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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庭忽然就抓起那酒杯，自己一饮而尽。

    酒汁从他的唇边流下，通红的眼睛瞪着苏龙，痴笑着低声说:

    “……这里，是所有无法承受真相的可怜人之庇护所……哈哈……我就知道被狂热渴求催动的冒险，终会发现深埋地底的恐怖、神圣真理……”

    他接着开始摩擦自己的齿尖，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难受摩擦声。

    “……这一段地城叫作伊乎尔，是带上人难得能找到的休憩一下的安全之所……苏先生，在深处撑不住的时候，记得回来这里哟……嘿嘿呵呵……”

    他脑袋这时歪斜着耷拉下来，鼻涕和口水都流了出来，一脸愈发扭曲的笑容。

    “……伊乎尔……”

    苏龙听到这名字本想再试着和大庭交谈一下，但看他那个样子，便只是默默对其点了下头后走开。

    正要出门，酒馆的右边角落里忽然传出呻吟，伴着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怪声。

    苏龙右转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的劲装风衣人，其装束是和路德维希那样的【秩序】猎人相同的形制，就是他浑身抽动发出那声音，像骨节被段段掰碎一般。

    他低垂的猎帽下露出下半张脸，嘴巴痛苦地颤抖着吐出瘆人的黑血，他捂住嘴猛地站起身来就向酒馆外面仓皇冲去，在门口经过身旁时苏龙闻到了这猎人身上发出的强烈腥气。

    而酒馆里本来坐在猎人周围的其它人，则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无动于衷，依旧麻木地坐着喝酒。

    冲出酒馆门后猎人就一头栽倒在石道街面上，他身体剧烈扭动几下后发出血肉爆裂的声响，黑血喷溅而出，其整个躯体开始变异生长。

    猎人在咔咔声中暴长成一头高大的黑毛人狼，衣物粉碎全身散发邪异的腥臭，它回过身来，一对怨毒的血红眸子盯向酒馆之内。

    阿市拔出她的碧刀，苏龙却轻轻把她拉到门侧，示意先观察看看。

    狼人对着酒馆内怒嗥，向前踏出两步，但现在它的躯体已经高过酒馆门顶没法进来，于是便急迫地抓住门框就要发力撼动。

    这时，它的背后石街中，突然蹿出两个身影，举起粗重的锯刀就砍向其后背。

    苏龙看得清楚，那是另两个同样穿着猎人装束的人影。

    &




第一五零章 沙穴
    穿过雪影来到那片街角，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狼藉，骨头肉块碎片四散，街面和石壁上大片溅射的污黑血迹。

    一群变异人狼全被腰斩或者剁头，破碎的尸体堆积开来，拐角右边的边墙下几个人影倚靠颓坐着。

    那是另外的几个猎人，苟延残喘呼着粗气，他们的猎装全都大片大片撕裂，被伤口流血浸透。

    苏龙走到旁边，这时只有其中的一人还有活气，喉咙上一片模糊的撕口中发出嘎嘎黏声。

    他脸上尽是呆滞的绝望，腥红的眼睛中瞳孔已经在慢慢放大。

    看来是没救了，他脑海里这时响起海殇老妪的话语——“虐杀折磨每一个见到的猎人，会获得大海之母更多的谢意。”

    苏龙考虑了一下，心想帮她找孩子可以，至于这种泄恨……还是算了，老子可不当别人的工具。

    他蹲下来翻了翻这猎人旁边散落的包具，找到一些急救药剂和绷带，他取出想尝试看能不能给那猎人吊吊命，也许还能问出点有用的事情。

    猎人挣扎着抬起手挡住苏龙，只是摇了摇头。

    “没用……啦……”他咕噜含着血勉强发声，然后指指这条岔路的深处。

    “一直……走下去吧，痛苦之宫，以及崩解显化一切的真相，就在那边的远方……”

    说完这段意义不太清晰的话后，猎人脖子一歪，大口吐着血便断了气。

    ……痛苦之宫……对啊，这地下巨大的宫城中，本来的主要目的也是去寻找痛苦之王么。

    “阿市，这整个地下的存在都属于痛苦之王的魔宫么”苏龙回头问道。

    市姬摇摇头:

    “并不是……我也没料到这地下竟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只有那入口我可以确定是魔王建制的宫门，这些巨大的城市……我想是因为什么缘故、或者本来就是这样，紧紧与痛苦源王的魔宫殿缠连在一起。”

    她低头细想了下接着说:

    “也或许是我兄长和德川他们，作出了什么未知的举动，将苏美鲁人的领地和痛苦源宫通到了一处……”

    苏龙再观察了下几个猎人的尸体，然后便放开那包具起身。

    “嗯……总之，先顺着感觉和线索，把痛苦之王的魔宫本体找到。”

