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重临

    既然月色与黑暗已笼罩大地，那方才的阳光又是从哪里出现，那些无辜的人就仿佛抓住了一个稻草的溺者，看着面前那波涛汹涌的洪水，他们不会知道在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能尽可能的睁大着他们依旧残留着恐惧的眼睛。

    在那赤红的月光之下，每个人都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渺小却吸引了所有目光的身影，他穿着笔直的黑白西装，就如同黑白的照片，或者遥远东方那用墨水与宣纸做出的画作那样，即使是满目的鲜红也无法浸然那极端的色彩。

    “是墨尔先生!是那个疯子!老天，他不是死了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道身影的身份。

    “吾为先驱。”

    墨尔的嘴唇微微动着，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在每个人都耳朵里。

    “绝望，是神之恩赐。”

    那声音似有着可怕的魔力，会令人因恐惧而战栗作呕，也会因绝望而疯狂不已，就如同传说中的塞壬女妖所低吟的歌谣，那迷惑水手心智的可怕声音，大海因为她的歌声而苏醒，张开它那无边无际的大口，将无数的船只与生命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或者是那疯子笔下的可怕存在，那无数深潜者的首领与父神，那如同独眼巨人一般的怪物，他的眼睛与低吟会令任何人疯狂到歌唱，直至精疲力竭。

    如今，这种绝望就在每个人都心底涌现，那绝望的洪水再一次将无辜的人们淹没，他们抬起头，如同溺水的人贪恋着最后一口空气，他们看到在那比血月还要遥远的多的虚空之外，在那穿着黑白西服，带着无比轻蔑笑容的墨尔身后，在那无法形容的扭曲空间，是一道无可名状的身影，它无法被描述，无法被形容，它来自于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遥远与未知，混乱与无序是它的本能，毁灭与虚无是它的行动，它的存在便代表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墨尔感受着那可怕的力量，就如同接受着这世上最好的礼物，他张开手臂，他的双脚渐渐离开地面，悬浮在充斥着赤红的天空，他能够感受到那来自虚无的力量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他能够品味到那些无辜愚昧者的绝望与恐惧，对他来说，那味道美妙的简直难以想象。

    可突然，他愣住了，他的目光转向那旭日将出的方向，在哪里，一道绝不应该出现的光芒，却升起在这片天空之中，那光芒驱散了照射在每个人心头的赤红，他们那绝望灵魂因为这道光芒而平静，他们感受着那光芒，看着那光芒所凝聚的形象。

    厄尔受到那来自血月的力量，感受到那虚无中未知的存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着它的样子，厄尔看到他们的眼睛彼此对视着，他们的意念交锋着，他们的思想对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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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后悔
    那存于莫索警官脑海中的可怖景象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至少在他恢复自己的意识之后，他的**并没有感到疼痛或者分离，他看向自己的胸膛和四肢，它们完好而健康，可他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穿着斗篷的怪物，那些狰狞的虫子，以及自己的妻子与女儿，那一切绝不是梦境，即使他一直在说服自己那只是个梦境，虽然那只是他一想情愿的幻想。

    “也许这才是我临终前的幻觉，也许一会我的妻子和女儿就会来接我，带领我到那个崭新的国度。”莫索这样想着，可恐惧的泪水立刻涌上了双眼，涌进了岁月刻画出的鱼尾纹中。

    “即使有另一个世界，对我来说，唯一可能的选择就是地狱。”他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去天堂的资格，是自己的嫉妒吞噬了它，现在它也吞噬了自己的一切。

    他开始回忆起与玛莉结婚的这几年，他知道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查看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可他的思维引领着他回忆，他无法抗拒他自己的想法。

    他开始回忆起那一次玛莉向厄尔的告白。那一天的天气灰蒙蒙的，谈不上不好，但毕竟没有明媚的阳光使人心情愉悦。

    而他，那一天他一直在他们身边，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至于为什么，当时的他自然认为是那皮肤黝黑的神灵的帮助。

    他看着他们一路走着，从学校那仅仅立着两根柱子的大门，走到了情侣经常约会的树林。

    对于那个柱子，他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好像是为了建立起高高的，足以隔绝起外界的围墙与大门所准备的，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却只留下了这两个柱子。

    “也许是他们觉得建立那种东西没有必要吧。”当时的他想到。

    总之他当时对于那个神的承诺抱有着难以言说的怀疑，并不是怀疑别的，事实上，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心理已经堕落到了何种的地步，他甚至觉得厄尔就应该死在那场疾病，而他才是这座学院，这地球，甚至这宇宙唯一配得上玛莉的男人。

