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过境秋风
白思孟干过粮台,对于行军保障非常重视,十天前便把办粮的军差与侦察的斥候一起派了出去,沿途按照路程的远近和地方的肥瘠分别屯粮屯草,落实运输队伍,确保近七百人的部队不致空腹走路。
这样妥善安排后,每一站住下来就有供应,通过无人区时则有特派的运输队跟随,过河有桥有船,逢山有路可绕,就再不用临时抓差瞎忙一气。
由于预先措施合理,第一周一路走来坡度不大,道路也不纡曲,十二匹高头大马拉两辆炮车,还是挺轻松的,队伍因此走得很顺畅。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场行军注定没法顺利。
首先正如乡人所说:春雨不时袭来一阵,小雨还无碍,雨过地皮湿,仍旧可行;但稍微下大一点,特别是到了低洼处,土路便泥泞不堪,炮车的辙印竟可以深达一尺。
这时步兵还可以踅到路边的草地上走。但草地也很快踩烂,勉强走上一阵,靴子已经变得很重,于是为了避免大炮陷在泥水坑中动弹不得,行军马上停顿。
一停下,该扎营就得扎营,哪怕还是大中午,甚至是早晨。
天气不等人,人得等天气。直到后来天晴了好几天,地变得干硬了,他们才能拖着大炮继续向前。
半个月才走完总里程的一小半。
这还不算,这天到了一个叫歇马山的险峻地方。道路于此蜿蜒上山,号称盘蛇路,险峻非常。骡马至此都要歇腿绕行,何况沉重的炮车!
他们有炮不能攀高,只好迂回过去。要迂回有两条路。一条是大宽转,走县际驿路,逢山便绕,遇水避开,一路坦途,一百三十里到达普原县。
另一条近道从右面山脚下绕出。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床,叫宾朋河,名字好听,但沿河都是森林,无法通过,只有河床,平平坦坦,直通下游一片草地,有六七里硬实的沙石平地好走。
过了草地再走四十里也能到普原县,里程是走大路的三分之一强。斥候们选了近路,在沿线插了小旗,标明了可走的路径。
下到河床很艰难。下坡时炮车颠簸不停,士兵们既怕马拉翻了车,又怕车撞了马,前后来回跑动,又是吼叫又是推拉,好不容易才从岸坡下去,来到了几乎断流的河床上。
这里沙平水浅,石块遍地,仍然需要小心翼翼。
走了一程,经过一个狭窄处,朱品声看看河岸,吃了一惊,对白思孟说:“你看,这里像不大对头!”
白思孟不解地顺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岸坡陡峭,树根裸露,却是天蓝谷静,悄无人声,不知她意在何指。
朱品声皱眉说:“你看这水迹!湿漉漉的。水线好高呀!干涸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连草都没长起来!”
白思孟仔细一看果然。
那岸坡的冲刷面上,原来被水淹没的痕迹十分明显。从河底算起,高处无草的地方足有四五米,仍然显得潮湿的地方也有三米。有些树根空洞处,更是阴湿阴湿的,甚至还在悄
第443章 还真有第六感!
果然是当官的动动嘴儿,小兵们跑断腿儿。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白思孟先还以为上岸挺容易,却不料前面偏偏一个好上坡的地方都没有。部队蜿蜒前行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得不在河床上走。
太阳早已下山,暮色沉沉,沙质的河床上石头又多,每行进十几米,都要搬动或撬开几块拦路的石头,才能让炮车通过。
幸亏不久月亮升空,银辉遍地,这样才不至于摸黑前进,但队伍中已经啧有烦言了。
“上岸吧!”白思孟下了决心,“传令兵!传令停下。撬石削坡,就地上岸!”
岸坡上恰好是片遭过山火的焦木残桩地,雨水冲洗多次,灰烬已淘洗干净,只是景况看着仍然难看。但是干柴遍地,搭棚也容易,可以省不少事。
人上岸轻而易举。但如此陡峭,牵马上岸就得又推又拉,吼声不断。辎重车辆则更让人费尽了吃奶的老劲。
最为难的还是那两辆格外沉重的炮车,那都是动用几十根粗绳系紧,上百人喊着号子,一起奋力拉拽才弄了上去。
弄上来后,个个都抹汗不迭、欢声笑语,就像打了一场了不起的胜仗一样。
忙了好大一阵,野营就绪,累了一天的官兵们才陆续安寝。
此时河岸一带月白风清,叶动虫鸣,山边的夜晚分外静谧。
朱品声却仍然睡不踏实,然而醒时侧耳细听,则帐篷外面除了风声叶响,就只有远处巡夜士兵的脚步轧轧,连狗吠猫叫都听不到。
她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确实是杞人忧天了。心一宽,复又朦胧睡去。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埋锅造饭,河床仍如昨晚,溪流细细。不料吃过早饭,将要下河开拔,却发现水面加宽,已经深可及踝了。
官兵们都吃了一惊,心想,难道上游又下了雨
白思孟急令回到营地来的斥候往上游去察看,其他人原地待命。
两个斥候急忙牵马下河,踏着浅水往上游走去,看看到底怎样了。白思孟一直目送他们拐弯不见,这才回到营帐。
只过了十分钟,便听得上游方向一阵沉雷般的轰响传来,营兵大声惊呼:“水涨了!水涨了!”
