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的末日

    他操控着机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远处是母巨猩正在肆虐。

    机甲两边的摄像头有捕捉放大功能，在显示屏上，他能清晰看到那些被母巨猩蹂躏至死的人的凄惨模样。

    子约表情很冷静，但在他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把手悬于机械键盘上方，轻轻的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骤然下落！

    “嗒嗒嗒嗒嗒！！”按键被按下的声音几乎连成一块，子约的右手在机械键盘上狂舞。

    这几个月来，他没有一次停止过对自己右手的训练，哪怕每天的任务多么累，受得伤多么重，他也总会抽出时间来练习。

    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速有多么快。

    随着子约的手落下，机甲几乎也同时立了起来，没有一般机师那种“鲤鱼打挺”炫技似的技巧，仅仅是普通的站立，但速度确是比一般机师还快。

    几乎在站立的同时，机甲的大腿两侧就喷出白色的蒸汽，底下的滑轮开始快速旋转了起来，带着一溜火花向母巨猩冲去。

    “砰！”机甲凌空跃起，右臂和母巨猩招架的左臂狠狠相撞在一起。

    剧烈的震荡传遍机甲全身，子约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柄大锤狠狠击中一样，于薇曾经有过的感觉，清晰的出现在了他身上。

    “这种感觉，很好！”子约轻声道，手上的速度竟然不可能的又提升了一分。

    这是子约第一次驾驶机甲和巨猩战斗，但他没有多少惊慌的情绪。于薇曾经的教导似流水一样划过他心中：和巨猩战斗时的注意事项，如何做假动作，巨猩的盲点。

    子约一些技巧不太熟练，但他生生用自己手速弥补了，一时之间，倒也缠住了这只母巨猩。

    “砰！”又是一次实打实的对抗，子约一口鲜血涌到嘴边，腥咸腥咸的，他想咽下去，但紧接着又是一口冲上。

    他忍耐不住，一口喷了出去，喷到前方的玻璃上，形成一道血幕。

    母巨猩找准机会，一把抱住机甲，咬断了它的头颅。

    子约反应极快，操控机甲反手抱住了母巨猩。

    “发射！”一直严阵以待的指挥官没有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黑乎乎的炮弹被发射到母巨猩背部，一团光亮爆开，笼罩了母巨猩和机甲。

    &




10
    秦玉冰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她的爸爸没有抛弃她们母女俩，而是死了，死在与巨猩的战斗中。

    她的爸爸是护卫队员。

    也许由此，秦玉冰的情绪向来很悲观，她也跟周围的小孩玩不到一块去。

    那时候的小孩子中流行一种叫“打怪兽”的游戏，由一个小孩戴上头套，粘上毛发来扮演巨猩，其余的小孩就要赤手空拳和他搏斗。

    秦玉冰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喂，来玩嘛。”一个小孩向她提出邀请。

    她认得他，住在她家隔壁，叫龙若飞，性子很野，经常把扮演巨猩的小孩打得哭爹喊娘的。

    面对邀请，玉冰沉默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精神满足、空虚、无聊、幼稚！早熟的玉冰瞬间就给这些人的行为下了好几个定义。

    在童年时候，她更多的是阅读以及帮妈妈做些家务。

    书是镇长从城里带来的，阅读让她明白很多道理，但心境也越发悲观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十岁，十岁那年，训练营开营了，她也顺势加了进去。

    其实她本来不想加的，但她的妈妈一心希望她能加入护卫队，护卫队员在她的妈妈看来，是一份神圣的职业。

    她的体能很好，不是一般的好，在入营考核中，她力压所有男学员，拿到了第一。

    但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她就泯然众人矣了。

    她很悲观，悲观带来的是懒散，在她看来，哪怕训练得再好，也不够巨猩一脚踩的。

    毕竟曾经在她眼里那么高大的父亲，也是死在了巨猩的掌下，血肉模糊……

    长跑只要不是最后几个吃不到饭就好了，仰卧起坐也一样，战术理论课随便学学。

    她就这样得过且过着，直到半年后，那个少年的入营。

    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是在冬天，其实那个少年的入营没有引起任何轰动，教官没说，他也没和人搭讪聊天，如果不是特别细心的人，都不会发现早上的长跑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玉冰注意到他，是因为她跑在倒数几个，而她向后一看，发现今天的倒数第一竟然是她不认识的一个人。

