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我宋国已经与楚国结成了兄弟之盟,且寡人的夫人乃是楚王的妹妹,寡人与楚王有郎舅的关系,是以宋楚两国乃是姻亲。寡人绝不相信楚人会背信弃义,不帮助我们宋国反击你们齐军的。”
戴偃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他的心里也没底。虽然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年头的真正的君子还有多少呢,恐怕大部分的君子都是伪君子吧。
君王的话是金口玉言,是一言九鼎,其盟书却是可以随时撕毁的。只要利益足够了,只怕你让这些君王六亲不认都可以!
不然也不会发生,赵襄子骗杀姐夫代王,攻取代地的事情了。
整个战国时代,将背信弃义这一信条做到了极致的当属秦国。惠文王的时候张仪就以商於六百里作为诱饵,使楚怀王背盟,跟齐国断绝了外交关系,这也是赫赫有名的蓝田、丹阳之战的导火索!
第14章 何以教寡人
谈完了正事,又寒暄了一阵,宋君偃露出了求贤若渴的神情,向着陈轸抛出了橄榄枝。
“先生有大才,一言可抵千军万马。何苦屈居在齐国的朝堂上做一舍人呢若先生不嫌弃,但凡入宋,寡人定当以高位厚待之!”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道:“宋国的舞台太小了,不能给外臣施展抱负的空间。还请君上原谅。”
戴偃不无遗憾地道:“若有朝一日,宋国强大了,希望先生也不要像今日这般推辞了。”
“或许吧。”
老实说,陈轸对于宋国并不看好。宋国处四战之地,旁边除了苟延残喘的薛国、鲁国和滕国三个小国,宋国与魏国、齐国、楚国这三个强国都接壤了,形势也岌岌可危。
当然了,处四战之地也没什么,只要你实力足够强大,那是想打谁就打谁,就跟战国首霸魏国一样。经过魏文侯、魏武侯的励精图治,魏国在魏惠文王的手里面,将周边的齐国、楚国、秦国都打了一个遍,打得这些国家都找不着北了。
尤其是秦国,被魏国打到几乎亡国了。
几十年前的秦魏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彻底打垮了偌大的一个秦国。秦国也从一个准霸主的大国,沦为连宋国、中山国都不如的三流弱国。
魏国的强大天下皆畏惧。
但是魏国得罪的国家太多了,连同出三晋的赵国和韩国都没少挨打。魏国是盛极必衰,本来魏国有着统一天下的本钱和机会的,偏偏魏惠文王作死,到处得罪人,这下子犯了众怒了。
列国都发奋图强。
东方的齐国经过桂陵、马陵之战打得魏军主力满地找牙,西方的秦国也有河西大战,步步紧逼,慢慢的蚕食着魏国的疆土,南面更是有一个超级大国楚国在到处骚扰,寻衅滋事。就连原来是小弟的韩国跟赵国都跟着起哄了,你说这样子折腾的魏国焉能不衰落
现在的魏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空有一个霸主的壳子,却压根儿没有多少实力了,充其量也就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
宋君偃问道:“寡人欲强宋,先生何以教寡人”
“君上可效仿当年的越王勾践。”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的时间太久了,寡人等不起,若能成为齐楚那样的强国倒没什么。但是当年的越国实在不比如今的宋国,越国只有吴国这么一个强邻在窥视,可是宋国四周,却尽是齐楚魏这样的强国、大国,列国焉能坐视寡人效仿勾践之事,强大宋国!”
宋君偃这番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当年的越国还有一个楚国在旁边帮助呢,只要勾践卧薪尝胆,发奋图强,对吴王夫差虚与委蛇而已。
老实说,戴偃对于勾践的做法和为人是很鄙夷的。且不说用了美人计送西施跟郑旦两个绝色美女给夫差,还给夫差养马吃粪,太特么屈辱了。
这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勾践这个人太能忍了,太厚黑了,硬是用一个弱小的越国灭亡了一个强大的吴国。要知道当时的吴国可是霸主国,连齐国晋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勾践偏偏能以文种的《伐吴九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硬生生趁着夫差带兵北上,会盟诸侯,称霸天下的时候,端了吴国的都城姑苏,迫使夫差带兵回国,然后被围困了,最后被杀了。
身死国灭。
当然了,宋君偃鄙夷勾践,也同样鄙夷跟勾践差不多的周武王姬发。渣渣,趁着商军的主力在外面征讨东夷的时候,率兵东进,牧野之战,逼得纣王于摘星楼,还落得一个残暴嗜杀的骂名,被后世唾弃。
“那君上当可效仿魏文侯时期的魏国。魏文侯用李悝变法,革新吏治,任用贤能,魏国得以大兴,成为当时天下的霸主国,列国皆不敢与之为敌!正好,宋国与魏国都差不多,地处中原,虽是四战之地,却土地肥沃,交通便利,若是君上能亲贤臣,远小人的话,未必不能早就一番霸业。”
戴偃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里是很想以李悝变法为基础,糅合其余法家的精髓,成为宋国特有的变法道路。
