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春锦

    齐老太太一早便起了，大堂端坐，等着姜姝和齐宣的到来。

    齐老太太身穿全新的松鹤延年褐缎袄，手带一对碧玉镯。

    姜姝知道，那玉镯是齐老太太的嫁妆，她为数不多的首饰中最好的一件，今日带上就是为了充场面的。

    只是那青绿中夹着些白色的玉镯与服饰并不太相配，一个庄重一个跳脱。

    而玉镯的青绿更让人注意到齐老太太曾经劳作过度的双手，过于粗糙和沧桑。

    老太太鬓发已白，但是眼角眉梢间透露出的不是年岁给予的祥和而是点点精明，让人感觉到一丝不适。

    本是一介乡村老太，却因攀上富贵得一声老夫人的尊称，只是终究德不配位。

    远远看见姜姝和齐宣走来，齐老太太用她精明的目光打量着姜姝。

    一身装扮挑不出错处，仪态端方也是得体，和自己俊秀的儿子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齐老太太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就该配这种名门贵女。

    “母亲。”齐宣对着齐老太太行礼，姜姝也跟着服了服身，大雍以孝道治天下，一日还在这齐家，姜姝就不想在让人抓住错处。

    “你们来啦”齐老夫人说道，目光扫了扫齐宣便落定在了姜姝身上。

    姜姝坦然的接受着齐老夫人目光的探究，微微一笑，向着白素服了服手，白素便端着红木盘来到堂前。

    姜姝掀开遮盖的锦缎，是一些简单的首饰和一个精致的抹额。

    整个抹额绣满了精致的福禄之纹，最难得的是，最中央嵌着一个大大的红玛瑙，煞是好看。

    “这是儿媳挑选的礼物，还望老夫人喜欢。”姜姝说完，便让白素将抹额递往齐老夫人的面前。

    齐老夫人看到这礼物欢喜的不得了，一时间有些失态，之前绷了许久的庄严态势松泛开来。

    齐府初立，府中一应用度虽然不缺，但都是走的公账。

    而管家之权自然是有姜姝打理。

    齐老太太虽然吃喝不愁，但私库却是捉襟见肘。

    齐老太太看着那抹额上的红玛瑙，想要摸，却又担心失了仪态。

    “老夫人如不嫌弃媳妇僭越，就让白素为您带上吧，也成全媳妇选此礼物的一片孝心。”姜姝微微示意了一下白素。

    “请老夫人低头。”白素将抹额给齐老太太带上。

    最难得的是，姜姝选的这个抹额尽然与齐老夫人的松鹤延年褐缎袄极为相配，带上之后衬的齐老太太气色好了许多。

    “老夫人带的真合适，贵气十足。”齐老太太身边的冯嬷嬷说道。

    “瞧嬷嬷说的，老夫人不带这抹额也贵气，带着这抹额就更加贵气非凡了。”说话的是齐老太太的大丫鬟小蝶。

    “是了，是了，瞧我这嘴，该打。”说罢，做势要打的样子，不过是手从脸庞轻轻滑过。

    “好啦，你们这些人，就是嘴甜。”齐老太太脸上笑意更浓了，看向姜姝的眼色也变得越发满意道:“还是姝儿有孝心。”

    “老夫人喜欢就好，喜欢就是这个抹额的福气了。”姜姝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笑闹。

    姜姝的不动声色，落到齐老太太眼里，越发觉得这个贵门儿媳进退有度，却也看不清深浅。

    心下想着，这样的儿媳，以后在贵人圈里帮着宣儿交际打点肯定是极为妥帖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好拿捏的。

    收了礼物，齐老夫人心情甚好。

    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立起来，以后这府中大权在握，自己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

    想罢，齐老夫人看了冯嬷嬷一眼。

    冯嬷嬷收到示意之后便端出早已沏好的茶。

    看着这茶，要开始立规矩了吗姜姝脑中闪过前世的场景。

    前世她端着茶盏足足跪了一个时辰，素来娇养的她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膝盖上落下的酸痛养了一月有余，而齐老夫人的威严却默默在




