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不搞事才怪。
而这事儿一旦搞起来,倒霉的除了耶律大石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赵构不清楚想要搞定一群羊倌儿们和他们的羊群的时间需要多久,但想也知道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别看耶律大石就要一统东钦察了,可这只是一个新起点,想要彻底将手下的人马整合起来,有事儿劲往一处使,那还早着呢。
三五年里怕都不说事的。
赵构脸色未变,一大原因就在于此。
东钦察的那些部族来源太复杂了。从秦汉时候的大月氏、乌孙,到稍后的康勒人,然后又是突厥人和回鹘人,在克普恰克人崛起之前,更还有基马克人(突厥化)。
每一个旧势力的衰落都伴随着新势力的形成,可偏偏新势力又无力彻底摧毁旧势力的残余——不管是从族群还是在文化上,做的最好的就是突厥人了,却也只有一个很广泛的‘突厥化’。如此一波新旧轮替接着下一波新旧轮替,东钦察大草原上积累下了无数的历史沉渣。
一神教的羊倌儿们能在这种情况下,做通一个又一个部族领袖的工作,让东克普恰克人在名义上集团皈依了一神教,这工作能力绝对的第一流的。
现在新的统治者来临了,耶律大石一样没能力彻底摧毁克普恰克人,契丹文明想要成为东钦察大草原上的主流谈何容易?
后者可是上到原始萨满,下到天方大神,外加拜火、摩尼,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容的。
这会是一个有着数不清麻烦的泥潭,把耶律大石的两腿死死的拖拽着。
可赵宋呢?
三五年后的赵宋早就出兵西线了。
所以,在赵构的心目中,耶律大石依旧不算什么对手。
哪怕在兵部的推演之中,耶律大石和西辽的分量又一次变重了不少!
西域,高昌城。
虽然寒冷尚未袭到,可这座城池的街道上的行人们却比往日要稀少很多,偶然有几个贵人路上行走,也是一个个面色沉寂,行色匆匆。
仿佛是有一股恨紧张的气氛荡漾在整个城市里,平日里该有的安定祥和,现在是半点都无。
接到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往日里人来人往的,根本不见有停歇的,高昌可是整个西域的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啊。但现在呢?十家里头五家都在关门闭户,还开着门的也是冷冷清清。而至于城内百姓的住所,就更是家家紧闭门扉,声息都无。
不过对比城内诡异的安静,城外的军营中可就要热闹多了,时不时的响起了操演喊杀的声音。
王府内,仆人小心翼翼的做着事,这些日子,大王的心情不佳,已经连着重罚了好几个不长眼的奴仆了,其余人自是谨慎做事,不敢去触那个霉头。
王府后院书房,高昌王毕勒哥端坐椅子上,身前一火盆烧的正旺,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一封封书信被毕勒哥丢在火盆中,表情也很苦涩,一如清明祭奠先人时候烧得黄纸那般。
半响,毕勒哥才坐回了案几后面,沉下气来拿起手边的文书,右手都微微哆嗦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的手中,文书已被展开,而看他的样子,显然是看过了其中内容,一张脸气的铁青。
姚友仲的确有些不给他这个高昌王颜面,文书里头只把他当小弟来指使了。
毕勒哥颇想将这书信撕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的冲动,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屁孩,高昌王他都坐了十年了,哪来那么多意气用事呢!成人的世界,一切向利益看起。
高昌回鹘与赵宋本就颇有关系,在西夏gg之后,二者间的经贸往来就更加繁多。
毕勒哥很清楚自家的力量在爆发的赵宋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心中也很清楚一个事实,赵宋日后必将进军西域的……
这一切都是不可阻挡的。
怎么看将来他的‘前景’都是不怎么美妙的。
如此情况下,高昌回鹘内部可谓是念头百出,多少贵族都生起了不可为人道的小心思,就连毕勒哥心中都生出了不应该生出的念头。
——既然一切都是无法阻挡的,那就乖乖的躺下享受不是更好么?这般上国欢喜,自己也不亏。
何况同样处在衰败期的高昌回鹘,面对西面咄咄逼人的天方教力量,本就有些难以招架了,现在宋人猛地崛起,要来掺和一脚,对于在高昌社会政治当中有着不俗地位的僧侣们言,这可是再好不过了。
赵宋即便遵奉道教,佛家在中原依旧基础深厚,依旧在社会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依旧有着数不清的善男信女。
且林灵素后,那赵宋一朝也再未见有‘毁佛’之举。不管是之前的钦宗,还是现如今的赵官家。比之残暴的天方教来,中原就是一片净土。
如此的,高昌内部亲宋一派的声势和力量就与日俱增,眼下都已经到了席卷朝野的地步了,就是毕勒哥想要反抗,恐怕都没几个忠心耿耿的人了。
这叫毕勒哥如何能心里舒服?多少个夜里惊醒,多少次咒骂诅咒,就是鸟的作用都没有。
现在耶律大石更加发迹了,那消息怕已经传回汴梁了,坐镇河西走廊的姚友仲派人发来一文书,那语气相当的不客气,更别说其中的内容了。俨然就是把他毕勒哥当宋臣来差遣啊!