    两人在窄石巷中无声地继续前行，头顶地穹中的紫色云雾，都被越来越重的飘飞雪幕，遮挡得模糊起来。

    苏龙和阿市的身上都积满了落雪，奇异的是这些雪花只是微微发凉，几乎没有任何的寒冷之意。

    最大的影响只是严重模糊了面前的视野，苏龙放慢脚步谨慎起来，阿市也是握紧手中刀的木柄。

    石道在走了很远之后，渐渐开始向下倾斜，脚底下开始出现古老的阶梯，两边石壁上房屋中的昏暗火光也越来越稀少。

    阶梯很快变得陡峭起来，再行进一段后两旁的石屋消失只剩下光滑的岩壁，和蝙蝠人头怪形的浮雕火盆。

    最终他们两个到达阶梯底部的洞门前，青铜的门沿上弯弯扭扭地刻着线条型的图案，苏龙细一看，似乎和噩梦边境中的脑回纹很像。

    跨入门后曲折的小道，大雪被挡在入口之外，一股湿冷的阴森却是扑面而来。

    苏龙走了两步后脚下踏到细细的摩擦感，他低头一看，这里的石砖地道上盖着一层稀薄的黄色颗粒。

    他抹了一点在手指上一看，坚硬并闪着暗光。

    …………沙子

    随着向下，地洞中的黄沙越来越多，同时开始弥漫起类似噩梦中的那种血雾。

    在他们走到一处圆形开阔地穴的入口时，里面忽然传出猛烈的撞击和古怪的嘶叫声，苏龙拉住阿市靠在侧壁先向里边探看。

     



第一五一章 初次心搏疯狂
    这凶残景象令阿市忍不住捂嘴，脸上露出有些惊恶的神情，苏龙挨着她的右臂感到传自她身上的震颤凉意。自从和她结姻后，他渐渐开始能够感到阿市随着情绪变化的各种体内波动。

    那些死掉的苏美鲁魂灵吞掉了怪物的血肉后，逐渐飘动着形成各自的脸庞，即使在这种状态下，那些脸仍旧是圆张着嘴的麻木样子。

    绕着那剩下的骨骸转了几圈后，这些死灵便一点点变淡，然后无声地向地穴另一侧的深处消隐逸去。

    确定地没有了动静后，他们两个行入进来，苏龙对那怪物很感兴趣，走过来仔细地观察其留下的遗骨。

    那白骨上面的流淌的鲜血中，流转着类似狼兽化猎人脓血中污血精华的浓液，只是颜色不是幽蓝而是沉抑的淡灰。他用湮灭罪花也吸了一点这个放到魂库中，正想用罪眼探看，忽然就有一阵刺入脑颅的奇烈尖鸣传来，仿佛来自于更深不可测的地渊远处。

    苏龙被激得神经难忍地刺痛，顿时连集中精神都感到困难，忍不住捂上双耳弯腰蹲了下来。

    市姬看起来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关心地跑过来问道:

    “夫君，怎么了”

    “呃……你没听到这刺鸣声波吗……”他咬着牙勉强发声问她。

    “听到了……是挺古怪的，但是……除了耳朵里轻轻颤动以外我没有任何不适……”

    她靠过来环住苏龙的肩膀，向他渡一些生命属性的魔力能量。

    苏龙霎时感到太阳穴一暖，脑门一阵清凉，好受了许多，并且那鸣震也不再像开始般难以忍受。

    “好点了吗”阿市脸上的关切，倒是看得出来是真的。

    苏龙笑着温柔抚了一下她的脸蛋。

    “好多了，谢谢娘子。”

    阿市眼睛里顾盼生辉，面上生出一抹淡淡红晕。

    “好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就只是让夫君如此难受，不过我直觉【生命】属性之魔息可以抵消其影响的。”

    苏龙颔首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后那刺鸣就渐隐弱化，并很快消失不闻。

    不过这声音留下的残息，倒是勾勒出了去往深处的轨迹，他确定自己和阿市没有什么问题后，就朝地穴那边石砖雕构成的远古深道走去。

    刚一动身，背后忽然一阵魔力震颤，苏龙惊觉回身，却是在那巨怪的骸骨上出现了一个苍白的虚影。

    那是一个苏美鲁老者的身形，背上露出和之前吸血巨怪一样的翼状突触，阴阴地正盯着苏龙，圆张的无齿嘴唇轻轻动着，好像在对他诉说这些什么。

    几个转眼后老者的影子消失，苏龙却是脑中一颤，那阴沉的诉说景象竟像印进来般挥之不去。

    灵魂中随之出现渐强的颤栗，好多纷繁杂乱的心绪回忆全都入侵到脑海中，苏龙一下感到精神上出现的煎熬混乱，好久没有感到过的凡人愚苦爆发开来。

    眼前开始出现幻象，首先的是……那魂牵梦绕的慈祥老妇笑脸。

    奶奶……

    啊……不要啊……！！！好难受！！

    和奶奶相依为命时清苦而又快乐的，凡人童年时光狂烈地冲涌到苏龙眼前，他顿时就要感到崩溃。

    灵魂深处发出咯拉的剧震碎响，一个声音急切地冲他低语:

    “如果撑不住的话……就快把心脑抛下给我……我们不能让还处在复苏成长关键时刻的魔魂神经损毁！”

    痛苦的暴烈混乱情绪如浪潮般冲袭着苏龙的心神，之前已经有基本超凡之相的魔之心境，在那诡异苏美鲁鬼魂的摄心影响面前竟是如此脆弱。

    苏龙妖得牙帮子都在渗血，破开所有心念修行的防护后，他就只还剩下在这一凡世与生俱来的，狠厉心气与韧劲。

    草……什么令人疯狂的混沌真秘，全给老子……破！！

    阿市紧张地抱着他，不知所措，但见苏龙忽地一仰脖子，双眼中血丝都要瞪裂，发出嘶声大吼。

    持续的吼叫中他接不上气，眼前憋得都有点模糊，可就是在这即将失神的



第一五二章 鱼姬娘
    ，

    这水声轻缓悠长，给人一种在这地底之渊下，仿佛已流转了千万年般的沧幽感触。

    他们两个顺着水声向下走，渐渐地上的黄沙变少，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风格略有不同、看起来更古老的苏美鲁壁画。

    这些壁画一直向下延伸，似乎布满整个地道绘成一幅漫长叙事的石画卷，越往深处，画面的雕绘线条就越原始。

    这些石画上记述了苏美鲁人在地底的初期建造开凿、对混沌母神的祭祀崇拜、逐渐强大高等进化后创造的宏伟都城，以及再后来渐变成疯狂风格的莫名抽象图绘，和最后血腥的畸变怪物厮杀等不同世代阶段的历史故事。

    苏龙在其中发现，一部分后期的壁画用了很多篇幅，来描绘之前在地沙穴中差点令他失控的吸血巨怪，从画中看来这种怪物正是由正常的苏美鲁人畸化而成。

    ……原来如此，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其被吞噬后残剩下的灵体，是那苍白的苏美鲁老者形象。

    可就是那残魂竟然有那么强大的混沌疯狂心智能力，这古老的种族，究竟对母神真理的探索和实践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阿市跟在旁边也在观察这些石画，她好像对理解其中的含义没有太多兴趣，但是被其中蕴含的那种诡秘气息所深深吸引。

    这条漫长的地道两侧装着幽蓝的石晶灯，地上石缝间还有很多奇异的菌类发光照亮了空间。边看边行了很久之后，他们眼前的幽光转暗，那绵久的水流声则越来越响亮接近。

    前方出现向下的阶梯，有水雾从那传上来，苏龙踏下去后看到这是最后一段很短的梯道，尽头处就是一个小圆拱门，已经可以看到从外面映进的隐隐水光。

    他和阿市沿着石梯走出到那破朽的雕纹圆门之外，眼前豁然洞开，一条宽阔深长的地底大河横亘在面前，幽青的水波徐徐流动。

    河道蜿蜒曲折，两岸的地底石壁上的雕刻已经破败得无法看清，上游传来强有力的令人不安魔息，他们两个没有停顿便顺着河流向上游方向行去。

    地底的淡蓝光线中，粼粼的流水显得异常清幽，但细看下去里面也是望不到底的黑暗。苏龙和市姬走过一截河边的窄道后，前方的石壁上出现古旧乌黑的火把雕座，焦黄的暗光照出这一侧河道边沿、再向前的石道壁上许多竖立的阴影。

    接近之后看清这是一排靠石壁站立的苏美鲁干尸，他们呈整齐的站姿，双臂交叉斜十字在胸前，红紫色的华丽袍服已破朽碎烂，肌肤都风化干瘪成一层晦白的枯皮。

    他们这种样子的死亡仪式感很类似东方僧侣的坐化，脸上的嘴巴一成不变的圆张，空空的眼眶里透出隐隐摄人的虚暗。

    走向上游的河道变得更宽，徐缓的水流也逐渐湍急起来，河岸壁边干尸呈现的腐损程度也在加重，这种站死的仪祭形式应是从上游源头开始向下延伸，越往上时间越早。

    当他们两个走到，干尸只能看出骨架程度的地方时，再往前的河岸行路戛然中断，这段河道也到了尽头。河流转而向右上延去，只是再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大河两边笔直的灰青峭壁。

    苏龙正在考虑要不要接着潜水游上去，旁边传来悉悉碎碎的微响，他一回头只见阿市居然开始宽衣解带。

    他登时一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你要干什么”

    市姬很快褪衣完毕只剩姣好的雪白肌体，她把衣袍甲塞到苏龙的手中，羞赧一笑:

    “我本为死而复生的魔体，后来经过生命魔力的转化、最近又和你结了仙姻，体内已经晋出了仙魔变体之格；现在这情况，刚好可以用得上，我也试试看首次变身……”

    说罢阿市一个鱼跃钻入水中，玲珑的娇躯瞬间隐没在墨蓝的湍流里。