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的末日

    巨猩提着布袋，一步步向安乐村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娃子，我这些天教你的东西，你都会了吗”张老爷子突然无比严肃的开口道，他眼睛紧紧盯着迫近的巨猩，嘴中的话显然是对绿儿说的。

    “会、会了。”绿儿被老人无比严肃的口气吓到了，有点犹豫的开口道。

    “那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能帮我把这块地打理好吗”

    “……”绿儿有点说不出话来。

    “回答我，能不能！”老人突然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直视绿儿，犹如两盏探照灯。

    “能，能！”绿儿赶忙道。

    “那就好，我这块地连同房子就给你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老人说完后，竟转身往巨猩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在安乐村的各处，也有其他人自发的走出来，直直的向着巨猩行去。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年龄都比较老，连最年轻的一个都有半头华发了。

    村里突然一下冒出来许多人，往常似乎从来不曾出门的人都出现了，默默的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那一群老人向巨猩走去。

    每一个人都沉默着，走向巨猩的老人是沉默的，沉默而又坚毅，目光跟随着老人们的人是沉默的，沉默而又悲伤。

    绿儿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追出门去。

    正当她想追上前面的老人时，一只手臂却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转过头去，发现是当初引领过她的达叔。

    “不要说话，好好看着。”达叔说，目光望向正在朝巨猩走去的老人。

    绿儿只是略微的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了，她恐怕也意识到了，她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此时走得最远的老人已经接近了巨猩，巨猩撑开口袋，左手往地上一扫，抓住了老人，直接把他扔进了口袋。

    这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就好像老人根本不知道被巨猩抓走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一样，连一丝叫喊挣扎也无。

    其余老人看到这一幕，依旧面不改色，步履不停地朝巨猩走去。

    ——就好像投海的旅鼠一样。

    其余人都是沉默，唯有绿儿，对一切还处于不甚了解的状态，被这一幕吓得惊叫了出来。

    “怎么会……他们……”绿儿惊得喃喃自语。

    “别说话！”达叔不满的低喝一声，把绿儿一肚子话都吓回去了。

    在绿儿惊诧的这段时间，其余老人依旧向着巨猩走去，巨猩也是来者不拒，把一个个靠近它的老人抓了起来，投入布袋中。

    其中绿儿就看到了曾经严厉教导过自己，但也照顾过自己的张老爷子，他被巨猩抓了起来，和其他人没有差别，扔进了布袋中。

    时间渐渐过去，第一波走出去的老人都被抓进了布袋中，但巨猩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这次的胃口格外大啊。”达叔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显现出一抹忧虑。

    继老人之后，一些四五十岁的壮年人也走出了村子，向着巨猩走去。

    一个老婆婆，可能腿上有伤，所以走得比常人慢了些，

    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向着巨猩走去，看到旁边已经有比她年轻的人超过她了，她一下着急起来，走得更快了些。

    绿儿很不理解这一切，为什么明明知道前方有危险还要过去呢，乖乖呆着不是很好吗

    又过了一会，巨猩似乎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人数，把袋子扎起来，头也不回的往篱笆墙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无声的目送巨猩离去，袋子底下是鼓鼓囊囊的一团，印出许多手和脚的痕迹，不血腥，不残忍，但却让人触目惊心。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绿儿惊诧莫名的问了出来。

    “你知道巨猩把我们抓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吧，你哥哥曾经跟你说过吗”

    绿儿疑惑的摇摇头，在她哥哥还清醒时跟达叔的对话就让她云里雾里的，关于这个她哥哥也没有特地跟她讲过。

    “他们把我们当预备粮食库，像畜生一样把我们圈养！！”达叔毫不掩饰的就说出了实情，随后脸上挂起了一抹冷笑：“所以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就是在履行我们的职责吗！”

    绿儿被这个事实骇得倒退一步，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不忍的表情：“可是你们也不该……”

    “抗争吗”达叔突然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绿儿的话。

    “诶”

