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的一千五百亿亿次回响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道太乙
“哎,”他舒了口气,转身不急不缓地继续往指挥塔走去。
接下来,他穿过了洗消室,接受了身体扫描,在述职室等了半个小时,却被通知无须汇报,可以直接回家了。
一头雾水的拉孜乘坐电梯抵达指挥塔底部,走进明亮宽阔的交通大厅,脚踩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才恍然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现在是2月2日,也是初一早上,交通大厅几乎没什么行人,拉孜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四周看了看,开始有些焦虑。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王巢会用什么方法跟随他离开这里,进入黑石郡城区。
整个指挥塔空间看似没有往来的卫兵,其实戒备森严,各种监控扫描系统,只要还是个生物,肯定无处藏身。
难道王巢还留在大帆号上?
拉孜仰头,从这里看去,大帆号像一个袖珍模型,架在数百米的高处。
踌躇了一会儿,拉孜没什么头绪,只好继续往磁悬浮列车站台走去。
直到走进空无一人的车厢,列车门关闭,他依旧没有看到王巢的身影。
忐忑中,列车缓缓启动,在黑暗中穿梭。
灯带将车厢内照得惨白,拉孜从座位上探出脑袋前后看了看,目之所及,各个车厢似乎都没什么人。
这倒是很正常,毕竟这是初一的早上,经过昨晚的狂欢,大家都会起床晚一点。
拉孜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左侧靠窗的座位上……似乎多了一个人。
他猛地转头,看到王巢悠闲地窝在座椅上,左手撑着脸颊,目光看着窗外一闪一闪掠过的信号灯。
“呃……您是怎么……”拉孜满脸惊讶,甚至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
王巢显然没有心情解答拉孜的疑问,反问道:“黑石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拉孜又探出头前后看了看,才缩回座椅,低声道:
“黑石郡是一座伟大的巨型城市,钢铁公会掌管了一切,虽然它现在叫做黑石郡科学会,不过谁都知道,在黑石郡,钢铁公会说了算。城市分成十一个区,下三区,中五区,上三区,以前阶层分明,不过自从梅卡托克就任大工匠,平民的生活质量好了很多,所以他很受下三区拥戴,不过据说一些上三区的古老家族对他不太满意,觉得他给平民的工薪太高了,哼,这帮吸血鬼。”
拉孜絮絮叨叨,说到哪儿算哪儿,前后观察了一下后接着说道:
“我虽然在黑石郡长大,但也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我在机械鸟区长大,那是中五区之一,黑石郡太大了,您得知道,即便乘坐最快的磁悬浮特快,从最东边横穿到达最西边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南北方向稍微窄一点。
黑石郡最壮观的是围绕城市的巨型城墙,有两百米高,城墙上可供五辆轿车并排行驶,
在城墙上徒步一周是每一个黑石郡孩子的成人礼,见鬼,你得背着帐篷和吃的,最好结伴,不然夜晚的大风会把你吹下去,相信我,每年都有倒霉鬼被吹下去……”
拉孜想起了童年,显得非常兴奋,话头就快拐到童年趣事上了,王巢转头瞥了一眼,才让他咽了口唾沫,重新回到正题:
“梅卡托克是锁匠的儿子,在气泡区长大,所以他一向对上三区的贵族们不屑一顾,不过后来他搭上了议会,成为少数去过议会总部的人,为黑石郡争取了很多特权,贵族们也只能臣服,钢铁公会在中央钢铁区,那里是黑石郡的核心。
我是科学院下属设备检修部的高阶工程师,归高阶工匠阿图罗管辖,不过阿图罗经常外出,我所在的部门完全没人管,哎,当然也没什么油水……”
听到阿图罗的名字,王巢笑了笑,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多巧合。
拉孜还沉浸在描述他清闲寡淡的工作,没有注意到王巢的表情,继续嘟囔道:“这些都不重要,我在三个月前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拉孜探头观察了一下前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在气泡区的地下有……”
他的话未说完,列车猛然冲出地面,盘过一个立交桥,飞驰在半空中。
王巢转头往窗外看去。
外面竟然……下雨了。
烟雨朦胧中,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映入眼帘。
