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十七娘疑惑着接下茶盘，望向主座。

    待龟妖退出大厅外，不得允许再听不到谈话，龙婆才叹息着，将幽阳现世，要与圣猿家结亲，对方已选定她十七娘的事说了！

    什么？

    十七娘瞪大了眼！

    已被父王母后许出去了？

    怪不得那个怪异的带字白妖怪火热地盯着自己。

    那怪妖以幽阳可借日华淬体，若他被烧为灰烬，才可以免嫁？

    父王父母为龙族打算，自家受生养数百年，是不好违背，但是，但是他家，有个凶狠的恶婆婆啊！

    龙宫多少万年，不都是招婿上门，龙女不用侍奉姑婆，只过逍遥日子，为甚自家就是远嫁？且还是嫁到那恶婆婆家里？

    众目睽睽之下，端着茶盘的十七娘进退不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白天之后，才挣扎着，声细如蚊蝇：“父王，母后，十五姊、十六姊都还未嫁，现哪轮得到孩儿？”

    龙婆解释道：“他家说与你有缘，指定要你哩！”

    瞧龙女的表情，害怕多过羞涩，西望倒想明白了，插言道：“放心，老娘这徒儿，自家有家业，他是舍不得的，你嫁过去，不与俺们在猿山过活！”

    十七娘才稍松口气，再偷看一直打量自己的怪妖一眼，那目光中藏着馋，似乎要把自家一口吞下去似的，又险些哭出来，急找借口道:“他修为太低了些，便真能借到日华，惠及龙宫子孙，也需他到妖王境，孩儿才愿嫁！”

    西望夫人笑眯眯道：“依得，今日只是定亲，不过也与你说明白，俺们妖怪都是急性子的，虽说你家门户高些，嫁过去就是正室，但不盯着，他等不得，再多纳些妖姬进房，到时你可莫怨！”

    还会添妖姬的？十七娘狠狠瞪白袍鹿妖一眼，想着若咒他借日华淬体时失利烧成灰烬，好像对不住整个妖族？

    师父说得太直接了些，俺老鹿哪有那般急色？鹿妖讪讪收回目光，不好再盯着看，那边小山精则“咯咯”笑出声。

    西望夫人向主座上问：“便说定了罢？”

    龙婆、龙王都盯着女儿，十七娘轻轻颔首。

    原来终还可以化敌为友，果然是应谶的！西望就笑两声，瞪鹿妖一眼：“去帮你媳妇端盘儿，上茶！”

    那边，圣猿急在摸索身上。

    鹿妖走上前，从十七娘手上接过茶盘。

    十七娘又瞪他一眼，才端起托盘上一杯茶，跪了递到西望面前：“请师父饮茶！”

    西望笑眯眯接过茶碗，抿一口放下，递出颗龙珠，还有个小小银铃铛：“你这本命龙珠，老...咳，为师的已拿了七十年，原就是缘分，今日物归原主！瞧你是会音攻的，重明鸟咽喉得造化所化的银铃，为师淬炼了几十年，还未修复大好，待你嫁入门，再叫他聚星辉助你炼，将来成法宝，要比你那白螺强，算是猿山的聘礼罢！”

    总算没真就拿对方龙珠糊弄过去，可你送个还未修好的银铃是啥意思？破烂货啊？

    圣猿两口子是真穷，身上不留余财，鹿妖瞧着，西望这师父今日拿出撑场面的两件法器，都是四十多年前灵桃峰大战中夺来的！

    西望还有应付场面的破烂货，圣猿则急得额头出汗，除了担山担和望月犀角，他连应付场面的都没有，又不好再像白鹿妖那样，凝个神通本事就打发掉。

    怪就怪以前手松，留不住财！

    老婆子拿个破铃铛法器做聘礼，糊弄得不成，龙王龙婆两口子眼里已尽是鄙视，就差没当面啐口水了，俺老猿当家男儿的面子不要的么？

    十七娘从恶婆婆手里接过本命龙珠和银铃，道声谢，再端第二碗茶，这就改跪到圣猿面前来了。

    “请师公饮茶！”

