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大角步入茶坊，瞧见白鹿妖还在与黄花娘争执，那边角落里坐着两个喝茶的，估摸只是排队累了，顺便等，茶只是寻常野茶，有个耳朵长的女兔妖在招呼。

    不待玉珠禀告，大角先出声问：“你俩个争甚？”

    瞧见玉珠挽进来的牛妖，黄花娘才住口不再提所求，转对蛛妖道：“小浪蹄子，你是有主的良家，哪还好与本后比浪？仔细晚间半点儿剥你的皮！”

    转头看看玉珠，大角疑问：“是有主的？”

    黄花娘点头：“兜风岭上麻雀儿家的，一心只要出墙偷汉子，你莫被她赖上，灰麻雀醋劲最大！”

    大角忙挣开手，对玉珠叫：“妖精，你要做女菩萨，也等家里瘟生允了再说，怎害俺老牛名声！”

    玉珠不满，翻着白眼道：“听将军是野小妖里日辣的，奴家才亲近几分，哪是要勾你？”

    待她甩手出门，大角问百宝：“百宝哥哥，怎安个这般性子的待客？这还不到处勾妖去？”

    不待鹿妖回答，早已门清的黄花娘拍掌叫：“哎哟！鹿儿如今是圣猿夫人门徒，几家老祖座上客，靠山遮过天，肚量又只针尖大，远近闻名，你倒说说，哪个瘟生敢在兜风岭脚下惹事？估摸听你胆儿肥，是个敢与她家山主老爷瞪眼的，才想撩拔你！”

    大角顿笑起来：“呵呵，她想差哩，俺老牛哪敢与百宝哥哥瞪眼！”

    转向白鹿妖：“哥哥，俺来看你哩！”

    鹿妖已没好气地坐回原位，又拿起先前那件彩石，仔细看一遍，准备往后续描，嘴上答：“这般伏低做小，不似你性子！”

    大角叹气道：“几十年交情，还不知俺老牛实诚？真是来看你！”

    鹿妖点头，叫：“妥妥领他上山去，请狗宝先待客，老爷俺晚间回来再与他喝酒！”

    大角忙道：“略也还有些杂事，哪用上山去？”

    白鹿妖才冷笑起来：“无事献殷勤，说罢！”

    大角腆着脸，把自家一对牛角刀拿出来：“哥哥制器的名声，都传到俺们山场了哩，听苦黎老祖说，在哥哥家，俺那捉妖网早都上不得台面，便来烦请哥哥添两项妙用！”

    鹿妖瞄一眼牛角刀，又叫：“青虹，报价！”

    于是，穿五彩羽衣的女小妖跳过来，叽喳着道：“贵客听好，俺们老爷叠描法器，不二价！妙用九叠以下，共只收一株黄下品；九至十八叠，共收一株黄中品；超十八叠，每叠添一株黄下品；超二十七叠，每叠就要收一株黄中品；超三十六叠，每叠一株黄上品；超过四十五叠，价再另议，描坏了也不包赔！如今有‘泯灭’、‘坚固’、‘震荡’、‘破甲’、‘飞遁’、‘妙音’、‘展张’、‘挡厄’等诸般妙用，由得贵客自选，不过贵客用的是双刀，就要双倍论价！”

    大角听得连连点头，等她一口气说完，才道：“是个口舌伶俐的，说得全不差，本将军有赏！”

    瞧他掏出大把不入流来，青虹欢喜笑道：“哎哟，哪里好叫将军破费？”

    大角把手一挥：“今日山门前当值的小妖，每个赏一份，你给发赏去！”

    这厮充大气，鹿妖恍若不见，已在开始动笔叠描手里的彩石。

    牛妖再转回来，嘻笑道：“俺不大晓得，这对角儿，央哥哥瞧着添两项妙用，本体之物哩，描坏会复原，不用心疼，只管往四十五叠上加，能描几叠描几叠！”

    (本章完)




299.暴利
    鹿妖哼道：“先交四十五叠的灵药，不够以后再补！”

    大角呵呵笑：“不凑手，先赊着！”