第五章 塘下寻花蕊
    “姝儿，我还有些事物要处理，晚上回来看你。”齐宣看着姜姝眼神中充满留恋，要不是答应了柳氏去看她，齐宣真的想留在府内温香软玉。

    “好，老爷快去吧。”姜姝看着齐宣的样子便猜到他应该要去见柳氏，姜姝正找机会离齐宣远远的，一口答应。

    齐宣匆匆离去，和柳氏虽然夫妻多年，感情颇深。

    但是旧人再好，也不如新人入怀。

    想到姜姝的美貌，齐宣心头渐热，只想早些回来，新婚之夜太过仓促，他一点都不记得美人缱绻的样子。

    看着齐宣匆匆离去，姜姝心下满是不屑，新欢旧爱皆不耽误，清俊的皮囊之下不过是个俗人，当初真真是瞎了双眼。

    重生一世，姜姝只觉得男子誓言多不可信。

    初时以为勋贵之家，三妻四妾没有真情。

    嫁给齐宣之后，姜姝才发现，平民男子也是一般，渴望左拥右抱，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前世柳氏为了得齐宣欢心，明里暗里没少给齐宣安排侍妾，齐宣都是来者不拒。

    今世，姜姝只想复仇之后，与齐宣和离，然后便回到姜府里，终身不嫁，服侍母亲，于愿足矣。

    只不过既然决定留在齐府复仇，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比如，同房。

    新婚之夜虽然躲了过去，但是离回门还有两日之期，总要想了办法躲了去。

    曾经以为齐宣是翩翩君子，相处一世才发现他是色中恶鬼。惹急了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

    前世姜姝曾经目睹已经位高权重的齐宣对一个丫头用强，那般狠劣，姜姝从未见过。

    所幸那时姜姝在齐府已然失了地位，齐宣几乎从未再踏足过她的院内。

    所以，避免圆房之事，还是智取为妙。

    “我们去花园走走，我记得池里的鲤鱼甚好，你去取些鱼食来，我想喂喂食。”姜姝说道。

    “是，小姐。”白素领命去取鱼食。

    “我去池边等你，你取了鱼食直接去池边找我便好。”姜姝说完便向池边走去。

    府内的池塘虽小，但是池边多有花丛，别有一番清净优雅，前世的姜姝失意后，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出神。

    姜姝走到花丛之间，只见那牡丹开得甚好，艳冠群芳，压的一旁的小花极不引人注目。

    姜姝伸手摘下了一些红色的小花，慢慢用手指碾碎，来到池边，对着水光，静静的将花汁涂于唇上，微微一笑。

    雪肤红唇，美不胜收。做完这一切，姜姝就到池边的凉亭坐下，等着白素的到来。

    “小姐，鱼食来了，小姐等的久了吧，我从小厨房拿了些甜酒和点心，小姐折腾了一早，现在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小姐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白素将随身带来的食盒摆于凉亭内的石桌之上。

    姜姝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食物，白素有心了。

    可怜前世的白素，被柳氏设计，**于齐宣，最后郁郁而终。

    白素从小跟着姜姝一起长大，也是有些心性的，宁为寒门妻，不为朱门妾。

    姜姝记得，那时的白素已有心上之人，每每提及此人，白素都娇羞不已。

    姜姝已经打算放白素与所爱之人双宿双飞。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己选错了人，姜姝希望白素可以幸福。

    而这一切都被柳氏的计谋破坏。

    清白已失的白素为了不让姜姝一个人在这齐府受苦，委身齐宣，做了一个姨娘，却终日闷闷不乐，最后郁郁而终。

    看着眼前妥帖的白素，姜姝很是欣慰，这一世，她一定护着白素好好的，成全她的姻缘，许她一世的幸福。

    她拉过白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你也忙了一上午了，一起用些吧，现在没人，不用拘着规矩。”

    “小姐，奴婢不累，站着就好。奴婢知道小姐心疼奴婢，可这里毕竟是齐府，奴婢想守着规矩。奴婢对您尊敬了，这府里的其他下人更是不敢薄待您了。”白素答道。

    她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自家小姐!