    随她一声呼，圣猿端起茶碗，也是轻抿一口放下，随手把望月犀角递出去：“诺，师公的礼！”

    这望月犀角鹿妖还是第一次见实物，龙王两口儿一时间也瞧不出犀角的用途，圣猿才不在意地道：“望月犀角，能加速月精淬炼！”

    龙宫传承万万年，龙王、龙婆、龙宫六位妖祖却都还是头次听说望月犀角的功效，各种震惊目光中，白鹿妖大恨：“凭啥只给媳妇儿，不送俺老鹿？”

    龙女收下礼，小山精也有些急了，哥哥媳妇儿都定下，我的机缘几时才说？

    收下白鹿妖为徒，将来应都是龙宫求着自家，表个心意就成，望月犀角的礼确实太重，西望夫人也狠狠瞪圣猿一眼，那天杀的败家玩意还满脸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收下重礼犀角，十七娘倒有些为难了，起身时再瞟白鹿妖一眼，若天天咒这厮化成灰烬，以便嫁不成，真应验了，犀角岂不是要还回去？

    白鹿妖现在没盯着她咽口水了，改盯着她手里的犀角不放！

    让龙女更是恼怒！

    十七娘退到龙婆身边去，白鹿妖归座。

    心疼圣猿送出望月犀角的西望夫人伸手顺顺鬓发，开口道：“亲家母，该议议嫁妆哩！”

    圣猿错愕中，龙婆皱眉道：“要等这鹿妖晋妖王才成亲，少说还得百来年光阴，早了些罢？”

    西望夫人摇头道：“妾身这徒儿，亲家母也瞧着，最是个眼皮子浅的，今日不说定，怕他不知龙宫底细，趁媳妇儿还没嫁过来，回山就胡来，这厮是个胆肥儿的，下海前就说山妖只日辣，绝不做那日龙包！为他夫妻将来和睦，还是先议定嫁妆，让这厮知晓深浅，收敛些性子！”

    白鹿妖翻着白眼，心头叫：“师父，这话俺可没说过，不好拿徒儿俺做由头！”

    龙婆瞅一眼白鹿妖，郁闷着道：“那就议议罢！”

    “先前亲家母说的好处......”

    西望夫人刚开口说到这，鹿妖识海中，有道极淡的虚影从鹿魂中飘出来，五官模糊都瞧不出，自仰着头，向识海天空上幽阳看了一会，叹口气，轻声道：“白鹿妖，本尊须走了哩，总要与你见上一面！”

    伥鬼紫霞就在这虚影身边，但对这虚影和声音，完全无所觉。

    现实世界，白鹿妖也全无所觉，尚只听着西望与龙婆交锋。

    虚影随意坐下，向鹿魂招招手，鹿魂不自觉就走过去。

    他抚摸着鹿头，自家仰望幽阳，悠悠道：“白鹿妖，莫只信桃妖所言，就冒失去引日华入体，恐真把你烧成灰烬哩！你确是本尊自别世别劫中截来的一丝人族气运，为的是与本世人族全无瓜葛；又费多少力气，才使幽阳再现世，却也不敢保你真就借成日华，真就无事！”

    “本尊前后已暗助你三次，头一次，助那妖所化的妙德挡住‘渡己咒’，又让他瞧到些本事外的景象，使他能成你臂助；第二次，灵桃峰战时，助你记起‘龙魂归乡曲’，假借它帮你拢魂；第三次，便是那化神和尚分身来时，再以‘龙魂归乡曲’之名，助你在他自爆下重生！不过‘瑞’字生成，倒是你自家的本事！”

    (本章完)