河岸边一片喧闹。
白朱两人急忙出帐,只见人人惊慌。
走到河边一看,他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十余丈宽的沙底河床都被淹得看不见了。
浑浊的黄水迅速上涨,已盖满整个河床,翻波激浪,打着漩儿往下游狂奔。
漂浮的碎枝残干顺水急冲,在好些地方拥成了堆,复又冲散。泡沫黑灰到处都是,搞得河床满目疮痍,说不尽的凄惨难看。
奉命去到上游侦察的两个斥候还没走出多远,此时都连人带马被冲了下来,正在漩涡里挣扎打转,载沉载浮。
他们无疑都在拼命自救,却是刚露出头来,又转瞬即逝,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被大水拖带了去。
水流越来越大,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涨到两米深。
岸上众官兵无不咋舌惊呼,都说幸亏上头果断坚决!要是昨晚没有上岸住宿,就是今天一早就发现了涨水,也来不及全体转移到陡岸上来。
不知多少人脚慢一点就会被淹死。马匹和车辆更是要全部遭殃。别说救别人救车辆,自己能逃出命来都是好的。
白思孟看着这些自然无暇自我庆幸,而是勃然大怒,喝叫快把担任尖兵侦察的马队官找来。不论在哪里,都要他立即赶回。
命令传了下去,他却心中有数,马队官算是见不着了。
若是无心之过,他面对此情此景,第一念头就是刎颈自杀以谢其罪,哪里还敢回来!
而若是故意骗人,则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一宿没见,马快如风,上哪儿捞他的尸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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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急趋大士岩(二更)
四十里丛莽非同一般,步步荆棘,其艰难困苦难以尽述。
整两天后,五百人的饥饿大队才走出密林,来到普原县近郊,找到一个颇大的村落。
这里总算还有几家富户,两都督便让大家分散就食,各自饱餐了一顿。
与走过的一半路途不同,听乡里人说:从此路旁人家渐多,供应也容易了,不用再费劲一住下就去挖野菜,添下饭,让官兵多受一份劳碌。有时碰到集镇,还有鱼肉鸡蛋吃。
大家听了,兴致一下子都高涨起来。
县令接到急足递信后,已经亲自下乡去征集民夫,还没露面。县丞、主簿等他的僚属听说都督出阵林子,立刻都赶来了。
他们不敢马虎,一到这儿就在邻近村庄号房子,办米粮,把五百人临时安顿下来,还保证说:不出十天,一定把那条便道打通。
“十天”白思孟笑道,“十天我留在那里的兄弟们只好逮老鼠吃了!”
县里跟来的师爷年老多智,脑筋比县丞好,赶忙上前说:
“是!是!都督说的是!我们大老爷走前已经留得有话:马上派一百土兵,每人背几十斤粮食进去,一方面接济贵部,一方面就在那头斩荆开道,岂不更快”
“那就全拜托了!”白思孟点点头说,“往哪个方向开道,你们两头要说好,不要弄错了!”
乱糟糟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天晚,一个个都有了地方歇宿。
朱白二人是在一家大户借住。听说他们比郡县的职位还高,那家人真是诚惶诚恐,唯恐有一点伺候得不周到。
朱白二人叫他们不要客气,只不过略住几天,不用换铺陈,原样的就好,倒是有空唠唠,多说些地方上的情况才是。
第二天一早,快马报过信来,原来是前面山亭县令奏报灾情,抄了一份副本给郡里存照,考虑到与行军有关,便在信里夹了一张纸,上呈带兵路过的都督,等于是说明情况。
也是怕追岔了道,所以信差也是两拨,这是走大宽转路线赶来的。
他们看过信后才知,原来因为春雨较大,山亭县那边垮了一处山体边坡,刚好堵塞了他们走的那条宾朋河,河水就地漫开,淹地成灾,河床便干涸了。
县里知道后,派人勘察,决定决堵放水,那天派了一千多人挖掘,挖到后半夜才挖通。急水一冲,堰塞坝便垮了。
其中有个叫钱钧的人,干得最积极。最后倒口那一下,全亏了他率领几十个门丁扒开巨石,县令因此把他荐了个大功,请令嘉奖。
“钱钧”白思孟看了一愣,“那不是耍飞刀的瘦子吗五天罡里面的老三。他也跟来了还带了几十个门下!别是来搞暴动吧!”
