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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如此不成么?”

    “大宋何至于咄咄逼人,非要吞吃我高昌,废孤王位?”

    昔日强汉之西域都护府,都下辖大小三十多属国,盛唐的安西、北庭两都护府,亦有突厥诸羁縻府州无数,怎么到了赵宋当权了就不行了?

    “中原也忒小视于孤!”

    这种种情况,虽然对毕勒哥是一百个不利,可宋军毕竟是外人,真要彻底翻脸了,毕勒哥还是能叫汴梁头疼一阵子的。

    火赤哈儿听了,顿时双目炯炯,面上尽是赞同。

    马木刺却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赵官家坐龙椅,汉唐与之何碍?而陛下所言固然是正理,却也是万不得已时的下下之策。”

    真要打起仗来,毕勒哥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而战争的胜负,最终的结果会如何,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唯一的区别就是豁出命的毕勒哥能叫赵宋多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可这样的结果,真就值得毕勒哥豁出身家性命吗?

    这真就跟一桶冷水泼头,叫心中火气腾腾的毕勒哥头脑一凉。凝神思了好一阵,才颓废说道:“本就敌强我弱,更别说宋人还有那火器之利……”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敢豁出去啊。

    只不过这话毕勒哥不会明白着说出,哪怕都到了这个时候,面对的又是心腹。

    而且想到这里他还不由脸色铁青,内心的羞耻全化作了对外释放的怒火。冷哼的说着:“那群庸才,孤早已经令他们仿制了,这几年来耗费钱粮无数,却一无所成。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可一用下来,却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少数个火器虽有些威力,却还不及弓箭射程。”可以说是彻底打了水漂。

    “传令下去,所有火器局人等,无分官奴,一人赏他们十鞭子!”

    毕勒哥发了一通邪火,但目光还是看向马木刺,这个高昌丞相不是个没见识的。他也清楚马木刺已经向自己表明了他的态度,但毕勒哥就是要逼他。

    “以丞相的见识,除了这投降一路外,就再无他策了?”

    马木刺是个心思清明的人,四十多岁的年龄越发老成深沉,实际上他觉得,到了这情况,比当初面对喀喇汗国的时候还危险。喀喇汗国时还有塞尔柱这个外敌,就算东西喀喇汗国分家之后,东喀喇也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西面防备上,对于高昌而言那时候还有契丹人为外援,还有着腾挪的余地,现却是一死棋,连透口气也不成,只要中原的赵皇帝挥兵西进,就立刻是十死无生。

    这般的还挣扎作甚?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乘着还有筹码时投降,依照着中原的惯例,他们高昌上下人人都会得好,荣华富贵继续依旧。

    至于毕勒哥的不甘心,至于火赤哈儿的出谋献策,那都是虚的。

    因为马木刺很清楚,毕勒哥现在就是不甘心,他也不是个能豁出去一切的人。

    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嘴强王者!

    当然,投降的事无论怎么样不可以自己来说,把一切全都挑开了,更是取祸之道。现在的高昌城里,那还是毕勒哥的天下啊。

    马木刺顿了一下,说道:“所谓君忧臣辱,臣实在汗颜。现下之局面,委实难以扭转,臣才疏学浅,以至束手无策,……,惭愧的很!”

    毕勒哥听了心中很不爽,冷冷用眼瞟着马木刺:“不想丞相竟至如此,真是可惜了。”

    马木刺听了,顿时心中一惊,抬头瞄了一眼毕勒哥肃冷的面容,心中更是一凉。他是聪明人,都从这话音中听出了一丝丝杀意。




第五百零八章 路都是自己选的!
    荆湖南路。

    “匪首就前面,弟兄们快追。休叫走了匪首!”

    太阳已开始向西落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临近大河的一条小路上,三五十个州县巡丁,正后面紧紧追赶着一人。

    前面奔跑着的这人穿着一身百姓的服饰,却生的面目凶恶,人也是膀大腰圆,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朴刀,正徒步向着河边逃去。

    这人脚下敏健,速度极快,虽追兵不少,跑的也不慢,可一时竟追不上他。

    这时虽是初冬,但荆湖这儿还不会结冰,正向着河边奔跑过去的那一人明显是抱着借河逃走的想法,眼见就到了河边了,面上半点也不惊慌,反是面露喜色,脚上越发的加快了。

    “杨老幺,你个黑心的畜生,半点旧情分也不讲的腌臜撮鸟,待爷爷逃过今日,来日定于你好算!”

    这人口气还不是一般的横。

    “不好!这贼厮熟习水性!必是要借水遁了!”有人看到这里,显然是知道内情,连忙大喊。

    只是这洞庭湖沿岸,休说是州县的巡丁了,就是正儿八经的守备军,也寻不出几匹马来。大家都是双腿走路,徒步追人,如何就能越的过距离去?

    就是为首的杨巡检也是一脸的愤恨不已。

    “老天保佑!看我除此贼子!”