但是,戴偃还是不由得皱眉道:“宋魏国情可不一样,魏人承袭三晋,能成为三家分晋当中的天下首霸,是因为魏国继承了原晋国大部分,至少五分之二的疆土和国力。但是宋国变法,困难重重,宋国并没有这么好的基础,也没有李悝、商鞅那样的代表性的法家人物主持变法,所以寡人想请先生入宋,主持变法,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闻言,陈轸是吓了一跳,他是地地道道的纵横家,并不是什么法家。虽然纵横家跟杂家差不多,什么都学,但是最精通的还是辩论,
第15章 豪赌
获水大营,一如既往地寂静,戒备森严。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不仅让齐人望而兴叹,更是使枝头上的夜枭不敢乱叫,只待风头一过,便肆无忌惮地飞到白天还残留着血迹与兵戈的战场上,撕扯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碎肉。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无所事事的人早已经入眠,等着天光的时候起床。这个时候是人的大脑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大战期间,宋军的士卒自然不好打瞌睡,因为有了上一次被袭营的教训,所以每隔一个时辰,都有有一个都尉过来巡视的,碰到打瞌睡的士兵就是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的,军法无情。
借着黯淡的夜色,灰蒙蒙的一片,却依稀可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一片杂乱而稀疏的身影,就像是晃动的树枝。
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手持简单的匕首,腰间挂着铁钩,畏首畏尾地向着城寨那边摸了过去。
“唰!”将铁钩抛飞,准确无误地勾住寨子上的围栏,蒙昧人顺着绳索开始往上爬,动作很轻巧,很娴熟,甚至能做到不发出较大的声息。
“啊,有……”一个已经犯困了,眯着眼睛的宋兵忽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要惊叫出声,但是为时已晚了。一个蒙面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后,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什么声音,然后一刀封喉,直接让他气绝身亡。
这时,又从隔壁的瞭望塔上,抛下了两具宋兵的尸体。
寨头上,不少的宋兵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还有少数反应过来的士兵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却很快就被绞杀干净了。
“开门!”
随着获水大营的寨门被敞开了,在大营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地方,顿时亮起了火光,随即,马蹄声、喊杀声连成了一片,震天动地。
寝帐里。
“怎么回事”此时的戴偃还穿着睡衣,他不是职业的军人,不会夜不卸甲,穿着厚重的甲胄睡觉他很不习惯。
“回君上,大事不妙了!齐人袭营!”冲过来一个卫兵单膝跪地道。
“什么!”戴偃震惊了,但是外面正在血战,已经容不得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了。他赶紧命人给他穿戴盔甲,准备宝马和丈八蛇矛,同时又传召了子烈过来。
当子烈快马加鞭地冲杀过来的时候,戴偃已经穿戴完毕了。
只见子烈手持滴着殷红的鲜血的大戟,昂藏八尺之躯,龙行虎步,但是白色的衣服上穿着黑甲,却难以掩饰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染红了衣甲,子烈的战盔不知道哪儿去了,或许是没戴上,或许是在激战中被打飞了,反正此时的子烈是披头散发的,纷乱的发丝上还粘着粘稠的血液,使他更像是一个邋遢的流浪汉。
“君上!”
“战况如何了”
“幸好决定明日反击齐人,将士们都是睡不卸甲,虽然齐军袭营,但是还能仓促起来予以抵抗。到现在我们宋军只出现了寥寥无几的逃兵,并没有上一次在睢水一线被袭营的那样,兵败如山倒,出现大溃逃的现象。”
闻言,戴偃原本踱步的脚步顿了一下,忽而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没有足够的溃兵这可不行!子烈,寡人命你负责殿后,你的职责不是死命地抵抗齐人,而是做出溃败的姿态,丢盔卸甲最好,反正怎么出糗就怎么干,一定要做出一片溃不成军的样子!将齐人引到获水河畔!”
“唯。”子烈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是他知道为了减少宋军的伤亡,也为了予以齐人重创,他必须要硬着头皮做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可苦了子烈了,他是一员猛将,冲锋陷阵没问题,绝对杠杠的,但是要装模作样地逃跑,想想都觉得憋屈!
