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轻曲

    “什么三五趟？小瑞，等会上午的时候别乱跑，你帮着奶奶去摘桑叶，要树梢那种最嫩的叶子！”边瑞的奶奶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

    边瑞道：“蚕孵出来了？”

    边瑞的母亲声音响了起来：“等你？盐都卖馊掉了！昨天就已经有一些小蚕米子出来了，我们几个补了一些叶子，但是这时候蚕要吃嫩叶，得是梢头叶子，村里现在得用的也就剩你和二十一，还有四鹏几个。二十一和四鹏今天早上又得去他三舅佬那边，老人家昨儿去世了……”。

    “没事，我上午就给你择梢叶去”边瑞笑着应了下来。

    反正上午边瑞也没什么事情，原本打算送闺女上学，现在这个差事被自家老爸抢去了，帮母亲摘桑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家人就这么一边忙着手头的活，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事情，反正都不是什么急事，大家慢慢悠悠，不急不燥的就这么聊着，如同旁边人家小院里一样。

    这样的画面同一时间不光在边家村上演，在附近的几个山村也同样在上演着。

    一家人围在桌子旁边，吃了一顿早饭之后便各自忙活了起来，爷爷赶着羊群去放羊，父亲则是背着小书包手上搀着孙女，骑着电动在的三轮车送孙女上学去，至于路上会带几个孩子这样的事情那只有老天知道了。

    边瑞陪着母亲和奶奶整理完了桌子，把碗筷洗了一下，便向着村子后面，宗祠前面不远的三株老桑树走了过去。

    当边瑞到的时候，这一片桑林子已经很热闹了，几乎村里的奶奶婶子们都到齐了，除了这些长辈，还有同辈的嫂子，晚辈的五六个侄媳妇也都到了。

    大家用手的用手，用刮勾的用刮勾，高级一点的直接用那种高杆了拉剪，反正每个人现在都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摘桑叶。

    等着摘好桑叶还不能直接喂蚕，还得要把桑叶到溪边去洗一遍，洗好了之后，再抹干晾干，这才能喂蚕。

    这些事情必须得人工来干，都是精细的体力活儿。

    这么多的妇人，边瑞这时候必须得紧闭住嘴巴，因为这时候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推进沟里去，奶奶婶子辈的是不会打趣边瑞，但是嫂子们可就没有什么客气的了，而且农村的媳妇，胆儿也挺大的，说两三句荤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边瑞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拿着高剪爬到老桑树上，用高剪把树冠上嫩绿色的新芽给剪下来。

    这时候说什么话都多余，一门心思干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边瑞来到了最近的老桑树下，脱掉了鞋子和袜子，然后赤个脚抱住了树杆往上爬，到了第一个大叉子，边瑞让下面的人把长杆剪给自己递了上来，靠在了最粗的枝上，继续往上爬。

    在高杆剪可以够到树冠的时候，边瑞这才开始剪叶子。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咔嚓声，一簇簇嫩绿的新叶落到了地上，剪叶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全剪了，全剪了那树梢就被剪秃了，下次还怎么长？所以得隔一个剪一个，这才能保证更健壮的新枝抽出来。




第 121章 上学
    小丫头安静的坐在爷爷的车斗里，很快便由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变成了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因为她的小堂哥小堂姐们爬上了小车子。

    “坐稳当了！”边瑞的父亲乐呵呵的扭了一下脑袋，望着后厢中一连串的小脑袋说道。

    “好了，十爷爷，开车，开车！”大逊开心的笑着，露出了缺了一颗大门牙的嘴巴。

    “好嘞！”边瑞的爷爷笑着发动了电三轮子。

    等着车子跑了起来，后面的小家伙们一个挨一个的说道：“妹妹，这是我们家早上煮的鸡蛋，你饿不饿？”

    那个说：“妹妹，这是我带的牛奶你喝不喝？”

    虽然小丫头一个个都推掉了，不过看起来却似乎是相当感动，像是这样的经历，是明珠的学校不能带给她的，像明珠的学校，长辈接长辈送，但是在边家村小学，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孩子们都是步行的，像是这个时候一路上都能看到走着上学的学生。

    在城里或许家长会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但是在这里那是不存在的，不说这边只有一条道的出山路，你想抢个孩子，还没有跑到路口呢，那边得了消息的村民早就在出山口等着你了。就算是没有村民堵，也没有几个能抢到孩子的，因为首先孩子们是成群的，五六个孩子一起，身边最起码有四五条狗，想从四五条看家犬的手中抢孩子，你得考虑两点，第一，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问题，第二是能活下来是要胳膊还是要腿的问题。

    别说是抢孩子了，外面常见的偷狗贼，在这里都难存在，就是因为这里封闭一些，外人只要在村里一露头，就已经一消二楚了，每人都会拿着奇怪的目光瞅你，哪里还会给你作案的时机。

    边瑞的父亲载着一车的孩子往学校走，这一路上不知道收获了多少问候，到了学校门口，见各班的老师已经站在学校门口，不住的和自己的学生打着招呼。

    “鲍老师！”

    边瑞的爷亲很快发现了老师群中的鲍老师，他是边靖的班主任，可能要陪着边瑞一起从幼儿园到升小学。

    “边十叔，您这一大早就把孙女给送过来了？”鲍老师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今天自己班上将会来一个新同学。

    “老师好！”小丫头很机灵，听到爷爷和鲍老师的对话便知道，这位就是她的老师了，立刻和老师打起了招呼。

    “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你们家这是照着画册生出来了吧”鲍老师开玩笑的说道。

    “鲍老师好!”

