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爆头

    惨笑声中，九幽神君一口气接不上来，忽然双眼翻白，颓然趴伏泥土之中，就此人事不知，彻底昏迷。

    虽然凭着对绝灭王的了解，早已隐约预测到绝灭王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但事实上，绝灭王究竟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而九幽神君到底又是怎么被打败的，完全不懂武功的颜老相爷，便感觉全然的摸不着头脑。

    颜老相爷禁不住皱起眉头，向身边的八大刀王之首问道：“彭尖，这是怎么回事绝灭王究竟耍了什么花样”

    彭尖用力咽了口唾沫，籍此滋润自己干涸得仿佛沙漠一样的喉咙。他嘶声道：“属下……属下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推想起来，大概是……绝灭王其实没有废功。他只是把金光离火功和冰魄寒光劲这两大神功的修为，寄存在体外鼎炉之中，让自身转化为虚空，然后再重新修炼了一门新的功法。所以，即使刀剑脱手，也根本不会变成废人。”

    颜老相爷下意识向后一仰，脱口惊道：“居然还能有这种事”

    绝灭王淡淡道：“当然可以有这种事。说起来。我可还要多谢颜老狗你了。大牢之下重逾万斤的骷髅锁，锁住了我周身要穴，让我丹田中的真气，无法循经脉正常运行。

    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设法把真气宣泄于体外，形成外鼎炉，然后以体外鼎炉牵引体内真气运行。没想到天长日久，居然让我由此有所启发，终于创立出另一门神功绝学。嘿嘿，练成此功，我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魏朝有我支撑，必将千秋万代，永远绵延不绝！”

    颜老相爷深深吸一口气，凝声道：“这门神功，就是你刚才施展的‘虚空寂’”

    绝灭王淡淡道：“非也。这门神功绝学，被我冠名为《皇极经世宝典》。宝典又分为三卷，乃是虚空寂、星辰劫、轮回变。三卷宝典，每一卷都可以独立修炼。所以也可以说，这部宝典其实由三门不同的神功组合而成。

    嘿嘿，宝典博大渊深，精微玄妙，相比上古传下的各种武学，只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常人即使只单练其中一卷，往往也要耗费毕生精力。

    但我在大牢之下，不见天日。得以心无旁骛，全力练功。故此我在大牢下修炼一天，抵得上在大牢之外修炼四、五天。二十八年岁月下来，三卷宝典早被我完全修成。所以今天，九幽老鬼其实输得一点儿也不冤枉。”

    颜老相爷听得似懂非懂。他冷哼一声，道：“好，本相明白了。绝灭王你在大牢下二十八年，已经强得足以天下无敌。那么接下来，你又想如何谋朝篡位，推翻当朝天子，自己当皇帝么”

    绝灭王嘿声轻哼，喝道：“是又怎么样”

    颜老相爷淡淡道：“那么老夫便告诉你，不可能。天子年纪虽轻，但却是先帝嫡传血脉。先帝在位二十余年，把大魏朝治理得四海升平，八方来朝。天下间的老百姓都安居乐业，人人感念先帝恩德。所以天子的帝位法统，如磐石之坚，根本不可动摇。

    武林中两大圣地，三大源流，七大剑派，八大世家，还有各地大小帮会，全都衷心效忠于当今天子。绝灭王你武功哪怕再高十倍，难道还能与全天下所有人为敌即使你当真办得到，可是到最后，你也只能收获到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更可能导致大乱再生，江山易手。哼，到时候，你哪怕死了，也没脸在黄泉之下与太祖皇帝见面。”

    绝灭王嘲讽道：“说得好，说得实在太好了。辩才无误，雄辩滔滔，简直活的可以说死，死的也能说活。颜老狗，看来你的人虽然老了，可是这张嘴巴，却还没有老，依旧是那么的牙尖嘴利啊。”

    颜老相爷沉声道：“老夫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都随便。反正彼岸花缔命已成，谅你也不敢当真动手对老夫不利。”

    绝灭王凝视着颜老相爷，直过去许久许久，方才仰天发出一声长笑。摇头道：“颜老狗，你老了，当真已经老了。声厉内荏，外强中干，这就是现在的你。

    不过，有一句话，你倒说得没错。这大魏朝的万/里山河，是父皇和我一起打下来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它。无论那是神佛妖魔，一律不行。”