    “你的潜意思不是在指责我们没有抗争吗”达叔面无表情的道，随后脱下了上半身的衣服，转过身，把有三道恐怖伤痕的背部给绿儿看，“好好看着，这三道伤口就是巨猩给我留下的，那次我差点被撕成两半！！”

    “你以为村里的青壮年为什么那么少，曾经四千多人被抓来，有两千多都是青壮年。每一次它们过来，我




62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逃跑吗”达叔大声嚷嚷，“可是没办法啊！”

    子约站在他面前，苦笑着抹去了脸上被溅到的几滴口水。

    他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无因，既然他想要尝试逃跑，自然只有来找他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熟人——达叔了。

    “来，你跟我来。”达叔招呼了子约一声，走向了屋外。

    虽然搞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但子约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达叔带子约走到了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

    “你看看那边，你能看见什么”达叔指向一个方向道。

    那边正是篱笆墙的方向，子约看过去，只在墙外见到了两颗巨猩的头颅。

    由于角度的问题，他见到的头颅还不是完整的，只有上半个露了出来，如果是站在地上，恐怕连这半个头颅都见不到。

    “这两只巨猩基本时时刻刻都守在外面，哦，不是时时刻刻，大约再过五个小时会有其他两只巨猩过来换班，到时候又是另一对巨猩看守着了。”

    “怎么会……”子约对这个事实很惊异，看了半晌，他突然指着另外一边道：“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在另外一边的篱笆墙外，也有一只巨猩的头，不过不同于另外两只“敬岗爱业”的巨猩，这只巨猩的眼睛是对着他们的，似乎一直在看着墙里的世界，眼神极为认真。

    而且这只巨猩脸上的毛似乎也有些稀疏。

    “我也不知道。”达叔摇了摇头，“这只几乎没有固定的时间来，有时候一整天都能看到它，有时候一连几天都看不见。”

    其实达叔和子约都不知道的是，这只巨猩其实是在观察墙里人类的生活。

    就像人类观察到处乱爬的蚂蚁一样，但这只巨猩的理由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说个简单的例子，在墙里人类用木头做了一把木铲之后，巨猩群里也很快出现了这种工具，不过是放放放大版的。

    这些巨猩耗费大力气把这些人抓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当食物的。

    “别说那个了。”达叔不耐烦的道，“你倒是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你准备怎么逃出去，它们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发现的。”

    这样看来篱笆墙那边是不行了，子约摸着下巴思索，那么……

    “挖地道不行么”子约问道。

    “呵……”达叔似乎想露出嘲讽的笑容但又不太好意思，“墙那边不行就只有往背面的大山里挖了，以那座大山的厚度，起码要挖十年。”

    的确，子约开始拔自己下巴上罕见的几根胡须，这里位于山谷的末端，前面是篱笆墙后面背靠一座大山，想挖通那座大山，以微纪元人的体型来说，实在太过不现实。

    达叔所说的十年，恐怕还是往好了说的。

    到底有什么办法呢，子约看看远方篱笆墙，又望望背后的大山，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

    “我有办法。”子约快速的道，“帮我准备绳子，越多越好！！”

    ………………

    “你真要上去”

    夜晚，达叔看着不远处的子约，问道。

    “嗯。”子约点了点头，目光逐渐上移，仰视面前的悬崖峭壁。

    这是山谷最左边的所在，这里的地形几乎都是一样的，悬崖峭壁，也因此，从来没有人尝试爬上去过。

    面前这座峭壁在白天看的话已经很高了，几乎看不到顶，到了夜晚又是黑压压的一片，阴沉的吓人。

    但今晚，子约却要尝试征服它。

    没有通知太多的人，所以这个小角落里，只有子约、达叔、绿儿三个人。

    “兄弟，小心点。”达叔拍了拍子约的肩膀。

    子约点点头，又转身面向绿儿，绿儿此时眼中满是担忧，但面对子约还是勉强一笑，传达出一种无声的鼓励。

    “那我开始了。”子约说了一句颇为随便的临别之言，就转身走向身后的石壁。

    此时他只在背后背了一捆绳子，算是他全部的行装了。

    尝试征服这座峭壁，其实子约也是有点自信，首先他身上有国术的底子，壁虎功什么的也练过一些，在出发之时，他还是自信满满。

    但等到真正上手后，他才发现，这座石壁是真他么难爬。

    不知道是因为雨水的冲刷还是怎样，凸出来的岩石是异常的滑溜，而且下手的地方也很难找，有时候两块凸出的岩石距离过大，使得子约不得不冒险跳上去。

    随着越爬越高，山谷里的风也越来越大。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子约也不由得有些着急。