    跑步的路程才一半不到，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满脸通红，嘴里喷着白气，但他依旧还在咬牙坚持。

    更让玉冰在意的，是他左手那空荡荡的袖管。

    他是一个残疾人吗训练营怎么会招一个身体素质差得要命的残疾人呢

    就这样，她记住了他。

    随着时间过去，那个少年被他们落得越来越远，到最后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们吃完饭后，他才姗姗来迟，眼睛迷蒙，估计已经失去意识了。

    在经过营地后，他还要往前跑，被人拦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后，他们就要迎接今天正式的体能训练。

    仰卧起坐，往返跑，格斗技，期间玉冰一直在留意那个少年，发现他总是在最后几名，其中格斗技最惨，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上，但他又总会顽强的爬起来继续战斗。

    等第二天玉冰见到他时，他已经是脸色惨白，估计是饿的。

    晨跑他又是最后一名，又没饭吃，如此几天，他已经饿得是瘦骨嶙峋，连走路都是飘的，玉冰也不由暗暗为他着急，教官不让你吃饭你就不会偷偷问别人要点吗，真是傻，死守规矩！

    终于有天早上，玉冰偷偷藏起一些吃食，并在隐蔽处交给了他。

    他看看玉冰，再看看那包吃食，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是笑我多管闲事吗！

    玉冰一开始是极为生气的，认为自己受了嘲讽，但她看看少年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又觉得不是那样的。

    少年从她手里接过那包吃食，极为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由此玉冰知道了少年的名字，陈子约。

    嗯，一个挺不错的名字呢。

    从那以后，玉冰每隔几天都会给少年送一些吃食，反正她胃口不大，吃少点没关系。

    这件事自然很快就被教官发现了。



11
    子约的伤好得很快，没半个月就能恢复行动了，只是身上一些烧伤特别严重的地方还缠着绷带。

    今天早上照旧是恢复性训练，子约在绿儿的陪伴下慢慢在院子里踱步。

    刚走了不到一会，顺子那张笑嘻嘻的脸就出现在子约眼前，而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子约意想不到的人。

    小镇的镇长——方威！

    顺子向子约道：“我家老头子想见你。”

    方威走近，笑眯眯的道：“我们不久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嗯。”子约点了点头。

    “这次护卫队伤亡很惨重，我知道你们心情不好，没有早些来看你，是我的失误，不过——”方威闲聊几句，然后进入了正题，“明天巨猩会来攻击这个镇子。”

    他轻描淡写地就抛出了这个犹如重磅炸弹一般的消息。

    “什么意思”子约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威摊了摊手，“侦察部已经在丛林边缘发现巨猩的踪影，它们正以你们上次战斗的地方为原点进行搜索，估计明天就能搜索到这个地方来。”

    “不能提前把他们消灭吗”子约问道。

    方威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十几只呢，怎么消灭，似乎是你们上次手尾没做全，还留了一只，把这些大家伙给引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明早我会把民众们聚集在一起，你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战斗，不如帮我管理民众，顺子也会跟你一起。”

    顺子并无异议，看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方威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等下！”子约提高声音问道，“如果镇子守不住怎么办”

    “守不住”方威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守不住就只能死了。”

    这天，镇长方威走遍全镇，把消息亲口告诉了每一个人，惊诧莫名者有之，怒斥护卫队不作为者有之，精神接近崩溃者有之，方威尽力安抚了他们。

    等全部通知完，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方威登上城墙，城墙上还有一些值班的护卫队员。