    鹿妖没好气道：“与别个都不赊账，与你交情归交情，只是也不好被打秋风吃白食！”

    牛妖觑着他：“你这小家子气，还年年往老祖喜节上蹭酒，圣猿夫人门徒、龙宫女婿的双面儿，都撑不出个大气模样？九出十三归，俺认！”

    找他能讨到账，还不如相信公鸡会产蛋，鹿妖再次放下彩石，把这对牛角刀收起，出声道：“一月后来拿，不带灵药来，牛角刀就归俺老鹿！”

    大角笑嘻嘻道：“那俺回去，向大王告个假，来兜风岭住个三五年，与你浑家说，无须当大爷待，你吃啥俺吃啥，你去老祖家蹭酒，俺给你做跑腿小厮！”

    白鹿妖白眼：“俺老鹿欠你怎的？”

    他两个互扯皮，黄花娘就不作声，在旁美目顾盼，巧笑倩兮，连连冲大角点头。

    大角不满道：“俺来关照营生哩，捐客总要落几分好处！”

    说完这话，嘴里又取几件器物出来：“头一件天铜棍，是俺们大王用了多年的法器，给添三项妙用，他灵药多，任你收价就是，到时俺都送来，分文不少你的；另这几件，是与俺一般的穷妖将的，妙用都添满，可随意糊弄，不过须折半价，俺老牛回去，才有些面儿！”

    他那对牛角刀要白赖，是早就心知肚明的，本没指望收到灵药，先前只是争嘴玩，但还带几件穷妖将的器物来，叫嚣打折，方便这厮回去做人情，鹿妖就真冒火了，又把刚收下的牛角刀丢出去：“拿了都滚，鹿老爷不伺候！”

    大角瞪眼：“收下定的，不是空口白牙往来，你还想反悔？要名声么？门口这几位哥哥都在，需替你宣扬出去？”

    鹿妖拍案而起：“穷鬼儿几时下的定？”

    牛妖往门里门外欢喜着的小妖们一指：“你家小妖已代收了！”

    感情他说的是先前充大气打赏出去的那把不入流，鹿妖怒叫：“俺三倍还你！”

    牛妖瞪眼道：“你一株不入流，就有脸往各位老祖家蹭酒，俺老牛好歹还出了大把血，吃不得你这大户？”

    被他说得语塞，半天后，白鹿妖才挥手，没好气地道：“只许此一遭，滚！”

    俺老牛大气，事情办妥，就不与你这小气鹿儿计较！大角喜笑颜开：“好嘞！可要哥哥滚两圈与你看？”

    鹿妖已坐下不搭理，黄花娘倒过来一把挽住大角，媚声道：“哎呀，大角哥哥来回三千里路哩，可不该歇歇再走？他家没情谊，不留你过夜，到本后万花谷歇几日去？你这瘟生也有貌，不似那天生丑样心只针尖大的白厮！”

    这是瞧白鹿妖被吃得死死的，立马就要勾搭大角助阵！

    黄花娘天天堵在茶坊里，很影响叠描，白鹿妖还真怕他两个缠在一起，真拉了大角帮腔，更招架不住，只得折中道：“花后上山去，先与俺浑家说话，晚间来答你！”

    黄花娘笑瞧过来：“瘟生可莫骗老娘！”

    看到鹿妖点头，黄花娘才放开大角，叹息道：“可惜了，牛儿若等得，真到万花谷歇着，本后与这厮结了首尾，就来招呼你，包保你想多住几日！”

    大角倒想答应，只是瞧白鹿妖脸色已愈发难看，不知可是与黄花娘有勾搭的，容不得自家与他做姨夫，要勾搭女菩萨也不能勾搭这位，不然往后怎好再来混好处？就叹气着道：“俺是天生忙碌命，家里几个穷厮眼巴巴等着回话哩，往后得机，再来与花后叙叙！”

