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色定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宫九素问道。
“随意,让她在济幼坊打打下手,或者去沥锋会帮帮忙,我见她这些日子以来修行也有精进,至少不会被人轻易认出妖修原身。”郭岱说道。
宫九素忽来兴致,说道:“不如指点她修行如何”
郭岱不解问道:“为什么桂青子毕竟是妖修,我可未必能指点得了。”
“主人传你的三卷法诀,本就是效法妖修而创,如今回向反证,也是修行。”宫九素问道:“你可知,明明方真修行追求独私超脱,修士却还是会有代代传承吗”
“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行为,上古之岁方真修士初闻修行,上下求索、俯仰悟道,也不必非要离群而证,形成宗门传承是很寻常之事。闪舞”郭岱言道。
“那求证长生之人,又为何要继续传道呢”宫九素又问道。
“你是想说正法七真他们”郭岱说道:“据我所知,在他们大多求证长生之前便已收徒传法,而这种举动在我看来,无非是顺从长久以来的习惯与传承之责罢了。”
“既然如此,主人为何要传授你道法修行是单纯的利用吗”宫九素问道。
郭岱叹道:“如果真是利用,那么以关函谷的能耐,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被他利用。好吧,道理我说不过你,你给我解释解释。”
“传法于人,是人为鉴。”宫九素说道:“你所求证的,终究只是你自己的修行。而人的成就,总归是受到知见所限,自己的领悟陷入困顿难出而不自知,仅靠自己一味强求,可未必能有精进门径。境界越高,越对修行怀有敬畏之心,不敢有自高自慢之意。慈俭之道,可不是仅是政略谋计,也是对自我修行的反省。而这反省从何而来从传法中来,以人为鉴,警照自我。”
“你是说,让我指点桂青子修行,以此来反省自己的修行”郭岱问道:“正如关函谷一直以来传授我修行道法,也是在反省他自己的修行吗”
“也许是,也许有更深层次的证悟,是连我也难明真意的。”宫九素说道:“而你的修行难道是仅局限于灵根修士吗不能有更广大的求证吗”
“我没想过这些。”郭岱坦然直言道:“而且这没头没尾的,你让我怎么教”
过去郭岱传授灵根修法,其实就相当于讲解了一番法诀内容和修炼时的注意细节。郭岱很清楚,这些根本不能算是“修行”,也不是正经的传法,没有贯彻始终的点拨与指引,单纯只是将灵根修法当做某种手艺学识一般,教就教了,学不学得会郭岱并不负责。
而真正的传法,则正是要如宫九素所言,在弟子传人的身上,看见自己的修行,以此不断返照自省。若弟子传人是无能庸辈,那说明这样的师长也没啥能耐了。
郭岱有如今这样的境界,一般事情已经无法轻易动摇他的心念,一件事做与不做、结果如何,在心中已有大致推演。此等境界的方真修士,行事心性非外力所能摧折,利诱威逼还不如以外力强行消灭来得容易。
反之,郭岱不想做的事,也很难让他强行扭转心性去做。他不愿意指点桂青子修行,并不是避忌妖修,而是不愿意自己的经历在桂青子身上重现。仙魔双修之功,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明境界,而是无休止地行走在悬崖峭壁上的凶险。
“你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传法师长吗”宫九素看穿郭岱的疑虑,言道:“这正是你要指点桂青子的原因,凡生疑我之念,靠闷头苦修可未必能求证出什么结果。因为你根本看不出自己谬误在什么地方。”
郭岱叹息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将桂青子视作检验修行的工具这样的我跟合扬有什么区别我不想附和世人心念做什么圣贤,但至少不要跟合扬一样。”
“那就别将桂青子视作工具啊。”宫九素说道:“父母养儿防老,虽是功利用心,但也要倾注心血与情感,否则教出同样市侩的子女,又为什么要替父母养老送终呢惜人如惜身,爱人与爱己,齐物同仁,方可破疑我之心。”
“你这话说得轻易。”郭岱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桂青子娇小身躯微微蜷起的睡姿,他良久不语,身形与黑暗渐渐融为一体。
阳光从格栅窗户透入室内,桂青子美美地睡了好长一觉,扭了扭身子,有些不情愿地坐起身来,发觉郭岱并不在屋中。
桂青子下床折好被褥,查看一下自己的行囊,然后悄悄来到屋中各处,发现内室连同外面的厅堂都没有人,室外似乎也十分安静。
不过妖修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应,让桂青子察觉到一丝强烈的变化,仿佛方圆天地打开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豁口,一直通往未知的深邃杳远境域。
桂青子连忙跑出室外,发现门外道路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祭坛,高台上的人带着青铜面具,一点光芒高高祭在头顶,如同冬日里和煦暖阳,照耀在祭坛上下的人群。
