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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新移民都是宋人中的穷光蛋,他们没有为抚州的建设出过一分力,可就因为他们宋人的身份,他们一来就比自己高出一头。他们一来就有大片的良田,就有坚实的房屋住,而自己……

    所有新到的移民在登船之前就已经有了建制,保甲制度么,十分适用于现下的吕宋。也是因此,大批的移民一家一户的上到岸上,却十分规整的按着次序来,哪怕今天天空还下着小雨。

    张仲熊在随从的打伞陪同下,缓缓走在码头边,仔细观看着这些新来的移民。

    一个个真是干瘦干瘦。也不知道移民局的人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个人,来源似乎很杂,这从他们的长相、身材和露出来的口音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一些人怕都不是汉人,而是岭南的山民土著,更准确是说就是熟番。

    干瘦、低矮不说,还真得了一个‘穷’字。

    有些小孩甚至完全光着屁股,不少大人也是赤着脚,移民局显然没好心去打扮他们,那都要钱的。

    这些人也毫不以为意,小孩子一边老老实实的待在大人身旁,一边用好奇而又畏惧的眼神看着码头上的军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却又不敢多看,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同样在影响着他们,使得他们只是偶尔将目光转过来一小会儿,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张仲熊是张叔夜的次子,所以年纪不大就坐上了抚州刺史的职位。

    司职刺史是唐朝时候的官职,宋朝司职中只有知州没有刺史,倒是虚衔里有“刺史”这一官儿。

    可是南洋的州府全都虚的很,其人口规模放到中原,保不准连个下县都不如,于是‘刺史’的称呼就又重出江湖。

    张仲熊的身份,还有他的资历,就是在中原也未尝不能做个真正的州官。此人上能管军,武艺不俗,下能治民,饱读诗书。可以说是个文武全才,虽然文武都不算是最出类拔萃。

    可他却来了南洋,那自然不是发扬风格,把好处让给他人。

    张仲熊啊,他所图更大!




第四百九十二章 over!
    张仲熊所图当然很大了。

    在中原汉地有什么好?

    再出色的人也要按部就班的来,后者的秩序早已经稳定了。他就是去边疆边塞任职,管军又管民,没个三五年也难再往上走。

    可是南洋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块‘法外之地’,没有规矩,没有制度、秩序,只要你有胆子,只要你有能耐,那就能掀起一场滔天大浪来。

    凭风好借力,送我上青云。

    不想在中原熬年份的张仲熊,就想着自己能在这块法外之地,掀风鼓浪,一步登天。

    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抚州的小刺史,可接下来他还是吕宋南线战局的总指挥。能叫他以抚州刺史的身份来主管军事,军政大权一把抓,要说没有他老爹在背后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

    张叔夜,那可已经是内阁重臣了。

    长子张伯奋在边疆埋头苦干,次子张仲熊想要去外面扑棱扑棱翅膀,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横竖有老大兜底么。

    而且次子跟长子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别看当初两个儿子都跟随他左右,带领军兵,沿途血战了一场又一场,拼死冲进了被金军团团围困的汴京城。

    但次子心大也心活,跟本性纯良的长子真的不是一路人。

    张叔夜现就在不违反朝廷规矩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帮老二一把。这一是对儿子的支持,让儿子能放开手脚的去施展胸中的抱负;二也是要看次子得偿所愿后,究竟能翻腾出多大的声浪来。

    张仲熊看着岸上渐渐汇聚的移民,看着码头上多出的五艘战船,心头就直有股子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这可就是他今后的本钱啊。

    不说新增的军兵,就是那三千新移民,稍加整顿,也能轻松抽调出五百民勇来。放在抚州,放在他张仲熊所图谋的大业中,这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移民们看着周遭很有一股畏缩感,毕竟是背井离乡远涉几千里之外啊,这些大多都是一辈子待在村里种地的庄稼汉,如何不畏惧?

    哪怕来之前移民局的人已经跟他们宣讲过很多了。

    但‘人上人’这个词距离他们真的很遥远很遥远,没有在抚州生活过,没有亲眼目睹宋人与当地土著的上下之分,没有亲身感受过彼此的高下之别的他们,真的没什么概念。

    他们普遍木讷、老实、麻木,看得出来,这些大多是本分人。他们对外界的认识仅限于居住的村子这么一个狭小的范围,十里八乡就已经是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范畴了。他们的社会关系也及其简单,大部分局限在就近的亲友或地主东家。

    对于宋人、土人和奴隶之区分,对于征服抢掠,完全没有认知。

    这些人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改造,才能成为张仲熊所希望的民勇。

    张仲熊暗自叹了口气,这是他先前时候就已经有想过的。

    来南洋的移民,那就不会有好的,好的谁来南洋啊?