    颜老相爷眼眸内有喜意一闪而过。凝声道：“那么现在，绝灭王你打算怎么样”

    绝灭王反手把一对刀剑收到背后，淡然道：“现在，我打算先好好吃上一顿再说。颜老狗，你是知道的。当年我最喜欢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颜老相爷浑身一颤，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如纸。喃喃道：“烤狗腿”

    绝灭王不怀好意地阴森森笑道：“不错，就是烤狗腿。颜老狗，我这口金光离火刀，可是锋利得很的。要是拿来杀狗，保证一刀就能剁下一条狗腿，再一刀就能砍下一颗狗头，你信不信了”

    绝灭王向来喜怒无常，根本不能以正常人思维去猜度。刹那之间，颜老相爷只感觉浑身冷汗淋漓，却那里还能回答得出这句问话了

    ————

    柔和月光透过窗棂，均匀地洒在床榻之上。薄薄的一张被单下，程立和永嘉公主相拥而眠，好梦正酣。

    忽然，程立猛然睁开眼睛，从梦乡中醒来。他小心翼翼，把永嘉公主放在自己身上的玉臂挪开，随即翻身下床，揪开门帘，走到了阳台之上。

    程立双手凭栏，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空气。仰首上望，但见月明星稀，四周一片寂静。阳台之下，阵阵花草香气随风送入鼻端。无论从任何角度来感觉，也只能让人认为，这是个平静的，没有任何异常的美好夜晚。

    但程立的内心，却并不平静。隐隐约约之间，他可以感觉到。似乎有某种异物的存在，让自己的血脉开始变得火烫。甚至乎，更有了一丝沸腾的迹象。

    难道说，是那伙自称为女娲后裔的怪物，终于开始动手了吗或者，他们已经进入了这座白玉京，正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惊天大阴谋

    实在不太可能。因为这里可是到处卧虎藏龙的白玉京。女娲后裔那些怪物，应该还不至于如此狂妄，以为自己居然可以在这里闹得出什么花样，揪得起什么风浪。

    但假如不是落日锟铻和孔雀等人，自己心中这丝悸动，却又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呢

    程立正在沉吟，忽然，他猛然警醒过来，嘴角边也随之挂起了一丝温柔笑意。紧接着，一双玉臂如蛇般从背后缠过来，轻轻缠住了程立后背。正是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的面颊，紧贴在程立后背之上。腻声道：“程郎，怎么不睡有心事么”

    程立摇摇头，道：“不是。只是睡醒了，所以出来透透气而已。怎么，妳睡不着么”

    永嘉公主低声道：“程郎，我不想睡。这几天，我又开心，又害怕。居然当真能够和你在一起，本身已经好像活在一个美梦里。我怕当梦醒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切只是个梦。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程立轻轻叹口气，返身把永嘉公主拥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乌黑秀发。柔声安慰道：“真是傻姑娘。这不是梦，就是真真正正的现实。我们确实在一起。而且，只要过了明天之后，更可以光明正大地，永远公开在一起了。”

    “明天……明天……”

    永嘉公主喃喃念诵了两句，忽然用力搂紧了程立，患得患失地道：“程郎，你一定可以战胜连城火的，对不对”

    程立不假思索，断然道：“肯定可以。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这一战，我绝对会赢。所以现在，我其实不担心他。我真正担心的……”

    永嘉公主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程立说完这句话的下半截，忍不住问道：“程郎程郎你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啊”

    程立叹口气，道：“没什么。事实上，我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才对。应该是……”

    应该是，意思就是其实并不是。但实际上，程立究竟在担心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所以干脆也不说了。

    永嘉公主也不再追问。只是依偎在情郎身边，静静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不知不觉之间，明月西沉，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最深沉的黑暗。但过不多久，东方天际处，又泛现起一抹鱼肚白。紧接着，一轮旭日奋力跃上天空，放射出璀璨的万道金光。正式标志着，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而这一天，正是程立和连城火决战的日子。