天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高唐打的是出其不意地袭营,这个主意不错,想想看,白天还跟宋国人商量议和的事情,结果第二天凌晨就翻脸不认人了。
议和的事情麻痹了宋国人,所以高唐料想此时的获水大营里,宋人的防备必定是外强中干的,差的很。毕竟很快就要停战了,谁会想到齐军没事找事地袭营于是一切就很顺利了,不过在袭营的时候一开始遭到了很顽强的抵抗,很快就被镇压了,接着宋军果不其然地出现了溃逃,丢盔卸甲,连宋人的旗帜都被践踏了好多次。
高唐下令追击。
匡章不解地道:“将军,穷寇莫追啊。兵法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这里依靠获水,若宋人执意死战,恐怕哀兵必胜,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齐军啊。”
穷寇莫追,应该就是说当敌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如果还继续追打,就会迫使对方拼命,激发出对方的斗志。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人呢
对于败兵之师,不宜穷追猛打,避免鱼死网破,带来无谓的牺牲。
当然也要辨证地看,如果在实力足矣碾压敌人的时候,那就要果断追,而且最好能一招毙命,不要让敌人缓过神来。所以后世的说:“宜将剩勇追穷寇。”说的就是这
第16章 技击之士
话说高唐打着齐宋和谈的幌子,趁着宋人麻痹的时候,在凌晨袭击获水大营,出其不意地“击溃”了很多还在梦乡里的宋军。
宋军溃逃,齐军则是紧追不舍,一路打打杀杀,高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奇了怪了,按理说溃兵应该是四散而逃的才对呀,这宋军的溃兵怎么都朝着一个方向,沿着获水河畔溃逃的呢高唐又仔细地观察了宋兵的样子,行色匆匆,连旗帜盔甲都丢下了,可谓是一片狼藉,但是这些好似殿后的部队,却又犹如诱饵一般,促使齐军这头恶狼穷追不舍。
副将匡章也发现了不对劲,于是禀告了高唐,不好,宋人这是在“诱敌深入”!
但是当高唐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只见数万宋军已经陈列在获水河畔,背对着滔滔不绝的江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将士们手持武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样子很是吓人。
“不好,上当了!”高唐这才反应过来了。
“将军,这会不会有诈”匡章疑惑地道。
闻言,高唐摆了摆手,说道:“宋军这是在诱使我们上钩呢!不过,这没什么,宋地多是平原丘陵,一马平川,险峻而易守难攻的地方极少,更别说是适合伏击的地方了!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疑兵之计,以宋人的地利还有人和根本做不出疑兵之计。”
“那,宋人这是在垂死挣扎吗”看见高唐信誓旦旦的样子,匡章也深信不疑,又问。
“然也!今敌弱我强,虽然在兵力上旗鼓相当,但是我们齐军的战斗力跟宋军的战斗力是不可相提并论的。章,宋君偃这是要放手一搏了!”
“将军,《孙子兵法》说: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匡章一脸凝重地道,“今宋军的兵力与我齐军旗鼓相当,虽然战斗力差了一截,却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战胜的。这倍则战之,眼下便与抱着必死之心的宋军决战,恐怕会死伤我无数的齐军兵将啊。”
《孙子兵法》上的这段话的意思是:所以用兵的法则,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包围他们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就进攻他们,有一倍(于敌人的兵力就设法分散他们,同敌人兵力相等,就要能设法战胜他们,(比敌人兵力少就要能摆脱他们,(实力不如(敌人就要避免同敌人作战。
所以弱小的军队(如果死守硬拼,就会成为强大敌军的俘虏。
闻言,高唐摇了摇头说道:“章,兵书不能一味地死读。要学会灵活运用才行,兵书只是一种辅助的东西而已,既然宋人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要死战了,那么我们就不能成全他们。”
“将军此话何意”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宋君偃已经自绝后路!若果真与宋人硬碰硬的厮杀,自然免不了死伤惨重,但是我并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伤亡来歼灭宋军的主力!这样即便是打胜了,在大王面前也绝讨不到好处。”
“这……”
“章,你觉得宋君偃如果死掉了,这场战争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高唐的嘴角忽而挂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闻言,匡章顿时恍然大悟了。
天蒙蒙亮,清晨的雾霭还在空气里飘散着,原本茂盛的青草被无情地践踏着,河水边上,两方军阵,八万多的兵马正在肃杀地对峙着。
一方是穿着黑色的战甲,淡紫色衣服的神色森然的齐军,他们手持长戈,阵列前排着清一色的盾牌手,组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紫色的海洋在沸腾着,只需要一道指令,这片海洋就会冲垮对面的黑压压的人潮。
另一方则是宋军。宋军士兵甲胄并不齐全,衣甲和制式武器都没有齐人的崭新,也没有齐人的精良。但是这个时候的宋兵却从眼神里折射出一种异样的,视死如归的目光!
天命玄鸟的大纛之下。
一个身穿绣玄鸟图案的紧身服饰,相貌英武的男人骑着墨黑的战马,在军阵前端游走着。这个男人身上的铠甲十分的结实且华丽,胸前还雕琢着一头上古巨兽,名为毕方,披着一件迎风猎猎的斗篷,马鞍上悬着箭壶与一口利剑,此时的戴偃手里依然抓着自己的丈八蛇矛。
宋君偃在战马上放开视野,望着这一张张或者炽热或者冷漠的脸孔,放开嗓子大声喊道:“将士们!大宋的将士们!我大宋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境地啦!在你们的背后,是你们的乡亲父老!是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齐人欺人太甚,今天你们跟寡人站在一起抵抗齐人的入侵,是为保家卫国!荣莫大焉!我们都是天命玄鸟的子孙!身上还流着殷商的血脉!”
“你们后退一步,则国破家亡!国破山河在无国无以为家也!难道你们想像那些在我们宋国游离的野人那样,一辈子寂寂无名,任人宰割吗就算你们愿意,你们的子孙后代他们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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