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祁散人则是站在门前继续上下打量,稍显意外道:你果然救人去了,倒也命大他虽然躲在屋里,对于院内的动静却也有所耳闻。而他后一句话颇具玩味,莫非他早已料定有人死去?
无咎瞪了一眼,继续清洗着手上的泥垢。
祁散人不再多说,慢慢走至一旁,俯身捡起地上的短剑。而他才要凝神端详,短剑却被人一把抢走,还遭致埋怨:此乃兵器,不得亵玩!
无咎抢过短剑,转身离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之后,又拿着沾满泥污的长袍走出屋子,在水缸前浆洗起来。在外漂泊的两年间,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如今的他早已不复当年的养尊处优,只是一个寒酸度日的教书先生罢了!
祁散人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翻捡着箩筐中的野菜野草。他见有人一边洗着衣裳,一边眉飞色舞自得其乐,不由好奇问道:你夜半出门,天明才归,尚不知所救何人,眼下又去了何处?
无咎将胡乱洗好了的长袍晾晒在祠堂走廊的绳子上,应道:散人能掐会算,又何须多问。
祁散人的脾气不错,摇头说道:占卜问卦,无非趋吉避祸。而世事多变,岂能一一洞察先机!
无咎挽着袖子,抬脚进了灶房,竟是拿着一根柴棒在灶灰中扒拉着,不一会手里拿着两个圆圆的黑乎乎的东西走了出来。
祁散人诧异道:何物?
无咎寻个凳子坐在旁边,两手一碰,干裂的泥土带着卵壳碎开,从中露出两个莹白的鸡子。他将之举起,得意道:以泥土封裹深埋,便不怕被烤焦了。而你只管烧火,哪里顾得许多,且尝一个
祁散人看着香喷喷的鸡子,很想伸手去接,又心生狐疑:鸡子从何而来?
无咎直截了当道:鸡子,当然是从母鸡的屁股而来,不然怎地他见无人领情,也不客套,一口一个,眨眼间便将两个鸡子吞下肚子,噎得连连捶胸,好一会儿才觉舒坦,却不忘问道:老道可曾听说过灵霞山?
祁散人还想追问鸡子的来历,随即神色微怔,难以置信道:无先生是说,昨晚叫门的两个女子,来自灵霞山
嘿嘿,你人在屋里,怎知那是两个女子?
我掐指一算
咦散人知道灵霞山?
我当然知道
哎呦祁散人在上,请受小生一拜!且说说灵霞山
砰砰——
便于此时,有人叩击院门。
虽然卯时未过,却已晨光大亮,而空中依然是乌云低沉,看来天色并未放晴。
不过,还没到学堂开门的时辰。这大清早的,谁在砸门?
无咎顾不得与祁散人说话,径自走到大门前取下门闩。
不待开门观望,大门已被人吱呀推开,接着涌进来几道人影,还有一个壮汉抱着个孩子,正是学堂的那个捣蛋鬼,名叫祁山,诨名山伢子,却耷拉着胳膊,带着满脸的泪痕。
无咎不明所以,往后躲闪,却认得来人中为首的老者,作揖道:祁老先生
祁老先生,有着五六十岁的光景,须发灰白,面色红润,身子骨颇为硬朗,却神色焦急,拱了拱手,转而催促道:我孙子伤势不轻,速请散人前来诊治!
这位老者不仅是祁家村的族长,还是山伢子的祖父。应该是孙子摔坏了胳臂,方才惹得祖父兴师动众前来求诊。
无咎让进众人,随后跟着走了过去。
祁散人已放下手中的箩筐,起身相迎,并拿起一个凳子,让抱着孩子的汉子坐下。他一边低头查看,一边出声询问道:这是
祁老先生分说道:我孙子今早不愿起床,说是先生要打他板子。好歹哄他起床穿衣,却哭哭啼啼不肯罢休,尚未出门,竟摔倒在地,怕是胳膊折了,由他爹抱来,哼老头说到此处,心疼难耐,竟是手扶长须埋怨道:小儿无状,本该管教,而动辄打骂,则有失先生本分。还望先生求全责备之余,多些耐心
无咎跟在一旁凑热闹,没想到会麻烦上身。
学童不听话要挨板子,天经地义。谁料这位老先生宠溺过甚,竟将孙子摔伤的缘由牵扯到先生的头上。而那个倒霉孩子摔坏了胳臂,与我何干?此前是说过要揍板子,无非是口头吓唬吓唬而已,却被那个捣蛋鬼当成了偷懒逃学的借口
有了祁老先生的发话,抱孩子的汉子与同来的几人都在摇头叹息,至少看过来的眼光中,少了以往的那种敬意。
无咎察觉不妙,忙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怎奈山伢子顽劣不堪
祁老先生虽然德高望重,却听不得有人诋毁他的孙子。他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起来。山伢子的爹则是冲着无咎歉意一笑,意思是先生不要介意。
无咎见机识趣,只得躲在一旁而不再出声。
祁散人俯身查看过后,伸手抓住了山伢子的胳膊,不容对方哭闹,便是顺势一抖,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微的动静,他已直起身来,拊掌笑道:肩骨脱臼而已,好了
山伢子带着泪痕,来回晃动着右胳膊。看其情形,伤势已然痊愈。
祁老先生终于露出笑容,躬身致谢:散人医术高超,名不虚传!随行的几位族人也放下心来,跟着作揖行礼。
祁散人还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无咎也轻松起来,适时出声道:祁山,莫再淘气了,以免家中长辈挂念,且回家用罢早饭,速来学堂
