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四更谈
在城里草草逛了一圈,已经是晌午了,既然是要吃点好的,便要找人多的地方,味道才好。两人选的这酒楼装潢不算敞亮,但是大堂确实挤得满满当当,三四个跑堂小二忙里忙外,掌柜的也只能帮忙照看着。
“这位是从长安来的吧。”掌柜看两人的马匹不凡,一看就知两人是贵人,亲自招呼两人去楼上雅座。
“这二楼桌子虽小些,但是人也少,环境也更雅致些。”掌柜的亲自接待,一边抹了抹桌子又道:“这武威郡地远,少有说官话的人来。小哥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从长安来的。这官话啊,就是好听。”
说着他取来茶壶给两人倒了水:“二位想吃点什么啊。本店的特色是刀烧鹿肉。这西凉的鹿肉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鲜嫩不说,用刀烧酒一泡,去了腥味,更多了一份酒香。两位小哥儿,可要试试”
掌柜的跟李秉两人正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忽然眼角瞥见刚进门的两人,楞了一瞬,又忙慌着道:“本店还有些其他菜色,都写在那面墙上了,官家看看要吃什么,招呼小二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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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凉边疆情势改
本来两桌人相安无事,忽然那个鹿大人猛然拍了一下桌子,还提高了声音,显然是气急了。
云大人连忙安抚他,还警惕的看了李秉一眼。李秉也低头下去,佯装跟安子聊天,反而更专注于听两人的声音。
“你说,都尉大人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我几日前向他进言,料定绿林人士进攻吐蕃密宗,吐蕃军队必定撤防以稳固局势。此时原本由吐蕃驻守的古浪县必定防御微薄,我们早可以一举拿下。而古浪又是沙洲要冲,拿下古浪,整个沙洲四县,皆可一一图之。”
鹿大人喝了一口闷酒,又道:“都是小人进谗,贻误战机。昨夜刚刚得到的消息,昨夜朝廷‘甘州’的军队已经突袭古浪,并且占领了沙洲的三县,剩下的一县虽还未攻下,也几乎是探囊取物了。”
“咚”鹿大人说话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着桌面猛捶一拳。云大人连忙给鹿大人揉揉:“别气了,别气了。都是小人进谗,错不在你。”
鹿大人也不管这些,自顾自的抱怨到:“这都不算,昨夜我料定定州军奇袭三个县城,定州主城必定空虚,主张舍弃古浪,转而攻打定州。可你猜都尉大人怎么说!他居然说定州拿下,便等同于向朝廷直接宣战,现在我们粮草未稳,不是时候。天哪,粮草未稳可笑!即便我们拿下定州,大唐四面楚歌,难道还有兵力来攻打我们”
又是一口闷酒灌下:“以前我们还可以在吐蕃大唐之间求得生存。可眼下,定州军马上要全部占领沙洲,再加上背后的河州。我们武威郡,已经被这三洲包围了。不用两年,朝廷养精蓄锐,我们就变成了瓮中之鳖。”
说到这,鹿大人似乎看到了几年后的结局,居然有了一丝哭腔:“真是糊涂啊,糊涂啊!一步走错,追悔莫及!我找你父帅说明利害,你父帅不但不听,还说我危言耸听,将我赶了出来。可笑!可笑!”
云大人连忙安慰:“没事的,没事的。父帅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过几天,父帅想明白的,他还会和以前一样,接你回去的。鹿哥哥,不要担心!”
鹿大人轻叹一声:“这次不一样了。以前走错一步,我们还有机会弥补。这次,哎!大势已去!你父帅再接我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李秉听到这里,略觉得惊喜。如果当真如这个人所说,朝廷又去了一个心腹大患,真是好事。
原本两人已经吃完了,安子准备离开,可李秉却不着急,想继续听下去,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机要。
“咚咚咚咚!”忽然就楼外,响亮的锣鼓唢呐声音盖过了店内的一切嘈杂。
这声音越来越近,更是多了几分喧闹的人声。
“氐祀娘娘回来啦!”酒楼外有人大声喊起,鼎沸的声音越来越吵闹。
安子起身,站在窗边望过去,居高临下,将整条街道都看个清楚。
“哇,秉儿哥。你来看。好生热闹啊!”