    怕牛妖往后止不住，再变本加厉打秋风，鹿妖就没送出门去，由得他自去。

    虽说做这营生，除了赚灵药，更大作用是练手，技术活也不费多少本钱，但不能只任那厮白嫖！

    早晚要让龙女知晓，库房里灵药多半是鹿老爷挣回去的，不都是龙宫的体己！

    有收入的当家老爷，腰杆才会硬，不然一辈子在白富美婆娘面前抬不起头！

    不过仔细想想，在别家山场里讨生活的妖将、妖丁还真是精穷，妖王赏下的体己自家用都不够，更别说余财。

    如今库房富裕，帮别个铭刻字符的营生又一本万利，自家兜风岭上，狗宝等心腹管事可要涨些体己？免得出门都似大角般精穷！

    狗宝、元香、碧眼离妖将最多也只一二十年了，体己发放，是该变一变！

    若不然，费力气培养起来的，他等晋妖将后，也与自家一般，各个想寻营生，生出自立门户的心思怎办？

    就算瞧着往日交情恩义，舍不得走，时间长了也不好！

    他几个，能留还是想尽量留在身边！

    鹿妖分心想着，黄花娘已出门去，叫山门外小妖：“会飞的，上去与你家奶奶说一声，本后来讨碗茶喝！”

    鹿妖醒过神，扬声吩咐：“玉珠，后面再有客来，拦住了，请明日赶早！”

    外间玉珠答应后，鹿妖才长出口气，对排队的妖将们道：“对不住，俺这就赶工！”

    黄花娘还在茶坊外面，排最前面那妖将小声道：“哥哥慢些无事，俺宁可多等！”

    没了搅屎棍，以白鹿妖这几年的名声，帮别个添法器妙用，四十五叠以下从未出差错过，似这般拿非本体之物来求叠描的，宁愿多等，心倒踏实些。

    实在是黄花娘太能搅合，又得罪不起！

    这块彩石已温养了几十年，哪会没有感情？便描坏了得赔偿，只要效果差别不是太大，这物主都瞧不上。

    鹿妖就点头，坐下来再开始叠描。

    法器上叠描字符，白鹿妖得手的字符练到如今，大多已能叠到五十叠左右，与妖将温养两百年的妙用差不多，再往后，风险就大了，还需些年苦练。

    这不，茶坊里开这营生，就是赚灵药练字符两不误！

    后面风险大的时候，不如改用妖气温养，虽说耗时长久，胜在稳妥！

    中西结合，不对，人妖两途结合，才是正道！

    便如他自家手里的狰角，买到之前，第一项妙用“撕裂”就几乎已相当字符八十叠还要多些，莫说至今没有这项妙用的字符，便有，那所差的最后一点火候，鹿妖也必是靠自家温养，不敢再添。

    描绘完手里彩石，鹿妖递回去，说道：“‘坚固’、‘泯灭’这两项妙用，都已满四十五叠，估摸抵得你百八十年温养，再往后，俺还真不敢添，怕坏了法器，你先温养着，若还愿意，隔四五年后，再拿来俺瞧！”

    那妖将接回彩石，苦笑道：“哥哥的本事，四五年后必涨的，就怕俺到时已出不起黄上品！”

    到时出不起灵药就不关俺老鹿的事了，鹿妖只是笑笑，改叫：“下一位罢！”

    青虹已跳过来，对拿着彩石这妖将叽喳道：“承蒙贵客惠顾，每项妙用四十五叠，十一份黄上品另两份黄中品，两项妙用共二十二份黄上品，俺们山主老爷说的，四份黄中品就饶了，怠慢处还请恕罪！”

    多数妖怪算账不行，不过这价已是固定的，不用重新计算，求描到四十五叠的妖将最多，兜风岭茶坊里每日都不知要说多少回，捧彩石的妖将排队时也听了好几次，料来无差错，便只心疼着掏灵药付账，待看向手中彩石，肉疼不再，又改为满脸喜欢。

    青虹接过灵药，拿去请鹿老爷看了无差错，才回身叫：“钱货两讫，贵客请那边坐，喝碗茶再走！”

    又扬声叫：“卯女姐姐，泡茶待客哩！”