    见实在难以追赶上,那为首的巡检停下了脚步,伸手抓起了腰间的步弓,脸上全是没谱。

    他水上搏斗很是一条好手,但轮到射箭,可就太一般般了。

    若不是清楚前头那人水里的厉害,巡检绝不会卖弄自己的箭法。

    这绝对是在du老天爷亲睐。

    众人看巡检取过背后弓箭,又取下一箭,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稳,拉弓搭箭,然后猛的一放。

    “咻——噗!”

    “啊!”的一声惨叫就紧跟着传来。

    这一箭射的奇准,离的虽远,却正中前面匪首的后心,对方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射中了!射中了!那个贼首倒了!”立刻有人兴奋的大叫。而更多人则加快脚步的赶上前。

    只有杨姓巡检神情有些恍惚,心中瞬时间里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那复杂的感情。

    这是他先前时的结义大哥啊。

    “快!过去看看那贼子还有气没有!”

    话是这么说的,可巡检心中却真的不知道应该希望那人是死是活。

    这是荆南的恶匪之一,直截了当的死了还好,如果活着,却就是生不如死了。

    可那时候,即便这人要在大牢里生不如死,那好歹他也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中……

    士兵忙跑过去,一检查,地上的这人并没有断气。甚至人被驾到巡检面前的时候还狠狠地向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好杨泰,一举灭贼,更生擒贼首,果然不负老夫所望。”

    潭州城内,六十有五的刘韐虽须发尽白,但精神可真好,大手拍着杨泰厚实的肩膀,满面赞叹。

    他已经在荆湖南北两路忙活三年了,但看老刘韐的身体,那必然是要继续忙碌下的。

    三年时间,刘韐从襄阳开始,一路聚民开荒,耕田辟路,如今已经沿着湘江下到潭州了。几年时间里他看似没有半点的显赫之功,但从江北到江南,朝廷田册上多出的上千万亩耕地,那就是他最大的功勋!

    巡丁就是刘韐手下直属的一支兵马,人数不多,建制只有一千人,武备也不咋样,比之守备军都差了很多。但这些人是刘韐一手拉扯起来的,内里的军官绝大部分是刘韐身边的老兵,还有一些是投效的地方青壮,全都是刘韐过了手的人,可以说如臂指使。且人数还往往要超过建制很多,明着是一千人的建制,实则有两三千人,也就是那些投效来的地方青壮,都是荆湖开垦屯田所需的必要。

    杨泰就属于后者!

    此人原名杨太,世居龙阳,因为是家中幼儿,乡里人又呼之杨幺。人自幼颍悟,但因为家贫不能继,只读了两年蒙学就随其父弄舟于洞庭湖上。

    早年跟钟相一伙人搅合在了一起,结果钟相在王渊领兵攻略荆湖的时候,很干脆的接过了赵构伸来的橄榄枝,可杨幺却没有做官,而是在战后又回到了龙阳老家。

    因为他对老赵家没啥个好感。

    想当年他跟着自己老爹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时候,尝听闻往来商客谈及山东宋江啸聚水泊,横行一时,官军莫敢近的肆意风光。为其后受招安,一干兄弟鲜有善终者的悲剧命运,叹息不已。

    这是打小就扎下的根儿,可不容易扭转。

    只不过从军中返回来的杨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有立锥之地的穷苦汉了,这人的脑袋总是由屁股来决定的。

    去岁,刘韐带人进入洞庭湖一带之后,就跟洞庭湖里的水匪水寇卵了上。

    没办法,刘韐他们是开荒种地的难民,或是达周边迁移来的穷鬼,不但胆气弱,体质也差,而且巡丁数量亦有限。

    别看是一千人,数量很不少了。可想想刘韐‘管辖’的地盘,哪怕江北的新田都已经归当地官府管,只是江南之地,也就是洞庭湖周圈各州县到潭州,那荒地荒田是通通归刘韐处置的。那么大想‘地盘’,一千人根本就是撒胡椒面。

    而至于洞庭湖里怎么就还有水匪水患?呵呵,那一千多年里,这东西就没有停过。哪怕是在所谓的盛世之中。

    天下这么大,总有一些人被逼无奈的去落草为寇的。

    而且新来的难民、移民被这么一闹,变得不安起来,带动的就是周边州府也皆风声鹤唳起来。

    杨太为代表的地方青壮就这般投到了刘韐的手下了。

    明面上的原因是刘韐名声好,是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话说这几年刘韐的声望真的很高的,尤其在荆湖这地方。而暗地里就还是水盗猖獗自家利益受损的缘故,虽然不足以为外人道。

    “可真有你的!”人群中,一个身着巡检武袍的汉子对杨泰夸奖道。这个却是杨泰的同宗兄弟杨钦。

    当初俩人一块跟着钟相混,一块加入摩尼教,但现在俩人都是富家地主,也都投到了刘韐手下,做上了巡检的位置。

    而刘子翚这时看了那被擒回来的贼首,也是做笑道:“这个杨三郎,校场演武,仅仅是五十步距离,他十箭中也难有三五箭上靶。这一箭却射的正好不差!”