没过多久,祭坛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下方百姓见状,除了少数着急冲上祭坛照看婴孩的父母,其他人都仿佛是看见神迹一般,跪倒膜拜,久久不起。
面具人朝众人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缓缓走下祭坛,众人还是不愿起身,屈伏着身子给他让开一条道路,恍如神明天降。
桂青子看见这一幕,也觉得这个面具人十分了不起,她能感应到方才天地间的变化,是面具人所发动。
然而就见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仇恨
霍天成回头看了关函谷一眼,说道:“你不是说,要让郭岱来杀我吗如今的他,连做我对手的资格也没有。”
“现在嘛,确实还差一点。”关函谷毫不讳言地说道:“但他眼下所临关隘若能堪破,修为又能精进不少。真是生死相搏,你也不可掉以轻心。”
“还是差得远。”霍天成言道。
“这就要看郭岱自己能否有所进展了,不过你安心,始族会将他捧上与你一决生死的层次,到时候一切分明。”关函谷说道。
霍天成问道:“要是他不如我,反而被诛杀,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候你拿着洞烛明灯,该干嘛干嘛。”关函谷摸着下巴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让两个人担着,会稍微稳妥一些。而且找旁人,我还真不好相信。”
霍天成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飘渺,问道:“你为何要相信我”
“某种意义而言,你可是这个世界的长子。世间帝王自称天子,无非是托名而行,你却是真正的天之子。”关函谷细细言道:“开天御历符,乃是当这世间演化到了极致而无法承受时,万物崩毁、重归混沌后,再开新天、御劫复演的原初之力。你的无数次重生,便是开天御历符的妙用。
可问题是,开天御历符自启灵智、化生为人,你若修行不成还好,修行若成、飞升超脱,这个世界便再无再开新天的可能,将永远陷入混沌之中。但偏偏你又不可能真正殒落,无数次重生所积累的经验与知见,让你修行进境远快于常人。我要是没料错,你已经尽量压抑境界突破,担心渡过先天迷识关,会明悟这一切因果吧”
霍天成摇头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我并非畏惧明悟。”
“但你还是对这个世间的人事物存有感念,在你眼中,这一切造化能功有如虚幻般不实,但同时也明白自己真切实在,由此而生疏离之意,却又割舍不断缘法牵连。”关函谷说道:“其实如今的你,跟郭岱的心境有几分相似,疑我难解。”
“你不是降世之仙真吗说说眼下这状况要怎么解决”霍天成问道。
“失魂瘟其实是这一劫世道演化面临终结的前兆,要么干脆让世道顺势断绝,要么深入灵台造化,试图延续演化。”关函谷说道:“当然,后者完全只是猜测。结果有可能是不断耗损灵台造化,依旧是灭世之途。”
“郭岱能够改变这一切就凭他”霍天成冷笑着问道。
“魔道修行也许是解破这一切的关键。”关函谷说道:“如此一片孤寂独运的灵台世界,居然引来数多天魔觊觎窥视,本就十分离奇。当初正法七真打开异空黑漩,震动灵台内外,更是让我生出感应,于是斩出化身穿行而至。当我来到之时才发现,这个灵台世界之主,居然拥有我久远前炼制的法器,所以才发愿要让灵台世界之主脱出孤寂独运的境界。”
霍天成不解道:“那你这么做,岂不也是要让这个世界崩溃毁灭”
“对啊,最初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惜被重玄老祖所阻。”关函谷说道:“毕竟几乎算是玄黄方真第一人,可终究也无法舍弃这个行将末路的世界,他与我缔约,必须护持世道存续,否则就要将我这个化身逼走。”
“重玄老祖不是被正法七真另外六人围攻逼杀吗”霍天成见关函谷露出几分询问之意,说道:“我这么多次重生,还是有办法探查消息的,我甚至知道最后围攻之地在中境尚秀山。”
“厉害,那你没想过去尚秀山救出重玄老祖吗”关函谷问道。
“非亲非故,我救他作甚连他都能够被围攻至封关自守,焉知一旦救他脱困,不会引来始族全面扑杀”霍天成说道:“至少到现在,都不是救出重玄老祖的时机。”
“为何这么说”关函谷问。
霍天成沉声道:“我重生这么多次,也尝试过许多解破妖祸的方法,尽力做到每一次比上一次更好。但这回不同了,冥煞的出现让我真正触及到始族的力量,那是移山倾海、再造乾坤都如翻掌轻易的大能大力,玄黄方真已经无法与之抗衡了。不用这么看我,哪怕是你,也应付不了冥煞。”
“所以你不得不突破先天迷识关,想要试图找到对付冥煞的办法”关函谷问道:“你找到了吗”
“没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虚灵能够为冥煞找到合适炉鼎前,釜底抽薪,彻底断绝妖祸。”霍天成说道。
“办法还是有的,而且郭岱就是解决途径之一。”关函谷说道:“仙佛难渡,那便以魔破魔。”
“郭岱不是你所说的那什么混元金身吗分明就是始族所冀望的完美炉鼎,要是将他拱手送给冥煞,结果会是怎样,你想象过吗”霍天成问道。
关函谷耸了耸肩膀,说道:“估计会死很多人吧。”
“没想到你冷眼如斯。”霍天成神情有几分悲悯,又有些无能为力的哀伤。