    他看着玛莉拉过了厄尔不知所措的手，将他拉向了自己，她的脸已变得通红，这是一个害羞而保守的女生所能做到的全部，而他看到厄尔，他还在有意而无意的抗拒着。

    “鬼知道你那该死的心里在想着什么?”莫索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不知道是在痛恨厄尔的改变，还是在嫉妒玛莉的深情。

    他看到玛莉的嘴唇正在靠近厄尔，那个景象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可突然，他感受到了那股意志，那股来自于邪神的意志，它只存在了一个念头的时间，却改变了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他看到厄尔像疯了一样的跑着他看着他遮掩着自己的鼻子与红肿的皮肤，事实上他一直以为那是上次疾病所残留的后遗症，而现在，那道意志只是做了最简单的一个改变，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的改变，这甚至不需要幻觉或者那使人疯狂的低吟。

    我一直觉得那些存在是真正的精简主义者，但他们应该都没有精简这两个字的概念。

    莫索知道它做了什么，它放大了厄尔的自卑，更具体的说，他将一个词语从厄尔的脑海放大到足以让他引起重视的程度。

    “红鼻子先生”

    就是这个词，那个在以后的生活中让厄尔自卑了二十年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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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们
    “谁，谁在这?”

    莫索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可为什么是在这里，在那如此可怕的灾难之后，在自己回忆着最悔恨的事情之时，难道这是上天对他最后的恩赐吗

    “厄尔，是你吗”他试探性的问道，“你在哪，伙计?”

    “我就在这，在你面前。”

    莫索看到他面前许多一点一点的光芒在飘飞着，这是很诡异的景象，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可怕之后，这种程度的怪事已经很难刺激他的神经。

    他看到那些光点慢慢凝聚成了一个行走的人形，随后出现了面容，果不其然，那是厄尔的面容，可是……

    “厄尔，伙计是你吗”

    莫索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不是因为厄尔的容貌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事实上它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厄尔的容貌简直是向前回溯了二十年，而且是没有那些红肿皮肤与大的可笑的鼻子的二十年，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我，伙计，你还好吗”

    莫索看到厄尔冲着自己笑着，那笑容看起来充满了乐观与活力，可他却只感到无地自容。

    “你怎么会，这么年轻?”莫索的理智告诉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能是最合适的。

    “哦，我吗”厄尔指着自己，“我只能说，岁月的恩赐弥补了这些，你还好吗，伙计?”

    “事实上……”莫索说道，“厄尔，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莫索对着厄尔那年轻的面容，做出了决定。“我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可我已经失去了玛莉与丽萨，我不想怀抱着这份愧疚走向死亡，伙计。”

    泪水再一次填满了莫索的眼睛，他看着厄尔，而厄尔也在看着他。

    “那不重要了，伙计。”厄尔依旧微笑着。“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莫索不可思议的说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你怎么知道的?”

    “一切，伙计，我知道了一切。”厄尔说道，“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伙计，我刚刚隐身了，而且我就好像一对萤火虫一样出现在这，我现在的脸就像一个20岁的年轻人，与这些相比……哦，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向你解释，但我就是做到了。”

    “那你既然知道了当初我对你做的事情，为什么你还来找我，伙计。”莫索低着头，将泪水滴在他的拖鞋上，“玛莉已经去了，你是要来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想亲手送我上路，伙计，用你那超自然的力量吗”

    “那不是我的目的，伙计。”厄尔看着他，“虽然我现在确实很愤怒，但那不是我要做的。”

    “为什么?”莫索问道。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伙计。”厄尔说道。

    “需要我的帮助?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伙计，谁会需要我的帮助。”莫索咧开嘴，他的泪水已流成两行。“我是被恶魔蛊惑的人，我就应该……”

    “是的，你确实应该，伙计。”厄尔说道。“可我也看到了，你在那位存在的化身之前，祈求着我的生命，是的，你依旧拥有着善良。”

    “可那毫无作用。”莫索说道。“他们的力量无可匹敌，而我们弱小且孤立无援。”

    “可我们活下来了。”厄尔说道。

    “那是因为你，先生。



第四十八章 星辰
    “由于时间的刻意掩盖，我只能将我所看到的记忆碎片来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厄尔的手指在虚空中刻画着，勾勒出一副又一副的图片。“也许你觉得我疯了，认为我应该先向你说明外界的情况，不过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在你本该昏迷的时间中，你却记得了一些你不应该记得的事情。”厄尔一边在天空中挥舞着手臂，一边扭头对着莫索说道。

    “你是说，疯子墨尔之类的事情，还有那红色的月亮哦，是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记得这些。”莫索说道。“莫尔是在我的面前去世的。”

    “而你却说是迷雾杀了他，哦，伙计，你在挥霍我们的友谊。”这句话，刚刚在几天前，还是莫索对厄尔所说的。

    “是的，我撒谎了，我承认。”莫索说道。“我无法乞求你的谅解，我很抱歉。”

