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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女子躺在榻上,笑得花枝乱颤,接着又道:若不嫌弃,唤我桃花姐便可。从明儿起,你便随伺左右,容我慢慢调教

    木申先生,应该就是才将离去的男子。他倒是个快活人,不管诗词歌赋,专教纯阳补阴,这先生与先生之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无咎抬起头来,顿时旖旎一片。那裸露的肢体,浓郁的香味,荡漾的眼神,挑逗的话语,直叫人无所适从。他的眼角抽搐了下,挤出几分笑容,却还是没能喊出桃花姐三个字,随即又颇为羞涩般地神色躲闪。

    榻上的女子愈发得意,又是一阵咯咯媚笑。少顷,她舒展着丰腴的双臂,吩咐道:奴家倦了,有话明儿再说

    无咎如蒙大赦,慌忙举手致意,转身退出门外,紧走了几步之后,这才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想我无咎,也曾是都城有名的公子,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境地,还真是命运无常啊!

    此前的虚以委蛇,不过是暂缓之计。青楼妓院的奴才?当我好欺负不是。即便早已见惯了生死荣辱,也不能在这么个破地方呆下去了,一刻都不能

    转眼之间,到了楼梯口。

    正在守候的王贵转身下楼,一张不耐烦的脸上还带着妒忌的神情。或许与其想来,得到掌柜的青睐,那是叫人朝思暮想的美事儿!

    无咎脚下不停,踏入楼道,却突然伸手撩起衣摆,竟是抬起一只脚狠狠往下踩去。

    王贵没有提防,猛地一头栽了下去,又砰的一下撞在墙壁上,接着扑通摔倒在楼梯间。

    无咎连蹦带跳出了楼梯口,而才将跑出几步,又匆匆返回。

    王贵抱着脑袋惨哼着,犹自晕头转向,忽见有人去而复还,急忙伸手挣扎并作势反扑。

    无咎冲过去又是一脚,并趁势抓取一把钥匙而转身狂奔。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便已到了来时的屋里。他从榻上拎着包裹,出了屋子,穿过院子,直奔库房而去。

    此时,有叫喊声在院子里响起:有贼,快来人呀

    教书先生,记账先生,再又奴才,最终为贼,一日之间,本公子终于完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蜕变。而这一切,皆拜那个廖财所赐。还有该死的王贵,方才真该一脚踢残了你!

    无咎到了库房前打开门锁,扯开门闩,咣当一脚踢开门扇,喊道:快跟我走

    昏暗的油灯下,杏儿与枣儿正依偎在一起打着瞌睡,忽被惊醒,双双站起来不知所措。

    无咎不由分说,上前抓过两个孩子便往门外推搡。

    院子里渐渐有人影晃动,还有火把的亮光在四周摇曳。

    无咎脸色微变,抬脚便往院门处跑去,却又猛然回头,诧异道:杏儿枣儿

    两个女孩子竟然甩脱了无咎的手,并往后退了几步。其中的杏儿摇头道:多谢先生好意!我姐妹俩无处可去

    无咎急道:可怜的丫头,再不跳出火坑,一辈子都毁了

    杏儿却是不为所动,伸手搂着枣儿,带着惊慌的神情哀求道:即使为婢为奴又如何,总好过家中的苦日子,先生莫要多事,以免殃及无辜

    无咎看着两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子,不禁瞠目诧然。他只得长吁了下,自言自语道:好吧,算我多事

    几道人影跑了过来,皆手持火把,大呼小叫。其中的王贵更是拿着根木棍,一边擦着鼻子流出的污血,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

    无咎不再过问两个孩子的命运,却忍不住暗叫倒霉。

    这要是被抓住,不被打死才怪。罢了,本公子既然成了贼,也别斯文了,且尽情撒回野吧!

    无咎并未趁机远逃,而是再次冲进库房,抱起墙角的几个陶制油罐便摔了下去,并摘下油灯随手一丢,霎时间火光蹿起。他趁机跳出屋子,撒腿便跑。

    王贵迎面扑来,才要抡棍拦截,却见库房火起,不由得停顿了下。

    无咎见机得快,一记撩阴腿便踢了过去。王贵冷不防中招,惨嚎着栽倒在地,使得几个逼近的伙计吓了一跳。他借机突破重围,再次奔着院门跑去,却见有人伸手阻拦,正是黑着脸皮的廖财廖管家,还难以置信喊道:无先生,你竟敢纵火行凶

    纵火行凶?你敢逼良为娼,逼我为奴,便是拆了你的如意坊都不解恨!