    这边大逊、二冲还有蓉蓉等人一个个撅着腚从车上爬了下来，和鲍老师打玩招呼之后，便迎着自己的老师小跑了过去，开始和各自的的老师打招呼。

    “二冲，你的书包呢？”

    二冲的老师看这马大哈的小子，一路带着风跑过来却把自己的书包给落下来了，于是提醒说道。

    二冲反手一摸，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书包还在边十爷爷的车上呢，于是给了老师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又如同一阵小风似的刮回了电摩旁边，拿起了书包又刮了回来。

    这时候边瑞的父亲已经和鲍老师客套完了。

    “那鲍老师，孩子就交给您了”。

    “您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带孩子，对了，孩子有没有什么过敏史，或者一些疾病？”鲍老师问道。

    边瑞的爷爷自豪的摆了一下手：“什么都没有，我家小孙女壮的跟头牛似的”。

    小丫头一听立刻配合爷爷，不住的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摆手说道：“都没有，都没有，我不生病从来不生病”。

    飽老师到是相信，因为这附近村子的孩子比起外面的孩子来说的确生病较少，偶尔有因病缺席，通常不是摔的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咬的，这帮孩子虽说身体壮，但是疯玩起来也让人受不了。

    边瑞的爷爷正准备转身离开呢，恰巧看到颜岚颜老师从外面跑步回来，于是和颜岚打起了招呼。

    听到这人叫颜岚，小丫头便拿目光好奇的打量起了离自己四五米远的颜岚。

    “您来这里有事？”颜岚并没有注意到小丫头，这时候孩子一群一群的往学校里去，她哪里会注意这些。

    边瑞的父亲笑着伸手指了一下孙女：“我送孙女过来上学，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学”。

    这时颜岚才发现边靖这个小丫头，当她发现小丫头正微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时候，蹲了下来，平视小丫头的目光，冲着小丫头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颜岚，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丫头伸出了手，而且还是那种小大人似的，抬起胳膊横着扫过去的，那家伙跟个小号的黑份子谈判似的。

    “我是边靖，您好颜……阿姨！”

    小丫头这边琢磨了好一会，这才张口给颜岚定了一个称谓。

    颜岚笑道：“叫我颜姐姐吧，咱们各论各的”。

    说完之后，冲着鲍老师笑道：“鲍老师，我先把孩子送你班里去？”

    鲍老师回道：“那真好，麻烦你了”。

    “不用!”

    说着颜岚搀起了边靖的小手，冲着边瑞的父亲说道：“伯伯，我们先进去了”。

    “爷爷拜拜！”

    小丫头冲着爷爷挥了一下手。

    边瑞的父亲特意的盯嘱了一句：“放学的时候和哥哥姐姐一块走，不要一个人走，知道么？”

    “嗯，嗯，我知道了，爷爷，放学我去找二冲哥哥一起”边靖这边表示自己记住了。

    老爷子又盯嘱了两句，便骑着电摩回去了。

    颜岚搀着小丫头，把她送到了鲍老师的班级中，现在班级中已经有了几个小毛头，大家看到新来了一个小姑娘，顿时都好奇了起来，一个个用目光盯着边靖看。

    颜老师让边靖把小书包里的东西摆出来，这时候的孩子书包装的都是些水杯啦什么的，但是边靖的书包却让颜岚吃了一惊。

    因为颜岚从边靖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个微缩版的木制双手短叉（颜岚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名叫铁尺，她以为三个齿那肯定是叉喽），除了短叉之外还有一些护手护膝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练武的玩意儿。只是全都是小一号的，一看便知这是给小丫头量身定做的。

    颜岚也是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些东西虽然是手工制的，但是手艺挺不错，用料也实，能用到皮的都是上好的小羊皮。

    小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一点也没有觉得带着铁尺来上学有什么问题，见颜岚看自己的书包有点发直便说道：“这是我的兵器！”

    以前在明珠的时候小丫头就想带着上学了，可惜的是那时她做不了主，现在除了边瑞谁还能限制她啊，小丫头把铁尺揣进书包里，无论是哪个老人都没有表示一点的不妥，似乎他们的重孙女、孙女不是去上学，而是去参加铁笼格斗似的，没有兵器哪成啊。