    对于巨猩他是不担心的，他不相信守在篱笆墙外的巨猩能在黑夜中发现他这么一个在岩壁上移动的小黑点，他担心的是自己的“病”。

    他是六点钟天一黑就赶来攀越了，距离十一点他身上的疼痛来袭还有五个小时，五个小时能不能爬到顶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极为险要的地段，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挪上去，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身下就是万丈悬崖，如果掉下去，恐怕他会顷刻间死亡。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子约到现在为止已经经历了不少生死时刻，但他也不敢看身下，眼睛只能紧紧盯着上方。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只知道自己与顶峰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缩小。

    但相应的，月亮也越来越靠近天空的中间。

    一朵云飘过来，挡住了月亮，顿时黑夜变得更黯了，伸手不见五指。

    子约不敢动，只能静静的伏在岩壁上，

    厚云被大风吹走，月光重新倾泻下来，子约才又动了起来。

    惊惧、恐慌、犹疑，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无法与他人细说，子约有过失手的时候，原本当作落脚点的岩石突然破碎，那一瞬间的失重感，简直让子约汗毛都竖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渐渐靠近了成功。

    “还有，还有最后一段路了。”子约看着前方那已近在咫尺的终点，喃喃着给自己打气。

    爬到现在，他身上已经有了许多细小的划伤，汗水鲜血一出来就被山风吹干，形成一层薄薄的结晶。

    体力也已见底，能爬到现在，完全靠他一口气在支撑。

    万幸，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默默无声的咬了一下下嘴唇，给予自己最后一点刺激，子约继续往上爬。

    此时月亮距离天空的中点已经很近了，似乎在显示着某个时刻也即将到来的。

    “唔！”一股毫无预兆的疼痛袭击了子约，让他手一抖，差点就掉下去。

    子约努力加快速度，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有逃过去。

    疼痛一波一波的从他身体最深处传来，摧残着他已经纤细到极致的神经！！

    怎么办，继续爬吗，还是这样在悬崖上呆个一整晚在痛苦的折磨中，子约还能保持勉强的思考。

    在这种状况还想要继续往上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如果留在岩壁上，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无意识的放手，投入死神的怀抱！

    子约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但他的手却是缓缓的伸出去，攀到了更高的一块岩石。

    速度近乎缓慢的挪动，比蜗牛还慢，但子约确实、着实、的确是在往上移动着的。

    牙龈被咬出了血，表情狰狞，但眼中似是燃烧着火，子约就这般紧紧的盯着最高的那个目标，缓缓的向上移动，

    每做出一个动作，子约就要休息很久，身体像筛糠般的剧烈抖动，但他的五指却是很有力，似乎是要抓住生的希望一般

    ——硬生生扼住命运的喉咙！！

    终于，他的手触及到了最顶端，平地与悬崖近乎九十度的垂直，锋利的岩石把他手掌都划出一条血线。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似野兽般的嘶吼，硬生生翻了上去。

    “哈哈！”他躺在悬崖的边缘，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身体还在因为剧烈的疼痛颤抖，但他看着头顶的月亮，却发出了畅快至极的大笑声。

    虽然子约爬上了悬崖，但这一个晚上，他却没办法做出任何行动了。

    他也的确没做什么行动，只是静静的捱着疼痛过去。

    只要达叔天亮的时候没发现他掉下去，他们肯定就知道他已经爬上来了，一切其余的行动也可以随之展开。

    晨光初露，子约身上的疼痛终于过去，他眯起眼睛看着初生并不刺眼的太阳，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