    正中李合戎的要害,却又不至于要了他性命,叫李合戎一命呜呼了去。真的很恰到好处!

    杨泰脸上却没啥兴奋之色。

    有啥好高兴的?官家的奖赏么?杨家又不缺那点钱财土地,而他本人也没打算真的步入官场。

    所以,杨泰真没啥可高兴的。

    “好啦。路都是自己选的!”杨钦拍着他肩膀道。



第五百零九章 活例子
    李合戎亦是当初的老兄弟,但跟杨泰、杨钦这种战后有功辞官不做的归乡只人不同,李合戎却是在战时就触犯了军规,犯下了死罪,自己落草为寇,从走旧路的!

    之前野惯了,本就受不得军规军纪的约束,又因出身不好,骨子里穷怕了,见了妇人财货就忍不住动手,这一动手就少不了露馅,被军中执法队抓了个正着。

    非是有同僚念及旧情暗中告知了他一声,李合戎早死多年了。

    现在他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是修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老相公谬赞了。”杨泰并非谦虚,而是真的不把这场厮杀放在眼里。拢共就几百人的对阵,从把李合戎一伙引入埋伏圈歼灭大半,到他带着人马穷追李合戎不舍,尽歼残匪。说起来似乎很有感觉,但实则呢,不过是个小打小闹。

    他也好,刘韐也好,又都不是没见过真正大阵仗的人!

    “真是可惜了!”刘韐想要推荐杨泰进守备军的话语都没有开口。这人啊,真没这个心思,可不是可惜了那一身的本领?

    “杨巡检志不在此,父亲何必强人所难。”刘子翚不以为然道。这天底下有能耐的人多了去,想当官的人更多了去,杨泰不愿意也就不愿意。朝廷还差了他不成?

    不说杨泰,就看今日立下功劳的巡丁们,那一个个脸上荡漾的遐想,他就敢说每个人都在想美事呢。

    彻底剿灭了一支水寇这是大功,杨泰不愿意上进,他手下的人里头巴不得这大功劳能多分润一点给自己呢,如果能从巡丁跳入守备军里,或是转入地方州府的差役捕快,他们睡着觉都能笑醒!

    刘子翚没有他老爹那么多的感慨,现在他正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这一战后的奖赏和开销。

    李合戎连同手下的小三百水寇大半丢了性命,余下的也都被擒拿,这放在军伍中不算甚个功劳,可落在荆湖,那就是一大功了。

    按照规定,一个贼匪首级就是五亩良田,按照危害大小还另有钱帛奖励。同时,巡丁们除了斩首的功劳了,败敌、拒敌、诱敌也都有功劳。还要区分肉搏兵和弓弩手之别,及轻伤、重伤及至伤残、阵亡之差异。想要彻底的清算功劳,那是一个麻烦事!

    一个贼子首级五亩地,小三百人就是近一千五百亩地,但全歼贼寇这就有附加了。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奖励,刘子翚直算到驻地都还没有理顺。

    大家说说笑笑着,压着生擒的贼匪,拖着水寇的尸体,回到了驻地。

    然后巡丁里的军法官就开始逐个登记战果战功,因为规定制的严格,处罚森厉,这方面不说绝对没人敢弄虚作假,但相对而言还是很清明的。

    赵耳是杨泰手下的巡丁之一,轮到他的时候,就自己拿笔书写,众人见他可以流利书写文册,也是暗暗的诧异,一些知道内情的更是露出了佩服神情。

    从去岁到今年,满打满算也就一年三两个月,这赵耳就凭军中教习的传授,竟然真做到了提笔写字,这真的是叫人羡慕啊。

    虽然人都知道赵耳背后的努力,不如此,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如何能在短短一年多点的时间里就做到‘识文认字’了?

    可很多人还是潜意思的把这一点给遗忘了。

    只有那些与之亲近的人,还能记得赵耳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为了识文认字究竟吃了多大的苦。

    但种什么花得什么果。再多的努力,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齐聚赵耳身上时候,那也化作了一股甜甜的蜜糖流淌在他心底。

    因为,不管怎么样,不管在什么地方,能读书识字的人总是让人佩服。

    刘子翚看着五大三粗,满脸黝黑的赵耳,看着后者那幼嫩的笔记,就直接道了一声好:“你就是赵耳?早听得军中的教习念叨过你姓名,直说是耽误了,不然定能搏个好前程。既然初懂文墨,这次剿灭水寇你又斩首三级,还立下了诱敌之功,此足够转补的了。”

    “都是先生教导的功劳,小子感激不尽。”赵耳恭敬的回答的说着。但他的心里,却是在砰砰的剧烈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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