    颜岚听了回过神来笑了笑：“你还会武术呢？”

    “我会长拳，是跟我太爷爷学的，我太爷爷可厉害啰……”小丫头开始显摆起来，似乎她的太爷爷是天下第一武功高手似的。

    颜岚听着乐了，觉得边瑞这家伙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鬼灵精怪的姑娘，而且性子完全和边瑞相反，小丫头像是个话唠似的。

    “那真是太厉害啰！”颜岚笑着奉承了几句。

    让教室里的孩子不要欺负新同学之后，颜岚离开了教室。

    在这里当了几天老师，颜岚相信小边靖肯定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只因小丫头姓边。别看这些熊孩子在学校里老实并且都挺有礼貌的，但是只要同宗被欺负了，那肯定会干仗的，像是边姓、沈姓、许姓几个，那一冲突就是群架，放学后找个地方能打成一团，虽然不会用什么砖头之类的武器，但是第二天肯定有不少孩子顶着乌眼青来学校。

    颜岚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但是她无力改变，而且这样也不能说不好，一个事情总是有好有坏的，如果有人跟你说一个东西全都是好的，完全没有坏处，那这东西肯定只可能是一样东西，那就是谎言。

    孩子会打架但是也很团结，他们在学校中是以血缘为界限，但是出去的时候又以地域为界，今天打成一团，明天出去的时候，照样会相帮相助，哪怕不是一个姓氏的也会如此，天然的宗族教育让他们习惯把人的关系分成一个个同心圆，最里的宗族血亲，再外面就是同学，同乡。

    就在颜岚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冲着稳坐在椅子上的边靖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很皮，刚才就在揪另外一个小女生的辫子，差点把小女生给弄哭了。

    “我叫边靖”小丫头说道。

    一听到姓边，小男孩子又装模作样问道：“哪房的？”

    “五房”边靖说道。

    几房是以最长辈排号为序的，边瑞的爷爷兄弟排行老五，便是五房，一但老一辈故去了，那么边瑞这一脉就以父亲的排行，成了十房，到边瑞这一辈就是十九房。

    小男孩和小边靖估计跟本不知道哪一房哪一房是什么意思，反正人云亦云呗。

    聊了两句，小男孩见边靖似乎不想和他聊天，于是转头又去欺负起了原来的小姑娘起来。

    “不许欺负她，你再拉她的辫子我揍你！”边靖一看立刻说道。

    被拉辫子的小姑娘似乎胆儿很小，现在有点儿要哭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宗族不光有温情的一面，还有残酷的一面，像是这位被欺负的小姑娘，家里就是村里的外姓户，全家都受欺负，这种欺负不是明面上的，而是内里的。因为你就融入不了村里的主流去，除非通婚别无他法，有时就是通了婚，很多也是有界的。

    往往一个村里的外姓或者是少姓，很多性格上都会有些懦弱。

    小孩子哪里会信啊，更何况小男孩估计原本就喜欢欺负人，见小丫头这么说，不光没停还又拉了两下子。

    小丫头一见立刻怒了，直接走了过去伸出小拳头一把把小男孩捣坐在了地上。

    “我说的你没有听到？”小丫头怒道。

    这时候的小丫头活脱脱就是要揍人的边瑞缩小版。

    小男孩很快爬起来反击推搡小丫头，不过被被小丫头捶倒几次，这时候小男孩发现一个残酷的事情：他打不过这个新来的小丫头。

    不光是打不过，他还不能找族兄来帮忙，因为边家的小子很多练过的，越大打架就越来劲，真的揍起人来，他吃不了好去。更何况被一个女孩捶了，他觉得太丢人。



第122章 闺女的新朋友
    靠着见义勇为，小丫头在学校交到了第一个朋友的时候。边瑞这个老子正在装傻，因为嫂子们终究没有放过边瑞，开始开起了边瑞的玩笑，一阵荤的素的全来，边瑞有点吃不消了。

    好在很快母亲和奶奶护起了边瑞，边瑞这才在众嘴之下，逃脱出来。

    这活儿从早上一直干到了下午，除了吃饭之外，边瑞一点也没有闲着。边瑞到是想午睡来着，但是没有任何人提午睡的事情，连奶奶辈的都没人提，边瑞又怎么好意思要求睡觉去，只能扛着个脑袋继续摘叶子。

    每攒足了一小筐，就有人把桑叶拿到了溪边去清洗，不光是洗掉叶子上面的泥尘，最主要的是防止叶子上有虫子什么的，有些虫子可以说是蚕的天敌，如果让这些虫子混进去，那今年的头茬蚕可就有了乐子看了。

    洗叶子这个活儿都是由特别细心的人来干的，像是边瑞的奶奶和母亲就是干这活的，马大哈的性子不能干。

    到了四午三点半快四点钟的功夫，大奶奶这边才宣布结束，大家把东西还有摘下来的叶子收拾了一下，三两结伴的出了桑树林子，各回各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