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浅影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得清楚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深的执念了，甚至好些事好些话都不敢跟我说。如果是你，你会继续缠一个丢失自己原有光环的人留在身边么”

    这个问题……这不完全就是当初她嫌弃黎源的原因么。林浅月沉默了，她也不知自己是回答不来还是不愿回答，又或是不忍回答……那黎源当时……

    “师妹明年就毕业了，看样子她是不会留在这儿的，甚至都不会留在c区。你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承认我不喜欢c区的生活，也没办法达到c区人的能力……林浅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泪流满面，只能发出颤颤的哭腔:“为什么……你对我，从来没有动过一点心吗，从来都只有可怜吗……”

    “不一定。但你也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在作怪，扩大了别人行为的动机。”

    他的每一句解释都直击她的脆弱……那他刚才说的暂时，看来确实只是暂时。他几乎看得穿她的全部，她对他……却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她根本无力去了解他。若他要撤去他对她的关怀，她根本找不到什么筹码来要挟一下……“瀚维……你要抛弃我了吗……”

    “我说了我暂时还没答应他。但你自己必须搞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里喜欢我。”

    林浅月已经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继续接下去了，只是呆坐着任泪水一滴一滴涌出、淌下、再一滴一滴干涸……在c区的土地上。

    “行了，我们最近都各自静静吧。接师妹的时候再见吧。”说罢阳瀚维竟结了账独自离开……他真的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让她自己平复心情，一个人。

    当晚，林浅月跟苏霓影哭诉了一晚上。不清楚具体情况的苏霓影也只得用几句无力的“别难过”、“以后会好的”之类的话劝劝她。

    在i区的两周里，苏霓影还遇到了江妍几次。第一次是第一周周末在中心公园散步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苏霓影脑海里关于那张熟悉的陌生脸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深了。那次并不是苏霓影发现的江妍，而是江妍从身后拍了她的肩:“咦，你还真是那次在i区宾馆那儿遇见的姑娘呀。”

    “噢，挺巧哦，你好。”这天江妍的衣着竟都跟她很相似，宽松的浅蓝条纹长袖衬衫加贴身九分浅蓝牛仔裤……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苏霓影一下辨出她是谁。最关键的还是，江妍拥有那张跟夏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光这一点，便足以让苏霓影很快回忆起她是谁。

    “嗯，我们也算有缘吧。不如认识一下我叫江妍，你好。”

    “啊”苏霓影还有点懵。

    “噢那个，只是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都住i区，挺巧的。”江妍缓缓绽开善意的微笑。

    “哦，你好，我叫苏霓影。其实我不是常住i区。”

    江妍略睁大了些眼睛:“哦那你常住的是t区”

    “也不是。”苏霓影只否认了江妍的猜测，却并没有说自己现在是在s大读研的事儿。不过苏霓影对于在s大读研时的具体经历，就算是对家人，苏霓影也没有讲过。包括之前忙昏了头晕倒的事儿。对这次假期，苏霓影只跟家人解释为老师看她最近辛苦给放的假。

    “哦。”江妍没有接着往下问苏霓影她常驻地的事儿，倒是说起了自己的情况:“其实我之前好像是常住t区的。”

    “好像”这故意的异样形容，让苏霓影很自然地皱了皱眉。

    “嗯，”江妍的目光暗了下来，眼里稍稍流出悲伤:“其实，我是之前t区娱乐城旁边那个建筑爆炸发生时的一个遇难者。”

    “啊你是说几个月之前的那次爆炸”

    “是的。我……在那次灾难里……失去了记忆。救我出来的人说，我养父母都在那场爆炸里过世了。”

    “天呐。那你现在……”感觉到江妍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太好了，苏霓影引她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继续说。

    “谢谢。”江妍随她坐下:“后来我被救下我的人送到了这边他一个合作伙伴的设计公司工作。我在这个公司现在情况还可以。”

    “哦……那，你觉得还不错”

    “嗯，暂时还可以吧。”

    “……你没想过，救你的人为什么救了你之后却把你放到别人公司吗”……比起江妍跟踪自己，江妍这个恩人对她的安排……苏霓影觉得疑点太多了。

    “想过，他是c区人。把一个落难的人从t区一下就带去c区的难度……倒也可以理解。”

    “哦这样。”也是，在c区，哪那么多照顾……

    “那次我去t区娱乐城那，是想回当时爆炸的地方看看，还有……想试试能不能找回些什么记忆。”

    “那你……”

    “那天你把我错认成你的朋友，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之前好像认识你。”

    “噢，所以你后来才那么关注我”……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之前确实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失忆过，所以……你应该也认错了吧可能你认识的人，也只是跟我长得很像而已……”

    ……那，苏霓影应该是真的不认识她的:“可是……我对你的熟悉感，我觉得不仅仅来自是长相上的。”……甚至在娱乐城花园的举动，竟也都惊人地相似。不过江妍并没有把她对苏霓影的跟踪讲出来。“唉，可能，是我记忆混乱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回失去