    “不，现在的你不需要抱歉，我并不想讨论这件事，我希望你也不要，伙计。”厄尔接着说道。“关于那本书，我见到过很多个版本，他们的传说有些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与电影，嘿，你听说过电视吗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那东西，虽然它还很原始，没有未来的色彩与轻盈。”

    厄尔在空中挥舞的手不可察觉的停顿了一下，“抱歉伙计，我跑题了。”

    “你不必勉强自己，厄尔，你……”

    莫索的话，被厄尔的声音打断了。

    “而你所找到的，应该是经典的阿拉伯人所著的版本，他是一个诗人，也是众人眼中的疯子，可能他与墨尔先生比较相似，也许他们有着相近的宿命，这一点我并没有看到。”厄尔把手指收回，看着天空中绚丽复杂的图画。

    “接下来我们应该需要换一个地方，请不要惊慌失措。”厄尔对着那些图画说道。

    “去哪”还没等莫索发表疑问，他就感到眼前一花，当他的眼球重新聚焦之后，他发觉自己经站在无尽的宇宙之中。

    “老天，我在哪”他惊呼道，他简直要吓得趴在了地上。

    “请冷静，伙计，我提醒过你了。”厄尔同样站在了离他不远的虚空之中。“我不会向你解释这是哪里，因为时间有限，在这里你才能更好的理解我所说的。”

    厄尔看着周围无尽的虚空，抛出了一个问题，“伙计，你觉得，时间是什么”

    “时间，是什么你是什么意思”莫索不解的说道。“时间，还能有什么意思”

    “伙计，我相信你不是今天才思考这个话题。”厄尔看着莫索。“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莫索看着厄尔凝视自己的神情，过了好久，莫索才动了动嘴唇。

    “那本书中，确实记录了关于时间的事情。”莫索说道，“但那太过无聊与荒诞，可也许就你要找的”

    “时间只是存在的意念，在那些超越的时间的存在眼中，时间的存在变得无比重要，可也只是在他们的眼中，时间才有其价值。”莫索说道，“这段话的意义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一个能令我信服的解释。

    “说得好，先生。”厄尔说道，“没有信服的解释，有时才是好解释。”

    “什么意思”莫索问道。

    “有机会我会向你解释的，伙计。”厄尔说道，“而现在我要说的是，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根本没疯，甚至来说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伙计，你还记得墨尔和你说的，关于那个奇特声音的事情吗”

    “是的，先生，我还记得。”莫索点点头“可我觉得他在撒谎。”

    “他确实是在撒谎，你说得对，先生。”厄尔说道，“可那个声音，它们是真实存在的，我怀疑它们的来源都是如今那个在海底深处沉睡的存在。”墨尔说道。

    “想知道原因吗”厄尔问



第四十九章 寻觅
    “你当然还活着。”莫索说道，“因为该死的人是我，伙计，你活的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伙计。”厄尔的眼神变得飘渺而孤寂，“我现在活着，这毋庸置疑，就如同我还是一个人类一样，无论你心里认为我是什么，我都是我应该存在的样子，但也仅仅如此，先生。”

    “也许你觉得那些光芒，那巨人很强大，是的，那的确是很强大的力量，但，代价呢”厄尔看着莫索，“任何事情都有其代价，先生，若我可以无限制的拥有那种力量，我可以轻而易举的保护这个星球，我也不会在这里与你浪费无聊的时间，所以，请不要再试图测试我的底线，无论你是有意或者无意，请将它停下，因为那毫无意义。”

    厄尔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根烟，又递给了莫索一根，“烂牌子。”

    “是的。”莫索接过烟，拿烟已经被点燃了。“我们第一次尝试这个，就是这个牌子，这让我们加速走向死亡的东西。”

    “是的，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心跳。”厄尔说道。“我比你们更了解那些东西只因为我见到了事情比你们多，比你们任何人都多，但正因为如此，我才真正感受到那些存在的力量，面对他们，我甚至恐惧的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

    “可你反抗了，也做到了。”莫索说道，“你是英雄，无论你承不承认，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可我还是救不了玛莉，救不了她与你的女儿，我知道你们有多爱她，我知道。”厄尔掐灭了香烟，“即使我是英雄，我也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你刚才提到了反抗，是的，那时候我的意识确实参与其中，但我甚至不知道是我主导了它，还是它在控制我，伙计，关于这些，即使是在这里，我也无法说的太多。”

    厄尔示意莫索蹲下，肩并肩坐在宇宙的虚空中，就如同很久之前他们坐在学校的操场上一样。

    “我只能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只发生一次，而当他再次发生的时候，不会有着什么救世主，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