257.山妖穷
    本尊为女娲之夫，眼见妖族大难将至，女娲更将有千万年遗恨，才出些力，想为妖族争喘息之机，不使女娲受永殇之痛！本尊分身下界，深藏你魂中，有这三次因果，幽阳现世，终还是被天外天诸尊所觉，已违诸天合立天规，从此缘尽，再不相干，你自惜命罢！”

    “命运一说最是虚无缥缈，便天外天那圣人大能，又岂都皆知皆明？本尊择此时亲现，是要告知你，万不可信那‘应谶’之说，此后靠你本身，为天下妖族，倒须牢记‘敢争’二字！”

    “本尊府门外，优婆离已至，就要招本尊去佛祖面前问话，唉！和尚不是甚好东西！你家里所疑那鹏妖，实已为和尚所惑，借他好生给和尚来记狠的！”

    “今日别过，再不往来相干，还请勿忘，你此生是妖！”

    说完最后一句，虚影才将所有言语化成道记忆碎片，渡入鹿魂中，自身则散成点点星辉，在鹿妖惊呼声中，从他头顶无形无相地溢出，升空消散。

    龙婆和西望的交锋，让白鹿妖听得连连点头，圣猿则有些羞赧，从未发现老婆子竟还有如此市侩的一面。

    西望夫人道：“先前亲家母说的好处，妾身听得咋舌，龙宫果是富足！十七娘嫁过来，想亲家母答应那大岛他两口儿用不上，就不需哩，改换死后还可释灵气千年的珊瑚罢！少说也得六株往上，才撑得起龙宫脸面！”

    珊瑚灵根，又要寻才死的，哪这般好找？且刚才是为哄那白鹿妖入赘！

    龙婆脸色有些黑，鹿妖则怀疑这师父是在为她自家讨好处，当然珊瑚灵根可放囊袋里，长年累月的好处，若不与灵药冲突，自家也想要的。

    龙婆黑着脸，龙宫倒也拿得出，终究还是点头，西望再道：“那大岛就由珊瑚灵根抵了！真龙涎香，先前说供这厮四季常用？妾身也不多讨，就依亲家母所说！”

    听她意思，先前答口的要一样样争？龙婆忙辩白道：“先前说的是他入赘龙宫来，才有此等好处，既不顾龙宫常例，你家把十七娘讨出去过活，自己当家立户，没得还要岳家年年补贴家用！”

    西望叹气道：“亲家母既要反悔，不愿常年供，就请说个数额罢！”

    怎倒是自家反悔了？听她这么说，龙婆恼怒道：“许他五斤，够用十年也就是了！”

    西望夫人摇摇头：“咱们妖族，随境界增长寿命长久，十年抵得甚事？亲家母先前许的年年常有用，便俺们家吃亏些，也当按千年计，现才给十年之用，降得也太多！俺们再饶些，给百来年的罢！”

    龙婆愠怒道：“真龙涎香，龙宫是有产，用量也大，哪有这多积存？”

    西望夫人再主动降价：“那就与个五十年用的罢？”

    若非圣猿拿的那望月犀角在十七娘手里，龙婆真想翻脸了，只不耐烦道：“没这许多库存！”

    西望就是要把犀角的损失捞回来，镏铢必较，又道：“那便逐年给付，无须一次付清！”

    龙婆咬牙半天，才道：“许你！不过本后先前还提到龙角、灵药，都是要他入赘才送，许了真龙涎香，这两样儿再也无！”

    西望轻摇头：“亲家母说差哩，女婿当是半子，灵药随意也要给些！龙角更一支都不可少，且要先付，他正养着角哩，不知多少年才能晋妖王成婚，等鹿角长成，龙角可就没用！”

    龙婆一拍扶椅，起身怒叫：“猿婆子，你莫欺龙宫太甚！”

    西望完全不为所动，仍是好言好语地道：“先送龙角，让他补完角，妾身这徒儿若是命薄，汲取日华时引燃妖气被烧死，那望月犀角咱们也不来讨，如何？”