第十四章 谜之源头
    同日早上，阳瀚维照父上周的安排，去机场准备前往t区父跟他说的他们的“新实验基地”。当然，阳瀚维很清楚，这所谓的新实验基地，就是父赞助林云剑的设计公司在t区办的一家分公司。只不过按照父的计划，之后是准备让林云剑把江妍弄到这个分公司里来的。所以，父一直跟他将此称为新实验基地。而最近，这个分公司现在正要从租楼用变成用自己盘的地修的楼。

    七点四十，阳瀚维到达机场出发大厅。刚一步踏入大厅，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恍惚伴着剧烈的头晕感强行闯入他的脑中迅速扩散蔓延。他赶紧退后，出了大厅，扶着头闭眼深呼吸以缓解自己的不适感。

    忽地，前所未有的恐惧在阳瀚维内心生根。视线被眼皮阻挡，一片漆黑。而这片漆黑，却似被恐惧点出了一些自己从未真正见到过的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很快，这种不适便全部消失，他睁开眼，让整个机场大楼重新映入眼中。

    刚才进大厅的那一瞬，他看到了。江妍和师妹，在出发大厅的便利店里。

    他再次尝试踏入大厅，而感觉跟刚才一样，恍惚间头晕非常厉害。江妍和师妹还在便利店里吃东西……他干脆硬着头皮迅速跑到远处安检口，像是他的飞机快赶不上了似的。他过了安检，找到登机口，在旁边的位子坐下。不适感也不知何时起，再次全部消失。

    一大堆问题在阳瀚维脑海里不停打着转。之前在i区看到江妍那次的恍惚感，看来并不是自己状态不好导致的……所以，父这次前所未有的安排他去t区玩儿玩儿顺便看看新实验基地的情况，难道就是因为江妍要来c区么而自己一靠近江妍，脑子就会有一定程度的短路和发晕，这些也是父早都知道的么所以父一直尽可能避免他与江妍产生交集，而是让苏霓影或父自己亲自接触江妍……还有，不能接近江妍的，该不会就只有他一个人吧……登机前，他给师妹发了一条短信:顺利到s大了么

    中午，终于到达t区。刚下飞机，就看到苏霓影的回复跳出来:“到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知道了。没事，确认你的安全而已。”

    这倒勾起苏霓影的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刚回来的”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算了，看来他是不想继续聊了。苏霓影也没再回他，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阳贺让林浅月帮他订的宾馆在t大附近。这家宾馆的环境可以说是t区最豪华的一家了。不过在阳瀚维看来，这也就跟老师给师妹安排的公寓的环境差不大多，比起当时跟林浅月一起去i区的时候住的宾馆的环境甚至都还要稍逊一筹……果然从小在c区长大，之前几乎没出过c区的他，在外地生活会有极大的落差感。虽然好些时候他在c区，也会忽而生出要去外地逛逛的想法，而等真到了外地，其实给他的感觉，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在宾馆放了行李，他就直接按着父给的地址去了a大旁林云剑的分公司那儿。不过到了之后，他看到的只是一块还打着围，主建筑楼都还没全部完成的地盘……所以父让他到这儿来看什么呢……算了，明天见了这边接头的人再问吧。

    那栋未完成的建筑对面，是人流不断、人气依然火爆的娱乐城。阳瀚维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这玩乐之城。这儿的几栋商场楼面积都挺大，不过这里并不像c区那整个大楼里只有一个带着先进科技的vr体验大楼。它只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传统休闲店的组合，一些吃吃喝喝的食品店、五花八门的服装店、传统式的ktv、棋牌房、一些主题创意纪念品小店，以及顶楼一家传统2d电影院组合而成的综合商业大楼罢了。这种地方……大概林浅月会挺爱玩儿吧。

    此时的林浅月正在苏霓影那儿闲聊。刚刚独自午饭回公寓的林浅月，在楼下望见苏霓影的房间开着灯，只是出于好奇前去敲门。果然，阿苏已经回来了。

    “咦阿苏怎么真是你回来了啊不是让你定好回来的时间告诉我吗”

    看到林浅月的惊讶里好像还有些失望，苏霓影已经感觉到可能自己又碰到林浅月的什么雷区了，只得用极轻的语气弱弱解释:“抱歉啊浅月……一个是考虑你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还有就是我买的是半夜到c区的票，是准备在机场便利店待到第一班地铁来才回s大的。要是你过来，让你也待那儿等着，我觉得还是不好吧……就没叫你。”

    “这样啊……所以你就一个人在机场便利店呆了一晚上”阿苏也是不容易，算了。林浅月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进了苏霓影屋里坐下。

    “噢，这倒没有。在飞机上正巧遇到一个朋友。后来在便利店跟她一起呆的。我回来挺顺利的，谢谢你关心。”

    “好吧，你安全就行。”林浅月脸上的失望又浮起了些，她小声嘀咕道:“本来瀚维跟我说，我和他都各自静静，等去接你的时候再见面聊的……这下，好像再见的借口也不存在了。”

    “呃……你们还有这约定啊抱歉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嗯……要不我帮你叫他跟你见面说清楚”