好奇啊。
第五百零六章 毕勒哥
在姚友仲的眼中,高昌的毕勒哥的确跟宋臣没什么两样了。没办法,谁叫高昌对于大宋跪的太频繁舔的太彻底了呢?那真的是想叫他尊重尊敬都尊重尊敬不起来的。
此次去文书于高昌,目的就只两条。一是让毕勒哥动用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来探看耶律大石那儿的情报,并权利配合宋军密探的刺探行动;二就是让毕勒哥尽可能的囤积粮草牲畜,或许过不多久,宋军就会开赴西域。
毕勒哥根本就不知道混战中的东喀喇汗国,汗王伊卜拉欣已经秘密遣派人手赶赴汴京了。
姚友仲对二者接触的具体信息了解的不多,但他却知道伊卜拉欣汗秘密派遣人手来中原,这本质上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此一封文书递来了高昌城,内里的口气让毕勒哥看了十分的不舒服。
偏偏这个时间点里,高昌城正人心惶惶呢。
原因是什么呢?
就是因为西面正在发生的战事。
不管是东喀喇,还是东克普恰克,战争在吞噬人命的同时,也会催生出一股逃难狂潮,只不过这游牧民族的逃难狂潮可跟真正的难民是全然不同的两码事。
这些个‘难民’们没吃的没喝的时候是会操刀子杀人抢劫的,更别说有那些个整体都往高昌地界迁移的部族了。为了给族人争夺生存空间,为了给木马争夺草场和水源,操刀子火并,简直是必然的结果。
而双方火并,那就必然会有一个失败,哪一个又是谁呢?
高昌回鹘!
面对着能豁出命来拼杀的敌人,高昌人自然不是对手了。占据了半个西域的高昌,地盘可是很大的。
他们身后有退路,如何会豁出命的跟人拼呢?要是真有那股子寸土不让的劲头,当初未分裂的喀喇汗国也不至于压得高昌抬不起头来了。
当然,若只是这点事儿,那高昌还不至于举国震动,都城街市如此萧条。真正的麻烦在于,东喀喇和东克普恰克的战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高昌的商贸经济。
西域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个内需发达的所在。
在丝绸之路开启之后,这里的经济定位就仅仅是一个中转站,但现在发生的战争让高昌的转口贸易陷入了停顿。更不要说,还有不知道谁放出来的假消息,说以塞尔柱人为首的天方大军已经介入东喀喇了,战乱中的东喀喇自然是不堪一击,如今都已经全被塞尔柱人征服。后者很快就要举兵杀入高昌……
呵呵。这可真是雪上加霜的。
高昌城市面本来就有些寂落,现在一听塞尔柱人要带着天方大军杀来,那些个有钱的富商一个比一个害怕。
一手拿刀,一手持经书,天方教就这么叼,就问你怕不怕?!
所以现在高昌城的市井如此的萧条是由多方面造成的。
毕勒哥本来就承受着重压,姚友仲的文书偏生这个时候送过来,直接把他脾气给引爆炸了。
但他好歹还没有彻底失控,而是立刻的把手中一些跟‘外人’联络的证据给拿来烧了。
没看姚友仲话里话外的意思么,宋军怕是很快就要进入西域了。毕勒哥心中一百个埋怨,可在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半分。
哪怕前段时间,他为了平息城里的惶恐气氛,特意招揽了一些兵马,放在城外演武练兵。毕勒哥心中也半点都没有刀兵抗拒宋军入疆的念头。
就跟历史上那些屈服在异族铁骑下的读书人一样,主观上他们能不知道这是可耻的么?他们不希望头上的皇位是汉人坐的么?只是在事实面前,把所有的不情愿不甘心和耻辱全都咽进肚子里罢了。
毕勒哥现在就是一个另类的‘读书人’。
面对不可抗拒的强权,他心中有着一定的不满意,可外在的行动上却半点也不会表露。
“哼,姚友仲这厮,不过是一武夫罢了,本王世代君主,岂是这一个蛮夫能比?哼!还想让我听你的号令,还真是痴心妄想!”啪的一声,毕勒哥将手中这封文书狠狠摔地上。
不过,就算骂姚友仲混蛋,毕勒哥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怕姚友仲。
宋人里有名的大将,还是西军姚家的嫡系,这样的主儿威胁太大。给他做副手的更是当年的神将刘法之子,也是深得宋人皇帝信赖的人。
那位赵官家把这样的人物摆在河西走廊,怕也未必没有震慑之意!