    那边的兔妖嘴上应一声，却没有动作。

    那妖将已把彩石收起，笑道：“你家做这般好营生，灵药比抢劫来得还快，收俺二十多黄上品，都舍不得再饶一碗灵茶，俺喝着凡茶心里疼，走哩！”

    青虹也不争辩，只笑嘻嘻地：“贵客慢走，下次再来！”

    门外，玉珠又寒暄了几句，不过对他就没大角那般上心，都是些虚话，半点不实在，只是哄这妖将开心罢了。

    后山那道祖果果核长成灵根后，兜风岭灵气顿时充沛，鹿妖寻不到别的营生，只好再扩大茶园规模，山上茶园已扩大到原来的三倍，但春夏季产出灵茶，每天也只三四碗茶不等，来求添法器妙用的却十多二十个，哪够招待的？

    再说，不是已经饶了四份黄中品？

    这几日被黄花娘纠缠央磨，耽误了时间，累积得有些多，鹿妖加忙快速度，妖气快耗尽时就叫卯女泡灵茶来，喝了补充。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四十五叠以下，对如今的鹿妖来说，消耗不是太大，浑身妖气满时，能够从头描四次四十五叠。

    今日赶时间，把昨夜采的灵茶都喝光，鹿妖又从账上拿了两株，都咬吃了补妖气。

    只要妖气跟得上，其实叠描字符速度不慢，估计要到七十叠后，妖气消耗更大，每一叠要花的时间才多。

    等把排着队的来客全打发走，鹿妖伸下懒腰，看看天色不早，已快到兜风坪夫妻开战时间，急叫一声：“玉珠送灵药去库房，老爷俺先回山去！”

    说完话，白鹿妖自走出茶坊，先御空回山。

    寻到龙女、青萝陪着谈话的黄花娘，鹿妖才正色对她道：“花后，实与你说，俺确实还能再种十来株灵根，但允过这遭，你也须再不往外卖俺老鹿！便再大的家当，也抵不住这般往外送，浑家会心疼的哩！”

    (本章完)



300.约会兜风坪
    黄花娘换上苦笑：“晓得哩，本后也知被那厮算计！只是他不知耗了多少心力，真寻够千种奇花，一齐送来，本后酿的蜜有望到玄中品，得替换赤灵芝两季，往后还不用分润别的妖王，一时没忍住，就都收了，欠下偌大人情，那厮别的不要，就开口讨灵根，倒害死本后！往后定长心眼，再不欠人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匿王也有些本事，前后到黄花娘家几次，察觉灵根扎堆生成，且几年前又增了一批，就上了心，暗打探出白鹿妖才是原主，圣猿夫人的门徒，他没强讨的资格，又知自家交情不够，才设法使黄花娘欠下大人情，躺一张床上时才道明，别样回报都不要，只要花娘家里新生的同样灵根。

    种在万花谷的赤灵芝，如今只剩四片老芝肉，那玩意越多，吸灵气越快，往后产出的时间才越短，以前就是被如意王采狠了，才要百年见产出。黄花娘酿蜜能得升级，又添一项玄中品，就是天大的好事，有东西分给朱厌王、大兕王、山臊王三家，前两百年少采赤灵芝两季，缩短往后的成品时间。

    这般天大好处，便明知对方糖里藏着毒，黄花娘也得先吃干抹净再说。

    大匿王是个有耐心的，下大本钱，又熟知黄花娘脾性，送来的奇花，好些都是托跑营生的妖将、妖丁，向外买来，离离原、圣犀谷、大荒山、大漠、人类地界的都有，并未在圣猿山见过的，自黄花娘移栽赤灵芝时就已暗开始行事，积攒了九年，凑够千种上等奇花，才一次送来。

    情不得不欠下，黄花娘没法子，才舍了脸皮，死活要央磨白鹿妖应。

    被白鹿妖推到头上的十七娘，倒没有做声。

    听她这般说，鹿妖道：“为花后，俺是舍得，别家却不成，也撑不起这般多妖王！往后花后再欠天大人情，也不可叫俺老鹿拿灵根去还，不然减交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