山伢子的学名,便是祁山,他赖在他爹的怀里不肯下地,闭着双眼干嚎:先生不是好人,我才不来学堂呢
无咎神情尴尬,耸了耸肩头,笑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先生我为人师表,又怎会是坏人呢
他温文尔雅,言辞彬彬,使得在场的众人也深以为然。
祁老先生才要劝说宝贝孙子,谁料山伢子再次大喊:先生偷捉村里的鸡,被我与妞儿看见,他却谎称戏耍来着,而村里的鸡,见日少了
院子里的地方不大,六七个人挤在一起稍显促狭。尤其是还有一个孩子在扯着嗓子哭喊,使得原本安静的清晨变得混乱起来。
不过,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一人的身上。各自的神色中,有惊愕有狐疑,还有恍然之后的同情。
教书的先生,竟是偷鸡贼?而童言无欺,看来**不离十。
祁老先生很是威严地咳嗽一下,尚自哭喊的山伢子顿时乖乖收声。而他还是抚须摇头,难以置信道:先生素来为我祁家村所敬重,竟然竟然偷吃村里的鸡
无咎神情发窘,抓耳挠腮,讪讪笑着,一时无从辩解。
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不是隔三差五打打牙祭,谁受得了整日的菜饼子菜汤的折磨啊!
祁老先生接着说道:依循族规,偷鸡摸狗者,虽无大过,却祸害乡邻,要逐出村子
不就是几只鸡嘛,又何必要这般让人难堪呢!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叫先生我颜面何存!
无咎佯作镇定,硬着头皮道:诸位不知尊师重道也就罢了,岂能听信黄口小儿的一面之词
祁老先生逼问道:那老朽问您一句,有没有偷吃村里的鸡?
无咎摊开双手,诚恳道:究竟如何,还须人证物证说话。倘若诸位不分青红皂白而冤枉了好人,只怕要遭报应的!
祁散人始终在同情旁观,见无咎被几个人围着而处境艰难,住着木拐插了进来,说道:无先生乃读书人,应该懂得仁义廉耻,且教授孩子们读书认字也是辛苦,请各位父老兄弟明察。现如今,找个先生可不容易
终于有人帮着说话了,无咎看向祁散人很是感激。而他稍稍琢磨,又禁不住暗自腹诽。这话中有话,好像本先生从来都不懂得仁义廉耻。
祁老先生迟疑起来,又看了看自家的宝贝孙子,觉得祁散人所言有理,便道:我祁家村敬重先生,并不想冤枉好人,且回头查问清楚,再行计较不迟!他拱了拱手,带着几个晚辈转身离去。
无咎追问:那学堂
祁老先生头也不回:先生辛苦,不妨关门歇息一日。
山伢子听见不用上学,乐得直蹦高,还不忘回头甩个鬼脸,抢先跑出了祠堂。
转瞬之间,院子里只剩下一个老道与一个书生在相互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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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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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所在的院子里,一老一小犹在面面相觑
不用多想,祁家村要在一日之内查清偷鸡贼的真相。在此之前,学堂只能暂时关门。而学堂的无先生,究竟是个值得敬仰的读书人,还是一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日儿就该水落石出。
祁散人沉吟了片刻,问道:说句实话,你究竟有没有
无咎没有忙着答话,而是返身去关了院门,这才走回来应道:你未卜先知,又何妨再来一卦算算
祁散人拄着木拐在院子里坐下,摇了摇头,道:你隔三差五便去四处游荡,果然是不肯安分啊!事已至此,又该如何是好
无咎在原地踱着步子,苦笑自语:我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无非是苦中寻乐罢了。只不过,风华谷是呆不下去了他稍作忖思,两眼一亮,停下脚步,顺手摸过一个凳子坐在祁散人的身旁,并掏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要去灵霞山,还请老道你多多指点
祁散人抱着木拐坐着,低头在玉佩上匆匆瞥过,深邃的两眼中似有精光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常态,并往旁边躲避,心不在焉道:原来你早有去意!而灵霞山却非你该去的地方
无咎早有去意不假,而真正的缘由却无从分说。他见祁散人话语蹊跷,好奇问道:莫非龙潭虎穴,缘何去不得?他又摇晃着玉佩,得意道:瞧见没有,这块玉佩便是昨夜救人所得,想来仙子她早有预见,这才留下信物,以便来日相会,嘿嘿
祈散人看着某人春光满面,且遐想无限,似乎于心不忍,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尚不知那是怎样的两个女子?
