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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苏阳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驹锦嫣然

    那少年露出消瘦的臂膀,咬牙做大力状。

    我捏了捏,确实还算结实。

    我点点头,后退两步厉色道:“来人!冲撞官差,杖责三十大板!”

    我原还想补一句冲撞朝廷大员,可惜邯霖还是个师爷,算不得正经官差,更不算朝廷大员,想罢不由得朝邯霖看了眼。

    那少年郎倒也没反抗,安安生生的下去挨板子了。

    板子声此起彼伏,那受罚的衙役板子未落前喊疼,板子结结实实落到屁股上喊得更是厉害,倒是那少年郎,咬着银牙一声不吭。

    众人都面色戚戚,我一眼看过去道:“既然在这里当差,就都警醒着点。还有……你们,今日我便给你们打个样,瞧一瞧目无尊卑冲撞官差是个什么下场。”

    “至于你”,我转头看向插队的大汉,那人早已经汗涔涔的湿了衣衫,颓然四平八稳坐在地上,见我点他,面如死灰看向我。

    “投机耍滑,满嘴谎话!”

    大汉朝后退两步,屁股蹭过雪渣发出阵阵声响。我才不过说八个字,这大汉一股热流从裆下流出,融出一条道子,与一旁的雪渣子极不相融。

    我朝排队的村民一一打量过去,道:“你们当中有人,或许也做过与他同样的事,从前我就当你们不懂事,但今日,这规矩必须立下!再有抢、占、霸他人米粥或多领者,一律杖责三十!这每一板子都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包你半月下不来床!”

    我这话出口,执行刑罚的官差听进耳里,落板更是结实卖力。

    一佝偻老汉低声道:“生的貌似神仙,原是罗刹恶鬼!”身后人忙捂住那老汉的嘴,暗地打量我。

    我倒也不气,只作未闻。一步步从队尾走到队头,吩咐卫兵照旧施粥。

    邯霖拉我到一旁,神情颇为赞叹:“厉害!这规矩树起来,卫兵也尽责,村民也不敢胡来。”

    接着看了那少年郎一眼问道:“你先前如何断定那少年没有说假话”

    老盛说我这葵水两日便会退,但如今站久还是又疼又酸,寻处巨石靠着才答邯霖:“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信我所见。”

    邯霖恍然大悟,问道:“若你未亲眼目睹,但那少年又真的被人插队没喝到粥呢”

    我嗤笑一声:“那我就在一旁等着,等下个受害者被插队,我再另借个我能确信的真相提点提点这些村民和卫兵。”

    邯霖道:“小人原以为大人是为那少年伸张正义,顺手立威。”

    我淡淡看一眼邯霖道:“邯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这规矩必须立。”我停顿半晌道:“借由你的假设,除了那少年郎和大汉外没有人知道真相,那我又如何确信少年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假话呢”

    “况且,那大汉胡须里确实有米粒,但也有可能是今早喝粥时沾上去的。你所谓他胡子里沾的是热粥,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胡口一诌罢了。”

    “方才那当下,我并未见你秉持中正,伸张正义。”

    邯霖面色一红道:“我见那少年不像说假话……”

    我叹口气道:“我将你刚才揶揄那少年郎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你:你这叫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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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况且,如今不过二月,等到开春再播种耕作,再有收成也是小半年后的事了。难不成这半年,君上准备一直开仓放粮,接济着”

    我冷笑一声:“这倒是好,日后青州的百姓都不用劳作了,反正不问缘由,我们的帝君会永远大开国库,施以援手。”

    “我看,君上是准备替这些城东的村民养老送终罢!”

    帝君看着我笑了:“有什么好方法就说罢,本君看你待那孩子倒是好,对本君反而处处讽刺揶揄。”

    又补充道:“只许在人后这般。”

    他说这话我难免想起昨日种种,耳根子顿时火烧似的,因着将袍子给了那少年郎,衣着单薄打了个寒噤。

    身上一沉,便暖和极了。

    我这才瞧见帝君将自己紫色的大氅盖在了我身上。

    心中一热,也便默许了。

    我接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本国师自有妙计!”