    “镇长！”护卫队员看见方威都是恭敬的行礼。

    “不知道镇长这么晚了还来城墙上干嘛”一个护卫队员问道。

    “来看看风景。”方威笑着道，走到离城墙外沿只有三步处站定。

    夜晚罡风剧烈，吹得方威衣袂飘忽不定，方威眼睛盯着外面的莽莽苍苍，似乎在注视最深沉的黑暗。

    就是这道城墙，把小镇中的人与外面的黑暗世界相隔绝，使他们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

    而就在明天，这道城墙或许会遭遇建成以来的最大考验，如果破裂，一切皆休。

    其实方威早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向家族求援，虽然家族长老对他不待见，但对这件事的反应还是很快的，支援部队已经在了路上。

    只不过天罗城离这里距离不近，支援部队貌似最快后天才能赶到。

    时也命也，也罢，我早十几年就该死了，只是苦了永顺这孩子。

    方威心中念头翻滚不休，对着夜空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

    …………

    当第一缕朝阳照到房间里时，子约就醒了过来。

    绿儿在他身边睡得正香，昨天她缠着他讲故事讲到很晚。

    子约把手臂从绿儿的怀里抽出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今天的太阳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天还是那么辽阔空灵，但是子约知道，今天对于小镇人来说，可能是最不同寻常的一天。

    当绿儿睡眼迷蒙的走出房间时，子约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吃完早餐后，两人一起赶到了镇中心。

    镇中心有一座全镇最坚固的建筑，方威就把聚集民众的地点放在了这里。

    这里原本作为一个仓库，没有多余的隔间，通体只有一个巨大的房间，堆积着经年的杂物，像一个大碗罩下来一样。

    由于许久没有人迹，仓库里充斥着浓重的霉味，仅有的几扇落满灰尘的窗户透进光线，给里面的一切都罩上一层灰蒙蒙的光彩。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个心情低落，虽然这间仓库从外面看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坚固无比，但谁知道它到底能抵挡巨猩几击呢，如果城墙失守了，恐怕他们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子约之外，这里还有好几个人身穿护卫队的制服，都是身上带伤的，说是让他们来管理民众，其实就是找个好听点的理由阻止他们上战场罢了。

    由于方威昨天安抚工作做得到位，所以小镇居民现在虽然心情低落但也很安静，没有给子约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子约发现顺子独自一人坐在墙角下，带着绿儿也坐了过去。

    到得这个时刻，哪怕是一向多话的顺子也沉默不语了，三人无声地静静坐着。

    时间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过去，没有任何事发生，在中午还有人从前线传来消息，说一切正常，这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那些蠢笨的大猩猩找漏了，回去吃他们的香蕉去了。

    但在下午两点五十四分的时候，一股巨大的震动传遍了整个小镇。

    感受到震动，子约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开始了。”

    当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周围人惶恐的脸，哪怕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但真的发生了，还是会使人感到不知所措和恐惧。

    震动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在仓库里的众人无法想象在前线的护卫队战士们是怎样用血肉之躯抵挡体型庞大的巨猩，而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祈祷。

    子约看着一旁的绿儿，十岁的小女孩，哪怕平时如小大人一般，此时也忍不住暴露出本性，捂住耳朵把头埋在他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听不到远方的隆隆声了一样。

    子约刚想和她聊几句天，缓解一下她的情绪，突然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只看到顺子一张严肃的脸。

    “走不走”顺子沉声道。

    “去哪”

    “前面。”顺子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了，子约却知道他说的“前面”是指哪。

    “可你爸他不许我们去，而且我们在这里还有任务……”

    顺子一挥手，把子约接下来的话都截了下来：“不去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现在，到底想不想去！”

    “想！”子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别人在前线战斗，自己只能在后方发抖吗哪怕就是远远看一眼也好，如果现在不去，自己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那现在就走吧。”顺子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子约看看妹妹，绿儿刚才显然听到了他和顺子的对话，原本就担惊受怕的脸上显得更楚楚可怜了，那翡翠般的大眼睛望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全都显出一个意思——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