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浅影淡

    “咔”本以为是阳瀚维提早回来了。一抬头，却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他竟也有阳瀚维这住处的钥匙……

    “苏霓影，好久不见。”阳贺的声音，疲惫里却带着莫名的强悍力量。

    “老……老师好，您今天过来是……找……找阳师兄的么他还没回来……”什么情况，老师有阳师兄住处密码的事儿，阳师兄他不知道吗不可能。她赶紧把他的平板按灭了，背在身后拿着站了起来。

    “不，我是来找你的。”阳贺缓缓走到室内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独一无二的单人沙发，似是王的宝座:“你也坐吧。”

    “噢，好的……”苏霓影顺手把平板放在了远离阳贺的身侧。

    即便她的动作已经很自然，阳贺的视线还是被引到了那突兀的平板上:“你刚才在翻瀚维的平板怎么，你不太信任他我看他对你，现在好像比我都还信任……”

    “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翻他的东西，乱试他的密码，一会儿我就给他放回去。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可她对阳瀚维的不信任，却是阳贺希望的状态:“但你确实不该太信任他。”阳贺又抬眼望向摆在沙发角落的枕头和被子:“看样子，他应该还没欺负过你吧”

    “老师您的意思是……”苏霓影努力地保持着冷静。

    “瀚维应该已经告诉过你关于江妍的所有事了。我今天来，想跟你说的是……瀚维跟江妍其实都是一样的，ai模拟人。”

    “您说什么”

    “阳瀚维，也是我的ai造物，只是他是我二十多年前就完成的。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就跟当初还在的江妍一样。”

    “啊”虽然阳贺回答的点，不是她惊讶的点。可她的惊讶也是实实在在的。

    “昨天他跟我说他把你也带来了……不管怎么说，对你这个学生我也是有一定愧疚的。所以，今晚我特意趁他加班来提醒你。他是ai，在需要保留秘密的前提下，我说不过他，也不敢太狠说他。只能提醒自己注意，瀚维他虽然强大，但同时也非常危险。”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行，那我先走了。你别告诉瀚维我来过了。”

    “好的。老师再见。”送走阳贺后，苏霓影再次点亮了阳瀚维的平板，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刚才没看完的资料再次跳出，密密麻麻满是她的标记……这只是走形式

    这晚阳瀚维回来已是凌晨。客厅的灯还亮着。她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蜷着，抱着他的枕头睡着了。他凑到她耳边轻唤:“醒醒，小影”

    “嗯”她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噢，你回来了啊……”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轻轻拿开了她怀里的枕头，“洗漱了没快进去睡了。”

    “浅月安顿好了么”

    “嗯，安顿好了。就住在公安旁边的宾馆里，放心吧，很安全。”

    “她明天就要去么明天我想……”她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的。

    “好。”他也没等她说完，他就答应下来了:“明天一早我先开车带你去浅月那儿，再去上班。但你要早些起。所以，你现在要乖乖听我的话，赶紧进去睡了，好吗”

    “嗯。”她打了个哈欠，到他屋睡去了。

    “对不起，辛苦你了。”看着她的背影，他在心里默默道。

    r区，一片……可能已不能再被称为公园的竹林里，阳光只能星星零零地打进来几点，晕开些光圈。这地面的感觉……竹林公园的竹隧道门，也是这样，么。

    这片竹林里，夏佳抱着相机转悠着，孟巡一直陪在她身后。

    “唉，这儿还真有大熊猫呢，”夏佳赶紧拿起相机，对准远处在层层竹叶铺成的软绵绵的绿地毯上，一只抱着几根箭竹的大熊猫，正慵懒地趴着，享受美梦。

    “还真是。”虽之前在c区vr馆见了无数大熊猫，不过孟巡也是第一次见真的大熊猫……但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这只熊猫，只是睡着的。懒汉的熊样儿。

    “嗯……静静的真好，拍着方便，可以慢慢调了。”夏佳边调着各项参数边自言自语道。

    “啊你喜欢这么睡着不动的懒熊猫呃……我是说，比起那种醒着的……就是活蹦乱跳地在玩儿的那种，我觉得这睡觉的看起来没什么感觉啊……”

    夏佳摇摇头微笑道:“我只是觉得安静的更好拍而已。安静的，活泼的……其实各有各的好。”

    “噢，不过我还是……”他还没说完，远处那只大熊猫竟缓缓撑起了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拿起手里的箭竹开始用餐……“呃……它醒了。”

    “哦”夏佳马上回头望去:“真的唉！我得赶紧拍两张。”

    这时，却有两个臃肿的身影一起推着几根首尾各插着几个苹果的箭竹闯入了夏佳的镜头。他们穿着专门的服装，全副武装给这竹林里的野生大熊猫送去了午餐……哦，所以……它是闻到正在靠近的特殊食物了么

    “她怎么在这儿”