    林浅月摆摆手:“不用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在t区了。上周阳老板安排他今天去t区出差了，上午九点半飞机就已经起飞了，得下周末才会回来了。”

    “哦阳师兄早上去机场了”……所以早上在机场，他是看到她了，才知道她回来了吧。“噢，那……你不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么你到时候去接他不就有理由见了么。”

    林浅月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其实啊，我……我也准备放弃了。他说的对，我现在也没有当初的执念了。而且在c区，我粘着你们，确实是因为没别人可粘。别人都很忙，也有自己的烦事儿，没空搭理我。而且，不管是瀚维还是你，各个方面将就我帮我也很累吧……”

    “……我倒没这么觉得。谁都有情况不太好的时候啊。我那次晕倒了，也靠你们送我去医院，后来才挺过来呀对不对”

    “不一样，”林浅月很快否认了:“你是偶然状况，可是我是日常抽风。他说得对，其实我根本不喜欢c区的生活，只是眷恋这里优越而超前的生活条件和你的照顾而已……说真的，你晕倒那次，我也好像看到自己继续强撑在c区这儿的结局……”习惯不了，适应不了，说了，不会得到众之支持和认可，不说，自己内心的压抑与烦躁亦永远不会消失。还好，阿苏这个朋友是可以放开说话的。

    “浅月……那你之后怎么打算的准备回家去吗”

    “上周我跟阳老板提过一次，他说让我等一段时间再说，他还要看看方不方便把我现在的工作安排出去。不好排的话，恐怕还不会同意放我走。我也只有先呆着再看着办了呗。”

    “也不知道我明天回去，老师又要给我排些什么事儿过来。”说起老师这个神秘的公司，苏霓影也觉得跟谜一样，是诱惑与恐惧并存之地。

    “阳老板应该不会给你安排太多任务了，瀚维说你那的机器，他都已经搬回他那儿去了。”

    “噢，是吗。”

    “你现在应该可以安心自己写毕业论文，在外面找工作了。对了，你最近身体状况自己感觉怎么样啊”

    “噢，还好吧，只是有时候熬夜会觉得晕和……有一点儿闷得慌的感觉，早休息就还好。”

    “这样啊，你刚回来应该也挺累吧，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行，再见浅月。”

    娱乐城里，阳瀚维逛完了商场大楼后，缓缓移步旁边的花园里。在c区，真花不多，路旁路中的装饰花都是逼真的虚拟花，带着合成香水逼真的香味，无需等到最佳季节，它们也能让人在视觉和嗅觉上对它们的美产生迷醉的感觉。而这花园里的真花……这些真花质量参差不齐，不过开得最好的都还不如c区最一般的虚拟花。“也难怪c区才是众所向往的地方。”阳瀚维心里默默感叹道。

    “先生，可以麻烦你让一下吗我客户时间紧张，现在要在这里拍个照。”甜甜的声音在阳瀚维耳边响起。

    “哦好。”阳瀚维低头侧目看到请求者的笑眼、点鼻和微微扬起樱桃小嘴，心里忽地一惊。虽已应声同意让开，却迟迟没有迈步。

    “先生”请求者的微笑渐渐转为疑惑，略略放大的瞳孔，稍稍紧着的眉角都诉说着她的不解。

    阳瀚维立即让开了地方，到不远处看这请求者这姑娘给别人拍照。

    这大卷双马尾的矮个子姑娘指挥着手下的人调整各种调光工具的位置和角度。自己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不停调整着拍摄位置和角度，专注认真地工作着，对着她的客户们，对着她客户们背后那一片第一眼看来感觉有些乱糟糟的金色菊花废墟。这群拍照的人在这儿拍完又匆匆离开，到别处去继续她们的业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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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陈年旧事
    “林总是想跟我聊聊关于我和浅月的事儿的情况吧。”阳瀚维率先开口，在娱乐城里一家普通餐厅的包厢里。这家餐厅在商场最高层五楼。包厢靠近娱乐城花园的那面外墙上开了一扇超大的观景窗，侧眼一瞥，便可看见花园的全景。

    “确实。我知道阳贺肯定是不同意你跟她在一块儿的。即便他暂时同意，也只是想借你把浅月先留在他那儿继续干活而已……但你对我家浅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完全听阳贺的意思么，还是……”

    “浅月还没告诉您吗，我上周已经跟她说了我爸不同意的事情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完全照着阳贺的意思来处理跟浅月的关系的，是么”

    “我没有直接说要跟她撇清关系，只是让她自己静下来想想。我认为她现在也没那么执着了。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也不想再呆c区了。如果林总觉得我伤害到您女儿的感情了的话，我向您道歉。”

    “……之前在i区，我在公司外面看到过你一次，当时你有些头疼的样子，还以为你会为浅月去跟阳贺说说呢。”

    阳瀚维惊地皱了皱眉:“那次您看到我了您没告诉过我爸吧”

    “放心吧，没有。”

    “嗯。那林总也放心，我之后也会想办法让我爸把浅月从c区放出来的。”

    得他这句承诺，林云剑倒有点儿懵了:“什么你现在对浅月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