    这七日之内，永嘉公主早已亲手替程立缝制了一套全新衣衫。此刻，她便亲手替程立把新衣换上。做完这一切，方才向后退开两步，一双美目满含爱意，向情郎上下打量端详。

    但见程立外披锦袍，内着劲装。头戴紫金冠，腰束犀角带，脚踏牛皮靴，腰间悬挂着“九曜”宝刀，整个人也神采飞扬，显得既俊美，又英武。

    程立拉了拉衣襟，也觉得自己这打扮确实不错。笑道：“璎珞，多谢妳啦。时候不早了。和我一起进宫吧”

    永嘉公主心中患得患失，既想跟着程立一起进宫，亲眼见证情郎打败连城火，赢得万众欢呼的光荣时刻，却又害怕事与愿违，程立最终落得惨淡收场。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程立知她内心矛盾，当下柔声安慰了两句，更不问她究竟是个什么主意，直接抱起她就向外走。

    这七日以来，程立和永嘉公主居住的所在，其实是沧海月明楼名下的一处宅子。黄小石大方地直接送给了程立。而且知道程立今天要前往皇宫中和敌人决斗，黄小石早早便备好了马车，和温柔柔一起等在屋外了。

    程立和永嘉公主一起了出门，和黄小石以及温柔柔两人打个招呼，随即便登上马车，向皇宫方向而去。

    ————

    由天子亲自定下的这场决战，地点是在太和门内。太和门因为太和殿而得名，而太和殿就是民间俗称的金銮殿，是天子每天早上举行朝会，与群臣见面，商谈各种国家大事的地方。

    早朝是什么时间开始举行呢就是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到了辰时，也就是太阳升起之后，阳光恰好洒在太和殿的屋顶上，把屋顶那无数琉璃瓦照耀得仿佛如黄金一样灿烂的时候，朝会便结束了。一般来说，参与朝会的文武百官，这时候或者下朝回家休息，或者回去自己所属的衙门急需处理公务。总之不会再继续留在太和殿里。

    但今天，明显又是一个例外。朝会结束之后，所有文武百官，都没有离开。反而继续留下。人人面上都充斥了好奇、紧张、以及兴奋，双眼一眨不眨，凝视着大殿大门。

    “龙城伯，神勇伯，入殿见驾。”

    天子身边的亲信太监荣公公，扯开嗓子一声呼喊。霎时间，程立和连城火二人，同时迈步进入太和殿中，一起在大殿中心昂首挺胸地站定，向天子行礼见驾。

    顷刻间，殿内文武百官的目光，尽数集中到天子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偌大一座太和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天子高据龙椅，环视群臣。心中略觉奇怪。颜老相爷一向支持连城火，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没有来上朝。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这念头一闪即逝。天子正色道：“我大魏以武起家，历代来名将辈出。立国之后，太祖皇帝更定下祖训，非有军功之人，不得受爵，若没有这种尚武精神，大魏早烟消云散了。”

    文武百官齐声轰然称是。天子的目光则分别落到程立和连城火身上。叹道：“两位爱卿都是少年英杰。未来的国之栋梁。今天朕让你们进宫比武，你们定要牢记一点，这次比武只涉及公事，不是私仇。待会儿出手的时候，你们必须点到为止，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胜负，千万不能伤了和气，明白么”

    程立神色从容。连城火却微带冷笑。两人同时躬身领命。但谁也知道，这只是表面工夫，敷衍一下天子而已。等到真正出手的时候，双方也绝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的。

    天子自己，其实也心里有数。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挥手道：“既然两位爱卿都明白了，那便最好不过。那么，众卿家，都和朕一起出去，亲眼见证神勇伯和龙城伯两位的这场比武吧。”




114：三战
    太和殿前，广场之上，风啸飙然，战意弥空。双方刚刚强烈杀气，引动天象异变。刚刚仍是阳光明媚，此刻忽然便乌云压顶，一派山雨欲来之势。

    程立和连城火，相互间隔十步左右，同时走出太和殿正门。随即沿着汉白玉石阶，下到广场之上站定。天子则率领以诸葛太傅为首的文武百官，一起走到大殿正门之外，居高临下地观望比武。