    听完这话，龙婆才收起怒，问：“老猿，这话可当真？”

    西望就望向圣猿，圣猿挠着头，不敢忤老婆子的意，点头：“当真！”

    这师父对自家信心十足，鹿妖也想着，俺是那应谶的，应是真死不了，脑中忽然有大段信息涌出！

    “啊？”

    白鹿妖一声惊叫出口，打断来回拉锯议嫁妆的两位大女妖亲家，厅中大小妖怪的视线全都投了过来。

    十七娘盯着他，恨恨地想，这厮才只是妖将，于此场合，竟比自家这妖王还胆大，真是岂有此理！

    小山精瞧着他，哥哥莫不是欢喜得傻了？

    被众多视线盯着，白鹿妖却在回味脑海中多出的信息。

    大能伏羲？

    穿越八十多年，他分身一直随着俺的么？

    截取别世别劫一点人族气运，说的就是俺人魂记忆穿越？

    这世上，原是有存在知晓自家是穿越来的！

    别信应谶之说？俺这师父刚还一副信誓旦旦模样，俺老鹿都已快信的！

    两次靠着“龙魂归乡曲”死里逃生，俺老鹿还以为真和应谶有关，龙族的安魂曲又日辣，不想其实是他相救？

    俺老鹿有可能被日华烧死？

    钢骨那厮！等着爷爷叫你好看！

    违背天规，三十三天大能已要问罪伏羲？

    他会遭什么样的责罚？

    渡己和尚分身来时，伏羲分身不现，就只是怕三十三天大能感应到？

    和尚不是好东西，那妙德和尚呢？

    曾助妙德抵挡“渡化咒”，那妙德是假和尚，其实是妖？怎没有妖气外泄，玄天派未察觉？

    自古以来，岳父对女婿都有些仇视，女儿未嫁时更甚，鹿妖一声惊呼打断谈话，此后又不出声，龙王不满地瞪着问：“你这厮，一惊一乍做甚？”

    被龙王问声惊醒，瞧瞧厅中大佬，难不成告诉他们，伏羲说不可信应谶？

    那指不定刚许的各般好处，就要反悔！

    脑中急转着，鹿妖索性起身，慢悠悠走到中央。

    这几步的功夫，已想到如何回答，鹿妖冲主座上施礼道：“老泰山、泰水，俺也向龙宫求两物事！”

    听他这一声，果然不愧是师徒！龙婆气得绝倒，龙王竖眼吹胡，妖圣威压释放出去，瞬间把白鹿妖压翻在地！

    这些穷亲戚山妖，哪是讨龙女？分明就是上门讨口来了！

    十七娘眼发酸，想寻个僻静地哭一场，怎就与这般惫赖货定了亲？

    白鹿妖被压翻，圣猿在旁，想想还是不救的好，这厮爱借妖圣威压修炼淬体法，让他多修炼一会。

    毕竟刚收的徒弟，西望倒是分出些气势去，帮鹿妖略抵抗住，嘴上叫道：“傻徒儿，虽说结了亲，媳妇还未过门哩，你岳丈家业大、子嗣多，又不都是你岳母生的，哪轮到你开口？想要何物，不会先与老娘说，老娘替你讨？”

    有师父帮忙，鹿妖才能开口说话：“师父，头一桩，俺想问问龙宫可有防化神神念来袭的宝贝，怕那和尚再来打杀哩！”

    原来伏羲分身曾藏在自家神魂中，能兜底救命，如今大能走了，又明确交待莫信“应谶”，再不给自家求保命之物，下次化神分身再来袭杀，只怕就有死无生了呀！

    圣猿夫妻难防那渡己和尚分身，身在宝贝众多的龙宫，还不为自家小命问上一问？

    想着自家神识本事远不如那和尚，上次是没护住白鹿妖，圣猿才挥手，逼退龙王威压，出声道：“不想再淬体，就起来说话！”

    龙王威压退去，鹿妖吐口气，翻身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