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楚熹
“父亲。”顾灵芷哭笑不得,“你还真的考虑了这件事。”
顾子义转头笑看着顾灵芷,道:“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你们的婚事了。”
顾灵芷双肩耷拉着,撒娇道:“父亲……”
“你先前不是说朱家那位二公子不好吗”顾子义举着手里的信封,道:“这位裴家二公子呢”
“二公子……”顾灵芷有些发怔,“怎么又是二公子。”
顾子义本来以为顾灵芷说的是朱家的朱怀君和裴家的裴书材,可一瞧,发现女儿神色有点不对劲,便探过头来,问道:“还有哪个二公子吗”
顾灵芷的眸光闪了一闪。
当然还有一位。穆霈云在穆家,可不就是排行老二嘛。
顾灵芷躲开顾子义征询的目光,挤出一个苦笑道:“父亲就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吗”
“反正都是送上门来的,先挑着。”
老父亲的心态非常好,并没有理会在一旁的顾灵芷无奈地挠着屋檐下的柱子,暴躁得像只要上房揭瓦的猫儿。
顾灵芷瞥了一眼顾子义手中的信封,想着这裴书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的裴府后院,裴家大公子正被二公子追得满后院跑。
“你说,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裴书材边跑边嚷,“你昨日到顾府去给绣绣说亲,怎么把我也扯上了”
裴书材纳闷,他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要不是他从管家那里打听到,裴书君去顾府时捎带上了他的八字,他只怕要被裴书君蒙在鼓里。
“你看上顾嘉乔那小子,想要他做妹夫我可以理解,”裴书君停下来,站在树下看着裴书君,“那我是怎么回事”他哭笑不得,“这关我什么事”
“你对那丫头不是挺欣赏的吗”裴书君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笑道:“我是成人之美。”
“我只说那丫头鬼点子多,是个好玩的姑娘,可没对人家有那念头。”
“你反正还没成亲嘛。”
裴书材瞪了裴书君一眼,“没成亲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啊,哪有你这么做大哥的,瞎操心。”
“你也该成家了。”裴书君顺嘴回了一句,话已出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眼底一缕哀色转瞬即逝。
若如苍济长老所说,他只有三五年的时间可活,不知还能否见到裴书材这家伙成亲。
“那是父亲操心的事,你别瞎弄,那是害我。”裴书材往前两步,道:“我对那丫头多看两眼,还不是因为……”
裴书材欲言又止。他知道不好在裴书君面前提起北渊宗,提起那位在北渊宗担任掌门的,他们的小叔。裴朗日舍弃旧日姓名,入北渊宗,改称元空子一事,算是裴府的一个禁忌话题,在裴书君这里尤其如此。
“因为你想收人家做徒弟。”裴书材没好气道。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你那日不是说要给霈云说亲吗,怎么扯上我了”
“唔……”裴书君故作思虑状,然后一转头,对裴书材笑道:“你不是无心娶她嘛,那就帮着助攻一下。”
“什么鬼”裴书材气得追了过去,道:“那也不能拿我当垫脚石啊。”
裴书君灵活躲开。他这话,并没有诓骗裴书材。他这么做,一是想看看裴书材是否有意于顾灵芷,二来也指着借此让穆霈云有所动作。
“敢情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需要人替你上朝,就推了我去冒充你。”裴书材在回廊底下,仰头看着阶梯上的裴书君,道:“需要有别的作用时,也扯来用一把。”
“唉,”裴书君啧啧地叹了口气,道:“谁叫你是弟弟。”
“裴书君!”裴书材气极了,撩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追
第174章 棋子棋局
顾子义接着往下道:“到如今,世家豪族与皇族之间彼此早已牵扯颇深。”
这是大魏的弊病,也是大魏现下一种无可回避的现象。
天子后妃多由世族中选拔,便是皇子们的婚配,也多配的是几个大族中嫡出的姑娘们。由姻亲开始,相互渗透,参天大树之下,根结交错相连。不说牵一发动全身,但彼此已成利益共同体,许多事情,便由一人之争,变成多人之争。
皇子们的帝位之争,也是各家豪族之争。
经父亲这么一提,顾灵芷霎时间便想起了那日宴会时的许多细节。他们之中,有些人也许早已投向了某个皇子的阵营。
不管哪个朝代,这些争斗在皇家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不过,这中间掺杂了世族势力后,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为了夺权,豪族间明争暗斗,彼此倾轧,最终受害的是大魏的百姓,以及这江山。长此以往,大魏终遭其害。