    就像在南洋的这些官儿们一样,如张仲熊这类的,那是百中无一的。

    大家宁远去西北去东北,能行一点的话都不会来南洋。

    不说别的,只一个大海,就足够劝退无数人了。

    来南洋的移民都是赤贫的穷光蛋,多年的贫穷、饥饿、疾病和低下的社会地位,早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生理与心理,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与改造,才能够叫他们融入进抚州。

    下船的移民以十户编为一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澡堂洗澡。码头旁边有一个大型木结构房屋内,专门就是针对移民的清洁设立的。为了更好地消菌杀毒,洗澡水里还加入了一定份量的硫磺,这是从流求那儿搞来的。

    后者也已经是赵宋的地盘了。

    每一批人进去洗澡后,站在门口的奴隶便将他们脱下来的破烂衣物取走送到灶膛里统一烧掉,然后给每个洗完澡的人发一套细麻布衣裤。

    当然这细麻布的原材料并非是亚麻,更不是苎麻,而是吕宋原产的蕉麻。

    后者强度极大、柔软、有浮力和抗海水侵蚀性好,本当地土著主用作船用绳缆、钓鱼线和编制渔网,而在宋人手中它亦是品质极佳的吊车绳索和动力传递缆索,以及纸。而起内层纤维可不经纺纱而制成耐穿的细布,吸水速度比绸缎、棉布快几倍;同时具有一种清凉感。都叫人不由得想到了夏布!

    洗完澡的移民再被人统一领到澡堂旁边的空地去吃饭。饭菜没别的,就是简单的咸鱼米粥和咸菜。

    这些食物并不精细,更不珍贵,但却是这时候最适合他们的。毕竟,这些人虚弱的身体短时间内可无福享受那些香喷喷的大鱼大肉,还是先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三千移民的安置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初步结束。无论是抚州的军政官员,还是下面具体干活的军民和土著,大家都累得不轻。

    不过现在还放不得松,因为给新移民们准备的木屋虽然完工了,一干生活必需品也准备齐全了,但接下的几天内,抚州当局却需要移民局发来的统计录给所有的移民来分工。

    有手艺的,没手艺的,身体好的,身体差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能力不同,分工不同啊。

    总之,事情千头万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怕是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雨季来临后,抚州地区的大部分户外活动都已经停止,不过这并不代表大家都没有事做。除了“下刀子也不能停”的城墙修建之外,木材加工厂、砖窑厂、采石场和石灰厂,以及码头附近的修船所,到处是忙忙碌碌的移民。

    而张仲熊则已经从这些移民中选拔人手了。

    南洋的环境挺复杂的,所以,移民一律保甲制编户,自然也是按照保甲制来操练的。

    只是有些人实在不堪战的很,那体格比之南洋的这些猴子们也大不多少,兼之张仲熊虽然有父亲在背后撑腰,却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把移民里的民勇民丁拉去外头。

    民勇不是兵,他们虽然是正规军的辅助力量,却更多局限在居民点,是一支维持力量。

    但在张仲熊的心中,却始终想把其变成一支对外的开拓力量。

    这绝对不能玩一锅端的。那样动静就太大了。

    汴京城里,赵构此时受到了岭南陈遘的奏报,李朝over!



第四百九十三章 斩草除根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升龙城外。

    离李朝的国都不过十来里地的荒地里,旌旗招展,旗下无边无际的人马,仿佛十分壮阔。只是那乱哄哄的行列,喧嚣的人声,繁杂的服色和军械,叫人一眼就看的分明,这些人根本就是聚成一团的老百姓,而不是甚个军人。

    “北寇毁我家园,杀我子民,yin我妻女,其罪罄竹难书,此仇不共戴天……”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越今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等除了拼死一搏,就也只有拼死一搏矣!”

    “我们怎么多人,用脚踩也能把北寇全踩死了!”

    “惟死而已,惟死而已,何惧之有?”

    一个个李朝的贵族、官员、士大夫们在疯狂的叫嗥着。

    他们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着,似乎这样才能激励自己,让自己忘记那可怖的恐惧。

    没办法!