    无咎伸手从包裹中抽出了短剑,二话不说,抡圆了横扫,啪的一记脆响,剑鞘狠狠砸在一张黑脸上。只见廖财的脖子一甩,口飙污血,似乎还有两颗牙齿飞了出去,并哇哇惨叫着往后退去。看守院门的伙计吓得愣在当场,一时不敢阻拦。无咎趁势蹿到了院外,却又左右张望而踌躇不定。

    左侧是来时的方向,右侧通往易水河边。总不能走回头路,且乘船远渡而去。

    无咎稍加计较,循着街道一路狂奔。

    此时,库房浓烟滚滚,火焰四窜,所幸独立存在,倒不虞火势蔓延而殃及四周。不过,整个如意坊早已是鸡飞狗跳,那救火的奔跑的哭喊的,还有光着屁股要跳楼的,此起彼伏而混乱不堪。

    一个衣衫半掩的女子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瞠目骇然,还有伙计在旁边急声禀报。转瞬间获悉原委,她顿时怒不可遏,返身回屋,抓起桌上的文书嘶喊着:老娘有卖身契在手,还怕跑了他不成而其喊声未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又借着烛光俯身细瞧,禁不住猛拍桌子咒骂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速速派人去抓,老娘饶不了他

    文书的画押签名处,潦草写着:无此人。

    铁牛镇的街道不长,约莫有两里多路。离开了如意坊,拐个弯便到了易水的岸边。百余丈宽的河水由北往南,在淡淡的月色下波光粼粼,舒缓流淌。

    无咎一口气跑到岸边,随即又匆匆停下。

    应该戌时已过,夜色渐深。几只小船停泊在岸边的黑暗中,像是睡着了般而毫无动静。浅而易见,大半夜的根本无人行船。想要渡河而去,此路不通啊!

    抓贼

    随着叫喊声,街道上涌出来一群人影,皆打着火把拎着棍棒家伙。

    是如意坊的那帮人追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接着跑呗!

    无咎不敢留在原地,顺着河堤继续奔跑。看这情形,只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而他才将跑出不多远,忍不住扭头看去。

    恰于此时,有停泊的小船亮起了灯笼,并缓缓驶离了岸边。

    还有人在夜间起航?

    真是瞌睡送枕头,天无绝人之路啊!

    无咎将短剑塞入包裹,转身跑向岸边,抬手呼唤道:船家且慢,捎我一程

    小船没停,兀自晃晃悠悠飘向河水当间。船头的灯笼随之摇摆,在夜色中煞是耀眼。

    无咎跑得太快了,一个收脚不住,直接趟进河里,顿时水花四溅。

    贼人在此,抓住他

    叫喊声愈来愈近,火把的亮光已照得河边通亮。

    无咎人在水里,却如火烧火燎般的慌张,恰见小船相隔不远,索性扑通扑通继续往前。转眼间河水漫腰,他猛地往前一纵,手脚并用连踢带划,竟也趁势接近了小船,旋即奋力搭着船帮,扔上包裹,哗啦出水,终于爬到了船板上。

    如意坊的伙计们不肯善罢甘休,随后涉水猛追。而小船渐去渐远,河水渐深。众人追赶不及,叫骂声响彻连天。

    无咎依旧是撅着屁股趴在船尾的甲板上,虽然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却是面带笑容,并暗呼侥幸。那帮家伙乘船来追都晚了一步,今晚总算是逢凶化吉!

    便于此时,船上有人笑道:呵呵!我该称呼你为奴才,还是记账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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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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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小船顺流而去。

    而才将轻松下来的无咎,却在猛然间心头一紧。少顷,他拖着水淋淋的身子爬了起来。

    小船不过两丈多长,当间罩着一截船篷。船头挂着白纸灯笼,还有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借着朦胧的夜色,以及灯笼的光亮看去,那年轻人的模样与飘逸的长袍,不是如意坊所见的木申先生又是谁。而除了彼此之外,船上竟然再无第三人。

    真是难以置信,怎会上了这样的一条船呢?而那人夜半出航,又去何方?

    不过,本公子绝非奴才,也非记账的先生。而事已至此,总不能再跳回水中

    无咎愕然片刻,脸上挤出笑容,拱了拱手道:在下无咎,乃游学在外的一介书生!阴差阳错之下落入算计,这才被迫逃离如意坊他缓了缓,尴尬又道:多有相扰木申先生见谅则个,呵呵!

    哦原来如此!

    木申恍然点头,却未作计较,转身坐了下去,扬声招呼道:相请不如偶遇,共渡才是有缘。无兄弟,还请船头叙话

    无咎稍稍迟疑,应了一声,伸手拧着衣袍上的水,拎着包裹,俯身穿过船篷。

    小船无人驾驭,却也漂流平稳。而奇怪的是,船上竟然无桨无橹。

    无咎来到船头坐下,顿时觉着清风拂面,倍感凉爽。他将包裹放在身旁,扯开领口,挽起袖子,故作镇定道:星夜航渡,别有雅趣,呵呵

    毕竟是人在船上,形同寄人篱下,趁机讨好几句而熟络一二,才不失为人处世的本分。

    不过,中天一轮明月洒着清辉,根本见不到几颗星星。

    无咎讪讪笑着,抬眼看向身旁,忽而一激灵,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那位船主兀自端坐,恰好侧首看来,而一张脸皮煞白,竟然毫无血色。尤其他眉宇间似乎透着淡淡的阴柔之气,平添几分妖冶。再有那神色不明的眼光,以及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叫人心神慌乱,无所适从。且彼此相隔咫尺,根本无从躲避。

    呵呵

    无咎低下头干笑了两声,转而又佯作无事般地看向别处:木申先生,要去何方?