拉孜轻声说道:“欢迎来到黑石郡……黑石之上的钢铁之城,科技之城。”
117 全息与霓虹
科技曾让世界每一个角落关联在一起,人类社会逐渐成为整体,从大航海时代,到工业革命,到互联网时代,到万物互联的物联网时代,再到大航空时代,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文化交融到最后,人类全面趋于一致。
然而,降临日让文明的脚步戛然而止。
这一刻,映入眼眸中的景象让王巢清楚地意识到,巨型城市之间广袤的荒原已经成为了天堑,文明的“巴别塔”再一次矗立在这个星球。
黑石郡与桃子郡截然不同。
磁悬浮列车在浮空轨道上急速滑行。
窗外的天空犹如空白的电视机屏幕,某种跳跃的雪花扰动不时一闪而过。
一团团乌云诡异地一动不动,雨水从中笔直落下,像精心编排的丝线,打在列车窗户上,画出一道道向后蠕动的线条。
生态建筑群落像一堆巨大的立方体,高低错落。
列车从某个立方体中部穿过,白色、橘色的灯光晕成一片,落地窗中的人影掠过王巢的眼眸,每一个都面容模糊。
再次跃入城市半空,列车从一片工厂的圆顶上掠过,划过一个极其倾斜的圆弧,绕过了一座巨型大厦。
阴暗的天色中,大厦顶部有一个全息标志缓缓转动,是大写的“S”。
王巢的目光扫过大厦顶部,穿越了钢铁与玻璃,看到了一个穿着丝质睡衣的白发男人,敞怀站在玻璃幕墙前,轻轻晃动一个红酒杯。
列车随即一个猛地俯冲,从半空滑进了一个狭窄的街道,并且骤然减速。
拉孜这时才出声说道:“到了,机械鸟区。”
王巢点点头,跟随拉孜起身走出车门。
声音与气味瞬间涌来。
鼎沸的人声,汽笛声,吆喝声,远处的音乐声,以及头顶轰隆而过的列车声混在一起,让他仿佛身处150年前的纽约街头。
有穿着暗色西装的男人,亮片短裙的女人,也有亚麻长袍的老者,更多的是群群穿着油腻夹克的年轻工人,夹着发型夸张的混混,全部在这街道上摩肩接踵。
雨丝打湿了粗糙的石板地面,积水处反射着阴暗的天空。
列车再一次启动,倏忽远去。
王巢跟在拉孜身后,行走在街道上。
左侧不远是一间间紧挨在一起的店铺,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敞着的玻璃门中也没有开灯,其中只有影影倬倬的人影。
拉孜放慢了脚步,与王巢并肩,侧身躲开一个紫色长发的女人,低声对王巢说道:“这条街晚上才热闹,我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
王巢点了点头。
左侧出现了一条巷子,深处围着垃圾箱站着七八个穿着鲜艳夹克的年轻人,白色的烟雾从他们嘴里缓缓吐出。迎着王巢的目光,有个光头的女人叼着烟竖起了中指。
人群迎面走来,擦肩而过。
以王巢的目力也无法看清这片混淆成一片的景象,但他已经察觉到,**与忧虑纠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种氛围并不陌生,他相信深夜的角落里,总会有人悄然消失,血肉化入土壤,秩序的外表下,涌动着的是黑暗与混乱。
不管这条街道看起来多么像纽约,漂浮在空气中的气息告诉王巢,这里与桃子郡本质上毫无区别。
他们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四个方向上堆满了黑压压的人,等待有轨列车与川流的车辆通过。
王巢站在人群里,微微抬头,看到对角的大楼外有一个数十米高的全息幕墙,正在演示一种仿生肢体,失去胳膊的漂亮女人从绿色光幕中探出巨大的脸,僵硬的微笑看起来毫无生气。
红色的光带拦在两侧街道口,准许通行时变成绿色。
而人形横道的红色光带一直没有变绿。
车辆与列车全都高速行驶,快到车身都有些模糊。
十多分钟后,机动车道的光带全部变成了红色,而四面人行横道的光带同时变成了绿色。
人群如同倾倒的水,轰然向各个方向蔓延,交融,错过。
拉孜走在前面,不时被其他人的肩膀撞得趔趄,而王巢却像摩西一般,人海自动从从两侧分开流过。
一个黑发齐肩的东方女人举着一柄黑色的伞从对面走来,目光在王巢脸上停留了片刻,颔首微笑。
王巢同样以微笑回应,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半张脸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仿生皮肤与真实肌肉交界处细细密密的针脚。
穿过斜角,两人走到了全息广告下方,绿色荧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影像回归成原始的光点,像一只只飘飞的萤火虫。
拉孜示意马上就到,步伐加快了许多,几分钟后拐进了一个巷子。
这条巷子遍地污水,一侧墙壁上伸出曲折的银色不锈钢管道,占据了半个空间。