“我的天!”朱品声也惊呼一声,“原在铜坞跟你抢炸弹也有他,现在却追了六七百里到山亭县,是想干嘛他还挖那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堰塞坝!难道宾朋河被堵也是他故意干的是为了淹死我们”
“那么马队官瞎插道路标记也一定是他指使的了!他有圈子飞来飞去,接头传信一定很便利!”白思孟说。
“不敢说不是!”朱品声神色严重地说。“现在他在哪里别是在河边破坏大炮吧我们的炮弹、炸弹也都在那儿呢!”
“那可说不定!”白思孟的脸也吓白了。“不行我就飞回去看看!不过,在铜坞的时候,就凭他们围着一颗炸弹乱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懂这个!不过,他们会糊涂多久呢这也不好说。”
“你还是先别去吧!”朱品声想了想说,“两三天了,要下手他早下手了。刚才一个斥候回来,报告说,他们听说有人看见了马队官,也出了林子,往正东方向跑了,走的是小路。要不先逮住他问问”
 
第445章 静候真仙降凡尘
“好吧好吧!那就看看去”只要是朱品声想要做的,白思孟再忙再累也高兴,眼见她嫉恶如仇跃跃欲试,他也立刻来了精神。
“现在就去!”朱品声说。
“就去!”白思孟斩钉截铁地答应。
十里路程不算远,又多半是平缓坡地。沿途点点块块,全都是田舍风光。直到涉过一条河后,前面的坡度才明显加大,进入了真正的丘陵地带。
只见这里绿草如茵,牛羊满山,说不尽的荒野风光,悠闲自在。
再走一小段路,峰回路转,便到了一个小山崖前。
抬头一看,果真是人家说的那个地方。
只见崖壁上从上到下,每个字足有方桌大小,镌刻着“大士岩”三个笔力雄劲的字样。崖下小桥流水,疏林茂草,风景清幽。崖上一间竹壁茅庐,崖下一座石台,干干净净,秀美如画。
“还真像个洞天福地!”白思孟称赞。“老道呢”
尖兵连忙跑过去看。只见一个小树林里,垒了一个柴灶,正烧着一大锅滚沸的开水。地上摆着许多条石和自带的板凳小桌,一些人围在一起,端着茶碗吃干粮。
原来这是一群自动聚集来的信众,还在吃早饭。
白思孟听了报告,笑道:“都说神仙会辟谷,怎么也要按顿吃饭难道是道行还不够深不通!不通!”
到了台前下马。正在吃早点的众人见突然来了许多官兵,都惊疑不定。
看那些人的服饰打扮,似乎四乡的农民居多,也有几个书生,有人还带着孩童。
有两个年纪大些的,阅历稍多,互相拉了一把,战兢兢地前来问候:“不敢动问官长,来此有何贵干呀”
白思孟骑在马上,用鞭子指一指那张石台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道长,是天上下来的,专门宣讲道德经,所以来看看。怎么不见有人开讲”
两人中穿白的一个看他年纪不大,也不像读过多少书本的,便小心地问:“官长也爱修仙么”
白思孟笑问:“难道道德经是修仙用的我倒不知。”
那中年汉子居然有点文化,听他自承不懂,便说:
“这倒不然。只是该经玄微深奥,多有妙谛。修仙人既要悟道,就不妨从这里开始,听听看看,作为玄修之基,将来才不致将路子走偏,并能日有进益……”
白思孟不耐烦听他絮叨,打断了问:“你也是来听讲的听了多久了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的姓丘,都叫小的丘老官,听了有七百多字了。”
白思孟问:“这什么道德经一共有多少字”
丘老官道:“五千余字。”
“七七四十九,也有七分之一了。那么,你悟出了什么神仙的道道没有他是怎么飞升的,亲眼见过吗”
丘老官陪笑道:“长官与小老儿说笑了!悟道哪有那么快现在虽然学了七百字,也不过是囫囵吞枣,要悟出什么都还早呢。神仙飞天倒是真有,小的也看到过——不摇不动,眨眼间就平地拔起,飞上去了。”
“人都说他们飞上天是腾云驾雾,怎么你倒说他们是平地拔起你看见他们的脚了”
丘老官笑道:“长官明鉴!足生祥云什么的,那都是没见过真仙的人胡乱编造的。其实仙人上天,就像我等凡人走路,从不驾云——长官知道,谁人走路还驾云呢——就这么两脚一蹬,便飞起来,也不要拍翅膀的。”
“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是村里还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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