大队人马从主街涌来。这队伍属实庞大,少说得有千人,将武威郡的主街堵的水泄不通,挤挤挨挨。
为首的是一个锣鼓唢呐队伍,五音驳杂,算不得是什么乐章,但是却热闹无比;之后两队彩罗帐,左右各五顶,颜色各异,每一顶都有五尺宽,做工看起来极其细致;再是一队白衣供奉信徒,手持各种木质、陶制佛像,一共约有四五十种不同的弥勒菩萨;紧接着便是一个八人抬起的铜质大香鼎,上面插着三根紫檀棒槌大香。
在这些队伍之后,才是整个游行最主要的部分。
一座十六抬的大抬椅,座底是黄花梨木雕成的莲花,上座一女子,着白禅衣,头顶以黑曜石珠串扎成发髻,额头束以黄边白色缎,结出两条齐腰飘带,白色精缎披肩上以珍珠吊做点缀,胸前挂着一串摩尼法珠。她盘腿坐在莲花座上,双手微微成佛家施无畏印,左手成掌立于左胸前,右手放于膝上,五指自然伸展,神情肃穆。
这十六抬的座椅后,跟了不少信徒,三步一叩,五步一拜。又有些信徒顶着瓜果鱼蛋,准备进俸。
武威百姓夹道欢迎,跪在两边的人不在少数。人群之中“氐祀娘娘救苦救难”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挤上前去,只为了能摸一下氐祀娘娘的莲花宝座。
李秉也正诧异,这女子的打扮颇有几分菩萨的样子。他皇家寺庙他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听过神佛之中有一个“氐祀娘娘”。
正巧小二上来给鹿大人和云大人添酒水,李秉便喊住小二问这人来历。
“哦你说氐祀娘娘啊。你二位还不知道呐,这氐祀娘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啊
第三章 氐祀庙初落成
跟着行进队伍走了一阵,差不多到了武威郡中心,两人总算来到了新修的俸庙。
这地方原本几乎是个废弃之地,经过三个月的工程,旧的土墙祠堂被拆除,新的木梁俸庙盖起来,这里又成了整个威武州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俸庙的梁柱,皆是五十年以上老木所制作,龙骨大梁,更是一根三百年海檀木,不仅结实,还散发这淡淡檀香。三面门墙都是镂空莲花纹,显然废了不少心思。
左右门廊上海刻着一副对联:
“大慈悲能布福田,曰雨而雨,曰旸而旸,千处祈求千处应。”
“诸善信愿登觉岸,说法非法,说相非相,苦海常作度人舟。
横批是:“万古慈悲”
大殿中央,伫立一座三人高的佛像,此刻还盖着金黄吉布。
金身佛像前,是一张大供桌,摆满了贡品。而游行队伍里抬的那青铜大香鼎,此刻已经被重新放在了大殿里,前面放着三横三纵九个蒲团。
大殿两侧是千佛墙,每一面供着四五十个其他的菩萨罗汉。
一切布置,都很细致且合规矩。
“口气真大。”李秉看完对联后略有不悦,再看遮盖佛像金身的黄布,更是恼火。黄布只供皇家专用,或者御赐之物才可以用,即便是这武威郡的土皇帝节度使也不敢擅用。如今堂而皇之出现在闹市之中,却有无人顾忌,这将皇家置于何地,由此可见,这个氐祀娘娘在武威又有多么深入人心。
游行的队伍慢慢靠近,彩仗和乐队分列大殿两旁,莲花宝座落了地,信徒的站立也都各有次序。
修庙的张家家主老早就携一家老小在旁边候着,满脸笑意。这张家主一身华服,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四十多岁,身材瘦削,一双狐狸眼,让李秉觉出一股奸猾,还多看了他两眼。
浩浩荡荡的队伍站定,氐祀娘娘的抬椅落在俸庙前,路人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
氐祀娘娘下了抬轿,一部分人连忙小声议论:“快跪下,快跪下!”
刷!,刚刚迎在两边的人一一跪拜。
李秉安子两人站在信徒队伍正中间,安子看了李秉一眼,又看着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跪下,两人也只能跟着照做。
就在顷刻之间,原本喧闹的俸庙,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仅有氐祀娘娘一人直立。
她起身徐步向前,庄严而肃穆,好似真的活神仙一般。她站在俸庙前,回身对着人群道:
“佛说,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今得善人张氏,行大善,为氐祀娘娘修真身。我作为氐祀娘娘的转生,愿做一场法事,庇佑武威郡来年风调雨顺,也愿众生再无苦难。阿弥陀佛!”