    这没什么人烟的地方，他们附近没什么别人。夏佳没明白孟巡这忽然的问句……“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孟巡也把视线从给大熊猫提供食物补给的人身上自然地滑回夏佳身上，挤出微笑道:“你拍好了吗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哦，再等一下。等那两个人走了之后我再拍一张只有大熊猫的……”拍完之后，夏佳跟孟巡继续往前逛，不过没走两步，夏佳又停了下来，拧出疑惑的表情:“孟巡，刚才那两个人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

    “啊”孟巡没想到她看出了他刚才的异样……

    “嗯……”夏佳挠了挠头似忽然回忆起了什么:“我是觉得刚才那个高一点的人……我好像有在哪儿见过。”用镜头看得更清的她看到的那两个人的相貌比孟巡裸眼看得更加清楚。

    “……”孟巡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有谈笑的声音渐渐靠近。抬头一望……是刚才那两个人，她们已换了装扮，闯入他眼中……

    “孟巡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两人中稍高一点儿的那个看起来更胖些的中年女人忽惊讶地开了口。

    “……那你怎么在这儿”

    中年女人转而跟旁边消瘦的却比她更年迈些的老妇微笑道:“大姐，那我今天就打扰到这儿了。我在这儿跟我儿子叙叙。”

    “哦小余啊，这位是你儿子啊”年迈些的女人微笑着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眼神里似带着些不屑的年轻胖男子:“看来你跟他确实挺缺乏交流的，多陪陪他吧。”说罢，年迈些的女人自己蹒跚离开，背影孤单。

    小余余教授……虽然已知道了现在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是谁，但夏佳现在还是有点儿懵的……孟巡之前不想提的那个一心扑在在c区的事业打拼上，忽视对他情感关怀的母亲，竟然就是面前这位s大设计系的余教授……

    “工作需要，来出差。任务完成地差不多了，不过要明早才回c区。所以拜访了这里默默守护这片竹林和竹林里的珍稀动物的居民里的一位熟悉些的大姐。”余教授依然保持着微笑，只是注意到了孟巡身边的这个姑娘:“对了孟巡，你旁边这个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哦，阿姨好。我叫……”

    夏佳还没介绍出来具体的，孟巡就把话直接抢了过去:“这是夏佳，不过她不是我一般朋友。她是我女朋友。”

    “哦”余教授有些意外，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夏佳……相貌还不错，个头小，也算娇小可人。可他俩……即便是并排走，距离隔得也挺远。夏佳胀鼓鼓的背包也是她自己背着的……他俩的关系，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亲密:“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你们是刚开始不久吗，孟巡”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了。”孟巡当然知道母的怀疑是从何而来。他直接靠近夏佳半搂在她肩上。

    呵呵。他看似轻轻搭在她肩上的手，其实暗藏极大的力量，他集中全部力量压在她身上，似在强行要求她陪他演戏……行吧，夏佳选择配合了他，对余教授挤出一个微笑……

    “……很抱歉孟巡，是我和你爸以前对你关心不够。你现在什么都不乐意先跟我们分享我也可以理解。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猜。”……儿子虽没养成c区人的样子，却也不是r区知足常乐的人的样子……自己的培养怎么也不能算是成功。看着夏佳装出来的微笑，余冰柔更是心凉。

    肩上的力量瞬间消失，那只胖手已经离开。夏佳却忽有些站不稳，脚一歪差点儿摔着……是不是长久处于高压下的人，忽然得到“救赎”，一样是无力自支

    “……你帮她背一下包吧孟巡。”余冰柔倒像非常清楚夏佳的问题所在。

    “哦。”孟巡取过夏佳的包自己背上。机械地。刚才他的自傲和虚荣又驱他做了什么

    果然，夏佳一下感觉轻松了很多。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谢谢余教授。”

    “嗯。”余教授又转向孟巡:“儿子，你不能一味反对所有强烈**驱动下的行为……不然，即便别人的陪伴之于你，至于别人也未必存在真的快乐。”余教授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好了，我待会儿还有别的安排。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联系吧，再见”

    “再见，余教授。”夏佳礼貌道。也就最后这道别的官腔，才稍稍显出这位教授的冷漠。

    “拜拜。”孟巡一如平常随意道。就像他本来就不想见到这个母亲一样。

    竹林里，惬意的旅行还在阳光下继续着；密室里，孤单的背影还在胶囊前忙碌着。

    白地泛粉的模拟细胞一个个聚合。成球，压椭，深压中心的主分区沟壑，随机带出其余的浅沟，随机注入训练数据的凹与凸……随机，因为未知，源于已知。

    当然，模拟细胞的连接和数据注入也不只是像几句话说着的这么容易。

    敲击命令操作胶囊里的粉白模拟细胞时，一旁小屏上，红色的错误提示可常跳个不停……每跳出一条红色的错误提示，就意味着，最新尝试加入的这个鲜活的模拟细胞已经失去模拟生命的能力。不再具有分裂分化的模拟能力，只得退而作为护花春泥，作一份供能食物。