“死很多和全死光,这个选择我也问过重玄老祖,他毅然选择前者,那为了合乎愿心,我也必然会尽力保全世道不崩。”关函谷明言道:“而且只要死足够多的人,灵台造化或许还能继续维持世道演化,直到我找出彻底的解决之法。”
“你要是找不到呢”霍天成问道。
“化身殒灭、本尊修行受损,这个结果我无话可说,毕竟世事有成有不成,要是连这都看不透,还修什么”关函谷话锋一转:“当然,以这个世界的凡人眼光看,确实太可惜了些。如果你不愿意看见这个结果,那就尽快修行圆满。这个世间谁都无法飞升超脱,你却是可以的,我已经给你留下我灵台世界的接引。”
霍天成没有说话,关函谷言道:“那你慢慢想吧,我还有事,打算到玄黄洲之外看看。”
桂青子来到济幼坊后,在郭岱安排下负责照料刚刚苏醒的婴儿,因为她乖巧可人,许多原本忧心顾忌的婴儿父母也能放开戒备,很快与众人打成一片。
当然,沥锋会和济幼坊的修士多少还是有眼力的,桂青子每天夜里都是回郭岱的房中歇息,看模样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禁脔。
“真没想到岱尊喜欢这种的,才这么小啊。”
“对啊,我见岱尊也是一条硬朗汉子,照说找的也该是成熟妩媚那一类,结果居然是这种小女娃。”
“唉,高人总有自己的癖好,我看桂青子这姑娘跟着岱尊之后,一天比一天水灵,说不定回到内室,就是嘿嘿嘿。”
“你们快别说了,我听沥锋会的人说,岱尊平时不苟言笑,但是在彩云国平定尸蛊兵之祸时,杀起人来可狠辣了。要是被他听见,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夜里众人围炉交谈,这些人并不知道,郭岱正隐去身形站在一旁,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这么说你,不生气吗”宫九素问道。
“我干嘛要生气”郭岱反问一句:“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成与不成,总归会有人说话的。他们看见的又不是真正的我,除了我自己,谁能看见真正的我再说了,这些话损的也不是我。”
“你倒是看得通透。”宫九素夸了一句。
“这就通透了我看未必,我只听见这些人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心底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究竟是因何种细微深沉的心念,引出
第一百七十章 会面
将霍天成那帮徒弟赶走后,郭岱继续在济幼坊中救治失魂婴儿,没过几天便传来消息,说是霍天成会见镇南六关各路兵马,已成功调停东南两境各部兵马混乱之况。
“哦倒是迅猛。”郭岱听到这个消息后问道:“那这件事与我们有何关联吗”
费尤有些迟疑地说道:“叶逢花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是希望请你前去,为军中将士家中的失魂婴儿施法救治。”
郭岱问道:“那让他把婴儿送来不就好了”
“叶逢花坚持要你前往。”费尤说道。
郭岱看了看众人,说道:“你们怎么想”
有一名修士说道:“叶逢花先前调动兵马之举暧昧不明,如今忽然服从朝廷号令,我怀疑内中可能有什么诡计。”
“诡计说不上,霍天成何许人也太玄宫道师,威名赫赫、战功彪炳,叶逢花再厉害,无非是凡人将领,霍天成以法力强行威逼,也不是不可能。”另一人言道。
“可我担心叶逢花此举,是不是要逼岱尊前去投靠”
“说不定镇南六关还打算要将整个南境方真纳入囊中,将济幼坊与沥锋会都统辖在他们之下。”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非要站在我们头上大不了我们自己单独来干,何必要听叶逢花的号令”
“镇南六关兵马毕竟强悍,叶逢花麾下也有不少修士,他们研究出的炮矢铳,威力堪比剑修全力一击,破罡摧御沛然难当。”
“剑修也分高低,也非是人人皆如御剑楼那帮剑疯子。再说了,无论何等法器武备,终究是要人来驾驭,真要拼斗起来,未尝没有办法从内部将镇南六关瓦解。”
“你说得容易,叶逢花治军御下多年,哪里是我们这些江湖散修可以轻易渗透潜伏的”
“那就收买他那些修士!我就不信,叶逢花手底真是铁板一块!”
“收买估计很难,如果叶逢花身边的修士能够轻易收买,朝廷早就有办法对付他了,何必派出霍天成这位大人物呢江都眼下也不安定。”
“传说叶逢花乃是将门出身,他是哪来的这么多修士附庸”
“传闻叶逢花年轻时曾有仙缘奇遇,但他本人资质平庸,自己回到俗世中继承将门家学,镇守南境。说不定那些修士,是早年间的结交。”
“好了。闪舞”郭岱打断道:“听你们的意思,就是不希望被叶逢花笼络驱使。但不为其所用,恐也不为其所容,我们能够对抗镇南六关的大军吗”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对镇南大军颇为忌惮,郭岱心底里叹息一声,沥锋会这些人为了眼前之利去征讨彩云国十分用心,一旦到了面对危难,根本不能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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