    说罢我便扯着帝君的袖子喊他回都尉府。他这人可是青州的帝君,自小被捧着含着,只怕少件衣裳他吹吹风便倒下了。

    “来人!我要骑马!”

    羽林卫驭马上前,掀开帘子见我满面怒容,帝君也一脸深沉。

    我兀自下了马车,却不曾瞧见身后人笑了。

    帝君这个模样我实在烦闷的紧,自打上了马车,他便捧着脸看我,好像还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深情。

    那双眸子都能掐出秋水来。

    我却愈发烦闷,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被一个断袖当做心上人,我还不能告诉他:兄台啊!君上啊!我苏阳离是铁打的真女儿!并非男儿身,你喜欢错了!

    我对天长吼一声,勒转马头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将大氅脱下扔进去,潇洒转身。深夜,我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喝汤药。

    盛太医在一旁啰啰嗦嗦个不停,帝君上座,单手撑着脑袋冷眼看我。

    我愈发烦闷,对盛太医吼道:“老盛!还想听我说阿爹阿娘!”

    盛太医忙提手捂住嘴,卷起药箱跑了。

    都未曾同君上告别。

    邯霖觉得如今自己一人在这里略微有些尴尬,开口道:“不如小人……”

    “不准!”

    我与君上异口同声道。

    接着又各自冷哼一声,再互相瞪一眼。

    我撇过头干脆看着邯霖不说话,我被冻得风寒,他倒来气来得古怪。

    邯霖缩缩脖子,低着头数手指头上的纹路。

    我们三人在都尉府正厅坐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甄富贵闯进来。

    甄富贵朝帝君拜过,我便起身问他:“如何!”

    甄富贵道:“回主子,果然都感冒了!一个个拖儿带女的,今日病号们同相聚吹了一个时辰风,恐怕明日病情更是严重。”

    我点点头问他:“都吩咐好了”

    甄富贵道:“是,明日午时在醉茗楼一聚。”又见我身旁的案几上放着药问道:“主子病了”

    神色颇为忧心。

    这便叫关心则乱,甄富贵忘了这话他不该问。若是寻常,他从来只听我吩咐行事,不管他是否能理解,他从不过问,只会做事。

    我也不怪他,便答道:“吹着风了,无妨。”

    紧接着汤十一也来了,进门便颓然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又灌进肚里两杯凉茶。半晌后才道:“苏苏,药都买来了啊。”

    “可跑死老子了。对,还剩一箱金子,因为是甄侍卫给我的,我顺手放到甄侍卫房间了。”

    我点点头,若是只为说这话,他等我回驿站府再说也不迟。

    果然,汤十一犹豫道:“几天没见长……”,又打量帝君一眼,“小十三她们在哪里”

    我强装镇定笑道:“因他二人是女眷,住在驿站府不方便,便另择了一处客栈住下了。”

    我以进为退道:“你想去看看她们么”

    汤十一想了想道:“那倒不用,没事就好!”

    我转头对甄富贵道:“富贵,那箱金子便赏给你们羽林卫。”

    我瞥了眼帝君咬牙道:“这一路若非你们看顾,以命相护,我恐怕也没命坐在这里。”

    帝君突然发了火,将装着热茶的杯子狠狠摔到墙上,双眼猩红:“苏阳离!你非得这么碾本君的心吗!”

    我未料到他发这么大的火,竟连汤十一都跪倒了地上。

    我也来气了:“富贵你起来,那箱金子便分了,你也瞧见了,君上心虚,他欠我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箱金子不算什么!”

    又丢给邯霖一张纸:“晚上回去记熟了,明日中午我得同你做场戏。君上呐,将你比做左膀右臂,我来青州三年也未见他这般信任于我,明日你可得挣个大功劳,才对得起君上的栽培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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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算计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只觉得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走起路来也没什么知觉,耳边一直有风吹,吹的我整个脑仁子都嗡嗡响,哪怕我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那股风还是嗡嗡个不停。

    从前学过一个词叫透骨酸心,我觉得此刻比透骨酸心还要伤心些。

    内玺总是悄无声息,他让我想起了青州那个铁匠,但又有些不同。那个叫铁手的铁匠,是哪怕他就站在你面前,你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而内玺,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到我身边,又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偷摸离开。可一旦我看见他,他就像块无声的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我视线能触及道的地方。