无咎信口回道:貌美绝俗,乃平生所仅见!还会法术神通,仙子样的人物
祁散人点了点头,说道:既非寻常之人,那便是一对羽士,即便给你留下信物,却绝非青睐之意
哼,这是**裸的妒忌!本公子也是玉树临风般的人物,缘何不能招来仙子的青睐?
无咎很不服气地盯着祁散人,只管问道:何为羽士?
祁散人想了想,分说道:这世间有修道修仙者,称之为羽士,又称散人
无咎诧然道:真的假的?你自称散人,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他略略向后闪开,上下打量着对方。面前只有一个故弄玄虚的老道士,浑身透着虚弱与寒酸,全然不见丝毫的仙气,至少比起昨晚的两个女子差远了。而所谓的妖魔鬼怪与仙人,在都城的时候倒也有所见闻,只是太过于飘渺莫测,故而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岂能有假?
祁散人反问了一句,人坐直了,顿了顿手里的木拐,才要感慨激昂一番,忽又塌下腰背,神情萧索,无奈道:我也曾在灵霞山求道问仙,奈何机缘不堪,这才流落至此而虚度残年
咦,这位邻居还是个有来历的人!
无咎突发兴致,凝神细听。
祁散人犹如梦醒般愣怔了片刻,忽而扭头问道:我方才说过什么
无咎两眼一翻,伸手挠着耳朵。
祁散人的记性不大好,却还是简略描述了一番他所知道的天地。
风华谷,位于南陵国以北。由此往南的两万里之外,有座高出云天的灵山,便是灵霞山,乃南陵修仙者的道场。既然提到修仙者,便不能不提到传说中的仙人。据说,其分为几等,初修者,以及筑基者,还不能称为仙人,只能叫作羽士散人,与筑基道人。唯有修成金丹者,才能称之为人仙。此外,还有地仙,飞仙,与鬼仙等等。而随着修为的强弱不同,寿元与法术神通有高低之分
无咎听得很入神,也很兴奋。
且不管寿元几何,更不论法术神通,那位紫烟姑娘正是所想象的仙子无疑,若能与她朝夕相处,这辈子别无所求。何况眼下走投无路,灵霞山无疑便是最好的去处。此外,凡事当机立断,这也是本公子能活到今日的不二法门!
不过,祁散人说了半晌,好像记性又回来了,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你真的要为那两个女子而离开风华谷?
无咎嘿嘿一乐:你猜猜
祁散人将手中的拐杖顿了顿,再次重复道:灵霞山不是你去的地方,言尽于此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回屋子。
我也想安逸下去,怎奈形势比人强啊!遑论其它,被人当成偷鸡贼便承受不起。院后山坡下的那个隐秘洞穴,并非无人知晓。学堂里的几个孩子常去哪儿玩耍,说不定便会告诉家中的长辈。真到那时候,本先生百口莫辩而名誉扫地。与其被赶出风华谷,倒不如走了干净
无咎动了念头,再也坐不住了,又稍加斟酌,起身回屋整理行囊。晾晒在院里的湿袍子,也被他收了起来。
须臾,一切妥当。
无咎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捆着一柄油伞与那把破剑,转身来到了隔壁的屋里。他的手中,还拿着纸笔等物。
祁散人正一个人坐在吃饭的小桌子旁边,默默不语,忽见无咎闯了进来,并摆出一个远行的架势,错愕道:无先生,你说走就走
无咎肯定地点点头:嗯,去灵霞山,找我的紫烟去。说着,他放下纸笔,示意道:还请老道你给我画出行路之法,有情后补
祁散人没有吭声,神色变得有些莫测,片刻之后,忍不住旧话重提:那两个女子留下玉佩,无非顾及因果与境界罢了,你却当了真,荒唐他眼光落在纸笔上,顺手推开,似有不屑道:有情后补?等你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
老道,你我相处两月,虽无交情,却是近邻吧,怎能这般恶语诅咒呢?
无咎见祁散人不肯指点,顿时急了。若非对方此前说的煞有其事,自己也不会突然想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至于灵霞山又如何,一点都不知道。如今事到临头,不带这般坑人的。
既然我无处可去,回头便给祁老先生坦白交代,偷鸡的实有两人,到时候逃不掉我也跑不了你!
无咎解下包裹扔在桌上,赌气般地坐在祁散人的对面。
祁散人原本神情冷漠,事不关己的模样,却受不了栽赃陷害,禁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偷鸡关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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