“陛下开新科,广纳士子,是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像往一潭水里头扔几颗石子,搅弄一番,好破了原先的局面。”顾灵芷缓缓道:“再以逸待劳,寻找重新掌控局面的机会。”
虽说各皇子和豪族之间彼此的争斗也能达到一种制衡,但对大魏天子来说,这制衡必须是要掌控在他手中的。
“如此……”顾灵芷眸色微微一沉,“那兄长这番入仕,岂不是有些凶险了”
“这本是一条险路,处处危机。”顾子义眸光轻轻落在屋前的空地上,淡淡道。
“可是,”顾灵芷还是有些担心,不由道:“这样的话,兄长一入朝局,便要面临着这样的局势……”
“乔儿既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便注定是要面对这些的。”相比顾灵芷对顾嘉乔的担心,顾子义倒是看得很开,“早入朝堂有早入朝堂的好处。早些熟悉,便也能早些知道要如何应对,而且……”顾子义笑道:“你这丫头这么鬼精,你兄长能傻到哪里去”
“话可不是这么说,”顾灵芷瞅了顾子义一眼,“父亲的聪慧灵敏全给了我,分到兄长那里的,”她笑道:“我看没多少。”
顾子义被她逗得一笑。
顾灵芷话是那样说,但对顾嘉乔并非没有信心。她是古灵精怪又主意多,可都全写脸上。而顾嘉乔是看着木讷,实际有主意得很,一肚子计谋。
“别替他担心了,”顾子义爱抚地伸手拍了拍顾灵芷的头顶,“他有做一颗棋子的觉悟。”
言外之意,即顾嘉乔深知此番要面临的局面。
入朝,便是入局。
这朝堂,这天地,都是棋局。
可执子的人,只能是身居高位者。
如果不能身居高位,那至少要做一颗有分量的棋子。
至少,在对战时,不会那么轻易被棋手弃掉。
“便是作为一颗棋子,”顾灵芷道:“兄长担的这风险着实大了些。我是担心……”她的声音微微转向低沉,“这棋局不仅在朝堂,在宫内,还在宫外。”
说着,目光中不由有些怅然。
屋檐下,“啪嗒”坠下一颗豆大的水珠,砸落在回廊前的地面上,旋即和地面上的水渍融在了一起,不留下一丝痕迹。
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硕大的水滴,密集地从天上坠落,并且很快连成线,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顾家父女面前。
连日晴朗后,在夏日的脚步声将近时,盛京的夜空再度下起雨来。
踏着蒙蒙雨丝,穆霈云带着穆时回到府上,看见穆微等候在他住的院落内。
“怎么了”穆霈云踏入院内,等穆时关上房门后,才问道。
“昨日,”穆微道:“裴家大公子到顾府去了。”
听闻裴书君去了顾府,穆霈云一边换下微有些湿的衣服,一边问道:“他去顾府做什么”
“求亲,也提亲。”穆微说:“替裴书材
第175章 天上雨丝绵,故园芳草青
可若这是利箭所为,这人的箭法也太准了吧。顾嘉乔依旧没吭声,但顾灵芷看见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那么,就是被她说中了。顾灵芷微微皱眉,她虽知这中间有内情,可顾嘉乔不说,她也不好追问。犹豫了一阵,她缓缓开口,道:“我这回下山,待了挺长时间了,该回山上去了。”
“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顾灵芷道:“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
顾灵芷回天阙山那天,近来忽晴忽雨,阴晴不定的盛京再度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雨水中。
“盛京今年的雨可真多啊。”顾灵芷抬手接了一捧雨水,自言自语道:“这雨水可真不值钱。”
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行人并不多。偶尔有几辆车马,几个行人,也全都行色匆匆。雨丝飘摇,轻笼在屋檐街角,所有人、事、物的节奏都放慢了一般,连声音也轻了,偶尔听得一两声模糊的声音,夹在雨水里也不太清楚,又恍似有人在雨中低低抽泣。
目之所及,朦胧的雨色里弥漫着冷清忧伤的调子。
路过城门时,看见有人交头接耳,在低语着什么。因为隔得有些远,她只听到了“裴府”和“宣平侯”几个字,别的不太清楚。又走了一阵,听得有人在讨论,仿佛是宣平侯府上谁去世了。
顾灵芷因为上次受伤中毒一事,在裴府躺了将近半个月,与裴府,以及裴书君也算有点交情,听到此事有关裴府,不由下马去打听了一下。
因不好表露身份,顾灵芷只装作一个听八卦的人,凑在人堆里。听了一阵,她可算听出一点内容来,说是昨日夜里宣平侯府传出丧音,据闻是宣平侯裴和风的妹妹去世了。
顾灵芷心中纳闷。她在裴府住的那一段时间,并不曾听说宣平侯还有个妹妹在府上,倒是见着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裴书君与裴书材的妹妹,宣平侯的小女儿裴绣绣。
很快,顾灵芷反应过来。宣平侯是有两个妹妹的,一个嫁给了晋国公穆叔德,正是穆霈云的母亲。另一个……
那该是穆霈云的小姨了。