    就像此刻,他就站在被子外面,哪怕他一句话都不曾说,我就是知道他在。

    我只是想多藏一会儿,我只是想多做一刻钟的缩头乌龟。

    “主子……”

    内玺的声音很淡漠,好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他可是暗卫首领,他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暗卫,也是他曾以性命相托的人。

    “主子,您别闷坏自己,是我……没有及时注意到暗卫的情况。”

    我叹一口气,内玺,这又是何必

    我慢慢探出脑袋,领口以下依就裹在被子里。

    内玺倒抽一口凉气,他从未如此失态,但马上又恢复隐忍克制。

    我轻笑一声道:“你说,我怎么就总爱做糊涂事呢”

    “如果不是我相信他,你早就能把他们带出来了。”我眼睛又干又涩,可我一点都不想眨眼睛。

    “上回我没见着,这回我见着了。内玺,人死了就冷冰冰的,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们会怨我。”

    我狠狠吸了一口鼻涕,道:“他说他会给我一个交代,你说,他给我交代,我又如何给死去的暗卫一个交代。”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挺晦气的怎么总……怎么总是害了身边的人呢”

    内玺静静呆在一旁,眼里满是担忧,在身上四处摸寻,掏出一块夜行蒙面的面巾递过来。

    我没有接,看着内玺道:“丕耒才十四岁吧”

    内玺点点头。

    我苦笑一声:“他那么小就死了,我还许诺他,等他及冠了,就娶个媳妇给他。他一直盼着的吧。”

    我的表情控制不住的狰狞,死命抓着被子:“他嘴巴流血了,我轻轻一碰,他嘴里全是血,他的舌头也不见了,内玺,他才十四岁啊!”

    我红着眼对内玺道:“到底是谁,要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一条一条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是谁!”

    “该有多疼!”

    “内玺你告诉我,活生生把人的舌头割下来到底有多疼!”

    内玺踌躇半晌才答我:“我……不知。”

    这是内玺第一次在我身边呆这么久,他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弹,像根柱子一样。

    良久,我问道:“内玺,你怨我吗”

    内玺直视我道:“怨。”

    这字太扎心,我一下子连稳坐着的力气都没了,恸然倒下,后背重重磕到竖起的床板上。

    内玺目光骤然一缩:“我怨主子忘了暗卫的使命,如果主子沉溺伤痛而不自拔,那暗卫的死便毫无意义。”

    “对他们……包括对我,时刻准备着为主子赴死,这就是使命。生而无悔,死而无怨,从我们喝下桑落酒的那时起,我们已经不生不死,是主子手里的一把匕首,一支羽箭,一杆笔,一张宣纸。”

    “暗卫被谁杀不重要,暗卫死的痛不痛苦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让帝君对主子心生愧疚。”

    我木然看向内玺,他从前话不多,原来他话多起来,我便看不懂了。

    内玺一咬牙道:“自我进来之前,帝君一直站在对面的廊檐上望着主子的居所,我知道……主子和帝君并非普通君臣之情,但请主子为了自己,多些算计。”

    内玺说罢,跪在地上五体伏地:“我逾矩了,请主子惩罚。”

    我轻笑一声,却前所未有的疲乏。

    “你走吧。”

    你走吧,这三



第八十五章 谈心
    我打断他:“够了,身为贵胄之女,享荣华,受尊崇,自然有代价,就像青晴一样,她们生来就是政治博弈的筹码和赌注,从来,也从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无从选择,只能服从安排。”

    我提到青晴时,汤十一的面色明显一怔,这个温婉如水极富才华的女子,曾经在汤十一的心尖尖上驻足过很长一段时间,或许现在仍然在。这就是为何汤十一总会下意识的关心长命,但又刻意的去厌恶长命。

    这种事,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我大步往前走道:“明日我们便要起身去大瑶,你若不信,到时亲自问她就是。”

    虽说胡口乱诌于我信手拈来,但从汤十一身边走过时,我的心还是直砰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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