    从小与



第六章 妙计出红疹
    “是，小姐。”白素答道，心下诧异。

    “那齐老夫人这个家可不好当了。只怕不久后老夫人发现真相后，迁怒小姐。倘若老夫人在姑爷面前说些什么，恐怕会影响了小姐与姑爷夫妻之间的感情。”白素担心道。

    白素身为姜姝的贴身丫鬟，经营和掌家之事也是从小训练的项目之一，因为她的小姐定是一家的主母。

    而自己小姐有多喜欢齐宣，她和姜家的人前些日子是真真的看在眼里。

    不然老爷和夫人也不会爱女心切，成全这桩婚事。

    虽说姜家没希望姜姝的婚事为自己添彩，但是齐家的家境，在这些勋贵之家看，实在过于清贫，这桩婚事差距太大，完全不是百姓传言的那般郎才女貌。

    姜府补贴齐府，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只是顾着齐宣的面子，姜姝的情谊，大家不说罢了。

    齐家初立，一应门面用度，在寻常百姓眼里可能富贵，但是放在基业稍大的富贵人家都是看不上的，更何况是姜家，这点小钱还是不在意的，姜家只要姜姝开心便好。

    “不妨事，就算齐老夫人敢，齐宣也不敢。”只要姜家一日不倒，齐宣对自己的深情就日日都是天地可鉴。

    前世齐宣对自己疏远冷淡也是多年以后，齐宣羽翼渐丰，成为新贵手中的剑，刺向姜家。

    就算如此，他也是人后漠不关心，在人前却对姜姝甚好，毕竟像他这样的“君子”很是爱惜自己的羽毛。

    而现在，齐宣还不敢！

    “小姐，您是和姑爷吵架了吗”白素探究的问道。小姐今日种种做法都有些异常，可是她确实是自己服侍多年的小姐，这点白素十分清楚。

    姜姝看着白素担心的目光，心下一暖，自己在这齐府不再如前世一般孤孤单单，而是有人关心自己。

    看着白素关心的样子，姜姝还是打算告诉她自己对齐宣的态度:“齐宣没有和我吵架，只是白素，我可能信错了人，齐宣他不是我的良人。”

    “小姐……”白素看着姜姝这样子，很是担心。

    “从来都没有英雄救美的偶遇，都是齐宣自己安排的。他昨晚喝醉了，不小心说漏的。”姜姝说道，面色平静，死过一回的人，心果然不容易痛了。

    听到姜姝的话，白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是以前，有人欺负了小姐，她一定告诉少爷。

    小姐是两位少爷的掌中宝，欺负小姐的人都会被两位少爷揍的嗷嗷直叫。

    可是，小姐已经成婚了，退婚，不行不行，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呢。

    好女不二嫁，呸呸呸，这些都是什么，白素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解不开这个死局。

    看着白素的样子，姜姝知道她的担心，毕竟这世间对女子过于苛刻。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是女子却要从一而终。

    如果她是男子，休妻重娶便是了，但是她是女子，便多了许多禁锢。

    “我没事，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在这齐府最信任的人。”姜姝说道。

    “那姜府……”白素问道，家里知道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夫人大概要伤心极了。

    “家中我自有分寸，你记住，无需多言。”姜姝对着白素说道。

    “是，小姐。”看着姜姝的样子，白素不知所措的心放了下来，想到最初入府时嬷嬷们的教诲，丫鬟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不管身在何处，她只要忠于小姐就好。

    看到白素样子，姜姝有些许欣慰。

    这一世的她已经变了，她不要做花房里的牡丹，她要自己长成一株大树，能成为自己的主心骨，才能成为别人的定心丸。

    前世的她蹉跎一生，自怨自艾，保护不了任何人，今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第七章 齐宣与柳氏
    “小姐，虽然老爷他接近您的方式欠妥。但是，请小姐恕罪。奴婢觉得老爷一直待您极好，如果他一生真心待您，也未尝不是一桩美好姻缘。奴婢幼时随小姐偷看的话本，也多有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故事”白素鼓足勇气说道:“奴婢妄言，请小姐恕罪。”

    “起来吧。”姜姝扶起白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先去收拾书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方便见人。今后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排。”白素开心的离去。

    看着白素离去的身影，想着白素的劝解，姜姝并不怪她，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在齐宣的花言巧语之下，一再退让，直到最后，退无可退，付出一切。

    她已经用一生践行了这个错误，今世定不能重蹈覆辙。

    只是，姜姝有些为难，白素都如此想，不知道家里该如何。当初是自己要嫁与齐宣，还不惜以绝食相要挟。

    不知该如何向姜家开口，姜姝陷入沉思。

    …………

    长安城，翠竹巷。

    一坐精致小巧的院落之内，一位男子正在品茶，而另一位女子立于他的身后，为他按捏双肩。

    这对男女便是齐宣和柳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