    河面闪动着粼粼的波光,漂流中的小船安稳平静。易水两岸,幽暗朦胧。偶尔几声夜枭的嘶鸣从远处传来,给这方夜色更添几分莫测的诡异。

    木申淡淡答道:南方

    废话,本公子也知道易水流向南方。

    无咎怕自己没说清楚,接着问道:尚不知先生在何处靠岸他话音未落,话语声随之响起:天明靠岸,到时便知。

    嗯,真是言简意赅!

    这位所谓的先生,在如意坊的时候,倒是谈笑风生,此时却变得矜持起来。

    无咎只得回过头来,还想多问几句,却见端坐中的对方已是双目微阖,根本不愿搭理人的模样。他自讨没趣,悄悄咧了咧嘴,随即靠着船舱,伸直了双腿,倚着包裹,默默出神。

    此处距灵霞山,远着呢。眼下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能否摆脱某些人的眷顾,天晓得。所幸还有紫烟仙子,她便如明月般指引着方向,嘿嘿

    只是杏儿枣儿那两个女孩子令人惋惜,唉

    无咎的眼皮渐渐打架,慢慢瞌睡。他接连赶了几日的路,再加上今晚担惊受怕,此时安顿下来,又困又累

    不知不觉中,风声乍起。且所在晃晃悠悠,恍如人在云端而飘忽不定。

    无咎从瞌睡中睁开双眼,神色微愕。

    天上的明月消失了,层层雾霭横卷而来。小船犹在前行,却快如离弦之箭。此时已看不见河面,只有不断的风声裹着云雾呼啸而过

    无咎坐起来,又是一怔。

    船头的白灯笼在微微摇晃,而那位木申先生端坐不动,只是他的手中却多了把熟悉的短剑,正举在眼前好奇端详。

    无咎这才发觉身旁空空,急忙伸手抓过包裹,不满道:木申先生,非礼勿动

    木申闻声一笑,说道:此剑状似法器,却又形同凡物或许他看不出名堂,眼光一瞥,随手将短剑一丢,又道:无老弟,莫非你是修仙之人?

    无咎接过短剑,便要塞回包裹,像是不放心,转而悄悄揣到怀中,随即有些意外。修仙之人?除了先生奴才与贼人之外,想不到本公子又多了身份。他念头一转,随声应道:啊然也!

    木申忽而多了份兴趣,两眼中精光一闪,接着问道:老弟境界如何,神通怎样,又擅长哪一种法门?

    短剑不过一尺来长,揣入怀中腋下倒也使得。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以免身边的这位再动手动脚。而他的问话有些名堂,好像深谙此道!

    无咎有些心虚,支吾着说道:今岁开春,才将入手尝试,眼下尚未入门,正有心寻仙访道,咳咳他生怕露馅,不敢多说,转而询问:先生该是道中高人?

    木申高深莫测般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释怀笑了笑,洒然道:我不过初窥门径罢了,不值一提。看来老弟却是有心仙道,而无缘入门。不过,你我算是同道中人

    无咎忙摆手谦逊道: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轰——

    恰于此时,一声轻微的闷响传来,像是撞到了什么,震得小船猛地抖动了下。

    无咎没有防备,差点摔了出去,忙两手撑着甲板,并于慌乱中抬头看去。

    这是一处僻静的浅滩,四周草木幽深。朦胧的晨光下,淡淡的雾霭随风飘荡。应是黎明时分,小船靠岸了。而之前不过是打了个瞌睡而已,转眼间置身异地

    无咎抓着包裹站起身来,惊讶道:木先生,此处是何所在?

    木申并未忙着答话,而是挥动长袖。与之刹那,整个小船有光芒一闪即逝。他又抬手一抓,竟然虚空抓出一张兽皮来,随即飘然下了小船,含笑说道:你我不必见外,以道友称呼即可。此处有名,大泽万魂谷其离开的瞬间,身后的白纸灯笼随之熄灭。

    无咎愣在船头,心念急转。

    道友的称呼不错,至少比起先生两个字要来得顺耳一些。而万魂谷又是什么地方,从没听说过。至于所谓的大泽,记得祁散人所赠的图上有过标注,乃是风华谷以南两三百里外的一个地方。着实叫人难以置信,小小的船儿,竟然顺着易水,一夜飞驰数百里。

    果不其然,真的遇上了一位修仙的高手。而那兽皮不再陌生,乃是修道者的符箓之术,被施加于小船之上,这才乘夜飞遁而神异非常。自己却是毫不知晓,便稀里糊涂来到此处,若是对方心存不轨,只怕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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