氐祀娘娘缓慢踱步走入店内,拿起吉布一角,轻轻一拽,金黄吉布从佛像金身上滑了下来。
三人高的泥质佛像,做工算是很细致,佛像就是刚才游行队伍里的氐祀娘娘的样子,不差分毫。
李秉看着这个氐祀娘娘站在她自己的佛像前,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氐祀娘娘又道:
一切法自性,众生无知者,
系著于色阴,六情所愚惑,
不见于一阴,推寻求色阴,
于佛法生疑,今会有此人。
愿说决定法,为断诸疑网,
使知彼此岸,逮得虚空忍,
勇健入三昧,身相不可说,
如意大宝珠,常在其顶上。
释迦毗楞伽,而以围绕之,
此会诸大士,位皆十地者,
得首楞严定,及一生补处,
斯等诸菩萨,悉皆遥见之。
睹此瑞相已,必知胜士来,
礼觐无上尊,因说深妙法,
安慰怖众生,归依天人师,
勇猛所行处,教化熟众生。
第四章 异声躁动玄机深
李秉循着声音出走客栈。黑云掩月,气寒风疾,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
那声音好似直接从脑海中传出,根本辨不清方向。
他朝北走了数步,觉得内力的波动在减弱,便转身朝南走,果然那内力波动又逐渐增强。每次辩定方向,这声音都更加强烈一番。凭着这般方法,在城里来来回回,终于找到了那奇怪声波的源头。
“还以为是氐祀娘娘庙,没想到却是这里”李秉抬头,看着前方的匾额上描金写着“鹿府”。
这里正是白天那位鹿大人的府邸,也是鹿家祖祖辈辈的老宅。到了别人的地盘,李秉原本不想多生事端,奈何感觉实在奇怪的很,心里抑制不住的好奇心驱使着李秉还是寻了个矮墙,翻身上房。
这府门虽然气派,可这府邸却算不上大,一共就两进院子,蹲在中间房梁上一览无余。
武威的夜里冷,更是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鸟叫,这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在夜里分外分明,引得自己的内力随着声音而动。他站在屋脊上,微微动了动耳廓,听着那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可一转眼,又像是从天上来,难辨其踪。
“不要动。”
忽的,他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一柄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李秉的喉头。他如此专注,竟然连背后来人都没有发觉。饶是如此,能这样接近自己,也这人的武功估计还在自己之上。
这声音听起来分外熟悉,便是白日在酒楼遇到的鹿大人了。
李秉出门的着急,连佩剑也没有带。这被人挟持,一时间连反抗的手段也没有,只得双手张开,低声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李秉尝试着,微微转头,鹿大人手上的匕首又用力了一分:“别动!”
“阁下是什么人,这么晚了,你来我府上做什么。”这声音没有升降,一直恪守在一个声线上,冷淡的让人有些发寒。
李秉道:“我们白天在酒楼见过。我坐在二楼的对桌。夜闯贵府,完全是好奇,没有恶意。有一股奇怪的声音,让我睡的很不舒服,我就起来看看。好奇而已,没有恶意。”
鹿大人微微迟疑:“声音……”鹿大人开了个话头,忽然话音一转,将抵着李秉喉头的匕首更用力了一些:“那是什么声音,你说来听听。”
莫非他也听得到吗
李秉心中有惑,随即答道:“有点像洞箫,窸窸窣窣的,又有点像埙,但也不是,有时候觉得很近就是耳边,有时候又好像是从天上来。是股很奇特的声音。”
鹿大人似乎放松了警惕:“白天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呢他在附近吗让他出来!”
“不不不,他不在,还留在客栈休息。我也只是想来看看,所以连武器也没有带。”李秉依然将双手举起,眼睛不住的往身后瞟:“我真的没有恶意的。”
鹿大人大约是放下三成戒心,又问了两个其他的几个问题,把李秉的目的都都问了个清楚。反正李秉确实没有恶意,这些问题也都无关痛痒,就一五一十的答了。
“哐!”
鹿大人还要继续发问。忽的,两人眼前的院子里,井底传来一声巨响。
那动静不小,李秉和鹿大人都寻声望去,李秉身体刚一动,鹿大人的匕首又往前抵了一丝:“不要动。”
他略作思忖,说道:“你这次闯我府邸,我就不追究了。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记住,这里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也不要再来了。”
鹿大人放了李秉,李秉又瞄了一眼那口井,接着和鹿大人一个对视,翻身下房,消失在夜色里。
长夜漫漫,李秉一个人走在街上,随着距离鹿府越来越远,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淡,它对体内内力的牵引也变得更弱。李秉轻轻合上门,总算回到了客栈里。
安子还安稳的睡着。李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一方面刚才的声音过后,全身都神清气爽,毫无睡意。另一方面,他又在细细思量今天的事情:
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声音的源头似乎是在鹿大人家的井里那声巨响又是什么
李秉就这么在床上,呆呆的想了一晚上。等再次被叫醒,已经快到晌午了。
店小二喊道:“官家,官家,你还在吗已经快到晌午了。如果管家还要住今晚的话,可要多算一天的钱了。”
李秉应了一声“无妨,都先记在账上。”
等他整顿好自己再下楼时,安子已经在楼下点好了早膳等着。一顿清粥小菜下肚,安子问起李秉的计划,是否要上路去回纥。
李秉有些犹豫:原本是要一路去安北都护府找盈澜儿的,可是自己对这个声音的事情多少有些好奇,要不要停留一两天可他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惊动了鹿大人,还是不要旁生枝节的好。毕竟这事也确实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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