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桑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格无
我捧着热茶暖了暖手,见地北伯眯了眼倚着木塌开口。
“月有阴晴,叶有枯荣,灵力同妖力就如阴阳两极,相生却又相克,一年之中,以夏来生灵欣欣妖力最为强盛,故山野精怪之事多发生于夏;而冬来生灵休憩妖力最为薄弱,相对瑞雪将近万神赐福,正是灵力兴旺之际。”
“而湮魔之时,正是在腊月末七天,正月之前,妖力最为薄弱之时,被称为‘湮魔之时’。”
大概就是妖怪们都要冬眠,没有妖怪出来拖着舌头翻白眼吓人的日子。
“这跟阿泽有什么关系”
“七泽身上的幽火照常也在这个时候发作,再加上他自己把我给他的封印解了,幽火失控的可能性就更大,回红槭是为了避开天域仙家的耳目,渡过这七天后,平安无事。”
七泽垂头丧气,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用手肘戳了戳他,他看了我一眼又将头低下去。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阿鲤不用回去,留在灵渚门里就好。”
我一口茶呛住。
“地北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留你一个我当然不放心,况且七泽作为灵渚门三师兄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地北伯先是暗嘲了七泽每天心思都扑在其他地方,荒废了公务,又端了茶看我:“你留在这里,替七泽将公务做完。”
“咦”我想拒绝。
“当然,我还给你找了个帮手。”
话未完,就听轮回殿门口传来笑声:“小伯是在说我吗”
只见来人一身与七泽相似
第十五章 所谓湮魔
两天后,地北伯带着七泽离开了灵渚门。而我留在东阁里整理本应该属于七泽的公务。
地北伯美其名曰:熟悉熟悉门内业务。
我躺在东阁的书堆里,双臂摊开看白色苍鸾绕着天顶上的负屃卵,与那些成群结队的字灵斗智斗勇。一边是“来玩啊!”,另一边则是“你不要过来,老子是白的!”,**迭起,险象环生。
昭昭领着一群举着书的字灵从我身旁经过,看都不打算看我一眼。
“昭昭……”
“自己玩,我忙着呢!”
我滚在书堆上翻了个身,一卷公文顺势从我身上滚下来,竹简落地“咯啦啦”散开铺成一片。
我看了一眼,只觉得脑袋发闷。
七泽在轮回殿里堆了一个多月的公文,除了对照用的整年账目本,大多都是“轮回殿月入账目”、“轮回殿月出账目”、“轮回殿弟子调任”、“轮回殿物资调动”……
地北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徒弟,而是给自己配了个账房。
我将轮回殿的整年账目本摊开盖在头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就在此时,一人悄然而至,欠身将落在地上的竹卷捡了起来。
“为何是上个月的账目”
我一抬眼,看见一张狐狸脸,眯了眼睛正字细端详手里的账目。只看了一眼,便指了账目上的几处对我道。
“这里,入账比起其他几日都少,怕是让谁揩了些油水。”
“这里,十三日入了一尊三千金的玉观音,没有出账,最后账目却不足两千金,你去问问仓库的弟子如何解释。”
“还有这里,廿一日同廿四日出账格外多,你把轮回殿弟子调任账目给我看。”
我在众多账本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卷竹卷递给苏木,他接来对照了一番。
“这就对了,廿一日同廿四日都有弟子调离轮回殿,告抚的钱自然也会多些,你看。”
他见我躺在地上,专门侧过书卷,指给我看。
我蹙了蹙眉,歪着头瞧了瞧,果真如此。
想来苏木眯着眼睛比我睁着眼睛看得都清楚,实在可怕。
“大师兄,您屈尊我这小小的东阁,不是专门来帮我看账目的吧”
苏木听我提醒,“啊”了一声,拧起眉心思索了半晌。
“啊,对!”
这次想起来比上次快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听小伯说你丢了书司杖,便命人连夜赶工仿了一根,木料来自同一棵树,虽不及原物精细,但姑且还能用。”
他凭空一抓,一根以古双藤相绕为杖身灵芝为首的长杖便出现在他手里。
这根杖像是那种年逾花甲的老人家才会用的东西,如今在我手上不衬长杖年轻,倒显得我像是童颜鹤发的千年妖精了。
我装模作样捋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故意沙哑声音,学着上代老书司的样子扯着嗓子喊了声:“小辈!”