抽风机嗡嗡作响,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拉孜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盘旋而上的钢结构楼梯,冲王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爬了上去。
其实王巢曾经在这样的地方住过很长时间,也是这样的后街小巷,空调外机的嗡嗡与垃圾箱的腐烂味道一直萦绕在他脑海。
他们顺着楼梯一直走到四层,推门走进了一个昏暗的楼道。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儿,拉孜走到一扇门前,将手放在了门中央的圆圈里。
绿色的光晕亮起,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拉孜站在门边,带着歉意说道:“希望您不会觉得寒酸……”
“很棒的地方,”王巢耸耸肩。
“那……请进……”拉孜连忙推门而入,把王巢迎了进去。
房间只有四十多平米,进门右手边是逼仄的卫生间,客厅里,床,沙发,开放式厨房都在一起。
突然,一个未着一缕的女人出现在沙发上,慵懒呢喃:“欢迎回家,我的主人。”
“呃……”拉孜跑到靠墙的桌子边,手忙脚乱地关闭了镶嵌在墙壁上的圆形全息投影仪。
女人的声音变成一种电子合成音:“陪伴系统关闭。”
王巢嗤笑了一声,走到窗户边,望着远处的高楼与天际,揶揄道:“你很寂寞啊,拉孜。”
“呃,打发时间……就是打发时间…您喝点什么?”拉孜神情尴尬。
“麒麟青啤,”王巢扭头瞥了一眼冰箱,“你只有这个。”
“啊?”拉孜愣了下,过去拉开冰箱一看,怒道:“见鬼,这个家伙,又偷偷喝酒!”
“你妹妹?”
“嗯,哎,我已经管不了她了,”拉孜无奈地拿出一瓶麒麟青啤,打开递给王巢。
王巢接过酒,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歪了歪头说道:“现在,该说说你的秘密了。”
118 拉孜的秘密
“三个月前的一天……应该是去年10月18号,中央钢铁区的备用电力系统出现了故障,当时抽调了很多像我这样的工程师下到枢纽井里去排查原因。”
拉孜握着一瓶麒麟青啤,陷入了回忆。
“我们三十多个人分成11组,钻进不同区的枢纽井中,逐段检查线路,我和波尔两个人负责气泡区。
枢纽井非常狭窄,我们足足往下爬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球形交汇点,接下来就要钻线路涵洞,那可是个苦差事,波尔是个嗜酒的老油子,根本不愿意继续,他说气泡区的线路结构非常简单,根本没有大功率设备,不可能是我们这条线的问题。见鬼,我可不敢这么糊弄上面,否则出了任何问题都会是我这个设备检修部的家伙背黑锅。”
王巢点点头,拉孜看起来就是这么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所以我继续往前爬,好在涵洞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检修,除了闷热憋屈倒还能忍受,我爬了多久?我的天,大概三个小时,渴的嗓子冒烟,而且波尔说对了,气泡区的线路完全没问题,所以我就准备返程,在回的路上出事了。”
拉孜喝了口啤酒,眼神飘忽。
“钻涵洞时你只能猫着腰,斜着身体往前走,那个姿势非常难受,我发现还不如爬着,所以返程的时候我一直在排线上爬,累了就直接趴下歇会儿,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休息的时候,我的耳朵贴在排线上,突然听到了……一个心跳声。”
“心跳?”王巢有些意外。
拉孜认真地点点头:“嗯,就是人的心跳声,非常沉闷,很有节奏。”
“然后?”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我坐起来休息了一会儿,再把耳朵贴上去,还是能听到这种声音。线路涵洞每隔几百米就会有一个检修点,所以我在下一个检修点爬进了排线下面,把耳朵贴在洞壁上,那个声音变得像打雷一样清楚。”
拉孜讲述到这里脸色发白,显然在黑暗的涵洞中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令他毛骨悚然。
“我当时不敢待在那里,赶忙逃了出去,后来我想把这件事忘了,但是十多天后,非常倒霉,我又被调到气泡区,地下某根水管爆了,影响到了磁悬浮轨道,见鬼,不知道为什么水管坏了也需要我去修……反正我又从水管井爬了下去,结果情况比预估严重的多,宝贵的水资源正在大量浪费,所有人都急了,我们疯了一样往上游管道爬,想关掉阀门,没想到主管道竟然也裂了,水流一下将我们冲散,我被冲进了支管道里,一直冲到了一个完全没法想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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