!宝贝啊,你总是那么的平庸,且不起眼,却又每每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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