昭昭十分惊恐的地从楼上探出头,瞧见是我喊的那一声“小辈”,翻了一个白眼。
“别玩了,”苏木笑意一敛,“拿着这个,跟我走。”
“去哪里”
“你还问我去哪里申时子午殿,小伯没有跟你说吗”
“巧了,地北伯还真的没有跟我说。”
苏木一愣,略略沉吟:“想不到,小伯竟然是这个心思,让你老老实实待在东阁里,什么事都不要掺和。”
“他一直都是这个心思,生怕我把七泽带坏。”我感觉自己就像地北伯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得一清二楚。
从我记事起,在我眼前晃得最频繁的人就是地北伯,尤其是在我爹娘无暇管我的时候,他领着我和七泽就像古板又顽皮的老夫子领着两个学生,这个那个喋喋不休,如今想来,耳旁仍旧嗡嗡作响。
“那你呢,阿鲤你又是怎么想的,”苏木指了我,“你想怎么做”
“去!”我丝毫不带犹豫,“地北伯好不容易出一远门,此时不耍更待何时”
一打开东阁的门,就感觉一股寒意直透衣衫,亏我还在书司袍里多加了层夹衣,现在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不由得想念起昭昭给我准备的暖手炉,又悻悻地缩了缩手。
冬天,诸事不宜,其中以出门为大凶。
苏木有灵力护体,自然不觉得气温有多大变化,见我刚一出门就一个喷嚏开路,非常怀念地叹道:“想来小的时候的正月里,我被你拖出去玩耍,哪次不是染了一身风寒,而你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硬要把病重地我从床上拖起来,若不是小伯拦着你,我怕我这条命早就栽在你手里了。现在倒好,正好反了反,弱不经风的那个倒成你了。”
“我真的……有这么恶劣”他说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或许是时间太久,记忆自然而然消退了。
“岂止恶劣,简直丧尽天良。”
“所以现在你想报‘一病之仇’吗”
苏木只是弯眼一笑,笑得我寒毛一阵倒竖,越看越觉得他笑得诡异蹊跷,像狐狸偷了食物之后才会露出的得逞笑容。
“不对,”我一个疑惑,“你这个记性,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早的事情”
见我像看江湖骗子一般看着他,苏木转身仰天大笑而去,笑的上期不接下气。
天道好轮回,我再也不戏弄七泽了。
在澜影栈桥坐上鱼轿,苏木向我讲
第十六章 湮魔之议
“架子挺大啊!”
字字刺耳,每一句都针对我。
我依次向掌门,大长老,二长老行过礼。
掌门点头示意回礼,齐无洛也出乎意料地安分,只有二长老一人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丝毫不领我对他的敬意,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整个人像吃了火药一般,冲得很。
苏木蹙了眉,无可奈何好心劝诫到:“二伯莫要这般严厉,阿鲤初入灵渚门还不太熟悉,有什么不符门规的地方,您告诉我,我来日定好好教导她。”
“你少护着她!”声声如雷,鸣响天地,“找个外人来做书司,本来就不合规矩!”
我听见他说“外人”我虽不是秦家直系,但也算得上三代内的旁支,如今被他说成外人,让我那远在红槭的祖母嬷嬷知道怕不是要气昏过去。
“怎的”齐无洛放了茶杯,借风起势道:“三长老可宠她要紧,到二长老这里就不认这侄女了”
“侄女我还不认秦木通那个废物呢!”
一声冷笑,二长老猛拍桌案,震得桌子上的三盏青花茶盏四分五裂,茶水悉数泼洒出溅了一地。
半晌,我才想起二长老口中的“秦木通”就是地北伯,拿自家弟弟出来开刀,二长老怕不是要在这里上演一场“六亲不认”的戏码。
想来他是对地北伯整日游手好闲感到痛心疾首,才会借了我这个筒子出气。也罢,骂两句也就骂两句吧,老人家心里舒坦就行,毕竟我二伯还是我二伯。
“二伯大公无私一心为灵渚门,教训得自然有理,晚辈十分受教,”我向他行一礼,毕恭毕敬,“但东阁人手实在稀缺,眼下又临近正月,若二伯有更合适的人选,晚辈思忖让他们与家人过完团圆佳节,再调到东阁替我这书司的位置也不迟,一来彰显灵渚门对门内弟子的关心,二来也给晚辈一些时间替上一任书司完成古籍收录的工作。”
我刚说完,便听见齐无洛“噗嗤”笑了一声,又顺势转换成咳嗽,将方才的笑声掩饰下去。