京城郊外的兰苑,笼罩在一片凄清的风雨中。绵密的雨水将兰苑四周的兰草叶子洗刷得分外干净,明晃晃的绿色,直映入人眼。那般鲜活欢泼,又沉静娴雅,恰如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一般。
只是此时,这里虽有三两个婢子在忙碌着,满院子却没有一丝欢脱的气息,只有沉沉的悲戚,笼罩在这里。
“二公子,”说话的是裴善姝生前近身伺候的婢子,她对穆霈云道:“还请节哀。房间桌上的那盆兰花,是主子生前最喜欢的,也是这里的兰花之中,最难以养活的品种。主子花了不少心血,为了这兰花日夜难眠,好不容易才……”
那婢子越往下说,越不免有些哽咽,她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重新抬头对穆霈云道:“主子生前有交待,命我等在此处养老,替她看着这一院子的兰花,而桌上那盆……”
“主子说,”那婢子缓缓转头,视线落在屋内那一盆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兀自幽静绽放的兰花,道:“请二公子帮个忙,将它带到北渊宗去,交给主子生前的一位故人。”
这间依着山势所建的小屋,四周遍植兰草。只要靠近这一处,便能闻得到兰草的芬芳。那幽静的香气,能拂去人心头的燥热与不安。
小时候,穆霈云时常喜欢到这里来。他原先以为,是因为自己幼年与小姨在一起的时间多,也随了她的脾性喜欢兰花的缘故。后来,他发现这一丛丛幽幽绽放的碧草,自有它的魅力。它有一种沉静的力量,能够镇静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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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酒楼议事
“是。”裴书材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兄长的神情,道:“姑姑生前费心培育的一株兰花,托了霈云送上山去。”
裴书材虽没有明说,但裴书君显然知道,这“山”自然是指北渊宗所在的天阙山了。
裴书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裴书材习惯了,便也没有说什么。裴书君虽然从来没有忤逆过裴善姝的意愿,相较他们父亲而言,他更听裴善姝的话,但有一件事是例外。而这件事,是裴书君绝对不会在裴善姝面前提起的。哪怕斯人已逝,在她从前住过的地方,裴书君也绝口不提此事。
这一场雨,从前日午夜一直下到中午时分,仍是淅淅沥沥的,断断续续得叫人恼火。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眼看是大雨的趋势,却总是要下不下,卡着半吊子在天空,只洒下几缕浅淡的雨丝来。
盛京最负盛名的春兴酒楼一雅间内,有人正凭栏眺雨。
一袭竹纹浅青锦衣,滚银边竹青腰封,负手身后,淡漠潇洒的身姿似已融入栏杆外那片蒙蒙水雾中。他眸间有淡淡的冷意,眼底映着一丝愁绪,身上笼着淡淡水汽,像是刚从外面的雨雾中行来此地。
雅间门外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急促却从容有度。
不等那凝眸望雨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酒楼伙计已轻轻叩了叩门,而后,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双皂色锦靴跨入门来,靛青衣袍一掠,来人朝着里道:“抱歉抱歉,让穆兄久候了。”
“俞兄客气。”穆霈云缓步上前来,道:“我从城外回来,这里顺路,便先上来了。”
肩上淡淡的水印,仿佛在印证着他的话。穆霈云在此处静候的,是大理寺少卿俞政。
俞政出身诗书世家,素来讲究礼节。两人虽是旧识,这又是私下见面,但明面上该有的礼节仍是不少。彼此行了平辈礼,俞政缓缓开口,“我来的路上才知道……”他声音微微一顿,道:“穆兄的小姨故去了。”他看向穆霈云,道:“还请节哀。”
穆霈云轻颔首,听得俞政说:“不料想,今日是约得不凑巧了。”
“俞兄不必介怀,你我有约在先,先前谁也料不到会有这事。”穆霈云客套了两句,又道:“且小姨的身后事都已安排妥当,主要是裴府那边在负责,我一个闲人,来见俞兄,是不打紧的。”
虽知穆霈云有意把事情往轻了说,俞政仍然感到不好意思。他略略从别处听闻,穆霈云幼年时有一段日子曾寄居在裴府,就由裴善姝照料,与裴善姝的关系虽是姨甥关系,但也犹如母子。
到底是新丧,这样的日子里,约到酒楼来把酒言欢,总是不合适的。只是,俞政要说的事情十分要紧,不好再往后推,且人都到了,总不能不谈正事。
因是这次宴席的主人,俞政便先伸手朝着桌上一让,道:“来,我们坐下说话。”
俞政喊来伙计,点了几样招牌菜,没有要酒。伙计会意,送上一壶好茶。
“俞兄此番约我出来,“穆霈云给两人分别倒了茶,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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