    岭南的宋军从本质上说虽都是守备军,但吃得好穿得好,待遇高装备牛,那精气神自就提了上来了。

    别看就是一支守备军,可跟李朝的兵马pk来却是无往而不胜。在正面战场上,李朝的兵马面对从红河口杀进来的宋军水陆兵马,根本就无从招架。

    当然这中间也有李朝战略布局失误,给其兵将带来的负面效应的影响。

    毕竟陈遘还聚集了一支兵马停在了邕州呢。

    李朝岂敢怠慢?他们纵然知道岭南宋军的水师强大,却也不敢不在陆上投入精力啊。布置了不少兵马守备,尤其是边界的那些崇山峻岭。

    结果当宋军的水师以绝对优势击败李朝的同行之后,李朝腰腹之地就瞬间门户大开了。

    宋朝的水陆大军沿着红河一线溯流而上,直捣升龙。

    这就跟之前刘子羽率军沿混同江直捣金人老巢一样,如果给后者足够的时间,聚集起的敌军实力未必会比泛海而来的宋军差劲,可这场战争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留守红河三角洲地区的杨英珥猝不及防,明明手下有几倍于宋军陆师的兵力,却被宋军给分头击破,那升龙府还没等北圻的李朝陆军回师救援呢,便被徐徽言、张荣带队给拿了下。

    李阳焕仓皇而逃,躲到了西面的群山之中。这并不稀奇,半岛上的这些个小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面对不可抵挡的攻势时候,国王落荒而逃者,并非少数。

    李阳焕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但他的这一逃却害苦了从北圻急速折返回的李朝大军。

    太尉李公平带领着急速折返回来的北线李军主力,在身后宋军的沿途追击之下,越过一道道山岭和江河,奔到李朝的统治核心区域——红河三角洲的时候,本就已经是一支人心惶惶的疲惫之师了。兵力也从最初是三万余人变成了只剩下两万兵。徐徽言见机率五千军越过红河去,以少敌多的横野一击,直叫李公平授首,让李朝的这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常备兵马成为了过去式。

    至此,已经被暂时命名为胶州都护府的交趾故地,就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了。哪怕李阳焕这波人等还没有被抓到,但李朝成建制的正规军被全部打掉,李朝就必须会成为过去式的。

    那些官员、贵族和地方豪强(大奴隶主),及诸蛮酋长,一些个地方实力派很干脆的选择了驯服。

    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力量时候,他们显然没有太多的忠诚为李朝舍生忘死。

    保国还是保家?这一问题的答案很显而易见。

    哪怕他们这儿被纳入中原王朝后,法规制度上的改变,会极大的损害那些地方家族的实力。可这些个地方派依旧不敢反抗。

    中原王朝的兵锋是多么犀利,那是他们都亲眼目睹的。李朝的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实力比之先前的李朝又如何呢?这反抗的结果只有毁灭。而他们绝对不想身死族灭,那就只有顺服的去割肉,哪怕会让自己伤筋动骨呢。

    从土地到奴隶,还有官位,改朝换代的结果对于本地的地方实力派那是一个全方位的削弱。

    谁叫李朝刚建国时候的制度那般粗糙呢。

    李公蕴(李太祖)将丁朝和前黎朝时期的十道,改为二十四路。因为十道制度令地方将领既握有重兵,又兼管区域政事,权力过大。可‘全国’拆分为二十四路后,军政权力依旧操于州牧手中,地方权柄依旧很强大。

    李德政(李太宗,公蕴子)立下规定,每年与各级官员举行一次盟誓,向李氏宣誓以表效忠。

    这等事要放到中原,那简直是笑掉人的大牙。

    李朝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直叫人想到了周天子和春秋诸侯王,而根本不像君王与臣子。

    李朝历代君主还爱分封各子为王,到国内要地镇守。在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居住地,设州、寨,驩州及爱州特设寨,实行军事统治,以应付南邻占婆。少民地区为本地酋长世袭之地,大者名州牧,小者名首领,后来因地域逐渐分割,酋长势力渐弱,李朝派知州一人,酋长直接隶属,而这类的州到了眼下时候已经被称为“镇”了。

    现在,随着李朝的完蛋,其地方实力派就剩下了李朝的一部分宗室贵族和地方官员、诸蛮酋长。而这些在李朝属于统治阶层的人,与其下的士大夫、豪强阶层,通通都可以用‘奴隶主’三字来形容。

    明明是华夏的千年故土,饱受熏陶,可一旦自立,却直接玩起了奴隶制了。

    不管是前头的丁朝和前黎朝,还是之前的李朝,奴隶制都是刚刚的。就是李阳焕前头的李仁宗,主宰江山五六十年,声望那般高隆,威严那般强势的一个君王,也只能动一下‘私奴刺墨(黥字)之禁’,对奴隶在人格上稍加改善,规定:凡京城内外诸人家奴仆不得刺墨胸脚,如禁军样,及刺龙文于身上。实则呢,对奴隶制根本就没有触动。

    也所以,当陈遘接到赵构的旨意,开始挥舞着刀子对当地的豪族、官员、酋长等实力派‘斩草除根’的时候,后者果断的忍不下去了。

    他们愿意自我切割,好换取自己日后的继续存留。可赵构的意思却是要把他们迁入岭南,就跟当年西汉中前期,尽迁天下豪贵居五陵之地。

    这可是要断他们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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