二长老更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下巴上的短须抖得像除尘的掸子,指着我“你你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倒是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书司的位置对我来说其实并无所谓,但我也是有尊严的,不能任由他摆布说走就走,又不能以下犯上冲撞了二长老,只有想办法拖到地北伯回来,两位长老打一架再做决定。
眼下我对他负弩前驱,他若还要斥责我倒显得他咄咄逼人了。
只听苏木在一旁悄悄叹了句:“天下的阿鲤一般黑。”
“铛铛铛铛……”
申时的钟鼓声结束了这场会前小剧,一直一言不发端坐正位的掌门,睥睨了座下诸位长老门徒,缓缓开口,声音如洪钟般气势磅礴。
“好,诸位长老,我们开始吧。”
眨眼间,子午殿内水汽升腾,水珠自四面八方汇集到子午殿正中,融合凝聚成水,渐渐勾勒出一副立体的山川河流图,晶莹剔透,精美绝伦,一些水汽并未凝结,而是飘浮在山川河流之间,如灵山迷雾,可若影若现瞧见雾中山的轮廓,层峦叠嶂延绵不竭。
“这是整个神木妖域的地图,雾气遮挡的地方是仙门还未探及的妖域腹地,山势水流都还不曾清楚。”苏木站在我旁边,掩了嘴悄悄对我解释。
我还在惊叹这地图的精致,掌门出手一指地图的一角,水流立即变幻重组出另一副景象,其山川河流虽然减少,但山上草木,山间溪石,走兽飞禽,无一不刻画得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再一转,山虽未变,但方向却变为西面,山前骤然出现一个大湖,形如残月,西侧有一溪流自山上流淌下来,汇入湖中,有鱼跃出水面,翻身又落入水中,带起水花漾漾,美不胜收。
“这是神木妖域里离灵渚门最近的一个湖,因湖水被杏花林围绕,故起名杏林湖。湖中妖兽众多,历年来都是灵渚门猎妖的好去处。”
也是,灵渚门弟子最擅长的便是御灵与御水术,最能让他们大展身手的地方,自然也是要有水有湖,还要大片空地来排列弟子们放出来的灵兽。
“但今年的猎妖怕是要有变化了。”
苏木刚一语毕,就听掌门清了嗓子声音洪亮道:“今年的湮魔猎妖,诸位有什么想法”
齐无洛垂着眼似笑非笑不说话,二长老猛地清了清嗓子,却换来齐无洛抬眼一番莫名其妙地打量,低头不理二长老哼哼唧唧,继续喝他永远也喝不完的茶。
最后还是二长老一股怨气先开了口:“杏林湖以东的百草谷,原本是玄皞天域素邈门的猎妖之地,素邈门在玄皞天域也算是个万人皆知的大门派,如今却为了讨好玄皞门自愿将猎妖的地盘拱手送给玄皞门,也不怕丢脸!”
“丢脸是一回事,自保又是另一回事。”齐无洛终于放下了他的茶杯,慢悠悠道:“如今各天域诸多门派,党派林立各为阵营,像素邈门这种做法,根本不足为奇。”
“确实,玄皞天域里除为首的玄皞门外,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其他门派,这些门派大多倾向玄皞门。再加上我们灵渚门近年来也收了不少附庸而来的小仙门,人数日渐增多,昔日那些与我们不相上下的仙门认为朝不谋夕,自然也会想些办法。”
掌门认同道。
“哼!有什么好‘朝不谋夕’的,玄皞门还不是向来看不起我们灵渚门,将我们的御灵术说成邪魔外道与妖为伍!他们天天在七星峰上舞刀弄剑的,怕是老死都没见过妖长什么样!”
二长老突然来了火气,翘了胡子又开始哼唧唧起来。
“你也用不着和玄皞门犯冲,凌苍天域的仙门不是还结了一个不小的阵营专门针对玄皞门吗,我们见到玄皞门,离得远一点就是了。”齐无洛十分安详,似眼前事都不是大事,随手便能解决。
“离得远一点玄皞门都逼到百草谷了!叫我怎么远离!难不成还要把杏林湖让给他们”二长老拍案而起,对着齐无洛吹胡子瞪眼,“我倒是想起来了,拱手让人这种事,可是某些人的专长呢!”
“二弟!”掌门一声厉呵,“过分了!”
“哼!”二长老被呵住,忍了脸上的怒意,拂袖重新坐回位置上。
我见齐无洛面上并无变化,只是他那垂下的鬓发快要被他捏断,指尖发出细微的卡啦声。
“看来
第十七章 云衣
天已经黑透了。
我随球球到了东阁后山见到云衣,才知道球球口中的“云衣”原来是一只七尾的白狐狸。
云衣伤得比我想象中得更重,七条尾巴断了一根,一只眼睛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它的喉咙似乎被猛兽撕咬过,血肉模糊。它躺在草丛间气若游丝,只差一口气就要魂归故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