毕勒哥想着事情,在殿内来回的背着手踱步,心里无数个恶毒念头翻转着,却一个都没敢对准赵构,全怼向姚友仲了。
后者得天佑的‘神话’,在如今还是很有市场的,而且极富传奇色彩。
那赵宋本已经被女真打的抱头鼠窜了,赵构却猛地异军突起,轻而易举的扫荡胡尘,收复了失陷二百年的幽燕十六州和辽东不提,现如今南灭李朝,西叩高昌,虎视眈眈,叫天下震怖!
那要不是得天命了,如何能这般神奇?
毕勒哥可不敢诅咒天命在身之人,那就只能逮着姚友仲狠骂不已了。
不过只要有一线生机,毕勒哥是绝不可能将自家传承了数百年的基业拱手让出的。
房间内度了几步,他咬着牙叫来了两个心腹,冷笑的问:“你们怎么看?”
问的人,就是高昌的丞相马木刺和宫廷总管火赤哈儿。
马木刺瞟了火赤哈儿一眼,没有说话。
他虽然是高昌的丞相,也是毕勒哥的心腹重臣,可他清楚火赤哈儿才是毕勒哥最信任的人。
而且自打西夏被宋军势如破竹的击败之后,他的‘心’就已经彻底的冷了下去。
马木刺没什么异能奇术,但他不是个笨人,懂得看‘形’观‘相’。就赵宋的势头,岂是高昌这衰败了大几十年的小国可以抵挡的?
别说中原的大部队了,就是河西走廊的姚友仲军,大举西进的话,高昌可能都挡不住。
现在看毕勒哥一脸的不服不忿,他心中没有半点触动,有的只是寒冷。
火赤哈儿却沉吟的说着:“陛下,汉人势大,明面为敌,断不可取。以老奴之见,不若……阳奉而阴违。”
第五百零七章 嘴强王者
什么是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就是明面上对赵宋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背地里则指示、挑动高昌的贵族、百姓、官员骚动暴乱,一百个主意,一万个手段,就是要让高昌地界不得安宁。
“只有西域动荡不安,大王才能安稳如山。”
火赤哈儿的话并不多,可响鼓不用重锤,殿内的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火赤哈儿言语中的未尽之意。
“这的确是个妙法。”毕勒哥神色大悦。
高昌之地远离中原,宋人初来乍到,如果一切都平平安安,他这个高昌王自就可有可无。可要是四方乱起,民声沸腾,他就是稳定本地的定海神针!
“我高昌立国近三百年,如今危难之际,岂能无有三五忠心赤胆之辈?”毕勒哥对此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先前高昌内部也不是没有反对亲宋的声音。只是对比亲宋派来说,反对派的声音太弱太小了。
“陛下所言甚是。想我先祖自大唐咸通七年(848)击败吐蕃,斩其大将论恐热,收复轮台、高昌,至今已二百八十五年。数代先王以仁治疆宇,慈爱黎民,百姓军丁人心未丧。却陡然遭此亡国之难,心中岂能无有怨言?”
不过火赤哈儿也说了。阳奉阴违可以,但千万别跟西面的塞尔柱人有勾搭,那是在作死!
毕竟他们再怎么做阴私勾当,再怎么暗地里蹦跶,于大势也是无可弥补的。
而什么是大势呢?毕勒哥心中自然清楚。
“是好是歹,孤还是分的轻的。”投了赵宋,那毕勒哥和他的子孙后代依旧有荣华富贵可享,要是高昌落到了天方教的手中,呵呵,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转过头来,毕勒哥踱着步,问向马木刺:“丞相,你的意思呢?”
马木刺神色如常,避重就轻的说:“臣以为总管所说有理。那塞尔柱人狼子野心,天方教更不可信,与之相谋无异于与虎谋皮,万万不可。”
毕勒哥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自己问的是这个吗?一双招子仿佛鹰眼一样紧盯着马木刺。
马木刺一看就知道是躲不过去了。这位的城府就这么深,什么事都要追究个明白,哪怕把脸面都扯破撕碎了。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明鉴,今日局面在中原不在我高昌。二者相差甚远,无有可比之处。”
“孤知道高昌比不了中原,孤知道二者相差太是悬殊。可高昌是列祖列宗世代经营之地,如何能凭白的让给外人?”
“汉人谋取西域,孤认了。就如当初汉唐那般不行吗?孤能量全国之物力,结大宋之欢心。”
“俯首帖耳,毕恭毕敬,不敢生出半点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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