    惹人恼的，可不只是那些刺眼的红色错误，一条条橙色警告也着实烦人。所谓警告，事实上也是处在正常区间内的，通常来说众亦不会过于关注。可阳贺非常清楚，这种橙色，是比红色更危险的东西……

    未知，才是危险和失控的源头。

    回车键。阳贺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胸前倒在软椅椅背上闭眼小憩。

    面前大胶囊侧下方缓缓伸出一根长管，一直延伸到一旁桌面上的一排塑料瓶柜顶端的接口处。柜里开始下雨，片剂，丸剂，散剂，胶囊……每个塑料瓶收集着不同类型的“雨滴”，“嗒嗒嗒嗒……”节奏规律，井井有条。

    可桌上忽开始振动的手机就相当扰气氛了，不仅扰乱了“雨滴落地”的规律节奏，更搅了阳贺刚要靠近的美梦。

     




第四十六章 病态恼人
    账目信息以及其他相关资料阳瀚维都帮林浅月准备地非常齐全。他甚至还叫来了几个公司更早时参与过账目处理的人员先后到公安机关自首……可以说林浅月，其实只是其中做的时间最久的一个会计罢了。案情清晰，每个自首者和证人所提供的证词细节也都对得上。初步确认阳贺这挪用公款的罪名倒也还算容易。

    不过拘捕什么的，来得也没那么快。接下来还有大概一星期的机关具体取证环节，已经一星期的等待文件批准的环节……于是刚去的林浅月还得在局里闷半个月了。

    虽然局里给她安排的居住环境也不比宾馆差，但感觉失了自由的林浅月还是刚呆了半天就有些熬不住，向负责她的管理人员请求想把手机带来玩儿……而管理人员却非常奇怪地回她以“你是作为证人被保护在这儿的怎么没带手机来么”……呃，这可把林浅月尬到了，所以她不是被当嫌疑犯在对待呢呵，这次自己居然把自己想像得过于糟糕了点儿……不过管理人员也没放她回去带自己的手机来玩儿，倒是给她找了套vr设备，玩儿游戏打发时间。里面的真人设计变装倒玩儿地林浅月可乐呵了。

    林浅月感叹c区新奇的东西毕竟还是不少。虽然c区人为必需自带的厉害属性不得不寡言少语、忙忙碌碌，但他们的努力换来的高科技成果，大多还是朝着迎合让众更舒适的需求去的。当自己只是作为一个访客来体验时，林浅月觉得，即便是现在局里呆着，竟也惊人地惬意。

    又到黑夜，昼间忙碌的人儿们匆匆归去，欲入梦境，欲沉梦境。c区，从未真实地出现在谁的梦境中。像病态，是病态。

    “小影，你把药放哪儿去了”

    “我自己知道泡，不用你管。”

    厨房里翻了好半天的阳瀚维起来大概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霓影身边蹲下仰视着她:“生我气了”

    她没搭理他，拿起手机一一下又一下点着换台键。

    他粗鲁地直接夺过了她拨弄着的手机，就差没把她的手划破皮了:“你如果是想只当我是合作伙伴，就好好跟我交流。”

    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后，她直接站起就要回屋。仍然是拒绝交流的态度。

    怒火在沸腾，他把刚站起来的她极其粗暴地拉回来面朝自己:“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地位么你一定要把我的关心和担心全当垃圾一样践踏吗”

    “我不用你管！”她知道他要收拾自己，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没有挣扎，嘴上却依然非常强硬。

    “我要管。”他对她的种种粗暴都只是威胁，从没有真的伤到她分毫。可她的情绪、她的任性，很多时候，他真的很无奈。比如现在，他只好再次尝试换出温柔模式，揽她入怀:“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她在极清醒的时候，总非常在意他的造物身份。也正因此，并不那么在意他的举动。正如这个拥抱，就像被一只大玩具熊搂着一样。呵，享受呗，沉迷呗。

    怀里的她安安静静的，像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他抬手轻抚她的后脑:“好了乖，告诉我，把药放到哪儿去了”

    “我扔了。”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喉结忽往下掉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在她额上滑下。

    “哦，没关系。”他扶她坐下，然后自己顺手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穿上:“我这就出去给你新买。”

    她却忽从他背后搂住了他，紧贴在他后背上，似带些哭腔道:“我，我想放弃……”

    “那就想想，你是踩在江妍的牺牲上活着的。”

    “什么”

    “她以前应该跟你讲过很多关于你们的力量是替代关系的事儿。”阳瀚维缓缓转身，低头确认她的惊讶:“她如果真是能量耗尽，就意味着你，将一点一点恢复。这时候配合药物积极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我完全治好了就意味着她死透了，是么”她目光如炬。她似在燃烧，在用不断加快的心跳，拒绝踏在妍姐的身上安稳求存……

    “……你以为你对她手下留情的话，她就会对你留有余地”阳瀚维掏出手机，打开一份文件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