    皇宫之内，早已经为今天这场比武而做好了万全准备。大内侍卫的三名副总管，分别率领着过百侍卫，环列在广场四周进行监管。广场上东西两头，分别摆放了两个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程立的九曜，还有连城火的丈八乌金枪，都安放在架上，随时等候取用。此外，两人的马匹也全副武装，正静静等待彼此的主人。

    天子向诸葛太傅点了点头。诸葛太傅抱拳应命，随即向前踏上半步，气运丹田，大声道：“奉天子口谕，武者之道，便是争战之道。沙场争锋，首重弓箭，次重骑术，最后才是徒步相斗。神勇伯，龙城伯，你们二位，今日亦当以三战决胜。先胜两场者，即可受封羽林军中郎将之职，钦此。现在，比武开始。”

    “当～”

    诸葛太傅一声令下，广场之上，特意为今日这场合精选出来的一名膀大腰圆之军士，立刻挥动槌子，用力敲响了悬挂于广场这侧，一面足有成年人那么高的大铜锣。鸣金之声轰然响起，赫然传遍了大半座皇城。

    不远之外，太和门的门楼之上，永嘉公主，永成公主，还有安阳公主、次女荥阳公主、舞阳公主、清阳公主、六女浏阳公主和邵阳公主、泌阳公主、丹阳公主，以及几位国公夫人等贵妇，都坐在临时设置的坐席之上，人人都把双眼睁得大大的，把视线投向广场处，气氛显得颇为紧张。

    当然，这紧张的气氛，未必是因为即将开始的比武。天子本来有意把清阳公主许配给程立，没想到永嘉公主却先拨头筹，和程立搅合在一起。虽然任何人也不可能对此大事宣扬，但到了现在，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永嘉公主和清阳公主之间的尴尬气氛，或许才是导致门楼上气氛紧张的罪魁祸首吧。

    置身于万众瞩目之下，但对于程立和连城火而言，却仍和站立于无人的荒野中，没有任何区别。彼此目光相对，一者神态平静，另一者却是杀气腾腾。但两者同样屹立如山。远远看上去，就仿佛是两名永远也不会倒下的巨人。

    电光石火之际，连城火双眼之内，猛然绽放出慑人凶光。他闷声不哼，脚下一滑，快得就仿佛是施展了“缩地成寸”的法术，眨眼间早已滑到了兵器架旁边，猿臂舒张，立刻便抓住了一张铁胎弓，反手一捞，三个箭囊也分别挂上腰带。连城火更无丝毫犹豫，立刻沉腰坐马，张弓搭箭。

    “嘣嘣嘣～～”

    弓弦倏地急响三下。三枝劲箭一枝追着一枝，流星般冲着程立电射而去。甫出手，便是三箭连珠发射的绝技。

    要应付连城火的连珠箭，程立当然有许多方法可以用。但眼下是比武三战的第一战。双方规定要斗射术。若使用其他手段的话，则虽胜犹败。

    所以程立亦无迟疑。立刻同样展动“瞬步”，一下子飙到另一侧的兵器架之旁。既避开了连城火的连珠箭，同时也依样画葫芦抄起铁胎弓，在腰带处挂上了箭囊。

    “嘣嘣嘣嘣嘣～～”

    弓弦再响，却是连响五下。连城火第二次出手，竟是一弓五箭。不但数量提升了上去，速度也比之前更快了半筹。

    程立并不擅长箭术。因为在他的时代，弓弩这类冷兵器，早已经被淘汰了。取而代之者，当然是威力更大，精准度更高，射程更长的各式枪械。事实上，程立从来不曾见过有劫者擅长箭术的。既然见都没见过，自然更谈不上学习了。

    不过，箭术这门技巧，无非就是要求精准度和力量，再加上稳定性而已。既然所有条件程立全都具备，那么他的箭术，也同样可以看得过去。至少不会太失礼。

    说时迟那时快，程立照样弯弓搭箭，以箭对箭，以牙还牙地分别射出五箭，要把连城火的箭打下来。可是毕竟属于不擅长之事，凭着劫者强大的身体素质，程立发射的箭在精准度方面，还算差强人意。但在速度方面，却完全比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